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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玲珑(完)-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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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音虽小,却清晰的传入夜天凌耳中,他狭促笑道:“你便和他说,我若醉也只为一人,让他此生惦念着吧!”   
    卿尘娇嗔,抬手捶他,却被他握住,低声道:“陪我喝一杯。”   
    眸光含笑,卿尘以手挽了玉盏,“冽泉”入喉,如同一道炙热的暖流直润肺腑,这酒果然如十一所说,清澈中性烈无比,饮之回味无穷。   
    酒之纯冽叫她微微闭目靠了会儿,转而款款起身,夜天凌亲手为她做的那张“正吟”琴安然放在窗前。她步到琴前,拂襟而坐按弦理韵,指下一抹澄透清音悠然扬起:“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月色初起,伴着一丝轻云如缕,清光淡淡流泻满院,斜窗而入。七弦琴,红酥手,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卿尘随性弄琴,低吟浅唱。这琴声,似有似无,如仙如幻,仿佛空彻浩渺又自四面八方萦绕飘来,处处不在处处在,丝丝扣着神魂,牵着心弦。   
    夜天凌知道她没酒量,不敢让她多喝,只静静看着她,把盏独饮。不知是这酒当真性烈,还是眼前人太美,琴太妙,月色朦胧一片,心间已没有任何事情可想可念,只愿此情此景一生长伴。   
    玄甲军中设宴,卫长征受命来请夜天凌。却方走入院中便听到这里琴声清绝伴着悠雅低歌,深情缠绵,柔肠百转。他伫足不前,低头思量一会儿,忽尔一笑,转身便退了出去。   
下卷 第18章 但愿长醉不愿醒   
    酒微酣,人初醉,夜天凌略饮了几杯,便知这酒确是烈酒,亦是好酒。前劲清润而后劲深醇,那五脏六腑间恍惚的香绵,叫人纵醉也值得。   
    诚然从不醉酒,却并不是他海量,不醉只是因不能醉,不愿醉,亦没有人让他醉。   
    卿尘抚琴而歌,玉箸布菜,轻声笑语同夜天凌谈笑。不觉几瓶“冽泉”已空空如也,她见夜天凌撑着额头安静的听自己说话,那双向来冷淡清傲的眼睛黑如深夜,幽寂难测锋芒摄人都藏在那夜色无边中,了无踪迹。面色如常,冷锐的嘴角乍一看就像平日遇到事情时不经意凌起,然而那却是一丝淡淡的笑意。   
    也曾见过无数人醉酒,就连夜天湛那样温文尔雅的人,酒至酣处亦会有三分狂放不羁。而夜天凌偏偏如此安然,静静的一言不发。   
    你若说他醉了,他真要答你话时清晰如许,你若说他没醉,他已不是平常的他。   
    中宵月影,朦胧入室,卿尘倒是真的不胜酒力,自己早已迷?,拎着酒瓶一晃,笑道:“又空了,四哥,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便真的醉了!”   
    夜天凌淡淡一笑,低头看向她:“你不是想见醉酒的我吗?”   
    “那你醉了吗?”卿尘问道。   
    夜天凌望向窗外月色,停了片刻,握手成拳,又在自己面前伸开,手指修长干燥而稳定,若握上剑,叫人丝毫不怀疑可以一剑封喉。   
    他静静的看了半晌,说道:“酒,确已经喝的太多,但却不像,是吗?”   
    “没有这样醉酒的。”卿尘轻声说道。   
    “嗯,或许没有。”夜天凌眼中黑的清透,淡淡说道:“但我从第一次喝酒便告诉自己,不管喝多少,人不能醉。喝酒对我来说,从来只是一种定力的练习罢了。”   
    “为什么?”   
    “因为醉了,便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么了。”夜天凌说道。   
    “一直清醒着不会累吗?”   
    “醉而复醒,实则更累。”夜天凌缓缓闭目,轻嘲道:“何苦自寻烦恼。”   
    卿尘专注的看着他刀削般的轮廓,那刚毅锐利因唇角的浅浅笑意而柔软,叫她看得痴迷。她伸手触摸他的唇:“在我面前,你也要这样控制着自己吗?”   
    夜天凌睁开眼睛,眼底浮起神色温柔:“有你,我不因酒醉。”   
    卿尘笑着站起来,身子却软软的一晃,她伸手去扶桌案,不料乍然落入了夜天凌的怀抱。   
    夜天凌戏谑的俯身看她:“灌酒的人先醉了,等我告诉十一去。”   
    卿尘伏在他怀中嗔道:“你敢!”   
    夜天凌盯着她的眼睛,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这天下,还没有我不敢的事情。”   
    便是醉眼朦胧,卿尘也被他那夺人心魄的狂傲所俘虏,人人是但求借酒醉中狂肆,他这份傲气却是生在骨子里,醉或不醉,又怎样?   
    卿尘伸手挽住他脖颈,扬眉笑说:“那即便你要轼天灭地,我也跟定了你。”   
    夜天凌眸间泛起惊喜的星光,瞳仁深处如有魔力,叫人晕眩迷失在里面。他略一用力,便将卿尘横抱起来步往烟罗帐中,锦被柔软丝滑触到因酒意而烫热的肌肤,微觉温凉。   
    月光如同轻纱,淡淡的铺泻窗棱,洒了一地,清亮而幽静。   
    卿尘身边尽是夜天凌熟悉的气息,他的体温如同深沉的海洋,无处不在的包容着她,叫她几乎溺毙在这样的温存中。   
    夜天凌靠近她,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他拥着她靠在榻前,静静看她。卿尘亦没有说话,那一刻的宁寂中她能听到他心脏的跳动,那轻微的声音在她的心灵间如此清晰,没有任何的隔阂,他属于他,就如同她也属于他,完全的毫无保留的拥有彼此。   
    一室静谧,此处无声胜有声。   
    不知过了多久,夜天凌自卿尘微笑的容颜上移开目光,闭目长叹道:“清儿,希望此生此世我都能护佑你,让你永远这样笑着,远离人间悲恨愁苦。”   
    “若悲恨愁苦里若你都在身边,那其实也无防。”卿尘轻声低喃。   
    夜天凌缓缓摇头,唇边似有似无荡起微笑:“我在的话,便只给你欢笑。”   
    “那你得宠我疼我爱我,便更管不了我了。”卿尘俏然说道。   
    夜天凌抬手刮了她鼻子一下:“你要是开心,我管你做什么?”   
    卿尘抬眸:“你不怕我闯祸?”   
    夜天凌剑眉微挑,却道:“不怕。”   
    卿尘故意叹道:“殿下果然是善用兵谋之人,欲擒故纵,这样一来我倒不好意思闯祸了。”   
    四目相对同时失笑,突然夜天凌目光一动,掠往窗外。   
    卿尘听到一阵远远的破空声,随他看去,夜空中绽开一声轻响,银光洒落,竟是耀目的烟花。   
    “哎呀!”卿尘起身叫道:“险些忘了,四哥,我们去看烟花!”   
    夜天凌见她步履还踉跄,就要往外跑,一把拉住:“刚喝了酒便出去吹风,什么烟花?”   
    卿尘道:“是斯惟云请老工匠做了送来的,说是极为精巧,只有蜀中才能得见。我让神机营送上壅水大堤,今晚是给你贺寿,也是贺堤坝落成!”   
    夜天凌无奈笑着,同她一起向外走去。   
    壅水江畔,神机营几个年轻将士已将斯惟云特地送来的烟花安放在大堤之侧,偶尔随手点上一支穿云箭,啸声清锐破入夜空,带出一道似有似无的烟火。   
    时至戊半,空中几朵花炮首先亮起,层层开放,映照江水山岭。   
    岳青云立在江畔仰首望去,转身对卫长征道:“还未见殿下同王妃过来,要不要等一会儿?”   
    卫长征一笑,回头示意。岳青云沿他目光看去,山岩临江不远处一块高起的岸石上,不知何时静静立着两个人,白衣轻裘,携手相依,正是凌王及王妃。   
    一朵巨大的烟花高高升起骤然爆开数层,金银两色交织,映的四方夜色有如白昼。   
    烂银碎金,炫耀长空,清晰的照在凌王妃的脸上。   
    江风飒飒,吹拂白裘微动,她双手合什似是在默默祷祝,雪琢玉雕的面容带着圣洁和虔诚,炮声热闹的夜风中显得如此淡静,似乎一切尘世喧嚣都寂灭在她的温柔中,如此深刻的温柔。   
    那是一个妻子想起丈夫时的神情,柔软而宁静。   
    岳青云恍然失神,曾经在怀滦初见不让须眉的果断锋锐,曾经在金銮殿上俯瞰朝臣的从容高华,曾经在壅水高岭指点山河的奇谋聪慧,曾经在军机图前挥洒谈兵的运筹帷幄,似乎都根本是一种错觉,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清平郡主,凤家嫡女,御前修仪,这一切都不曾存在。   
    她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安静的站在丈夫身边的女人,同他并肩而立,不离不弃的女人。   
    或者,便是那只挽在她肩头稳定而温暖的手,让她的神情如此沉静,让她的微笑如此炫目。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绚丽烟火满天,唯有凌王,静静看着身边自己的王妃,向来没有丝毫情绪的眼中映着淡淡火光,一般的柔情无边。   
    命中注定,只有这个迷一样的女子,才能让凌王的无情万劫不复,也只有凌王这样的男人,才会让如此女子倾心相许。更是只有这两个人,才值得他,值得斯惟云,值得唐初,值得卫长征追随左右,誓死相从。   
    岳青云深深舒了口气,望向远处的定峤岭,暗中遥祝。人世间总有些事情不尽人意,说不得,却偏偏亦叫人终生不悔!   
    “许了什么心愿?”见卿尘那样认真的合什许愿,夜天凌在一旁看着,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告诉你。”不知是被一朵烟花映红,还是突然害羞,卿尘脸上掠过淡淡的玫瑰绯色,娇媚动人。   
    夜天凌笑了笑也不追问,只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刚刚也许了个心愿。”   
    卿尘抬眸询问,夜天凌道:“要不要交换听听看?”   
    女人天生的好奇,怎经得住诱惑,卿尘咬着红唇想了想,终于踮脚在夜天凌耳边悄悄说了一句。   
    夜天凌眸间笑意隐现,臂弯微收,低声说道:“这个不难,咱们今晚便努力就是了。”低沉的声音,暧昧的呼吸逗得她颈间痒痒的,躲又躲不开,挣扎道:“轮到你了,快说!”   
    抬手替她将一缕秀发遮回风帽中,夜天凌清峻的眼中深亮无垠,微微扬眉,淡看这漫天烟火,缓缓说道:“但愿长醉不愿醒。”   
    心有灵犀,卿尘明白他话中之意,温顺的靠往他身旁,笑而不语。   
    夜天凌满足的将卿尘揽紧,烟花耀目此起彼伏,似是绽开了无数的喜悦,丛丛簇簇,天上人间。   
    夜风激荡飘摇,江水带着无数流星般的光芒流逝东去,滔滔拍岸,浪声高远。   
    逝者如斯夫!卿尘微微仰首,看着彩亮光明洒照长空,绚丽多姿,绝艳惊人。   
    如此的夺目明亮,却又如此的短暂。   
    星辉流火,将最灿烂辉煌的一刻尽情绽放,转瞬即逝,陨落凡尘。   
    美丽的悲哀,最是叫人痴迷,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心间喜悦骤然落入一点哀伤。江风寒凉,刺的双目微酸,不觉竟有两行清泪悄然流下。   
    夜天凌像是立刻感觉到了她心绪起伏,俯身问道:“怎么了?”   
    卿尘却转眼带着泪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太高兴,总觉得不真实。”   
    “傻子,”夜天凌抬手托起她的脸庞:“哪里不真实了?”   
    卿尘拉着他的手:“四哥,你陪我亲手去放烟花好不好?”边说边往大堤那边举步跑去。   
    “慢点!”夜天凌道:“没有人和你抢!”   
    岳青云他们见俩人突然过来,纷纷俯身见礼。夜天凌抬抬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卿尘从一旁侍卫手中取过香火,笑着准备去点引信了。   
    “我来!”他一把将她抓回:“不准自己胡闹!”   
    “那我们一起!”卿尘和他一并持了香火,几名近卫急忙护上前去,却被卫长征挥手拦了拦,只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保证安全却不打扰到他们俩人。   
    火花轻闪,夜天凌很快带着卿尘后退几步,那烟花冲天爆起,星星点点落的四处尽是光芒繁亮,却是那种近看的火树银花。   
    层层星光似是将周围化做了神奇的花火世界,璀璨明炫,卿尘拍手笑道:“太美了!”   
    光影此起彼伏,在夜天凌清淡的脸上投下若隐若现的笑意,卫长征在旁新奇的看着,忍不住同岳青云相视而笑,两人眼中都有些不能置信的表情。   
    斯惟云送来的烟花果然是难得一见的精工巧做,品样繁多,卿尘挑挑拣拣,一个个亲自燃放来看,一时间笑闹嘻戏,玩的不亦乐乎。   
    夜天凌始终陪在她身边,平日的面容冷酷此时颇有点儿无奈,却更不容她有丝毫闪失。   
    身兼护卫之职,卫长征带着些警惕看着烟花纷闹,脸上却亦挂着十分笑意,掩也掩不住。突然有神机营中兵士寻到身边,说了几句话后将一样东西交给他。   
    “殿下!”卫长征上前一步,低声请道。   
    夜天凌回身,听他轻声禀报了什么事情,复又接过他手中一张信笺就着烟火明亮浏览看过,略一思索,交待了几句,便又回到卿尘身边:“还有哪个没试过?”   
    唐初和岳青云都立刻离开了大堤,卿尘知道定是军中有事,虽是意犹未尽,却懒懒说道:“我累了,不想玩了,咱们回去吧。”   
    夜天凌俯身一笑:“正在兴头上,怎么就累了?陪你再玩会儿。”   
    卿尘摇头:“真的有些乏了,留几个以后玩。”   
    夜天凌岂不知她的心思,说道:“并无大事,不过神机营截住一个虞夙遣来蜀地的密使,自有他们审着,明日再去也不迟。”   
    卿尘柔声道:“事关军情,怎好耽搁?还是去看看吧。”   
    夜天凌却接过她手中的香火,说道:“那个烟花一定好看,咱们试试。今晚哪儿也不去,就陪你。”眼中清光淡淡,一片干净的深黑,似是真的丝毫不挂心那些军务。   
    卿尘见他当真不打算过去,倒有些诧异,夜天凌剑眉一挑:“怎么,整日都是这些,竟连一晚也不容我歇歇?”   
    话说的随心,卿尘却蓦然心疼。一年到头眼前心中尽是朝事军务,不说那些艰难险阻,纵能事事游刃有余从容自如,也十分叫人疲累了。就这特别的一刻奢侈放纵,又如何?   
    那一夜,夜天凌陪卿尘燃尽了所有的烟花,夜色无边,似是永远会这样炫美,留在记忆深处,经久不褪。   
    后来真的累了,俩人才意犹未尽的回到别馆,夜天凌却待卿尘睡熟后仍去了军营,回来已近清晨。卿尘醒来时,只知道她依旧睡在夜天凌的臂弯中,百年修得共枕眠,他和她,已是修了万世,千生。   
下卷 第19章 奇谋险兵定川蜀   
    圣武二十六年冬,长风,晴冷。   
    青州西岷侯府,两名便衣侍卫携西岷侯廖商密信手令,护着北晏侯来使秘密出城,行至江边临岸雇了舟楫,顺水东上。   
    壅水悠悠,过尽千帆。   
    长楫入水轻点,不急不慢,那舟子年纪不过二十左右,身量挺瘦,形容朴实,招呼客官进了舱中避风,自在船头掌楫。   
    客船杂在往来行舟间,远远看去似是大江之上一落飘叶,行了几程,悄无声息不见了踪影。   
    河道愈窄,渐渐入了密林山岵。   
    一个侍卫自舱内出来,“咦”了一声,回身对舟子喝道:“这是何处?如何离了主江?”   
    “此是一段近路,大爷没走过?”那舟子似是漫不经心往他身后瞥了一眼,随意说道:“此程尽处,便是丰都鬼城。”   
    前途曲幽,杳无人迹兽踪,太寂静了反叫人心底悚然。   
    话中别有洞天,那侍卫隐约觉得不妙,看到舟子眼中露出丝与其身份极其不符的精光,惊觉中方要发作,猛的脚下船身晃动,身体失衡的片刻,眼前微花,一杆竹楫已迎面袭来。   
    侍卫骇然抽刀,那长竹如附鬼魅,挟着劲风锐利,千重虚影中一点淡光疾驰破入他匆忙抵挡的刀势中,不偏不倚穿喉而入,骤然带起一蓬细微的血花。   
    手中之刀似是嘎然被断了生机,凝空僵住。他双目圆瞪,不能置信的低头看着身前,喉间“咯咯”两声哑嘶,伏地倒毙。   
    另外一个侍卫察觉有异,匆忙持刀扑出舱外。   
    身形未稳,背后杀机袭来,猝不及防时颈间轻电般带过一丝冰凉,回头处,见那北晏侯密使手中寒光闪过,白练耀目,锋芒之上那抹的鲜血,变成了他看到的最后景象。   
    举手之间,一切悄无声息。小船依旧沿水行驶,平稳悠然。   
    那北晏侯密使顺势一带,身前侍卫倒入舱内,反手亦将另一具尸体拽入。抬手在面上抹了抹,露出本来面目,身上长袍抖落,底下是件粗布衣服,杀人的剑早不知隐往何处。   
    他自一个侍卫身上搜出什么东西,躬身出了船舱,捞起搭在近旁的竹竿笑道:“卫统领好枪法。”   
    卫长征亦笑道:“冥执兄的快剑,叫人看得手痒。”边说边伸手在船篷之上摆弄几下,乌篷客船化做渔船,再看不出先前痕迹。   
    冥执道:“若不是四殿下有令军中不准私斗,倒真要讨教几招。”   
    卫长征无奈耸肩,两人相视呵呵一笑,长风顺水,转过几道河湾,施施然往江水郡城中去了。   
    三日后,虞夙接到入蜀密使飞鸽传书,言与西岷侯议成,一切依计而行。白纸黑字下着朱红信印,确凿无疑。   
    于此同时,蜀中壅水双渠穿山越岭大功告成,命名“安澜渠”。   
    十一月壬辰,西岷侯廖商以“正君位”之名自青州起兵举事,与虞夙两相呼应,兵分水陆沿渊江而上,欲取壅江水道南攻伊歌。   
    当日,虞夙叛军出临安关迎击湛王大军,一反避退之势,行动狠辣,北疆战况立时吃紧。   
    其子虞呈率西路叛军猛攻幽州,幽州地势平原坦荡,不易死守。十一皇子率幽州将士化守为攻,与叛军多次激战,两相抗衡,将虞呈叛军生生阻于城外二十里。双方日有交战,战事不定频频多变。   
    各处消息传至天都,举朝惊忧。   
    两路平叛大军被北晏侯攻势缠住,无暇兼顾西藩,青州、封州,岳州、衡州数处重镇已完全落入西岷侯手中。   
    朝臣各执己见,太极殿朝议,竟有大臣上书天帝言议和之策。   
    天帝震怒,连贬中书郎奉恒、按察使成纶、都指挥同知唐匡等几品大员,即刻降旨革西岷侯廖商世袭爵位,撤西藩,发讨逆檄文,却未动一兵一卒。   
    廖商兵取扼于雍、渊两江咽喉处的江水郡城,江水郡督使岳青云拒不顺逆,率将士两万迎击叛军于丰岭,寡不敌众,且战且退。   
    西路叛军声势夺人,兵锋大盛。   
    烽烟四起,西北皆乱,数十年盛世分崩离析。   
    军报战情频频飞奏入城,时日渐寒,江水郡似是极为冷清,城中军禁,商铺街道空无一人,倒真显出几分冬季的萧索来。   
    卿尘同斯惟云遥立在壅水高处,风冷刺骨,长浪击岸。   
    斯惟云虽是身着厚袍,却仍不住咳嗽,卿尘极为担忧的看了他一眼:“惟云,你这病是思虑忧劳过甚,兼之外感风邪,着实不易在此吹风。”   
    斯惟云原本便清瘦的脸上颇为苍白,强忍下胸中不适,说道:“不在这一时,事关重大,岂能让王妃一人在此承担。”   
    卿尘叹了口气,常人道呕心沥血,这一坝双渠工程之大时日之短,确叫斯惟云倾尽心神,如何能不伤身。安澜渠一成便是一场大病,今日非常之时,他硬是挣扎起身,否则要她自己掌控这长堤陡门助夜天凌行兵,说是无碍,心中倒也真有几分忐忑。   
    千古江水,在人的超卓智慧下蓄水成湖,改流入川。眼前战事成败在际,自此蜀地水旱从人,斯惟云所做之事,不敢说后无来者,但确实前无古人。   
    卿尘知道斯惟云性情平和严谨,时而也是个执拗之人,劝而不得,只好说道:“待此间之事落定,不管这渠坝还有什么未曾完结之处,你必须歇息些时日,昨日我说的方子先服用着,好好调养。”   
    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偏偏亦杂着酸楚,斯惟云低头微微咳嗽,再开口时声音已平寂无澜:“惟云遵命。”   
    卿尘无奈摇了摇头,斯惟云似乎永远不会如杜君述或是陆迁一般在她面前谈笑自如,不过或也确像夜天凌所言,此方是斯惟云之所以为斯惟云。   
    每个人都会用不同的方式生存于世间,这也正是人的难得之处。   
    沿着这山河远远望去,斯惟云心中似乎豁畅了许多。   
    目所能及之处,壅水大坝截江而立,十二道陡门交错分布扼于各处,分水湖蓄水拦洪,安澜渠穿山过水,蜿蜒长流。   
    自然山川广袤的力量人所不能及,却也能处处为人所用,造福民世。人生于自然,长于自然,用于自然,此时看来一切都如此和谐平静,却又暗藏生机。   
    浮生短暂,多少人荒唐虚度,空过蹉跎。而自己却能将毕生心愿付诸现实,天地间这番做为足引以为傲。他迎风一笑,不由说道:“今生不枉来世一趟,斯惟云虽死无憾了!”   
    卿尘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是什么话,人世中难道再无留恋?何况还有多少大事等着你去做呢。”   
    斯惟云闻言怔忡了稍许,与卿尘清隽的目光微微对视,默然不再言语。   
    人性喻六欲七情,岂会真的了如浮云无牵无挂?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此后王妃但有用得着惟云之处,请尽管吩咐,惟云在所不辞。”   
    卿尘眸光通透,在他脸上一顿,只淡淡笑说:“怕是难,此时要你卧床静养都不行。”   
    斯惟云语塞,正尴尬,卿尘却放过了他,静静转身望向前方,唇角微抿,俯瞰山峦,眼底是一片幽深的清肃。斯惟云心中轻轻一震,这神情竟似极了凌王,叫人几乎不敢逼视的风神中沉敛的是深稳从容。一身冲淡平和下竟仿佛居高临下的看着一切,一切又都不在心中。   
    惶惑时醍醐顿悟,他眉心舒展,同卿尘一并望向远处,削瘦的身子如松柏迎风挺立,风骨肃然。这世上还有多少事等着他去做,能共同处事,得使天下安澜,亦何其幸也!   
    苦苦执着,人却着实只应该做自己该做之事。   
    前方突然响起破空之声,一道烟花升上半空,爆开鲜明的血色,刺人眼目。   
    “来了!”两人同时一震。烟花为信,表示己方兵将已撤出江岸。   
    便是此时,卿尘与斯惟云对视一眼,纤眉微扬,目中掠过清光明锐,回身断声喝道:“传令开闸!”   
    令出,隆隆声响,几乎同时传入耳中。   
    江上十二道陡门水闸缓缓升起,分水湖中所蓄江水应势而出,洪峰奔腾,夹着千军万马之势铺天盖地的泻往江中。   
    飞流激溅,白浪滔天,如同十二道怒吼的蛟龙,撼动江河。   
    辽阔江面上激起猛烈的水雾,脚下大地亦微微震动,声势惊人。   
    平静了许久的壅水瞬间卷起洪浪咆哮怒吼,再不复往日温柔风貌,似乎要毁灭一切,狰狞万分。   
    谋出于智,成于密,败于露。   
    称病不朝,暗中入蜀,筑堤蓄水,练军调兵,一切都行得极为隐秘。夜天凌将西岷侯一举一动看尽眼中,却是连朝中近臣也鲜有几人知晓他已到了西蜀,多少人还在猜测凌王失势,甚至更有凌王已被天帝幽禁的传言。   
    此处,西岷侯起兵之机,朝中不早不晚传出凌王奉旨治江的旨意。岳青云亦适时散布消息,令西岷侯得知夜天凌竟到了江水郡军中。而后引兵节节败退,诈作不敌,西岷侯果然下令水军骑兵两路夹击紧追不舍,务必要将夜天凌生擒活捉。   
    以夜天凌在军中威信,手中领兵不败的神话象征着天朝精兵常胜不衰,此番若遭擒则是给天朝军心致命一击,这正是叛军迫不及待想要的效果。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对与错,成于败,生与死,往往便在这一步之间。   
    等待十五万东蜀军的,不是匆忙迎战的玄甲军,而是壅江沉寂了多时的大水。   
    五万骑兵贪功冒进,自水流浅缓的古浪河段渡江追击退往江水郡军队,却不料遭逢灭顶之灾。   
    洪水无情,往日脉脉江州化做猛兽深渊,同时将陈列江中的十万水军千艘战船瞬间吞没,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岳青云待洪水稍退,挥军反攻,紧追穷寇。   
    西岷侯廖商在亲卫拼死救护下幸免于难,率残兵往青州方向退去。   
    丛林荒野,萧零于瑟瑟寒冬。   
    曾威震西陲的东蜀军残部尚余三万人许,深夜仓皇回军,行至桐岭飞仙渡,离青州已不足百里。人马皆疲,几近极限,领军方传令安营暂歇。   
    散兵疲将狼狈歇于林间,为怕引来追兵,一律不得燃火照明,但黑夜中尚秩序井然,倒不愧历来素有训练。   
    高石嶙峋,枯树残叶,黑??一片?人的死寂。   
    忽尔不远处夜鸟飞起,掠的深林一阵微响。   
    廖商一生戎马生涯,此时纵精力疲惫却警觉犹存,手按往剑柄,沉声喝道:“传令警戒,以防有变!”   
    像是呼应他这句话一般,四周本来沉寂黑暗的山林突然亮起火光,几乎是在一瞬间照亮四野,将东蜀军余部所处的地方映的清晰无比。   
    如此迅捷整齐的火把,看人数不在万人之下。而最可怕的是两边山崖同时燃亮,陷他们于居高临下的包围之中,这悄无声息却又分毫不差的行令,普天之下唯有一支军队可以做到。   
    前方微微伸出的山崖之上火光最盛,映出百名玄甲战士,肃然而立。当先一人傲然立马崖前,火光明暗,一身利落的轻装武士服在黑夜中削出清拔轮廓,神色清冷俯视过来,正是叛军欲先擒之而后快的夜天凌。   
    “侯爷,别来无恙。”夜天凌面无表情,出声说道。   
    廖商此时既反,早已废了臣属之礼,夜天凌王灭他十余万东蜀军,当真见之如仇,恨不能生啖其肉,喝道:“夜天凌!你竟敢蓄水淹城,与老夫使诈!”   
    夜天凌嘴角徐徐轻挑,似是带出了一丝轻蔑的笑意:“兵不厌诈。”   
    廖商骁勇善战,此生经历大小战役无数,虽经惨败仍不十分将对手放在眼中:“以巧为谋侥幸得胜,何足称道?如今既狭路相逢,正好一较高下,让老夫看看你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匹夫之勇。”夜天凌淡淡说道:“自己束手出降,本王留你一命。”   
    廖商仰天长笑:“小子狂妄,以眼下你我兵力,胜负尚且难料,你口出狂言为时过早。”   
    夜天凌冷眸扫过东蜀军,黑夜深沉,他锐利的目光却凛然洞穿人心肺腑,眼前溃败之军退而不乱,倒颇叫人欣赏,便是这样的对手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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