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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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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剩下那些个大铁锅里,有两口老早就炖上的些说不明白来路的荤菜。驼行里头的饭食不讲究旁的,就得是油大盐多、管饱扛饿,味道上能入口就行。就这两口大锅里头炖着的荤菜,怎么也比驼行里的把式在半途中吃的那些猪狗食强了太多,就连相有豹闻着那荤菜香味,都隐约觉得肚子里馋虫在不停地闹腾。

    旁的四口大锅里熬的是杂粮粥。照旧是不论啥粮食,能入口的全都扔在了锅里,倒上水慢慢熬煮起来。再配上旁边摆着的二十几个大筐里堆得冒尖的棒子面窝头,管百十来人同时吃饭都能管够!

    朝天伙房能有这么个做派,这也就因为驼行人物都是来去不定,扎堆的时候百十号人一涌而至。闲散的时候半个月也瞧不见人影,这朝天伙房来去就两堵墙,生意清淡的时候把桌椅板凳一摞起来,瞧着也是个有稍许遮挡的小饭馆。等得生意兴旺,把那些桌椅板凳全都排开来,一路开出去四五十桌饭菜也都稀松寻常,着实叫个收放自如!

    才把屁股坐到了严旭占着的那张座儿上,都还没等相有豹与严旭搭上话,外边已经飞快地跑过来一匹马。骑在马上的人估摸着也早累得不行了,扯开了嗓门的吆喝听起来都显得没了底气:“赶紧的。。。。。。备下红伤药。。。。。。。。寻大夫。。。。。。有把式伤着了。。。。。。。”

    这话一听在众人耳朵里,不光是那坐在草席棚子里喝茶的汉子立马站起了身子,就连在朝天伙房里忙活的厨子和伙计,也全都一个个傻楞在了当场!

    驼行里头的把式走南闯北,身边带着的玩意差不离都够开个杂货铺。再加上驼行里头的把式差不离也都懂点医人、医兽的本事,哪怕真是有了啥见红挂彩的事儿,驼行把式三两下也就拿捏下来了!

    真要是撞见了要备伤药、寻大夫的事儿。那指定就是撞见了连那些驼行老把式都收拾不住的重伤,没准就得出人命!

    可是。。。。。。。

    这都已然从口外走到了四九城旁边。盗匪兵劫的事儿差不离都不会出来了,这驼行把式倒是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也顾不上多想什么,那朝天伙房里头管事的立马伸手拽过来个伙计:“脚底下麻溜儿的,上镇子里去请大夫,药店里头的红伤药不拘多少,全给我归了包堆儿弄来!”

    一边接过了那管事的递过来的两块大洋。那被抓了差使的伙计一边迷迷瞪瞪地接应着那管事的话头:“可今儿镇子上的大夫回了沧州老家啊?您横是忘了不是?大早上就从咱们这儿经过的。。。。。。。”

    也顾不上旁的许多,那朝天伙房管事的远远看着路尽头已然显露出来的人影,抬手朝着那小伙计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那就把他徒弟给招来!”

    眼瞅着那朝天伙房里的小伙计跑出去不多会儿的功夫,道路尽头已然冲过来好几匹跑得吐了白沫的驮马。其中两匹驮马中间架着的个网兜上面,还躺着个用老羊皮袄盖着身子的壮棒汉子。正高一声、低一声的吆喝喊疼。

    只一听那壮棒汉子喊疼的动静,早拿着一块围裙擦净了双手的朝天伙房管事立马迎了上去,身后的两个小伙计也忙不迭地拼了两张桌子,再冲过去帮着那些筋疲力尽的驼行把式把那受伤的壮棒汉子抬了下来。

    也许是跟那些个驼行把式都烂熟的缘故,朝天伙房管事的一边搭手帮忙,一边却是朝这个留着花白山羊胡的驼行老把式叫道:“路老把头,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您这儿子在驼行里也是数得着的好把式了,怎么都到了家门口了,反倒是见红挂彩了?瞅这伤。。。。。。。这是牛角挑出来的伤?”

    也顾不上搭在自己儿子身上的老羊皮袄掉落在了地上,路老把头记得胡须乱翘地开口应道:“这都得怨我。。。。。。牛生龙门不吉利。。。。。。。我就不该接应了这茬儿!”

    耳中听着路老把头自怨自艾的话头,相有豹却是与谢门神对望一眼,抬腿把放在脚边的包袱朝着桌子底下踢了踢,这才扭头看向了那被人放到了桌子上的壮棒汉子。

    大冷的天气里,驼行把式身上都穿着厚厚的老羊皮袄,里头还得弄上两件塞足了新棉花的厚坎肩,这才能护住胸前、肚腹那点热气不被寒风吹散。要是不这么穿着,只怕在大雪天走不出二十里地,那人就得给冻得剩下半条命去。

    还有些更讲究些的。在那两层厚坎肩之间,还得再傍上一块熟牛皮做出来的围腰,既能保暖又能护身,骑在马上还能省去大半的腰力,真撞上了有截道的盗匪,厮拼起来的时候身上也算是多了一副厚甲。虽不敢说是刀枪不入,可怎么也能挡挡流矢。

    可就是这么穿着,路老把头那儿子胸腹间也叫开了个大口子,差不多大酒杯粗细的一个窟窿直愣愣地敞在了肚子上,就连肠子也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估摸着是受伤之后,就有多少懂点医药的驼行把式在伤口上洒了药,可那血还是一股一股地从伤口里头朝着外面涌,撑得那壮棒汉子的肚子都渐渐鼓胀起来。这要是叫懂行的老把式一眼看过去,立马就能明白这是伤着了内脏、肚子里头有瞧不见的伤口在不停的出血。只怕几个时辰下来就能要了人性命!

    虽说叫几个朝天伙房里的伙计搀扶着坐到了凳子上,可瞧着自己的独生儿子喊疼都喊得变了腔调,路老把头额头上的汗水,隔着厚厚一层防冷的羊油都朝着外面渗透出来,一双手狠狠拍着自己膝头唉声叹气:“这都怨我。。。。。。。不该贪着人家给的银子多,替人专门去拣选那些个生了龙门角的犍牛。。。。。。。这可怎么好。。。。。。。。”

    忙不迭地给路老把头递上了一碗热水,朝天伙房管事的忙宽慰着路老把头:“路老把头,您这儿先把心放宽了些!我这儿已然打发人去请镇上的大夫了。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回来。。。。。。。”

    话音刚落,怀里抱着一大包红伤药的小伙计已然骑着一匹黑骡子奔回了朝天伙房。人还没跳下骡子便朝着朝天伙房管事的叫道:“管事儿的,这可真是邪乎了!镇子上头的医馆压根没开门,看着门的小徒弟说了,还没出师,不敢就这么出来给人医病!”

    狠狠一跺脚,那朝天伙房里的管事顿时破口骂道:“你还能有点用不?就不会跟人好好说说?”

    很有些委屈地抱着那一大包红伤药跳下了骡子。那朝天伙房的小伙计顿时叫开了撞天屈:“哪儿是我没跟人好好说啊?好赖话都说尽了,连旁边街坊都跟着帮腔,可那医馆里看门的小徒弟说死了就是不开门,更不肯出来跟我一块回来!这不是我怕耽误事,连镇子上药店里的骡子都借来了。抢着时辰把药弄回来再说!这大夫的事儿。。。。。。管事的,您还得另外想辙!”

    几乎是从凳子上蹦了起来,路老把头急得满脸惨白地连声叫道:“这可怎么好。。。。。。。。来人,选两匹好马去城里请大夫。。。。。。。。”

    都没等路老把头把话说完,旁边几个早累得筋疲力尽的驼行把式顿时接口叫道:“都这时辰了。。。。。。只怕等我们到了城门口,那城门也都关了不是?”

    “还有旁的地方有大夫没有?都不拘是不是坐堂设馆的,是大夫就成啊!”

    “这时候就别裹乱了!就路哥这伤势,一般二般的大夫倒是也得能治啊?!”

    眼看着急得满脸煞白的路老把头抱头乱撞,躺在两张桌子上的那壮棒汉子也渐渐地叫得没了声气,相有豹压着嗓门朝坐在自己身边的严旭低声问道:“严爷,您随身带着的,有能治这伤的药么?”

    伸手从后腰上接下来个不大的家什囊,严旭把那家什囊在桌子底下递到了相有豹的手中:“里头有几丸同仁堂造的龙虎夺命丹,止血倒是挺管用的,可就是不知道。。。。。。。瞅着这伤也耽搁了些时候了,是不是还能管用?!”

    掂量着严旭递到了自己手里的家什囊,相有豹微微一皱眉头:“这眼瞅着要出人命节骨眼上,只怕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顾不上那么多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昌平驼行
    天大亮的时候,火正门堂口里的小徒弟们已然完成了rì常洒扫的杂活儿,jīng气神十足地在宽敞的二进院子里扎起了小功架。

    而在伙房里头,羊腿骨头熬汤时散发出来的香味,已然隐隐约约地飘散在了整个二进院子里。

    老话都说穷文福武,虽说火正门算不得是正经八百的武行做派,可门里的小功架之类的玩意,也是熬炼筋骨的手法。这要是在吃食上跟不上趟儿,那这帮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年岁的小徒弟们,只怕身子骨上就得顶不住!

    也不知道相有豹是打哪儿踅摸来的法子,在每天必备的羊腿骨头熬出来的汤里,捎带手的再扔进去十来条带着鱼鳞的、只有二指宽的小鱼,顺便还把些个不值钱的猪、羊下水洗涮干净了,全都熬到了锅里。起初的时候腥膻得不行,可等汤水滚了三滚,那香味、鲜味可就慢慢渗出来了。

    也不放旁的佐料,就是洒点盐花,一锅汤熬上一个多时辰,刚好就是晌午饭档口。给小徒弟们一人配上俩棒子面的大窝头,一个个坐在二进院子里的台阶上吃得眉飞sè舞,小肚子涨得滚瓜溜圆!一天两顿这样的饭食吃下来,那些个小徒弟身上多少也都见了些腱子肉,有些个正当年岁的小徒弟更是抽开了骨架子,眼瞅着衣裳就变得短小了。

    而纳九爷和其他的坐馆师傅们,平rì里吃的也是这个。最多也就是桌上多一碟子小咸菜、一碟子卤下水,捎带手的还能烫二两老白干。

    搁在四九城里数算,除了镖局子里头保镖的达官爷是同桌吃饭、师父徒弟见天儿都能见着点不拘好赖的荤腥,旁的买卖字号里头,从来都是师傅另开小灶、徒弟凑合一口了事。

    照着纳九爷的话来说,谁家的孩子谁不心疼?左不过就是一口吃食上的事儿,关上门来过rì子的时候再分个高低贵贱、打小徒弟嘴里抠搜,这也就没意思了……

    打眼抽着在二进院子里吃得正欢实的小徒弟们,纳九爷坐在自己屋里。就着一口小咸菜喝下去一盅烫热的老白干,却是抬头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相有豹说道:“该带着的玩意,全都备齐了?”

    恭顺地点了点头,相有豹回手指了指放在纳九爷屋里的一个大包袱:“照着谢师叔的吩咐,家伙什全都备齐了!谢师叔这时候正回屋收拾些零碎,一半会儿就能动身。”

    微微叹了口气,纳九爷却是放下了手里捏着的小酒盅。很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哪回都是叫人逼得没了退路,每回也都是急就章的做法!我说有豹,我这心里头还真是有些犯嘀咕………这斗牛可不比旁的斗兽,就算是能踅摸来一头勉强合适的玩意,可就这么几天功夫下来,那就算是使上荤招儿……我这心里是真没底啊!”

    替纳九爷满上了一杯老白干。相有豹和声宽慰着紧锁着眉头的纳九爷:“师叔,这您就甭多琢磨了!昨儿晚上严爷也去街对面那宅子里探过,说是韩良品也正和南沐恩也为这事儿挠头。听他们话里头的意思……像是说齐三爷不知道从哪儿踅摸来的路子,打从口外给弄来了几条好犍牛,可也都没怎么调教过,就连韩良品的心头……也不托底?”

    吱吱作响地喝下了相有豹替自己满上的那杯老白干,纳九爷却依旧是愁眉不展的模样:“哪怕是这样。那也是让人占了先手!就齐三爷那德行做派,手里头要是没点能压住人的玩意,他能私下里准备了斗牛的场面来挤兑咱们?这也就他们一个不留神,叫你当众挤兑得提前应了这事儿……”

    嘿嘿一乐,相有豹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些得意的模样:“甭管怎么说,是个疖子,那迟早都得出脓!真要是等着他们把啥都准备停当了,那吃亏的肯定就得是咱们不是?与其是在家里坐等挨打。倒还不如打上门去!反正现在两边都是光腚下河的做派——想要穿上裤子,那就得看谁先上岸!”

    用那根巨大的捣药杵挑着个小包袱,谢门神像是刚巧听见了相有豹的话头,却是一边走进屋里、一边接上了话头:“还真是这个理儿!如今的场面,左不过就是比谁手里懂的路数多,我还就真不信那韩良品一个空子,能懂多少门里调教玩意的路数!”

    尽管在心里头也觉着相有豹的话有几分道理。但纳九爷脸上的担忧神sè依旧不减,只是朝着相有豹与谢门神说道:“快去快回!要是实在找不着合适的玩意,那咱们再想旁的法子就是!路上……多加几分小心!那齐三爷、还有那韩良品,可都不是什么论理办事的主儿!”

    轻轻一晃扛在肩头上的捣药杵。谢门神一边重重地点头答应着纳九爷的吩咐,一边却又带着几分不在乎的模样笑道:“师哥,您把心放肚子里就成。真要是撞见了想使yīn招的人物……就凭着有豹身上带着的那家什,还有我用顺手的这玩意,咱们也吃不了亏!再说了,严爷叔侄俩也跟着咱们去,有他照应着,就更保险了不是?”

    抬眼看了看坐在二进院子里吃饭的小徒弟们,纳九爷果然是没瞧见九猴儿,这才多少有些放下心来:“嗯……等这事儿了了,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严爷!且不论救了有豹xìng命的这事儿,就平rì里头帮着咱们忙前奔后的,可也真是费了老鼻子力气了!”

    又再听过了纳九爷几句唠叨之后,相有豹这才扛上了早准备好的大包袱,与谢门神一起从火正门堂口后边的小角门溜了出去。

    四九城中早有牛马市,可真正要抢先买上好的大牲口、价钱还想便宜些,那还得上昌平寻那些个从口外贩来大牲口的驼行把式!

    早年间商路不靖,能上口外贩卖牲口的驼行把式大都是扎堆结队,外带着还得雇上几个保镖行里的达官爷,这才能仗着人多势众的闯口外做买卖。一来求个路途平安,二来本钱大了、进货的时候也好砍价。一路上风餐露宿、担惊受怕的辛苦自然不必多说,最难的却还是把那些个买到了手里的大牲口赶回口内

    成百上千的大牲口一路走来。哪里有水、何处有草,安营扎寨、放马瞭哨,稍有一点差池,那能不能将本求利的做买卖且都不论,一场大风沙过来就是大家伙一起小命归西的下场……

    就这样一路煎熬着走到了靠近四九城的地界,这时候且还不能忙活着进城发卖了好容易贩卖来的大牲口,反倒是要寻个宽敞地界。好好把那些走得伤蹄掉膘的大牲口拾掇一番。

    要不然,谁乐意花钱去买个半残不废的大牲口搁家里供着?

    选来选去,四九城周遭也就昌平这地界合适——就一座小镇里头还有几分热闹,其他地方大片的都是农田、荒野,大片的空场都能让人来拾掇贩卖来的大牲口。

    天长rì久,在昌平也就有了个口外来的牛马扎堆的地方。有那懂做买卖、会做生意的主顾要买口外贩卖来的大牲口。全都是朝着昌平那牛马扎堆的地方去,绝少在四九城里边的牛马市中掏钱买卖。

    可话又得两说,虽说在昌平买来的大牲口的确是能便宜不少,但却是极考人眼力——全都是长途跋涉、走得伤蹄掉膘的大牲口,一眼瞅过去全都是没jīng打采的模样,没点真本事的人物,压根都选不出来那些大牲口是调教几天就能缓过来宝马犍牛、哪些又是只能拉回去下了汤锅的废物点心?

    这要是没了这点伯乐相马般的眼力、本事。寻常人也压根不敢在昌平地界抢先买些大牲口。这要万一一个走眼,那赔出去的银子可就不是一点半点,还不如在四九城里牛马市中花钱买个放心呢!

    身上都扛着硕大的包袱,可相有豹与谢门神脚底下却是走得飞快。眼瞅着天刚擦黑的功夫,眼睛已经能瞅见不少扎堆在一块儿的牲口圈,耳朵里也能听见了些人喊马嘶的动静。

    打眼一瞅几个空出来的大牲口圈周遭忙活着准备料桶、水槽的人群,谢门神顿时低声憨笑起来:“嗬……这还真是瞌睡的时候来了枕头——瞅着这架势,今儿晚上就能有一大批刚从口外来的大牲口到地头。还都是一家子的买卖!”

    同样打量着那些忙乎得脚不沾地的人群,相有豹很是好奇地朝着谢门神问道:“谢师叔,您怎么就知道今儿晚上到地头那批大牲口就是一家子的买卖?”

    一拉相有豹的胳膊,谢门神领着相有豹朝前走了快有一里地远近,这才朝这个搭在路边不远处的草席棚子一努嘴:“瞧见那坐在草席棚子里喝茶的人物没?”

    只朝着谢门神指点的那正坐在草席棚子里喝茶的人物扫了一眼,相有豹顿时瞧出来些很是透着古怪的地方。

    就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寻常人身上多穿两件。倒也是寻常事情。可那坐在草席棚子里喝茶的人物身上,却足足穿着好几层光板皮袄,腰上头和袖口、领口的地方,更是拿着宽毛巾给仔仔细细包裹起来。一点都不会漏风!

    再瞧那人光秃秃的脑袋和脸上,差不离涂了有一指头厚的一层羊油,沾灰染土的都成了个头盔模样的玩意。脚底下穿着的鞋子也挺有讲究——两层的翻毛大靴子底下还镶着七八个半寸来长的铁齿,眼瞅着就是在雪地上行走、防滑时菜用得上的玩意!

    就瞅那人戴着大厚手套的两只巴掌捧着茶碗打颤的模样,差不离就能明白那人是长途跋涉、早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却偏偏不卸下身上那些瞧着就累赘的行头?

    估摸着相有豹已然把草席棚子里坐着喝茶的那人模样瞧了个明白、心里头也都存着几分疑惑,谢门神这才压着嗓门朝相有豹说道:“驼行规矩,从来都是尾马不宿、头马不饮,讲究的就是个同甘共苦,这才能让大伙儿齐心走下来这上千里的路程。就你瞧见的这个,是驼行里头前出瞭哨、报信的人物。只要瞧见这报信、瞭哨的人物露面,那不出俩时辰,大队人马肯定就能跟着过来!这草席棚子里就坐着这么一位瞭哨的主儿,那这买卖也就指定是一家子的。要不然……就为了抢先过来定下那牲口圈、招揽懂伺候大牲口的帮手,有时候人脑子都能打出来狗脑子!”

    话刚说完,在路边一家大敞开门脸的朝天伙房里,打扮得像是个驼行碎催般的九猴儿已然朝着相有豹与谢门神迎了过来,劈头朝着相有豹与谢门神叫道:“谢师叔、师兄,我二叔方才打听出来了,一个时辰之后就有大队的驼行回来。眼下我二叔就在那朝天伙房里等着您二位,咱们赶紧垫巴了肚子,晚上也好办事!”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问道于盲
    夜静更深,四九城里的寒风肆虐着朝每个能显摆自己威风的地界乱撞。高门大户的找不着能显摆的主儿,那就朝着穷门小户里玩命的折腾!

    四九城中穷门小户,一家只有一床被窝的都屡见不鲜,烧炕的柴草煤炭更是休想,也就只能靠着做饭时存下来的那点热乎劲赶紧的蜷到被窝里,一边叫那穿堂入室的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一边牙关打颤地瞪着双眼渴盼天明

    有了个屋顶张盖的人家尚且如此,那四九城街面上无处栖身的花子、流民,大冬天里每夜都要过鬼门关!

    扯几把麦草塞破袄里御寒,钻一堆沙土中勉强挡风,拢堆儿凑七八个人抱在一起,彼此借着对方身上那丁点心头热气挣命!天亮时候一瞧,也就人堆儿里头剩一个勉强活命,其他全成冻僵倒卧!

    可也就在这要命般酷寒的天气里头,四九城漆黑的小巷子里却是走着两个身穿皮袄、头戴棉帽、脚底下还踩着一双翻毛厚靴子的男人,全然不顾寒风肆虐,脚底下全都是踱着四方步的做派,瞧着倒像是戏台子上白脸曹cāo出了台口时的模样。

    估摸着是天黑瞧不见道儿、脚底下踩着了个冻僵在街心的倒卧,走在前头半步的那年轻男人嫌恶地冷哼一声,半侧着身子朝跟在自己身边亦步亦趋的老年男子低声叫道:“齐君,我有个问题,一直都没有想明白,希望你能给我解答?”

    微微垂着头,那老年男人恭顺地低声应道:“左爷,您吩咐?”

    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冻僵在街心的倒卧,走在了前面的左之助胜政微微仰起了脑袋。任由午夜时分的凛冽寒风抽打自己的面庞上:“你说中国人,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像是没听懂左之助胜政的问题,走在左之助胜政身后半步远近的齐三爷恭声应道:“左爷,您这话我没听明白!”

    慢慢地踱着步,左之助胜政就像是个在思索着深奥问题的学者一般曼声说道:“我读过记录着中国历史的许多书,罗马人写的、rì本人写的。还有你们中国人自己记录的!可是我却始终不懂,中国人,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就是这些我看不懂的中国人,他们建起了长城、他们发明了造纸术、火药、指南针和活字印刷术,他们曾经强大得让半个世界都为之颤抖,而从唐朝的那位天可汗手中流传到rì本的一些知识,直到现在,我们还在使用,并奉之为经典!”

    “可还是这些我看不懂的中国人。他们焚书坑儒、闭关锁国,推崇那些除了体现奢华和卖弄之外毫无用处的八股文章,并以此为选拔官员的唯一标准!他们曾经让自己的国都在大火中被劫掠一空、而本该殉国的皇帝却逃之夭夭”

    放缓了脚步,左之助胜政转头看向了跟在自己身边的齐三爷:“极强与极弱、睿智与愚蠢、高傲与卑微、创造与毁灭,你们中国人,似乎永远都在这样无休止的循环中轮回而且像是乐此不疲?齐君,请你回答我,为什么同样的中国人。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如此的不同?”

    微微弓着腰身。齐三爷犹豫了片刻,方才抬头朝着自顾自踱步的左之助胜政应道:“左爷,中国有句老话——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您该是知道这句话?就您方才问的那些话,照着我来瞧着那就只能是说哪朝哪代。也全都有各自的运势、气数!运势来时,天下英雄皆入罄;气数尽了,风云流散万事休!说句不怕您听着扎耳朵的话——就您那大rì本国,这不也是同样的路数?”

    似乎是觉得自己话语中的有些字句会让左之助胜政听着不入耳,齐三爷很有些斟字酌句地接着说道:“就像是眼面前。这大清国的气数尽了,民国的运势上来了,得江山、坐天下的就是民国zhèngfǔ。等再过上些年月,民国zhèngfǔ的气数再耗尽了,那这天下是捏在谁的手心里,倒还真未可知?”

    在嘴角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笑容,左之助胜政很有些不屑地冷哼道:“中国人就是喜欢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运势、气数,这些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似乎就真能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命运么?”

    轻轻摇了摇头,齐三爷的语气谦恭依旧,但嗓门却是略略提高了些:“倒也不是全然虚无缥缈!一国运势、皆在于人!说得浅白些,那就是这一国中人,若是都踏实做人、认真做事,这一国运势,自然长久!反其道而行之那一国气数,自然也就飞快消散了!”

    带着些讥讽的笑容,左之助胜政回身指了指方才踩到的那冻僵在街心的倒卧:“就像是这样的踏实做人、认真做事?!”

    看也不看左之助胜政指着的方向,齐三爷却是低声朝着左之助胜政应道:“这就是我方才说的反其道而行之!一国之中,若是处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那这一国的气数,也就将尽了!”

    很有些好奇地停下了脚步,左之助胜政上下打量着身旁同样停下了脚步的齐三爷:“齐君,既然你对这一国之运势、气数,都看得这么明白,那么你为什么不去为你的国家做一些事情?毕竟,你也曾经是这个国家的成员之一?”

    缓缓摇了摇头,齐三爷毫不遮掩地朝着左之助胜政应道:“齐某不敢做!齐某闲来也曾……史书中可为一国逆天改运者,莫不具大智慧、大毅力,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孔席不暖。墨突不黔,赴汤蹈刃,死不还踵!此非齐某所求!”

    晒笑半声,左之助胜政不由得接口问道:“那齐君,你所求的,又是什么?”

    谦恭地低下了头。齐三爷很是淡然地低笑起来:“齐某所求,不过是富贵荣华,人前显赫!只要齐某能得了这些,所谓国运气数、天下兴亡,又与齐某何干?”

    带着些许玩味的笑容,左之助胜政若有所思地朝着齐三爷笑道:“这也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齐君,至少你懂得在什么时候,该为自己做些什么事情!为了能得到你自己想要的东西。其他的一切,对你都不重要了,是不是这样?齐君,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低笑几声,齐三爷却是抬头朝着左之助胜政应道:“还不够聪明!真要是聪明人的话,那在秋虫会之前,我就该自己上门向左爷投效。至少在那个时候,咱们还能并肩走路、平起平坐!左爷。齐某是个生意人,从来就讲究将本求利、一本万利。甚至是无本求利!像是这么就把自己便宜卖了的生意,齐某一生倒是第一回”

    冷哼一声,左之助胜政毫不客气地朝着齐三爷低喝道:“齐君,你应该知足了!一个大rì本国国民的身份,已经让你重新出现在北平城中,甚至还能让你的债主们偃旗息鼓!至于以后。只要你把我们交代的事情做好,你自然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前提是——你必须竭尽全力!”

    就站在街心当中,齐三爷恭恭敬敬地朝着左之助胜政作了个揖:“左爷,您放心!齐某既然都把自己卖给了您,那已然是没了退路!况且您给的价钱也不低。齐某又何乐而不为?”

    轻蔑地冷笑着,左之助胜政倒背着双手,转身缓缓朝前走去,口中却是朝着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半步的齐三爷低声说道:“至少有一点,从你和那位段爷身上,我还是能看懂中国人的——只要价钱足够,你们什么都可以卖!那位段爷做出的保证,可靠么?”

    再次回复了那半弓着身子的谦恭模样,齐三爷飞快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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