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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凶猛-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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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此时,秦念仍觉得李氏来得莫名,倘若只为给白瑶哭几声苦,大可不必再将白瑶“小孽障”“催债的”一般骂一通。可紧接着李氏的言语便如兜头一盆冷水浇将下来,她道:“我问询过了,娘子的日子同阿瑶的,怕是差不多。若是如此,郎君可不可以看待阿瑶骨肉分离着实可怜,将那孩儿也留在府上,只做一对孪生孩儿养?”
秦念的指甲生生刺入掌心。她自觉并不是个小气的人,然而李氏怎么才能想到这样的要求来?!她掰着自己的指头算,也该比白瑶晚个七八天的,若是不出意外,她腹中的这个便要晚着落地。
按着李氏的说法,若白瑶生了个小娘子还好,若是生了儿郎,嫡长子的名分,便落在了那个孩儿身上,再不是她的骨血了。这哪儿能忍?!
秦念直恨不得能推开屏风,便是撕破脸,也要拦了李氏这念想!一个家族最要紧的便是嫡长子,若是连这一个名头都不能保给自己的亲儿,她这娘子做了有什么意思?
但她尚未动作,便听得外头白琅的回答,极平静而坚定,道:“不行。”
“郎君?”李氏大概不曾想过他会这样直白地拒绝,又道:“天可怜见,给咱们家中一个机会将这事儿掩过去,亦能全了阿瑶的母子之情……”
白琅的声音并不严厉,口气却不容再辩驳:“不,我断不能耽搁我儿的嫡长子名分,再者,这件事可是我白琅的错?该是委屈我妻儿来成全她?”
他的话未曾说完,秦念已然快要将指间缠着的丝帕扯破了。她听得白琅这般答,心中的欢喜平安竟是满满将溢出来——她是多怕白琅顾念什么兄妹之情便一口答应此事啊!若是他答应了,她便是再难过也没有回寰的余地,毕竟,一个女子若此时不从夫婿的安排,便是气量狭窄,负了夫家的看托了。
但白琅答得这般坚决。
外头传来噗通一声,听着像是有人跪下的声音。紧接着,秦念便听得李氏哭道:“这自然全怪阿瑶那没主意的,可她是郎君的亲妹,她独有这一份愿望,天天与我哭诉……我是她生母,如何忍心……”
“她没主意?若是没主意,该听着父兄的安排,在府中好好做个知礼温顺的小娘子,来日嫁了人,勤俭持家。断断没有借着上元节与人厮混,还落出身孕的事情——庶母,这是不知事没主意,还是鲜廉寡耻?!”
白琅很少一股脑儿说很多话,他这一番却说得字字逼着前一字,生生能将人噎得喘不上气来,到得最后一句稍作停顿,“鲜廉寡耻”四字却又念得分外用力。
还好白瑶自己不在,否则听得白琅这般说,怕是当场要昏过去。但便是李氏听着,只怕也觉得刺耳得很,声音竟换做了哀求,道:“郎君,您怎样说这小孽障都好,只是……只是今日的事儿,还望郎君多加考虑。那到底……是阿瑶的亲骨肉啊!”
秦念生怕白琅动摇——屏风外一片沉默,只有李氏的哽咽声分外明显,不知过了多久,白琅方道:“庶母起来回去罢,若是阿瑶再哭,我有四个字好给她。”
“什么?”
“咎由自取。”
第 059 章 往事
李氏离去的时候,犹自哭哭啼啼,而进了后堂的白琅,脸上的神色亦与轻松无干。
秦念看在眼中,不禁有些诧异,她并不觉得白琅是将事情办妥了仍要沉着面色忧心忡忡的人,便道:“郎君不是将她应付了去么?怎生还这般不悦?”
“这样的事,哪里有应付得完的?”白琅轻轻叹了一声,却不再说下去,只取出一只琉璃匣子,将里头的一只绛色锦囊取出,递与秦念:“这个你戴着罢。方才便要给你的。”
秦念信手便抽开了锦囊上的丝绦,道:“这里头是什么?”
“弓弦。”
白琅答话之时,她已然将里头的物事取了出来,真真是一根弓弦,只是弦中央有一段深深的黑褐色,却似是被血染过。
世人口口相传,将男子所用的弓弦封在绛色囊中,由有身孕的妇人佩戴了,又或是将弓弦系在腰间,便一定会产下健壮的男婴来。秦念先前同白琅提过一句,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时日过去久了,自己也便忘了,只教殷殷寻了斧置于榻下,想来作用也是一般。却不料白琅这时候拿了这东西来。
“拿一条新弦也便罢了,这一条上染着血呢。”她小心将弓弦收回去,将锦囊递给白琅,伸出左臂,灿然笑道:“帮我系着可好?”
白琅接了锦囊便往她臂上扎系,脸色有些红,却不说话。
秦念抿着唇笑了,她知晓他怎么就选了那一条勒破他手指的弓弦,但若问出来,他果然害羞不肯答。
有时候,她当真是存疑的,到底怎么样的白琅才更接近真实的他?是那个悍勇无敌的将军,又或者是温良谦恭的君子,是现下她柔情安和的夫婿,还是方才严厉决断的郎君?
她自己想着,却听得白琅道:“好了,这物事多戴些时候,该没有坏处吧?”
秦念一怔,道:“戴足百日便是转女为男,多戴难不成能一胎双子么?多戴些日子……大概是没有坏处的吧?”
“那么一直戴着。”白琅在她身边坐了,轻声道:“这疾厉物事,不知能否镇魇鬼邪。”
秦念轻笑,点头道:“好,我便戴到小郎君落地吧——不过郎君实在不必这样忧心,我这样泼悍的妇人,在京中寻不出二个的。那鬼邪若是要侵害人,也总该是向着娇弱不胜的人。”
“你……”白琅欲言又止,摇摇头道:“多小心些总是没有错。孕育生养,再凶险不过。”
秦念知晓他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白琅的生母,彼时府上真正的将军夫人,便是他出生的时候难产,才不幸殁了的。白琅自小也不曾见过阿娘的颜面,想来他虽从来不说,可终究是一桩永远都无法弥补的憾事。
倘若他生母还活着,白琅如今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个没有母亲,尚未懂事又没了父亲的小儿郎,会怎样长大?
她向他靠近些,靠得更近些,便偎在了他肩上,低声道:“郎君放心,我身子好得很。”
白琅似是有所思,想了一阵子,方才揽了秦念,字斟句酌道:“你自是要平安的。只是,万莫仗着身子好粗疏了。若我有差事出去,你自己……”
秦念答应得极爽快。她生产前是要回翼国公府里头去的,在母家照拂下生产,自然是能寻到最好的稳婆女医来,更不用她去打点什么事务。同“粗疏”什么的,能有何关碍?他实在太也多心。
但若说这是关心则乱,倒也叫人心里头暖和。
“是了,你无事时莫要去阿瑶那边。”正值这般温情脉脉的时刻,白琅却突然开口,话语同前一句却没有任何关系。
秦念一怔,道:“什么?我去她那里作甚,好显摆我怀着的孩儿得郎君宠爱吗?我才不去讨打呢!郎君眼中,我是个这样不凑趣的人么!”
“并不止这般。”白琅的口唇此刻正在她耳边,声音便轻得像是春天的第一阵暖风,道:“庶母那边的人也少来往。阿瑶真是个缺肝少肺的,便是恼恨你也无妨,但庶母……”
“她如何?”
“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从来……都不是。”白琅低声道。
秦念不敢多追问,哪个宅子里头没有些外人提不得的事儿呢?白琅从小没了爷娘,在这府中长大,只怕与李氏也不甚和睦,如今会说这样的话自然是有些因由。她若是想知道,回去同崔窈打听也便是了,当着面问白琅,却未免有些挑拨夫家的意思。
正巧这几日脉脉的打扮益发当心了。闻弦歌知雅意,秦念自己也是年轻轻的女儿家,如何不知道她心思?只是她看上的却是自己的夫君,因而万不能成全。
这一桩事,她也还需要回娘家去办。婢子的婚事由主人做主,但在将军府里头,她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去探问什么。
“我知晓了,郎君莫忧——说来,我这阵子要回翼国公府一回。”她便道:“郎君可允许么?”
“去吧。”白琅道:“不若明日便回去。我正巧要当值,一日一夜,待下了值正好去接你。”
秦念笑着捶他一下,道:“郎君这话说得真真讨打,我好容易归宁一回,住一夜便要接我回来。”
“总是不要常住的好,叫人看了,只当你我不睦呢。”白琅道。
秦念咯咯笑出声儿来,将脸蛋儿埋在他怀里,道:“娘子回母家住一日,做郎君的便要去接,这般纠缠成什么样子!叫人看了更要笑了。”
“哦?我以为,是归宁半年,夫婿家都不去搭理的人更要被笑。”
“是郎君会被人笑啊。”秦念道:“男子不都认为,将娘子丢在脑后的方是真英雄大丈夫?”
“我不这般想。”白琅道,他神色却不是玩笑,只道:“我独有你一个亲人,如何还能丢在脑后。”
秦念一怔,想问一句,却没有问。
他这么说,怕是已然不把李氏和白瑶当做亲人了。或许,他也没有把父亲的妾室与庶女放在心上的必要……她看在眼里的,在人前,白琅待李氏温和谦逊,是嫡子待庶母的规矩,待白瑶则是恰到好处的严厉,正是长兄的风范。却原来……在他心中,那两个人算不得亲人么。
李氏不算,也便罢了。白瑶,却是这世上与他血脉最是亲近的人。即便白琅少年从军,那么一整个孩童时光,也总该与白瑶一同长大,怎的就连这几分兄妹之情都没了?又或者全是因为白瑶前阵子闹出的事情?
秦念实是想不通这个,第二日回了翼国公府,拜见了爷娘,交代了下人去请脉脉与殷殷的父母去她院子里候着,便直奔了崔窈的屋子。半路上正遇着秦愈出门,兄妹两个久为相见,又偏不是兄友妹恭的德行,自然是调侃了几句。待得秦念见到崔窈,她已然静静地捧书读了好一阵子了。
崔窈此人,简直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精怪。博学多才,性子又较秦念审慎得多,除了这些,还通晓京中一应贵人家中的闲杂传说——这样的一个人物,在京中的夫人们中极是受喜欢的。这一身世家的气派,饶是裴夫人想法子教导秦念,秦念也始终没好生往心里头去。
但她自己,也还是喜欢崔窈认真读书时垂眉静心的温婉模样的。秦念表示喜欢的法子便是比出手指在唇边,示意婢子噤声,悄悄溜到崔窈身边,脆生生明亮亮地喊了一句:“五嫂!”
这一声险些将崔窈惊出个好歹,待抬眼看稳了秦念,便用手中的书册敲她:“有身子的人也没个正形!还不稳重敦厚些养养气啊!”
秦念伶俐躲了去,方道:“五嫂连有身子的人都要敲打,怎得这样凶啊。”
“有你狡辩的!”崔窈踏了绣履站起,却到底是欢喜,脸面上带着笑,道:“我家的阿念真是越发俊俏起来,可见郎君疼爱非常。”
秦念听她促狭,哪里肯饶,姑嫂两个打闹一番方坐了,道:“五嫂,我今儿来,可是有事要问的……您看,正室的侍嫁婢抬身做妾,嫡子会怎样看待她?是该当做姨母尊敬呢,又或者……”
“侍嫁婢抬身做妾?”崔窈是何等聪明的人物,听了便道:“你说的,不是你府上的那一位人物?怎么,白将军太过尊奉她,叫你看着心累了么?”
秦念道:“白将军若是尊奉她,我自然也要尊奉的,这倒没什么要紧。只是,我看郎君对她……实在是有些疏离。”
“只是疏离而已么?”崔窈道:“看来,他还不知晓从前那一桩传言呢。”
“是怎样的传言?”
“这……”崔窈眼睛一转,示意堂中众婢退下,方道:“你竟然从不曾听说过?难怪你们夫妇两个会为她收拾那一摊烂账!我只道你是得嫁如意郎君可了心,方转性成了个敌我不分的痴人呢……”
“她到底做了什么事儿,值得这般憎恨?”
“她脱籍抬妾,大概正是白夫人有身孕的时候。据说当年她感激非常,虽然做了妾,白夫人性子又宽和,不叫她伺候,她也日日常伴。更是时常亲手做了糕饼进献。只是,十月期满,白夫人生育之时极是顺遂,初产也不过三个时辰,小郎君便出来了,之后做阿娘的却突然血崩,怎生也止不住。药石无用,终至玉殒。”
秦念面上微微变色,道:“我不曾生养过,可若不难产,就不该血崩的是不是?”
“不难产而血崩,实在很少。”崔窈道:“偏巧那时的女医与我伯娘相熟,有一回与伯娘诊脉,便说到此事。只道白夫人当时怕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血流极快,实在蹊跷。若不是自己吃下了什么活血化瘀的药物食材,单凭室内熏香之中的郁金、*与麝香,决计不会有这般恶事。”
秦念抿口,道:“她自己一定不会去吃活血的药材,只怕别人也不能灌她。按这般话说,便是有人给她‘调补’了许久吗?那个人便是李氏,对不对?”
“这话谁也不好说定了,但女医也说,十之□□与李氏脱不开干系。除了她的糕饵之外,白夫人的饮食皆有灶间婢看着,怎么会大量服食活血的物事?”崔窈道:“只是,即便是她下手,你也说不准她的因由。是憎恨对她那样好的夫人,又或者是有人借她的手搅乱将军府,这可都说不清楚。”
秦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这初夏和暖的早间,自己身上竟漫过一层凉意。
要么,李氏是个当真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毒妇,要么,那背后指使的人……苍天见谅,那一霎,她想到的便是白家的长媳郑氏。
虽然李氏当家与白琅母亲身亡之间隔了四年,但除了许她一个妾室当家之外,还有什么好处能诱使一个人背叛从小服侍的小娘子,对故主都下出这样的毒手来?
人心可怖,至于如此。想来谁会怀疑自己身边的侍嫁婢呢,到了夫家,哪个女子不觉得从娘家带来的家生子更可信些?
“这也算得是母家带来的人了……”她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大堂姊嫁人的时候,伯娘便特意看了她身边的侍嫁婢,将那两个性子高的换了。粗蠢的便是不成事,可也不会坏事,是不是?”
崔窈这话正正戳中秦念的心思。她如今是有些头疼了,她那两个侍嫁婢,脉脉是粗蠢了些,却显然有心“上进”的,殷殷虽然不“上进”,又是个寡言而心思多的。
如今要如何处置?若是单让脉脉嫁了人,远离了将军府,殷殷未见得便不会兔死狐悲,更何况她两个原本便是孪生的姊妹!若将殷殷也一并打发出去,便无异于自断手足。
她当然也可以买一批下人来,但要调丨教到堪用,还需要时日。再者,新婢子的心性更加莫测,也未见得就好了……
第 060 章 贤德
秦念天生也不是一个一颗性能剖做八瓣儿的人物,心里揣着事儿,当着崔窈又懒得掩饰,面上便压了下来。
她是不怕崔窈看的——她心底下真真是有些慌了。崔窈今日所说的那些旧事,实在是出了她意料了。倘若白琅如今不待见李氏只是因了李氏昔日对他不甚亲近,那倒也无妨,左右庶母嫡子不对付也不是一家两家才有的事儿。但这偏生极可能是做婢子的谋害了主母的一桩罪案……
若是不想,尚且无妨,一想,便觉得心口子有一块儿提了起来。
李氏能害死主母,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白琅若是知道此事,能和杀母仇人这样平和的相处,心底下能压住多少仇恨?便是不说这一些——单是想想人心叵测,她便得再掂量一番这一遭回府的打算。
她原本是想暗示一番脉脉和殷殷的爷娘,使他们同做女的说不要肖想郎君。然而此刻回头看看这打算,却是处处都不妥。其一,她高门大户千金的身份,和一对年老的奴婢说这个,实在是太过跌颜面;其二,便是她想个法子,将事儿说平了,又如何呢?她们不可以当着面儿对不住她,可心底下难免有怨的吧?
叫人生了怨怼,事情便不算做的十分完满。虽然她想着脉脉与殷殷决计不是如李氏那般森然可怖的人物,但到底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她心思动着,崔窈却是不满了,道:“阿念,敢情你来我这里一回,便是来发呆的?眼珠子直直的!”
秦念应过神思来,方赔笑道:“好五嫂!我心里头有事儿呢,才出了一会子神……您没有恼我的意思吧?”
“有事儿?”崔窈笑一声:“你家里头又没个婢妾弟妹的,有什么好挂心?难道那老婆子还能算计你腹中的金玉儿不成!不过啊……我倒也有些想法,说给你听,你可别笑。那人自己是借了你阿家有身孕的当儿爬上来的,如今郎君待她与她小娘子皆不甚亲厚,她会不会念着故技重施,再……”
秦念先前只想着不要叫脉脉跟了白琅,全然没想过李氏那边儿,叫崔窈这一提点,脸上堪堪变了颜色,道:“这……该不会罢?”
口上虽然这样说,她心中却是忆起了旧事——哪儿能忘掉呢,白瑶那心心念念的好表姐晚儿,不就是李氏的娘家侄女?倘若白琅当年心思不定,又或者晚儿手段更高一些,真叫他得了她去,只怕自己没进门,府中便很有几个庶子庶女等着了。
李氏当着她的面口口声声骂晚儿教的不好,没有廉耻,四处走动勾搭郎君——可这话是谁说的也该看看情形啊!当初若不是当权的李氏默许,那一个歌姬,敢把白府当姑母家往来?做姑母的趁着主人有身子当了妾,侄女又是这般,明摆着上梁不正下梁歪。
如今晚儿虽然没了,可谁知晓李氏还有没有些甥女侄女,朝儿暮儿的?
再退一步说,她防得住脉脉殷殷,如何能防住这天底下所有能看上白琅的未嫁女?上等门户的千金自然不乐意给人做妾,可那些一辈子能给个官身郎君做妾便是烧了高香的贱户女呢?白琅这样好颜色好前程,除了一旦打起仗来可能为国捐躯之外,哪一桩不是个得人心的好郎君!
“不会?你脸儿都白了!”崔窈咯咯笑道:“你要是要防着李氏呀,就把今儿我说的和白将军透个口风,他自己会查。到时候……”
“他与李氏原本也不甚亲近的。若真是李氏送了人来,他只怕是不肯接近,但……若是旁人呢?五嫂,我真有些怕了,倒不是怕有谁敢对我下心思,只是我舍不得他……实在是没法子想若他和别人亲近我该怎么好!”
崔窈先前只是打趣,听了秦念这般说,却是一怔之后笑得眼儿都眯了:“痴儿!他宠着你呢,若是寻常男子,谁没个通房妾室卿卿娇娇的?他这还没同旁人做什么,你看你,你这样儿……你也是个国公府的千金?趁早收了罢!我只同你说两条,我阿娘教我的,你听了下一回可要拿些好东西来孝敬我!”
秦念叫她一顿嘲的几乎放不下脸来,正要别扭,却听得最后一句,不由睁大了眼,道:“好五嫂!我那紫玉臂支给你,你说!”
“谁稀罕那些个了!”崔窈笑啐一句:“这样吧,我说给了你,今后我若有事儿求你,你不得混赖了!”
秦念自然点头,她方接着说:“其一呀,男子若是看上了谁,你想拦,那是拦不住的。若果然能拦住,这必是个怕妇汉,没有出息了。你看着又有何益?其二,他若是不想找别人,你便是将一个玉一样的人儿打扮好了推到他怀里去,他也忍得住。若是忍不住,就定是个没定心的,成不了事儿,塞给别人,倒也胜过在你面前讨嫌,你说是不是?”
秦念一怔,道:“五嫂这意思……这全在男子自己了?”
“不然呢?难不成女子还可以用强逼了儿郎就范不成?”崔窈道:“你要是想叫白将军一辈子只欢喜你一个人,趁早别想着将他身边的人都打发干净!只要你最拢得住他的心思,便是偶尔和别人有个一两遭,最爱重的也还是你。再说,我看白将军心气高得很!你且想想,他挑了这么久才娶了你,你有了身子,可见他也不是如别人说的一般有隐疾,这样的心力,不是谁都有的。”
“但我是妻,选妻与选妾……”
“那自然是不一样,可他若不十分挑拣女子容貌,早就弄了三四个房里人了,还要巴巴等你娘子过门,给他应许了才行?”崔窈讲话挑破,也顾不得丑了,道:“你真是昏了头,你且看看,一个男子整日价看着长得还不如自己的女娘们在眼前晃悠,他能有什么心思?你这颜面生得这样好看,否则,他未必就喜欢了你呢!”
秦念听着这话,怎生都像说白琅太过好色,可细细想来,崔窈说得也没错。谁不喜欢个好看的?便是她也喜欢俊俏郎君,若白琅长得黑粗蠢钝的,随他和谁亲热只怕她都懒得管!只是白琅挑拣,这好看的标准,定得实在是太过高了些,高到二十年也就挑了她一个。
但挑拣总也胜过荤素不忌!想想白府里那些个人物,还真叫崔窈说着了——真没一个比白琅生得好看的!那些个婢子,大的有二十五六岁了,眼看放在外头过几年就该商量孩儿的婚事了,小的才十三四岁一团孩气,脸都没长开,白琅这样的人,怎么看得上这一窝歪瓜裂枣?
不过,说来这一拨子人便是小的也在府中呆了四五年了,可见当年晚儿来府上晃悠的时候也是这样一种景象——有心弄来一府的枯枝败叶来映衬一朵菡萏,偏生白琅还没看上眼。只怕当年李氏心窝子也疼得很!
“你别沉着脸啊!”崔窈见她还是这副神情,不由补充道:“我不是说你白将军的不是!你长得好看,难道不是好事儿么?”
秦念抬起头,莞尔一笑:“五嫂,到底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多谢你今日提点了!”
崔窈莫名道:“你是想通了,要笼着白将军么?可是……难不成……”
秦念笑得甜甜的,道:“五嫂,莫说一件事儿,十件事也依你!”
说罢,她立起身便道:“我现下还有事儿,转头再来与五嫂说话。”
“怪生生的。”崔窈道,却也不留她:“忙去吧,女娃儿大了,一颗心都在夫君身上,连我这样好的阿嫂都不要了!”
秦念听着不对味儿,驻足道:“五嫂这是……吃醋?”
“谁吃你的醋!走你的!”崔窈笑得咯咯的:“你记得谢我就是了!”
秦念也来不及多想,便出了门。她知晓该如何对付脉脉了——何止脉脉,再来多少个人,只要没有容色殊丽冠绝天下能叫白琅自己倾心的,都能用这法子打发了去。
郎君不喜欢啊!她一个妇人,再如何“贤德”,都不能强逼着郎君要了那些女子吧?
到得她那一处院子,脉脉与殷殷并她们的爷娘均已然到齐了。四个人立在廊下,正在说话,见秦念来才纷纷行礼。
秦念盈盈笑了,道:“劳烦两位!今日请你们来,原是我一桩心事——脉脉殷殷自小伺候着我,年岁也不小了,总不能还拘在身边罢?但她们的婚事,我总觉得一个人定夺也不太好,便想着来问问你们做爷娘的怎样想。”
“为奴为婢的,哪儿有这份子本事,”却是做阿娘的先说了话:“得幸伺候七娘,是她们两个福分。七娘在那边儿看上了什么人物,给安排了,咱们总是感激的。”
这便是聪明人了。秦念心道,脉脉殷殷两个虽是跟着她的,但她们的兄弟们却还在翼国公府。做爷娘的若是为了女儿的婚事指手画脚得罪了秦家的千金,断断是对儿郎没好处的。
但这句话听在两个女娃儿耳中只怕便不是如此了。秦念分明看到殷殷瞟了脉脉一眼,而脉脉打了个寒颤。
大热天的。
“既然做爷娘的都这么说了,那么该得处置她们两个婚事的时候,我也不往二位这边叨扰,自己做主了。”秦念的声音依旧轻轻和和的,只是脉脉颜色已然大变,她看在眼中,话依然是对着两个老的说:“多谢二位教养这样的女孩儿给我,我用着很是得心应手……秦念如今手上也没有什么好的,给二位一百匹绢帛,五百斛水晶米,且做个谢意罢!”
她这话说得更加不同寻常,眼看着脉脉已然畏惧至极,却仍旧不动声色——这些东西,原本是想叫那一双老夫妇劝服了女儿再给的。但同样一笔财物,奖励功勋同安抚苦主的意思便截然不同。
“若是无事,二位便回去吧。她们两个有我做主了。”秦念道:“殷殷,脉脉,你们过会子来我房中,也说说……你们都想要什么样的夫君?当着爷娘不好意思,当着我可不必羞赧了吧!”
她眼神儿好得很,分明看到殷殷气得在脉脉脚上狠狠一踩,脉脉吃痛却半点儿不敢吱声。
第 061 章 良辰
“女孩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秦念在堂中坐了,却不看脉脉与殷殷,只将手抚平了膝上的裙褶:“当着我也不必羞赧,若是有心上人,我想法子给你们成全了,若是没有,我且看着挑,总不会叫你们嫁了不好的。”
那两人却是一片寂静。秦念待了一阵子,道:“非得我点着你们吗?脉脉,你如何想?”
脉脉当即便跪了下来,道:“奴婢情愿伺候娘子一世。”
秦念含笑点了点头,道:“你有这心,我自然欢喜。可嫁了人也不耽搁伺候我啊。”
“我……”脉脉一怔,咬了牙,什么也说不出。
“莫不是看上了郎君吗?”秦念仍然带着笑:“你若是想伺候郎君,我倒也不打算拦着。只是你现下还是贱籍,做不得良妾。贱妾么……说不准只能是个通房婢子,你可愿意?”
她这话自然是试探了,脉脉却道:“奴婢不敢自专,但凭娘子做主。”
秦念听得分明,复又看向殷殷,道:“你呢?你也愿意做郎君的通房?”
殷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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