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夏天-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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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转头，欧晨曦还睡着。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睛，毫无防备的睡着。她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伸手拉了拉滑下的盖在两人身上的大衣外套。

欧晨曦忽地睁开眼，深吸了口气，然后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眨了眨眼。

“你醒啦？”凌允洁笑着问候，“早安。”

“嗯……早安……”欧晨曦揉揉眼睛，“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醒没多久。”

“是嘛……”他朝她笑了笑，然后看向窗外，“我们到了吗？”

“嗯，应该快到了吧。”凌允洁伸手拨了拨他稍稍凌乱的头发。

对于她亲昵的举动，欧晨曦腼腆地笑了。

这时的他，在凌允洁眼里才像一个17岁的高中男孩。纯真的笑脸，没有忧愁的表情，还有那双闪着光的深邃眼睛。

“后面的两位客人，再过5分钟我们就到站了。”司机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两人抬起头，才发现车上空旷得只剩下他们俩和司机3个人。

“呵呵，车上的人都下光了，就剩下你们俩了，来这里旅游的吧？”司机笑着搭话，试着从后照镜中看看这对年轻的恋人。

“嗯，来旅游。”凌允洁微笑着回应。

“是吗，那你们真来的不是时候，这里夏天比较好玩儿呀，毕竟是滨海城市。”司机笑着，一边转动方向盘。

“没事，冬天的海也很美的。”看出欧晨曦面露不悦，凌允洁握住了他的手。

“呵呵，那你们得多穿衣服啊，海边风大。”司机话音刚落，车子就拐进了长途汽车站。

“到了！”司机停好车，熄火，转身看着慢慢向前走来的两人，“祝你们玩得开心啊。”

“嗯，谢谢你！”凌允洁报以友好的微笑。

两人下了车。

寒风迎面，凌允洁缩了缩脖子，皱起了眉。

“冷吗？”欧晨曦关切地探过头。

“嗯，有点。”凌允洁往他身上靠了靠。

“是吗？”欧晨曦把手伸进行李包里，抓出了一条厚厚的围巾，然后绕在她脖子上，“这样就不冷了吧。”

“嗯。”凌允洁甜甜地笑了。

“对了，还得去买手套，呵呵。”欧晨曦抓着她微冷的手往前走。

望着他的背影，感受着他内心的喜悦，凌允洁心里一阵温暖。

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买了手套后，两人走进市中心的一家小酒店。

大堂接待登记处的小姐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眼前两个人。

身份证显示，男孩17岁，女孩22岁，但是却只要一间两张单人床的标房。

“请问两位是……”

“我们……”

“我们是表姐弟，从外地来这里找亲戚的，但是亲戚好像搬家了，还没有找着，而且我们带的钱不多，所以……”凌允洁打断了欧晨曦的话，微笑着解释。

“哦好的！”看着凌允洁坦然的笑脸，接待小姐忽然觉得自己太多事，赶忙红着脸办理了入住手续，“希望两位住宿愉快。”

“谢谢！”凌允洁笑着回应，拉着欧晨曦转身离开了柜台。

电梯里，欧晨曦一言不发。凌允洁知道，他又闹别扭了。

“我这样只是为了避免麻烦你知道吗？”她抬头看着他。

“我知道……就是不喜欢你把我当弟弟……”他嘟哝着。

“呵呵，把你当弟弟我就会不跟你跑啦。”她故意伸手摸摸他的头，“再说了，我有这么不乖的弟弟一定早气死了。”

“你……”欧晨曦挥开她的手，涨红了脸，“又消遣我。”

“呵呵，风水轮流转呀，以前你老是欺负我，现在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凌允洁貌似凶狠地捏了捏他的鼻子。

欧晨曦甩开头，“好吧，我赔给你就是了。”

“哼哼，你可不要后悔。”凌允洁笑着，电梯门也打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补偿心理，接待小姐给了他们一间远远望得到海的房间。

推开窗，让空气流通。

凌允洁站在窗边，望着楼下被阳光染成金色的一切，笑了。

欧晨曦从身后抱住她。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没有其他语言，没有其他动作，没有其他想法。

时间的流逝，能不能再慢一些……

第二个夏天（68）

直到肚子发出咕咕的叫声时，两人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中午。

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他们决定出去走走。

出了饭店门，漫步在这个旅游滨海小镇温暖的正午阳光下，没有了寒风，但添了一抹祥和。

路上人来人往，公交车、私家车、自行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下班赶回家做饭的主妇们步履匆匆，上班族们坐在公交车上谈笑着，回家刚下课的学生成群结队的边走边谈天……

欧晨曦敏感地察觉到，凌允洁的脚步在看到那群学生时停顿了一下，身子也微微一颤。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装作不在意地抓紧了她的手往前走。前面的那家饭馆，看起来还不错。

也许因为不是旅游旺季，饭馆的客人不是很多。选择了二楼雅座，欧晨曦听从了服务员的推荐，点了些特色小菜，然后兴高采烈地拼命往凌允洁碗里夹。

看着热乎乎的饭菜和对面那个开心地招呼着自己吃饭的大男孩，凌允洁也笑了。

这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也这样平静的生活着。干净的饭桌，香喷喷的饭菜，还有笑盈盈地看着对方的两人……

午饭后，他们搭上了开往海边的那班公车。

这是凌允洁第一次看见真实的大海。一望无际，跟天连成了一条线。沙滩软软的，她很想脱了鞋踩踩，但是欧晨曦不允许，说是海边太冷了，容易感冒。

于是就手拉着手，学着电视剧里的情侣那样，沿着海滩慢慢地走。偶尔低下头弯下身，捡起一两个长相奇特的贝壳和石头。虽然老套，但是欧晨曦看起来很开心，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过。

多好啊，那个暖暖的笑容……

“怎么了？我脸上粘沙子吗？”欧晨曦捡起一块贝壳，问那个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孩。

“没有，”凌允洁用力甩头，然后理了理被海风吹乱的长发，“就觉得能这么看着你笑真好。”

“是吗……”欧晨曦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以后多笑就是了。”

“好啊！”凌允洁开心地笑着，伸手拉过他的手，“我们做一个沙堡好不好？”

“沙堡？”

“是啊，我在电视里看到的时候，就想着哪天有机会来海边，一定要亲手做一个。”凌允洁说着，往前跑了几步，选了个她认为合适的地方，蹲下就开始挖沙子。

欧晨曦跟了上去，也蹲下了。

太阳暖暖地照着，海风呼呼地吹着，海水轻轻地拍着。

两双手，黑黑的；两张脸，脏脏的；两双眼，喜悦的；两颗心，紧靠的……

“做好啦！！”凌允洁欢呼着站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长相实在不怎么样的“沙房”，欧晨曦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以后也能住这样的房子吗？”凌允洁笑得开心。

“我们以后不住这样的房子。”欧晨曦站了起来，用尚且算干净的手腕轻轻擦去她脸上粘着的沙粒。

“为什么？”凌允洁皱起了眉头。

“太丑了。”欧晨曦波澜不惊的回答。

“什么！你居然嫌我的设计丑！”凌允洁不满的大叫。

“就是丑！”欧晨曦很坚持。

“臭小鬼，看我怎么教训你！”凌允洁抓起一把沙子就往他身上撒。

“你叫谁臭小鬼！？”无视于丢过来的沙子，欧晨曦不满她的称呼。

“就叫你！怎么样？！”凌允洁跑开，远远地朝他做鬼脸。

“你再叫一遍试试！？”欧晨曦凶神恶煞地追了上去。

“啊……救命啊……”凌允洁花容失色地转身逃。

两人在沙滩上打闹起来。湿湿的乱飞的沙子，咸咸的凉凉的海水，还有暖暖的甜甜的，爱情的味道……

第二个夏天（69）

将近傍晚时，变天了。

原本温暖的阳光渐渐隐去，大片的乌云盖满了天空。

玩累了的两个人，恋恋不舍地坐上了回城的公车。

靠在欧晨曦的肩膀上，凌允洁满足地闭上眼睛。

好久没有那么放松了，这种抛开一切的感觉，是她渴求已久的吧……

“累了吧？”欧晨曦关切地开口。

“嗯，有点。”她没有睁开眼睛。

“那我们吃完晚饭早点回饭店休息吧。”他握紧了她的手。

“嗯。”她回握。

十指交缠。

他低下头看她。

她闭着眼，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身体随着车子轻轻晃动。

心里满满的，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感觉。

“看什么看啊？”她忽然开口，眼睛，还是没有睁开。

“我……哪有。”被说中的他霎时满脸通红。

“呵呵。”她笑了，没有再说话。

就想这样靠着他，什么都不去想，不去做，就这样靠着。

总觉得在这一瞬间，什么都变得不重要……

晚饭是简单的小吃。

开开心心地在当地美食街大吃了一顿后，两人筋疲力尽地回到饭店。

夜晚的北方小镇，透着寒意。把房间里的暖气开大，他们暖暖地窝进被窝靠在一起看电视综艺节目，哈哈哈地大笑，直到凌允洁歪着头睡着。

欧晨曦轻轻地关上电视，慢慢地移动怀里的人躺下。本想下床离开，身边的人却轻轻地哼了一声，皱着眉，好像不舍得身边暖暖的火炉。

只好顺势躺下。

旁边的人立刻满意地靠了过来，理所当然地把他的手臂当成枕头。

宠溺的一笑，他稍稍侧身，灭了灯。

漆黑安静的房间，有暖气轻轻的呼呼声，还有两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紧紧依偎着的两人，紧紧相扣的十指，一直没有松开。

直到晨光从窗帘缝隙透入。

欧晨曦睁开眼睛，发现怀里的人还在熟睡。

微微低头，看着凌允洁宁静的侧脸。

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嘴角挂着丝丝微笑。

忽然又感到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

最近他一直有这种被称为幸福的感觉，整颗心被填得满满的，似乎任何事物都是美好的。这都是因为她吧，是她改变了自己原本沉闷灰暗的生活，给了他快乐的动力。

她一定是老天爷赐给自己的宝物吧……

沉浸在回忆中的他，不由得收紧了搂着她的双臂。

怀里的人轻颤了一下，然后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嗯……晨曦？”

“早安！”他笑着。

“早安……”凌允洁微微疑惑地皱眉，转头看看周围昏暗的一切，“已经早晨了吗……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然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欧晨曦的左手臂上。

“啊！对不起！”她赶忙抬起头，“手酸了吗？”

不满于她的举动，欧晨曦抬起右手压下她的头，“不酸。”

看着他宠溺的眼神，凌允洁甜甜地笑了，又往他怀里靠近了一点。

“今天想去哪？”他开口。

“嗯……去游乐园好不好，我看见那有摩天轮。”她抬起头，一脸兴奋。

“嗯。”他笑着点头。

梳洗完毕，拉开窗帘。

阴天，灰蒙蒙的天空。凌允洁的心情忽然一下子变得沉重。这个没有阳光的日子，她忽然觉得有些寒冷。

“走吧。”欧晨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回过头去。

那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笼罩着厚厚乌云的心房。

“嗯。”她伸出手，抓住了他的。

第二个夏天（70）

热乎乎的豆浆和香脆的油条，两个人满足地填饱了肚子，然后一同抬起头望着不远处那个巨大的圆环。

因为不是周末或节假日，游乐园里几乎没有什么游人。

摩天轮缓缓地向上爬着，两人透过玻璃窗看着这个小城镇及其周围的一切。

欧晨曦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这个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女人。

“你看你看！可以看见海！”

“哇，那是教堂吗？”

凌允洁大叫着，不时地转过头来看着他，脸上洋溢着快乐和幸福的神色。

情不自禁地靠近，然后在她下一次转头，吻住了那张聒噪的小嘴。

凌允洁有些吃惊地睁大眼睛。

“没有人告诉过你，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吗？”欧晨曦低语着，然后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再次吻住她。

凌允洁带着暖暖的笑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绵长的吻，一直到两人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为止。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像要把她刻进心里。

她不好意思地转头，避开他的眼神，想找什么东西平静她狂跳的心脏。

当她的视线接触到窗外，残酷的现实立刻无情地给了她一巴掌。

不远处，是一所学校。现在应该是下课时间，从摩天轮里看起来只有小桌子大的校园里满满的都是学生。

白色的校服，跳跃在她的视野里。

学校……

是在，她差点忘了，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忘了明信片上跟爸爸妈妈的约定，忘了身后的那一堆不能不面对不能不解决的烂摊子……

还有晨曦，他是高三毕业班学生，功课很紧，但自己却带着他翘课了两天。

她究竟在干什么……

“怎么了？”觉察出她的异样，欧晨曦担心地凑过身子。

“没什么……就是……”她有些狼狈地开始找借口。

“就是什么？”他担心是不是自己刚才的举动惹恼了她。

“嗯……我明天想去海边看日出。”有些蹩脚的借口。

“看日出？”他佩服她思维的跳跃，“那也是明天的事情呀，你这么早就计划好了。”

“嗯，就忽然想到的嘛。”她打马虎眼，赶紧转移话题，“晨曦，我们回去吧。”

“回去？”他疑惑，这才刚出来不是吗？“为什么？怎么了？”

“不为什么，今天我就想坐摩天轮，现在心愿已经了了。况且天气也挺冷的，我们回去不好吗？我就想和你静静地呆着，哪里都不要去。”她抓住他的手臂，语气有些激动。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表白，欧晨曦不禁有些脸红。

“嗯。”他点头。

“谢谢。”她故作开心地靠近他怀里，然后沉下脸。

没有时间了，她不能再浪费了，能和他独处的时间……

第二个夏天（71）

下了摩天轮，欧晨曦明显感到了凌允洁的不对劲。她拉着他，急匆匆地买了一大堆面包干粮和饮料，然后火急火燎地冲回饭店。

“怎么了？”欧晨曦诧异地看着眼前忙着收拾桌子的她。

“晨曦，你的书包呢？你带书了吗？”凌允洁头也不回，把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移到旁边。

“嗯，带了。”欧晨曦愣愣地点头。因为是上完提高班下课后就没有回过家，所以书包里装着一些课本材料，“但……究竟怎么了？”

“快！拿出来！复习！”凌允洁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自己的动作。

“复习？！”欧晨曦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你已经旷课两天了，必须自习。”凌允洁收拾好桌子，“今天就呆着念书。”

“念书？！”欧晨曦不敢置信地大叫，“我们现在是在是什么样子的状况，你还叫我念书？！”

“是！不管什么状况，你是学生就必须念书！”凌允洁用少有的严厉神色看着他。

“允洁你究竟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怪怪的。”欧晨曦开始有些不安。

“我没怎么了，就忽然想到你功课落下很多了！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念书的不是吗？”她直直地看着他，语气里有少见的急促。

“我是说过，但是……”

“那就快念！”凌允洁根本不给他机会辩解，拉开椅子示意他坐下。

对于突然态度大变的凌允洁，欧晨曦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压抑下内心的不满和不安，抓起书包坐了下去。

“你念吧，不会的就问我。”凌允洁转过身，拿过一瓶水放在他面前，然后也坐了下来。

欧晨曦略显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她也正认真地看着他。

就像平时家教时那样。

也罢，那就念吧。他低下头看书。这样跟她静静地呆着，也没有什么不好。

静静地呆着？他突然想起了她的话。

这就是她所谓的“静静地呆着”吗？呵，也许没有这个借口，他就不一定会乖乖地回来这里吧。

凌允洁啊凌允洁，你不愧是我的克星。

他轻轻地笑了，身边的她立刻关切地探过头。

“怎么了？”

“没什么。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出去走走吧。我不会乱跑的。”他理解她的苦心。

“不要！”凌允洁用力摇头，“我就在这儿，哪里都不去。”

她不能离开，不舍得离开。

“嗯。”欧晨曦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念书了。

第二个夏天（72）

凌允洁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遇到难题时，他会微微地皱眉，思考的时候，会微微地偏头，解题时，嘴角会微微扬起。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从遇见他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在他的身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心情随着他的喜怒哀乐而起伏……

回忆，如潮水排山倒海而来，她几乎要分不清哪些是回忆，哪些是现实。

视线逐渐模糊，她就用力眨眼，要看清他的脸。

“这个题是不是……”欧晨曦抓起书转过身，却被眼前那张爬满泪水的脸惊呆了。

“怎么了？”他丢下书抓住了她的肩膀。凌允洁一颤，从回忆中惊醒。

“怎……怎么了？”眼前的欧晨曦神色焦虑不安。

“你哭成这样还问我怎么了！”他皱眉，眼中透着浓浓的不舍。

“哭……？”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上湿润一片。

“咦？讨厌，我怎么流眼泪了……怎么回事……”她强笑着转身想找纸巾，却发现伸出的手正不住地轻颤。

“好了够了！”欧晨曦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你不要再想了！不要再逼自己了！不要再给自己压力了！”

为什么自己那么没用，老是让她流眼泪。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在这里什么都不去考虑的吗？”

“对不起，对不起……”凌允洁泣不成声，“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你没有错！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他的心纠成一团，“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是不是后悔了？”

“没有没有！”凌允洁不停地摇头。她从来没有后悔，但却总是觉得是自己毁掉了两家人的平静和安宁。如果不是自己，爸爸妈妈不会露出那么悲愤的表情；如果不是自己，欧晨曦不会跟父母彻底闹翻；如果不是自己，李老师不会那么失望地看着她；如果不是自己，何薏不会遭受别人的辱骂……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是由自己的任性导致的。她也不想死钻牛角尖的，但是来自现实各方面的压力和指责早已将她内心那薄薄的一层自信和坚强击成粉末。自责时刻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只能不停地强迫自己挺住，为了和他约定的明年夏天。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爱情要承受这么多？

每思及此，她就不能控制自己崩溃的情绪。抱着欧晨曦，她放肆地大哭。她要宣泄，宣泄心中压抑的那些痛苦，那些委屈。此刻，她不想再假装，因为身边有他，那个理解自己所有喜怒哀乐的他。

欧晨曦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她终于哭了。压抑了这么多天，她终于在他面前卸下所有伪装。他是知道的，她看似坚强的外表下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所以他也选择逃避，逃避现实，逃避身后的一切，天真地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什么都不重要。

但是她哭了。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了，于是他也就没有理由逃避了。

疲惫地闭上眼睛，他也任凭泪水泛滥。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房间里的哭声也渐渐低了下去。

凌允洁从欧晨曦怀里抬起头，看见的是那张也挂着泪痕的脸。

她心疼地抬手擦去他的泪，扯出一抹笑讽刺道，“男孩子也哭，羞死人了。”

“羞就羞吧，在你面前无所谓。”他也扯出一抹笑回应。

“哭得好累，我想睡一会儿。”她的头有些晕。

“嗯，我陪你。”他拉起她走向床。

拉上窗帘，关上房灯。两个人静静地躺进被窝。

她的头枕着他的手，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

这样的温暖还可以持续多久？

她的泪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的泪打湿了枕头。

时间，如果就此停住，那该多好……

第二个夏天（73）

一觉醒来，凌允洁有些分不清时间。

窗帘依旧拉着，但屋子里的灯是开着的，身边的人也不见了。

她直起身，发现欧晨曦正坐在桌前念书。

“醒了？”从镜子中看着她，欧晨曦笑着。

“嗯，我睡了多久了？现在几点？”她有些恍惚。

“现在晚上8点半了。”他低头看表。

“晚上？我睡了那么久？”她居然从上午睡到现在。

“是啊。不过我也没比你少睡多少，我睡到了5点半。”欧晨曦转过身看着她，“然后就起床念了会儿的书。”

“是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对了，告诉你个好消息，傍晚的时候放晴了哟，明天一定是好天气，可以看日出了。”他笑得很开心，仿佛几个小时前的痛哭只是一场梦，“还有，我刚发现这家饭店有个小天台，晚些时候我们去看星星吧。”

“嗯！”

被他的兴奋所感染，她也开心地笑了。

啃着干干的面包，喝着凉凉的矿泉水，穿着厚厚的大衣，两个人站在饭店小天台上，抬着头兴奋地指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争论着星座的名字。一切似乎又变得美好了，在这个灯光逐渐灭去的北方小镇的夜晚，在这个灿烂星空的照耀下……

闹了一晚上，两人揉着酸痛的脖子回到房间。

关上灯，拉开窗帘，搬椅子坐在窗边，两人聊起了各自小时候的趣事。低低的笑声，暖暖的气氛，缓缓流逝的时间，还有终究抵不过睡意缓缓靠向墙壁的两个脑袋。

当两人惊醒时，已经是凌晨5点半，手忙脚乱的起身洗漱，20分钟后两人准备就绪。跑出饭店门拦下了一辆的士车，目标——海边。

好心的司机没有给他们绕远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奇@下了车，寒冷的海风扑面而来。

缩了缩脖子，拉紧了衣服，两人走下沙滩。天空已经很亮，海天连接的地方更是如此。手拉着手站着，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生怕一个眨眼，太阳就已经跃出海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天交界处露出了一丝金光，然后渐渐扩大。

太阳正缓缓地升起。云彩，海面，天空，交织成一副壮美的画卷。

“真是好美……”凌允洁由衷地赞叹着，“幸好没有错过。”

“嗯。”欧晨曦表示赞同。

两人依偎着坐了下来，欣赏着大自然创造的奇观。

第二个夏天（74）

海风凛凛地吹着，完全升起的朝阳将光辉撒满了整个海面，一闪一闪的，灼人眼睛。

凌允洁站了起来，看着远方缓缓地往前走。用这样美好的景色中为这次的旅程画上句点，应该很不错吧。

“晨曦，”她开口，转过身朝他笑着，“我们回家吧。”

朝阳下，她的身影被拉得老长，延伸到了欧晨曦脚下。

“回家？”欧晨曦一愣。她的笑脸……很怪。

“你是说回饭店吗？”

“不，回家，回你的家和我的家。”凌允洁看着他，眼里只有认真。

“为什么？”欧晨曦的笑脸僵住了，明明很开心的不是吗？他陪她看星星，陪她聊天，陪她看日出，就是为了让她开心，让她忘记那些事情的，为什么她……

“我们出来三天了，也该回去了呀，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凌允洁走近他，伸手拨开被风吹得覆盖在他眼睛上的头发。

“可是……可是我们回去了就……”他急切地想提醒她，回去了就要面对那一切了，回去了就要被迫分开了啊。

“我知道回去了会发生什么。”她平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会发生什么还要回去？！难道你还没有受够吗？”欧晨曦不可置信地大吼起来，“我不要，我不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他们，不要让你再受委屈。”

“晨曦，你听我……”她拉住他的手臂。

“我不听！”他甩开她的手。

“晨曦，我们必须回去，我们没有选择，只有面对。”她努力想让他理解，“我们这样跑出来，已经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了，所以……”

“大家？！你心里就只有那些‘大家’！”他愤怒，“那我呢？我算什么？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面对欧晨曦充满怒气的质问，凌允洁红了眼眶。

“难道你不明白吗……”

怒气立刻被浇熄。看着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他才觉察自己又口不择言了。

深呼吸调整情绪。

“一定要回去吗？”他看着她。

“是。”她点头。

“……我知道了。”他转身独自往回走。

回城的公交车上，他没有跟她坐在一起。

坐在她前面靠窗的位置，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看着他被风吹散的头发，她任由泪水一次次夺眶。

回到饭店，慢慢地收拾着本来就不多的行李，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凌允洁伸手准备拉开房门的那一刻，欧晨曦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焦躁的情绪。

他大步上前，从身后搂住了她。

“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回去吗？”

“晨曦……”

“回答我！”

“是的。”

“那你要答应我，不管回去会发生什么，你绝对不能说放弃，绝对不能离开我。”

他需要她的承诺，但她却没有给。

“……走吧，我先去退房。”她拉开他的手，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敢回头，不能回头，因为害怕眼泪就此决堤而出……

身后的欧晨曦，无力地垂下头……

来到柜台退房，接待的小姐亲切地打听，“找到亲戚了吗？真是太好了。”

“是啊，找到了，再见。”凌允洁一愣，然后微笑着朝她告别。

虽然眼泪在眼眶里转着，但她还是笑着。

回去的车上，两人没有说话。但是欧晨曦感觉到了，凌允洁似乎已经决定了些什么。她是不是要放手了，是不是要离开了？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着他，压得他几乎要窒息。他只能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

凌允洁靠着欧晨曦，低着头闭着眼睛。费了好大劲，但还是控制不了决堤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滑落在身上黑色棉质面料的大衣上，然后很快地被吸收。回去之后，他们究竟会怎么样，她根本不敢去想，但是她知道，他们的分离，是不可避免的。她不想让他受到伤害，不想让他再次与所有人为敌。所以，如果有必要，她宁愿让自己成为结束这段感情的刽子手，宁愿选择让他恨她，也不愿他为了她放弃全世界……

第六章　原来，我们只能分开

第二个夏天（75）

景色逐渐由陌生转为熟悉。傍晚时分，长途巴士驶进了车站。

下了车，看着熟悉而陌生的一切，恍如隔世。才离开3天，感觉像过了3世纪那么久。

凌允洁慢慢往前走着，欧晨曦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秋风迎面，却不觉得寒冷。也许是适应了北方小镇的温度，也许是因为内心的冰冷。

“晨曦，手机呢？开机吧。”凌允洁停下脚步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