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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凶猛-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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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自个儿是看门的狗?!没看见我要过去,不会让路?腿脚长着是为了显得个儿高吗?脑袋长着是为了不吓着人吗?!什么贱骨头,不打不晓得动弹?”

    她后半句是向着那挨打的宫婢呵斥的——此人甚是脸熟,只怕当年在徐府里头见过。

    那宫女吓呆了,徐才人也是一怔,方如同一起挨了一鞭子一般叫起来:“秦念!谁给你的胆子打我的宫女……”

    秦念理都不理她,只是微微牵转马头,绕开她,朝着她的宫女们之间过去:“你们谁想挨揍的,就原地站着——小小的才人,也敢来我跟前闹意气了。不洗洗自己的脸,看看能洗下几斤粉来!”

    徐才人原地站着 ;,整个人气得打颤:“你……你等着!”

    秦念回头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我没空等你这种只会犯蠢的东西。”
第 090 章  相托
    转过宫墙,她看也不看身后被抛下的徐才人一行;只向刘内官道:“烦请刘内官现下便去见圣人;将方才的事儿一五一十,一个字都不要落下地禀报他!”

    刘内官一怔;却道:“怕是……怕是圣人不会信啊。”

    “圣人可以不信;我却不能瞒着。想来那徐三娘素日在宫中也是个谦卑好性子的样儿;是不是?”秦念道:“我如今要急着见阿姊去,来不及去面圣了。若是再多等一阵子,由得她先告状,情形对我更是不好,只怕圣人还会因此迁怒阿姊。”

    刘内官叹一口气,道:“小的现下就去——七娘可仔细着,再莫冲撞了谁了。”

    秦念应了,见他离开,方才磕了磕马肋,朝着皇后宫中过去。她此时也不敢再催马狂奔了——那徐三娘有一点说得没错,她此刻着急,会叫旁人往歪里邪里想。

    阿姊不会有事的。

    秦念心中始终默念着这一句,直到她踏入充满药香的殿内,走到低垂着帐幔的榻前,这一股心念越发动摇,可她终究是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和自己这么说的。

    阿姊,一定不会有事。

    秦皇后身边的宫女低声向她说了什么,她一概听不进去。双目盯着宫女葱白一般的手指拉开的帷幕,却在看到阿姊之时,呆怔在了原处,紧接着便有一股什么东西冲上喉咽。

    秦皇后怎的会成了这般样子!

    秦念只觉得整个身子在不受控制的颤抖,连着口唇,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而秦皇后缓缓睁开了眼——她太瘦了,看着几乎皮包骨头。虽然说不上难看,可也早不复当年的风华。

    独有一双眼眸,温柔如旧。

    那一刻秦念终于是忍不住了,喊一声“阿姊”,便扑在她榻边。

    双膝重重跪在地上,她不觉得疼,然而捧着阿姊的手,眼泪却忍不住扑簌落下。

    “阿念……”秦皇后脸上的笑容虚浮,她艰难地抬起手,想为秦念擦泪,可手上没有半分力气。手指与秦念面颊相触,便落了下去:“你回来了。莫哭……”

    “阿姊怎么……成了这样。”秦念哪儿能说不哭便不哭?直到声音哽在喉咙里:“阿姊,你……你快点儿好起来!”

    “我吗……也许好不起来了。”秦皇后连眨动眼睛的动作都极为缓慢:“还好……我等到你了。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秦念看了她,突然摇头:“我不听,阿姊。你有吩咐不下去的事儿,便不会放心,不会丢下我!”

    秦愿笑得轻轻的:“痴儿,谁逆得了天命?快来,快来……”

    秦念咬住了嘴唇,膝行两步,慢慢将耳廓贴近秦愿的唇边。

    “自我榻胃数出的……第三块地砖,下头刻着……出宫密道的地图。今后……或许用得上。”秦愿哑声道:“我要是没了,你一定记好。寅儿和小公主……最亲的人,便是你这七姨。好好……待他们。辅佐他……直到……”

    “阿姊!”秦念慌得周身颤抖,道:“别说,别说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我……别说,你不会……”

    “还有啊……”秦愿凝眸看着她,面上突然浮起一丝淡淡的赧然:“要是可以……替我转告堂兄。下一世,愿不同姓。”

    秦念一怔,她一时并不曾明白阿姊这话的含义,然而醒悟过来之时,整个人却呆在了原地,她颤着唇问:“阿姊,你……你与他……”

    “前尘旧事……到死才知道,了却不得。”秦愿说罢这几句,便轻轻推了推秦念的手:“答应我啊,阿念。别告诉旁人,只告诉他。”

    秦念的身体微微颤抖,阿姊方才说出的话……原来,秦愿与秦悌之间,有过什么情愫吗?

    可是,同姓同宗的兄妹……他一世戍守边关不归,她嫁入宫中为后,两个人对此都守口如瓶,甚至连秦念也一点儿都没看出来过。

    告诉他一句来生愿不同姓,竟然是同向她交代出宫密道,托付子嗣一般重要的事儿么?秦念心中苦笑,她的阿姊一世思虑周全,怎会有这样不经的情缘?她看着阿姊与圣人之间那般亲近,还以为他们实是相恋的!

    她终于点了点头,勉强自己不去惊愕于秦愿这一句吐露的骇俗,强自镇定道:“可是,阿姊,他们还是希望你活着的。来世再如何好,都抵不过今生两相安——你不要绝望可好,好生用药用针,千万……”

    “回去吧。”秦愿推了推她的手,轻声道:“我还有几天能活……你记得我今日的话,我死也瞑目。阿念,你答应了的。”

    秦念咬住了唇。

    她不知道此刻心中的情绪是畏惧还是愤怒,又或者只是即将失去长姊的悲伤。

    只是出得秦皇后寝殿之时,她脚下一绊,险些跌倒。却正听得有男子道:“七娘这是怎的,如此慌张?”

    深宫之中,男人唯皇帝一人。秦念先前还想着阿姊与他的事儿,正是心虚,见得皇帝不由打了个寒颤,方强笑道:“圣人万安。我方才是慌乱了……”

    “你阿姊……可好?”

    问出这一句,皇帝的神色还是镇定的,然而尾音奇异的颤抖,却分明是紧张了。

    “她……她怎么会好呢?”秦念道:“圣人日日在宫中,难道不能亲自去看看她?秦念刚刚回来,只见了一面……”

    “她……不让我进去看她。”皇帝的声音却低沉下去:“她说自己丑了,不肯让我看到——所有的侍御医都说她情形危险!阿念,你告诉表兄,她到底怎么样?!”

    秦念被他突然失控的神色吓住了,向后退了一步,方压住心神道:“瘦得很厉害,说话也没有力气——圣人既然自称表兄了,秦念也以表妹的身份问一句,我阿姊到底是怎么突然病了?”

    皇帝默然片刻,终是道:“因为我。”

    “怎么?”

    “侍御医说过,她不能再生养的。”皇帝微微侧过身,他站在殿外,秦念站在殿内,正见得午后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

    他还年轻,生得也俊朗,这样如雪松一般站立着,应该是极悦目的。可秦念看着,却分明觉得他神色里隐匿着极深的后悔。

    她的手渐渐攥紧,沉声道:“所以……是……是……”

    皇帝沉默,一句话也不说。

    秦念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想哭——目下她所站着的地方,不管出什么声音,里头的秦皇后都听不到了。

    “圣人,姊丈!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啊!”她勉强说出这句话,终于闸不住泪水。

    她没有理由去责备他——阿姊的病,多半是因了他控制不住的“宠爱”。她怀不住孩子了,若是有了身孕又小产,保养不得宜,落得如此境地,又有什么奇怪?

    可她能去怪他喜欢自己的皇后么?

    皇帝站着,一言不发,好一阵子方道:“她找你,是托付了什么?”

    “……她要我以姨母的身份,多关照二位殿下。”秦念已然哭过了最忍不住的那一阵子,此刻声音是哑的,但所幸还能说出话来。

    但这一句,却仿佛戳中了皇帝心里头的某处,他猛地回头,盯住秦念,道:“她这么说?她为什么不和我说!我是……我……”

    秦念看着他,心下无尽苦涩。

    她也是知道男女之情的人,如今看着,这位皇帝表兄,对自家阿姊还当真是有情的。

    否则他面上的神情,断然不会有愤怒,不会有悲伤,更不会有追悔不及。

    他大概是想说,他才是那一双儿女的父亲。可是当下,他凭什么说呢。

    秦念看着唇半张,一句话都说不出的皇帝,又想想方才阿姊那认命一般的淡然——那或许并不是淡然,而是无奈吧?

    他们,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秦悌……且不论这些情愫算在一起究竟谁对谁错,总之,阿姊若是没了,他们都是极苦的。阿姊若是走了,她自然干净,一了百了。可他们呢?

    扶着殿门的手都在颤抖的君王。

    一个月前告知她阿姊病重时声音隐约带颤的堂兄。

    还有她遗下的一双儿女……太子殿下还是个孩童,小公主更是未出襁褓的婴儿。

    他们心下是不是比她还不安,还痛苦?她胸口仿佛有刀锥搅刺,他们呢?

    谁看谁,都是相负。

    她抬起头,看着皇帝,突然便跪了下去,用手背狠狠擦去眼泪,叩首道:“圣人!救我阿姊!您若是愿意,一定是可以的,不要让她走!我便是答应了她,做姨母的又如何能比做阿娘的还紧要?宫中有那么多侍御医……”

    “……我已然尽力了。”皇帝沉默半晌,却道:“你可知晓,侍御医如何与我禀报么?皇后的病,续得住命,却再也调养不大好了。”

    “能留有命在,难道……”

    “只要她活着,我便只有她一个皇后,永远只有这么一个心上的人。”皇帝低声道:“可她这一回身子不好了之后,突然有一日便不能用药了。”

    “什么?”

    “我并不知晓她究竟是如何……药喝下去多少便吐出来多少,侍御医说她脾胃无恙,吐药多半是心病。阿念,你看呢?你是她亲妹,知不知晓,她有什么解不开的心思?”

    秦念自然知道,可也是方才才知道,又偏生不能说,此时想了许久,终于含混道:“她是不是听什么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只当用药也不过是拖延时间——圣人不若将药材炮制之后添入饮食,能用一点儿,也胜过一点儿也用不下去。如今她……"

    她话音未落,皇帝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脸上:“你说什么?你的第一句话……”

    “她……会不会是听了旁人嚼舌根,便当自己……”
第 091 章  惩治
    “不能治好与活不下去,终究不是一样的——我想;圣人也不会告诉阿姊侍御医们究竟如何评述她的病情;而她自己又怎会全然无知?定是要想法子打听的了。至于打听的时候会不会有旁人居心险恶……”

    秦念这般说,皇帝却微微蹙眉;道:“若果然有人如此歹毒;定不能容留在皇后身边。可你方才所言;一来没有证据,二来……若是皇后果然信了她自己必不能活命,如何才能叫她……”

    “使侍御医直言也不可以吗?”秦念反问出口,却恍然大概还真不可以。

    她先前看着秦皇后出来,之所以那般难过,原本是因了她也以为阿姊这一回当真危险的。可听着皇帝这般说,秦愿之所以呕药,不过是因为“心病”——这样的心病,是要多么笃信才落得下?

    果然,皇帝不回答她这般言语,只是叹一声:“若实在说不得,我自己进去——随便她见我不见,总要将话说清楚。你可知晓,我当真不敢去想,她若是没了……”

    “圣人若有心,阿姊不会没了的。”秦念心中突然掠过一个念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法子,也不知使不使得。”

    “什么?”皇帝的眼眸瞬时亮起。

    “人说,为母则强。这世上哪有一个母亲,敢将自己骨肉的平安置之度外而自己撒手而去的?”秦念道:“阿姊之所以等着我回来,无非是要我答应小心关怀二位殿下——圣人且莫不悦,我是女子,又是她至亲的胞妹,自然会待两位小殿下格外细心些。”

    “所以,你是要我不许你关怀他们?”皇帝苦笑一声:“你要我如何同你阿姊说?你又没犯下什么错,这一回北征,尚且辅助你夫婿立下功劳。不赏也便罢了,再不许你进宫之类的责罚……也太有些不知好歹。”

    “圣人难道不知道,不到一个时辰前,我动手打了徐才人身边的宫女?”秦念道。

    “刘内官与我通禀过——那徐才人不是个骄横跋扈的人,今日与你过不去,是不是因了她曾心向白将军的缘故?”皇帝道:“你也不是个无理取闹的女孩儿,我想来此事也不能全怪你。”

    “……可是,圣人能假装被那徐才人蒙了眼啊。”秦念微微侧头:“您也无须罚我太狠嘛——左右是要叫阿姊明白,我是照顾不上两位小殿下的,而她若是真……真没了,两位小殿下未必就能在她所喜欢的人身边抚养,我想,她便一定会拼了命地想活下去吧?”

    皇帝垂首想了一阵子,终于叹了一口气:“阿念,我记得你的好处……”

    “我只想……只想让我唯一的阿姊活下去。这法子未必有用,但……不得已,试上一试也无妨。”

    皇帝瞥了瞥身边的刘内官,忽便厉色道:“白秦氏骄横跋扈,喧闹内廷,鞭笞宫人,原当问罪。念其父族夫族功勋累累,不加深究,责其于将军府闭门思过,决不许擅自出府!”

    秦念听得,盈盈下拜,道:“秦氏……谢圣恩。”

    “去吧。”皇帝低声道:“我去向你阿姊解释……”

    秦念随着宫女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扭头对皇帝叫道:“姊丈!”

    皇帝的背影一顿,转身道:“怎么?”

    “方才您是怎么同我说话的……这情形,万不要叫阿姊知道,不然我可被白白关了禁闭啦!”秦念道。

    皇帝一怔,向刘内官道:“将在场所有的宫娥都换走。从今日起,皇后身边留谁伺候,你心里须得清楚。”

    秦念微微笑了,道:“圣人英明,秦氏告退。”

    出了宫门,秦念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翻身上马,带着人向自己的府邸过去——皇帝是要她在将军府里头禁足的,她自然不能再回翼国公府里头去混吃混喝。所幸将军府里头一直有个殷殷在打点,多半也不会如何混乱。

    禁足吧。左右宫中的消息会有人来通告她的,她被“禁足”的消息,也总会以最适合的方式叫该知道的人知道。

    只盼她这般举动,真能叫阿姊认为后路已断,振奋精神活下去。

    秦念到得将军府时,消息早就传了回来。殷殷与朝露在将军府后门等着,见她下马,两人俱迎了上来,却一句多的也不问。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府,两扇门在她们背后合拢,隔断坊中人窥测的眼神。

    直到回了自己房中,殷殷才低声问了一句:“娘子当真要被禁足?小郎君怎的是好?”

    “还留在爷娘那里吧。”秦念叹了口气,道:“或许我应该先接他回来的,方才我回翼国公府,都不曾来得及看他一眼,还真不像是做阿娘的人啊……你们可有去探看过他?”

    “自然是要去的。”殷殷为秦念端上小婢送来的酪浆,道:“娘子也莫要担心,他长得白胖得很,且越发好看了。很有些像他阿爷。”

    秦念微微笑了:“自然是要像他阿爷的,那么,有没有一点儿像我?”

    殷殷沉默了一阵,方道:“眼睛生得似娘子。”

    秦念看着她,点点头:“你一定不是这样想的——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我被禁足了,一点儿也不着急,一点儿也不忧愤,反倒问这些事。明明我见过自己的儿郎子,明明小孩儿这么几个月时间也变不了太多……”

    殷殷一怔,道:“娘子?”

    “我猜得对不对?”秦念抿了一口酪浆,又看看朝露:“你怕也是这么想的吧?别怕,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怎么能没什么大不了的?圣心难测,如今皇后殿下病重,他又这样待您!”殷殷当真是急了,道:“娘子是不知道您走后京中都出了什么事儿,才这般……”

    “京中出了什么事儿?”

    “那徐三娘做了才人,很是得宠的样子,连着她阿爷也升了半品呢。他徐家的门生,也日日骄狂起来,连翼国公府的人都敢顶撞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秦念抬抬眼皮子:“你们可别说——目下我看啊,这世上的事儿,只要不弄出人命来,样样都是小事。顶撞?你可别忘了,他们府上的小娘子,两年前就能做出自己往荷塘里头跳,然后栽赃嫁祸我的事儿!要说顶撞,那时候便顶撞了……”

    “所以您为什么一点儿也不急?眼看着他们得势……”

    “我急了啊,”秦念道:“我今日进宫,她们挡着我的路了,我便抽了她的宫女一鞭子,大概是打毁了颜面了。眼看着面颊上血肉破绽了一长条儿——不然你们当我为何一回京便落得个骄横跋扈的罪名?”

    殷殷愕然:“娘子,您是疯了?”

    “是啊。”秦念神色不以为然,口中却道:“那能怎么办呢?我把那宫女打成了这样儿,圣人也不过是罚我禁闭。只要你们都老实些,咱们府上都老实些,过了这一段儿也就好了。”

    “娘子!您怎么……”殷殷实在是不能再说什么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秦念仍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若是叫旁人看到,那还真是要骄横跋扈到了无惧无畏的时候才能有的模样。

    朝露大概是看出了什么,借个茬儿溜出去了,此时殷殷方道:“您是中邪了吗?您刚刚从宫中回来,难道不知晓,皇后殿下病得那么重,您再被禁了足……若是有个万一……”

    “你是要讨打吗?”秦念抬眉:“什么万一?我阿姊吉人天相,不会有万一。”

    殷殷怔忪地看了她一阵子,忽然道:“娘子今日与往常很是不同。不寻常的事儿,便一定有不寻常的缘由。是不是?或许您不能说,但这缘由一定不是您突然患了失心疯。”

    秦念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挥挥手道:“不装了,没意思得很。你看我像是失心疯么?圣人之所以叫我禁闭,有旁的缘由,但决计不用挂怀——你要知晓,我可还有一位姨母呢。天变不了,那徐才人不过小猫一只,能翻腾起什么事儿来?她也能叫圣人嫌弃自己的表妹?”

    殷殷面色稍霁,道:“婢仆还是须得做出惶恐不胜的样子来的吧?”

    秦念点头,道:“自然。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然而被雷劈的,同被雨淋的,总是不同的。”

    殷殷亦笑了,道:“是了,奴婢们便都要是被雷霆击中的样子……”

    于是,殷殷出去之时,颇带了些郁郁不安的神情,却偏又声声叫府上的人不得慌张——其实见得这样声势,不知情的人哪儿有不慌的?而禁足令只是发给秦念的,却没有不许将军府里别人出去,更没有不许白家和秦家的族人进来……

    但偏生,秦家的仆役向将军府里送东西从不曾断过,白家的却是一个人都没有来的,听闻还颇有人背后说道秦念初嫁时便骄慢得很,有这一天也算是罪有应得。

    这些背后说的难听话,依例自然是迟早要传到苦主耳朵里头去的。秦念听闻了,却也不怎么动怒——白家的族亲们现下疏远她那才是人之常情,只是再过几个月,白琅的职田送上东西来,他们可最好不要来她面前装亲热!否则她真能放狗将他们咬出去。

    而其实她也等不了几个月了。宫中时不时有人来“监看”她改过自新的情形,要听到的消息,顺理成章便能传到她一个人耳朵里头去。

    ——那一日,皇帝沉着脸不顾宫女阻拦冲进了皇后寝殿,大发了一通脾气,直斥秦念没规矩。而皇后被生生惊醒,好容易明白了君上何意,竟也不顾重病毁了颜面,强自挣扎起来,泪流满面求皇帝放自家幼妹一回。

    万幸皇帝死死咬住了秦念先前与他商议的用意,绝不松口,顺便还提了提“秦念这般没规矩的人如何能教好小殿下,她连徐才人一半儿的知书达理都够不着。”

    秦皇后果然如秦念所想的要强。她怎么能留着自己的骨肉到徐氏手上?见得夫君大发脾气,几乎是变了心肝的模样,她便是以为自己快要撒手人寰了,也万不敢就这么死了啊。

    于是这些日子里,她用药用饭皆比先前好出太多。听宫中的来人道,她脸上竟有些肉了。

    秦念自然是欣喜的,然而欣喜之后,心中却隐约有点儿酸。

    她了解阿姊,才敢出这样的主意来……秦愿这一世,活得多累啊。她身上的担子,重得连死都不许她死。

    细细想想,阿姊承担的当真太多了。

    秦念可以任性,可以随心,有的是人会护着她,随着她,可秦愿不能。

    她与堂兄相悦不能相伴,做了皇后身子偏又撑不住后宫的劳顿……她那样的人,或许若不是秦家的长女,会活得比现下好很多吧?

    可世上哪儿有或许呢。她既然在那个时候出生了,便注定要咬着牙,活得比谁都顽强,比谁都长久才行。
第 092 章  偷听
    秦念再见到阿姊,已然是一个多月之后。这一回她入宫;再也不能如上次一般“嚣张”;反倒是小心翼翼绕着人溜进殿内——实在是有些像只鼠。

    而秦皇后看见她,也是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嘴唇颤动;半晌才道:“你怎么惹着她了?真真是个没用的女娃儿;你……”

    秦念抿了嘴唇,道:“我是还没到阿姊这里,便碰上条恶狗拦路。谁知晓这恶狗原是有主的呀?”

    秦皇后又是想笑,又是想怒:“你,你还不知悔改!这是宫里头,由得你胡来?我听说,你把她的宫女打伤了,难怪圣人要恼你——这一路来,可有人发现你没有?”

    秦念这一回进宫,本来就是应了阿姊的心愿,“偷偷摸摸”来的,说起来自然是不能叫人看到。可其实,她就算叫人看到了又如何?

    她进宫,是皇帝遣车驾去接的。用的乃是长公主的车驾,谁能看出端倪来,便是看出来了,又有哪个敢多嚼舌头?

    可这事儿偏生要瞒着皇后,秦念便道:“阿姊放心,我这一路小心着呢,没叫人看到的。”

    秦皇后这方才稍安了颜色:“你这……你太不叫人省心了。圣人还说,若是我没了,叫你照顾两位小殿下,岂不教得不懂规矩了!你……若我果然挺不过去,我那两个孩儿,难道交给徐氏看待?你也……”

    “阿姊,”秦念道:“我当时哪里能想到你要托付给我这样重要的事儿呢?只是她们堵着路,实在惹人厌,我才……”

    秦愿叹了一口气:“我真不知该怎的说你。那徐氏从进了宫,一向行事谨慎小心,轻易是谁都不肯得罪的。你动手打了她,旁人看来,自然是你被咱们家中宠坏了的。你……”

    “阿姊!”秦念道:“今后我小心也便是了——再说,世上之事原本福祸相依呢!若不是我打了她,圣人不悦,罚我禁足,阿姊又怎会这般无路可退地好起来?”

    秦愿一怔,嗔笑道:“你倒是为了我好?真真是欠抽手板了!你可知晓,圣人同我大发雷霆的时候,我真真是吓着了!他要是因了你这般大闹,迁怒于翼国公府可怎么是好啊。”

    秦念道:“他怎么会?他怎的说也是我表兄呢,阿姨定不会答应的。再说了,我做出什么事情,与翼国公府何干,难道是要怪咱们的家教么?他可该知晓,我是个自己就坏了的,像阿姊这样的淑女,才是国公府的千金呢。”

    “……你就只会混赖!”秦愿气着,可又不真与秦念置气,终于叹了一息,道:“我算是挺过这一遭了,可是,今后你可再不能这样莽撞!未必下一回还有这样的好福气……圣人,再如何是你表兄姊丈,可也先是君王。”

    秦念面上显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来,心中却也难免有些后怕。

    倘若圣人当时不想相信她,只怕不用她想出这般法子,就得狠狠挨罚了。

    见她不说话,秦愿益发有些焦急,道:“我只当你随白将军去了塞外,也好学学他沉静性子,却不料你竟比先前还不知事了些……”

    “我是去随军打仗的啊,阿姊。”秦念道:“我同他学什么?我素日见着他时,他不是倒头便睡便是冲锋陷阵,真要是将军们议事之时,他偏生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这算得上是沉静不算?可那几条恶狗拦路的时候,我若不出声儿,没人帮我把它们赶开呀!”

    “你还说!那是圣人的妃嫔!”秦愿道:“这事儿就此揭过去了,今后你也忘了这事儿吧。圣人这边,我为你求求情,或许他能早些解了你的禁足。”

    秦念自是要道谢的,可谁知是撞了什么邪,她还没开口,殿外值守的宫女便忙忙进来,道:“皇后殿下,徐才人来了。”

    “……”秦念与秦愿一道看着那一名宫女,一时间两人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这事儿,可还真巧。

    “阿念你去后头避一避。”秦愿做决定倒是很快的:“我将她应付走了便是。”

    秦念自然遵命。她去堂后的屏风外坐着,这里既能听到室内的动静,却也不至于叫人看到身影。

    徐氏进殿,同秦皇后问安的声音,竟温柔得叫秦念听得有些切齿。

    这个人啊,实在是太能伪装了。如今宫中还有谁不知道秦念被禁足是因为冲撞了她?又有谁不知道秦念冲撞她是因为她拦着了人家的路?她倒还真有脸面来见秦愿,且还真能装扮出一幅对秦念的“冲撞”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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