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夏天-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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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不禁嘲笑自己，他这样一颗残破的心，还可以装下别人吗？

第二个夏天（8）

7月，烈日当空，烤得大地都像快要干裂。

学生们每年都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应考，也在这样的天气里迎来他们一年中最开心的假期。

今年夏天，欧晨曦在他就读的高中一举成名。成绩本来就很好的他在凌允洁的帮助下更是无人能及，期末考英语得了143分，其它的科目也都在130分以上。这在学校造成了轰动，大家都吃惊这个平时沉默寡言而且极难相处的男孩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真的啊！他这么厉害啊！”何薏咽下口中的咖啡，“那他岂不是很得意？”

“没有啊，他很平静呢。”凌允洁用手中的小汤匙轻轻地搅了搅咖啡，“我真搞不懂，他这么聪明，他父母为什么还要给他请家教呢？”

“可能是想找个年龄相仿的人跟他做伴吧！毕竟他都是一个人。”何薏猜测。

“也许吧！”凌允洁沉默了，无意识地盯着杯中的小漩涡。

欧晨曦太沉默了，沉默得不像他那个年龄的孩子，他不喜欢说话，不喜欢走出户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只喜欢静静地做自己的事……

有时候她想，这是不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习惯总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承受一切。

“唉……”想到这里，凌允洁不禁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何薏看她一脸忧愁，“他考了第一你也有功劳啊，干嘛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凌允洁扯出一抹微笑，“今天晚上他叫我去他家，说要下厨谢谢我。”

“啊？他会做饭？”何薏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

“是啊，做饭、洗衣、打扫，什么都会，我们根本比不上的。”提到他熟悉家务这一点，凌允洁又有些心酸。

“哇！他简直是完美的嘛！”何薏赞叹道。

“如果没有那种怪脾气的话，应该算是吧……”凌允洁轻声回应。

夜幕降临，凌允洁来到欧家门口。

望着屋里明亮的灯光，她衷心期望着住在屋里的人也能有这么明亮的心情。今天，要是欧晨曦的父母在他身边，给他点鼓励和赞扬，那该多好啊。

“啪！”

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看来晨曦已经知道她来了，每次他都会自动地把门打开。

凌允洁微微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顿异常安静的饭局。

欧晨曦低头吃饭，一句话也没说。凌允洁觉得有些别扭。

“考试得了第一名，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她开口道。

“没什么好高兴的。”他头也不抬地回答。

“为什么呀？要是是我的话，肯定兴奋死了！”她笑着夹了口菜，放进他碗里。

在那一瞬间，欧晨曦愣了一下，但凌允洁没有注意到。

“你做的菜还真是不赖，快和我妈做的一样好吃了。”她吃得津津有味。

欧晨曦的脸微微的红了，他低下头继续吃饭，还是不说话。

“你为什么老不说话？”凌允洁停下动作，“我一个人唱独角戏很无趣呀。”

欧晨曦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话多，听你说就好。”

“欧晨曦！你又讽刺我！”凌允洁放下手中的碗筷，忿忿地转过头去。

“噗呲！”看着凌允洁涨红的脸和嘴角粘着的饭粒，欧晨曦禁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了！”凌允洁不可思议地转过头，这是她将近两个月来第一次看到他笑。

欧晨曦僵住了，他尴尬地别过脸，“怎么？我笑犯法啊？”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凌允洁连忙摇头，“我只是从来没有看过你笑而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沉默，再度笼罩饭桌，但两人的心都不在平静……

第二个夏天（9）

“什么？家长会？”听完电话里欧振生的请求，凌允洁的音量不由得提高了很多。

“欧伯伯，这不太好吧？我只是家教老师，要我去开家长会不太合适吧？”她皱起眉头。

“没关系的，”电话那头的欧振生笑着，“我已经跟晨曦的班主任说好了，我们在德国走不开，而且晨曦也没有什么亲戚在那里，所以就只能拜托你了，凌老师。”

“可是……”凌允洁还是觉得不妥。

“没有关系的，现在晨曦的学习你最清楚了，所以你去开这个会最适合，拜托你了。”欧振生完全信任这个女孩的责任心。

“那……那好吧。”凌允洁只好答应，谁叫她是受人重托的“家教老师”呢。

“那太谢谢你了，具体时间地点你就问晨曦吧，我还会给你打电话的！有什么情况你再告诉我。谢谢，再见！”

“再见……”

挂掉电话，凌允洁叹气。

欧晨曦知道这个消息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是吗？那你就去吧。”欧晨曦的回答出乎凌允洁的意料。

“你……不生气？”

“生什么气？”

“我总觉得我去不太适合。”她小心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不去就算了，反正我习惯自己去开家长会了。”欧晨曦冷冷的回答，低头继续看书。

看到欧晨曦这样的反应，凌允洁知道他又生气了。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嘛！”凌允洁放下手中的笔，“我又没说我不去，只是觉得有些别扭而已，毕竟我不属于你‘家长’的范畴。”

欧晨曦没有抬起头。

“你以前总是自己去开的吗？”凌允洁小心翼翼地问，“他们……从来没去过？”

“是啊，从来没有！”果然，欧晨曦的怒气立刻被激起，他甩下书起身，“不回来更好！看见他们我还心烦呢！”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又走上楼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凌允洁。

呆呆地在楼下坐了一会儿。等楼上那个人的脾气已经发得差不多了，凌允洁才起身上楼。

只有现在上去才能和他平静的谈话。

这也算是种经验了吧。她自嘲。

房门开着，但凌允洁还是礼貌性地敲了几下。

没人搭理，她推门走了进去。

又是一片狼藉。

“你又摔书了。”凌允洁叹了口气，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书，然后静静地走到躺在床上的欧晨曦身边。

“明天几点，在哪里？”她平静地开口。

欧晨曦不说话。

“我在问你话呢！”

“不用你管！”他翻身坐了起来，硬是不说。

“你不说是吧！那好，我明天6点就到学校去等，总可以等到吧！”凌允洁发火了。这人怎么这么拗！

“你！”欧晨曦气得又想发飙，但看着瞪着双眼的凌允洁，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明天上午8点，在我的教室……”

第二个夏天（10）

辰光高中是一所省级重点学校，它的学生大多是优秀拔尖的初中毕业生。另外，还有些对教育事业有贡献的企业家子女也在这里就读。

例如，欧晨曦。

凌允洁默默地站在人群里，等着家长会的召开。

正发呆，她发觉身边突然多了一道身影，抬头一看，“晨曦？！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不来了吗？”

“我……我怕你迷路！”看着凌允洁那兴奋的样子，欧晨曦的脸不禁有些发烫。

“迷路？”凌允洁笑了起来，“我可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呀，有可能迷路吗？”

“反正我就是来了！你还想怎样啊？”欧晨曦红着脸往前走去。

他也知道这个理由烂的可以，但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来搪塞凌允洁。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那么反常地想跟来。

“等等我呀！”凌允洁追了上来，“带我去你们班吧！省得我费力气找！”

今天的欧晨曦看起来特别孩子气，凌允洁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3楼东侧第一间教室。

“到了，你进去吧，我在楼下等。”说完，欧晨曦转身就走。

“喂……”凌允洁试着叫他，但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是在白费力气。

算了，反正习惯了！

她转身进入教室。

家长会的内容还是一样无聊，除了交流以外，都是一堆没用的废话，凌允洁不禁偷偷地打了个呵欠。

“现在我们请欧晨曦的家长来谈谈她的见解！欧晨曦同学这次考了全校第一，做家长的应该有些经验可以谈谈吧！”

班主任的话把凌允洁神游的思绪硬是扯了回来，她立刻站了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我……”

“你请坐。你就是欧先生说的那位晨曦的家教老师吧。”

“哦，是的。”凌允洁强迫自己的头脑清醒过来。

她坐了下来，“他的父母现在人在德国，不方便回来，所以让我来代开家长会。”

“凌老师现在在哪里工作啊？”

“工作？我还是个学生呢！”凌允洁笑道，“我现在是育华师范大学三年级的学生。”

“哦……”班主任于老师心中的疑惑渐渐解除。

这个女孩从一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她还以为是欧晨曦随便叫了什么人来代替。没想到，她还是自己的学妹。

“那好，既然你是晨曦的家教老师，那就请你谈一谈自己的经验吧！”于老师回到主题。

“经验嘛，还谈不上，也就是我的一些看法……”

凌允洁侃侃而谈，大方而又得体的回答给了于老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谢凌老师的发言，下面……”

家长会在轻松愉快的气氛下结束了。凌允洁走出教室，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随着人群走下楼，朝四周望了望，找寻欧晨曦的身影。

树荫下，他正和几个同学说着什么。

“原来他也是有朋友的嘛……”正为自己的发现感到欣喜想走过去打声招呼时，却发现情况好像并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先是其中一个同学推了欧晨曦一把，害他重心不稳而差点摔在地上。然后是欧晨曦不服气地也推了那个人一下，最后一群人就扭打起来了。

“晨曦！”凌允洁一惊，赶紧跑了过去，试着拉开已经打成一团的几人。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啊！”她用尽全力把欧晨曦拖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和人打架了？！你怎么搞的！”她被气得满脸通红。

“我怎么搞的，你怎么不问问他们！凭什么说我考第一是因为作弊得来的，他哪只眼睛看见我作弊了，凭什么污蔑我！”欧晨曦气得快要发疯。这几个混蛋竟然敢诬陷他！

“作弊？！”凌允洁转头看向那几个学生，也生气了，“你们怎么能这么说他呢！这样的人身攻击是不对的！没有证据就不能胡说！晨曦他很努力，他是靠自己的水平考出来的第一名，你们怎么可以说他作弊呢？！”

“我……”带头的孩子无话可说。

“快向欧晨曦道歉！”刚才就赶过来的于老师现在才开口。他们的话她都听到了。

“对不起！”闹事的几个孩子纷纷开口。

“哼！”欧晨曦不屑地转身离开。

“晨曦！”凌允洁追了上去。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于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应付这样一个学生，她也够辛苦的了！”

第二个夏天（11）

“晨曦，你等等我！”凌允洁小跑着追上欧晨曦。

欧晨曦不情愿地停下脚步，“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家长会已经开完了，你没有必要跟着我了，你可以回家了，懂了吗？”

看着他一副巴不得自己快消失的样子，凌允洁发火了。

“你什么态度啊？！”她朝他吼道，“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老是这个样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心情！你就是这个样子所以爸妈才不管你都！哦错了，他们不是不管你，而是你从来不给他们机会管！”

“啪！”

响亮的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凌允洁的脸上。

“滚！你给我滚开！”欧晨曦咆哮着。

凌允洁惊呆了，从来没有人打过她耳光。

今天，一个比自己小五岁的高中生居然在大街上甩了她一巴掌。

愤怒、羞恼、难过，一下子占据了凌允洁的头脑，她捂着被扇得发疼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欧晨曦那张早已气红的脸。

往后退了几步，她转身跑开。

泪水终于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她的脸疼，但心更疼。她不懂，为什么自己的付出总是得不到他相应的回报，她不求什么，只希望他们之间的相处能够和睦一些，这样的要求难道过分了吗？

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凌允洁丝毫没有注意周遭的事物。就在这时候，一辆摩托车朝她撞了上来。

“哎哟！”突如其来的冲击力将她撞倒在地上。

“对不起，你没事吧！”摩托车驾驶者看见自己撞了人，赶紧下车来查看，“我……”

“允洁？！是你！”

凌允洁抬起头，原来是何薏的哥哥何唯。

“何唯？！”惊喜冲淡啦心中的悲伤，“你回来了啊？”

“是啊，昨天刚回来！”何唯是留美的硕士研究生，昨天刚刚学成回国。

“你怎么了，走路都心神不宁的？”他担心地看着她，“哟？还哭了，是撞疼你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的，不是因为你……”凌允洁试着站起来，“哎哟！”

“怎么了？”何唯扶着差点摔倒的她。

“我的脚……好像扭了！”凌允洁觉得左脚踝疼得厉害，顿时冷汗直冒。

“啊？”何唯连忙蹲下身查看，“脚扭了！？来！上车，我送你去医院！”

第二个夏天（12）

“啊？这是怎么了？！小洁，你没事吧！？”

看见何唯扶着脚裹踝着厚厚纱布的女儿回来，凌平轩夫妇傻了眼。

怎么去补了课回来就变成这样了呢？

“小唯你回来啦。”凌平轩嘴上跟何唯打着招呼，眼睛却盯着女儿的脚。。

“先别说这个了，何唯啊，这……这是怎么回事啊？”宋雨晴急得抓住何唯问究竟。

“阿姨，是……”何唯准备道歉。

“妈！是我回来的时候，在下路口的那段楼梯时不小心崴了一下。正好何大哥路过，就送我去医院包扎了。”凌允洁抢先开口。她不想由于自己的过失扯何唯下水，毕竟心不在焉的人是她。

“是吗？”宋雨晴狐疑地看向何唯。

“是……是啊！”看着猛朝自己眨眼的凌允洁，何唯只好点了点头。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凌平轩开口，“连下楼梯都不专心，还好只是扭了脚，要是摔下来了那还得了！”

“就是，还好是遇上何唯了，要不我看你怎么办！”宋雨晴也责怪女儿的粗心。

“叔叔阿姨，你们都别怪她了，她受了伤，应该好好休息的。对了，这是药，这个内服，这个外敷。”何唯不忍心看见凌允洁因为袒护自己而挨骂。

“哦，辛苦你了啊，谢谢！”凌平轩接过药，“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今天正好出去办点事，回来的路上就碰上了允洁。”何唯回答道。

“哦，这样啊。”凌平轩答应了一声，就低下头去看看女儿的脚伤，没有再多说。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何唯见状，便开口告辞。

“也好，你快回去吧，别让家人着急。”宋雨晴开口，“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宋阿姨，快别这么说，都这么熟了！”何唯笑道，“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允洁。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

送走了何唯，宋雨晴关上了大门。

“小洁，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平轩开口，他不觉得事情有那么单纯。

“爸爸，我刚才不都说了吗？”凌允洁无辜地眨了眨眼。

“真是这样吗？”凌平轩可没那么好打发。

“是啊！”对于父亲的追问，凌允洁有些不高兴。

“好了好了，别吵了！”看着父女俩的争吵一触即发，宋雨晴连忙出声调解，“开饭吧，都12点了！小洁，去洗手！”

“哦！”凌允洁起身，一拐一拐地去洗手。

“你啊，就少说两句吧！”看着女儿的背影，宋雨晴向丈夫抱怨，“小洁都快22岁了，她懂得分寸的！”

“我这不是在关心她嘛！真是的，你倒怪起我来了！”凌平轩也有些不高兴了。

“好好好！你是好爸爸，你关心女儿，我多嘴，这样行了吧！”看着耍孩子脾气的丈夫，宋雨晴微笑着说。

“就是嘛！我这也是关心她的表现嘛，怎么能怪我呢！”凌平轩也笑了，他本来就没打算深究什么的，只是不放心女儿，想多知道点实情而已。

“爸、妈，吃饭了！”吃饭厅里传来凌允洁的叫声，她已经盛好饭了。

“好，就来！”宋雨晴拉着丈夫，笑盈盈地向饭厅走去。她相信，这个家只要有她在，就绝对不会有战争发生。

第二个夏天（13）

“你不去了！？”何薏有些惊讶地看着坐在对面低头写作业的凌允洁。

“是啊，不去了。”凌允洁淡淡一笑。

“为什么？你不是越挫越勇的吗？”前些日子不还开心的说他有进步了吗……

“我……累了。”凌允洁轻叹一口气。她没有告诉好友她挨的那记耳光，但她实在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忍受委屈。

“这样啊……”何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对，这么难搞定的小孩还是早点远离，省得劳心劳肺，伤心伤肝。”

伸手翻了翻面前的字典，“不过他也挺可怜，连家长会都没人开，还要麻烦你这个苦命的家教老师，他父母也真是的，再怎么忙也要关心孩子啊。”

凌允洁的笔停了下来。

“他们都不要我了。”欧晨曦的泪水……

凌允洁狠狠地摇头，甩掉脑中那张脸。

这次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心软了，他都这样对待她了，她没有理由原谅他了。

但是心里那种悬着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欧宅——

欧晨曦坐在落地窗前。

天已经黑了，附近邻居家飘来阵阵饭香，愉悦的欢笑声和柔黄的灯光与这个屋子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这样坐了多久，他只记得凌允洁对他吼的话，他打凌允洁的那一巴掌，凌允洁的泪……她说得没有错，他从来不给别人机会关心自己，从来不肯对别人敞开心扉。他是个没有救的人，就让他这么自生自灭也许会更好。

昨天，凌允洁没有来，今天也没有，明天应该也不会来了……

他该怎么办，内心忽然一阵酸楚，他再也看不到那张温暖的笑脸，再也看不到了……那他又能怎么样呢？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吗？

巨大的孤独感笼上心头，冷得他一阵发颤。

泪，映射着窗外的灯光，缓缓落下……

天气还是一样炎热，窗外的知了还在拼了命地叫着。

凌允洁坐在书桌前，呆呆地看着窗外蓝得耀眼的天空。

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欧晨曦了，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她都已经记不清这是这星期第几次想到这个问题了。

那天的情况很混乱，他很生气，她也很生气。她提起了他的父母，他甩了她一巴掌……

照理讲她实在有充分的理由不再继续这份家教，但是前天欧振生打电话来时，她竟不知怎么开口提出辞职。只要一想到何薏的话和欧晨曦沾满泪水的脸，她就不能不心软。

这么多天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他会不会……

越想越难过，她无力地趴到桌上。

“去看看他吧。”心底有个声音这样对她说。

“不好吧，也许他根本不想见到我。”另一个声音说。

“但是……”

等不及心中的两种声音达成一致，凌允洁终于还是决定去欧晨曦家看看。

就算要辞职，也得先跟他说清楚。

凌平轩路过了女儿的房间，看见女儿急切地收拾着东西地样子，他不禁有点疑惑。

“允洁，你要去哪里？你的脚伤还没有好呢！”他敲了敲门走进来。

“我……我去晨曦家！”专心整理东西的凌允洁回头朝爸爸笑了笑。

“去晨曦家？去家教吗？你的脚还没有好怎么去啊？不是跟你说了先请他半个月假的吗？反正那孩子也放暑假了不是吗？”凌平轩不满意女儿为了工作而忽视自己的伤。

“爸爸，你听我说，晨曦马上要念高三了，这个暑假他不能放松的。”凌允洁试着说服父亲。因为怕父母亲担心，她没有说出帮欧晨曦家里的情况，也没有说出开家长会那天的实情，只说是因为脚伤给晨曦家请了假。

“可你的脚都成这样了还怎么去啊！”宋雨晴听到父女俩的谈话也走了进来。

“我的脚已经没那么疼了，况且我可以打的士去啊！”凌允洁抬起头看着父母担忧的脸。

“可是……”

“爸妈，我是去补课又不是去玩，补课是坐着，用不到脚的！就算是我要什么，晨曦也会帮我的！”凌允洁抓住双亲的手，“你们放心吧！”

“那你保证不会有问题？”凌平轩拗不过女儿。

“是，我保证！”凌允洁举起了右手做发誓状。

“那好吧！”凌平轩妥协了。女儿的个性跟他一样倔，身为在教育战线工作了几十年的一名老教师，他能理解女儿的心情，“我送你上车。”

“谢谢爸爸！”凌允洁开心地笑了。

第二个夏天（14）

的士在欧家门前停下，凌允洁下了车。

心跳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大门紧闭着，就像她第一次来时那样。欧晨曦呢？他是不是也像初次见面时那样，紧紧地关闭自己的心门呢？

站在欧家大门外，她望着里面的大屋子发呆。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执迷不悟地来了。千万次的心理暗示和心理拒绝都没能使她狠下心来，难道真是为了欧振生的那一句“晨曦就拜托你了”吗？

用力甩了甩头，她决定不去考虑太多。咬了咬下唇，她伸手按了门铃。

没有人应门。她不死心地又按了几下。

“出去了？还是不肯见我？”垂下头，有些失落。

也对，他已经习惯这样了不是吗，说不定他现在一个人过得好好的，自己又何必在这里替他担心呢？

搞不好他看到她又来了，还会很鄙夷地嘲笑她呢……

苦笑着转身，她决定放弃，却看见欧晨曦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欧晨曦提着一袋刚从便利商店买回来的东西，慢慢地在回家路上走着。已经一个星期了，凌允洁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来上课了。最近他的眼前总是浮现她的泪水，还有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她总算是不能忍受他了，在他渐渐对她解除防备的时候……

算了，他就这样继续放逐自己吧，反正他注定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苦笑着抬起头，到家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女孩站在他家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抓着大门的栏杆，头微微地偏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散落在背上长长的头发在微风中轻轻地舞动。

欧晨曦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来？

凌允洁也呆住了。晨曦……回来了？

两人默默无言了好久，最后还是凌允洁打破了沉默。

“晨曦，你回来了啊！”她迈开脚步向他走去，但脚上忽然传来的酸疼感让她不由得跌坐在地上。

“哎哟！”凌允洁皱着眉摸了摸伤处。

看着凌允洁脚上厚厚的绷带，欧晨曦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你没事吧？”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子，用手轻轻碰触着她裹着纱布的脚，“怎么搞的？！”

“你让我起来再说嘛！”

“回答我的问题！”欧晨曦抬头看着她。

“是……是不小心和摩托车撞上的。”凌允洁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那双直视她的眼睛，像是有穿透力……

“是什么时候的事？”欧晨曦的脸色沉了下来。

“是……你就不能进去再说吗？我等了好久，又热又渴，脚也疼……”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也不想再和他靠这么近说话，凌允洁有些狼狈地转移话题。

欧晨曦站了起来，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起来吧！”

“哦！”凌允洁抓住了他的手，奋力地让自己站了起来。

欧晨曦打开了门，又弯腰拎起放在地上的袋子，扶着凌允洁慢慢地走了进去。

第二个夏天（15）

扶着凌允洁在沙发上坐下，欧晨曦转身到厨房倒了两杯水，然后在她身边坐下。

“说吧！”他看了她的脚一眼。

“家长会那天撞的。”凌允洁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欧晨曦一震，果然是……

“那……好点了吗？”他很是内疚，但不知道如何开口道歉。

“嗯，医生说再过一个星期就没事了。”凌允洁把杯子放回茶几。

“你……还好吗？这几天……我……那天……”他实在没有勇气开口问她为什么会来，在遭遇到这一切之后。

“算了，都过去了。”凌允洁淡淡一笑，“我今天来除了上课以外，还想跟你说件事。”

欧晨曦心中一阵不安。

“我马上就升大四了，要准备考研究生了，以后空余时间会变少……”凌允洁停了停，“所以为了你好，最好是能另外请一个家教老师，我过几天会跟你父亲说的，我会等到你的新老师来了再走……”

“不用了！你现在就可以走！”欧晨曦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需要什么家教，果然是浪费时间吧！我早就习惯一个人了，你来了我还真是不习惯！现在好了，我终于可以清静了。”

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欧晨曦抓起杯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掩饰自己的失控，“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些话，凌允洁还是难过不已。看着欧晨曦的背影，她不禁湿了眼眶。

原来，他真的不需要她……

慢慢站起来，她转身走向大门。

再见……晨曦。

门关上了。

一个人的房子，真的好大好安静。欧晨曦突然觉得好冷，他蜷起身子靠坐在落地窗前。

他想起了那张笑脸，那张曾说过会一直陪着他的笑脸。

“骗子……”

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握在手里的玻璃杯砸在地上应声而破。

血，随着漫延开的水逐渐扩散开。

凌允洁静静地靠在门上，她实在没有力气往前走。

没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欧晨曦还是不能接受她，对他而言，她仍然只是个讨人厌的打扰者。亏她还信心满满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陪着他的。

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像是一场笑话。

突然，屋里隐约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凌允洁心里一揪，立刻转身打开大门。

“晨曦！你在干什么？”凌允洁吓坏了。欧晨曦坐在落地窗前，玻璃杯碎了，而他把碎片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水和血爬满他的手和身边的浅色瓷砖，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她挣扎着跑了过去，完全顾不上脚踝的疼痛。

“晨曦住手！你流血了，快松手！”用力掰开他紧握的手指，“快松开！”

欧晨曦抬起头，凌允洁焦急慌乱的脸映入眼帘。

“不要你管，你走！”他挥手用力推开她。

“我不，你快松手，你流血了！”

“我不要你管！你们都走，都不要回来，我不希罕，不……”

欧晨曦的声音被埋在了凌允洁的怀里，她实在无法再直视那张爬满泪水却依然倔强的脸。

“我不走了，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她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