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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阳-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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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尽量移动她的手,感觉上是摸到了一个木质的东西,至于那是什么,却说不上来。

一直到了那裂缝,扩大到了三十公分时,已经很容易可以看清裂缝内是什么了。

裂缝之内是木头。

或者可以说,是大树的树心,大树如果在完全裂开之后,光滑的树心就会显露出来。

是什么力量,又有什么目的,使大树要进行这样的变化,黄蝉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静待其变。

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这是一个很神秘的日子),午夜时分,一声比往日更大的声响,大树完全裂开,有直径约五十公分,长度约两分尺的树心,滚跌了出来。

两段树心的木质,很是光滑,在广场土并排滚动得极快,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包括了久经应变训练的黄蝉在内,都惊呆了,不知道那是什么妖异。

等到黄蝉定过神来,想要下令,制止那两大段圆木滚动时,更怪异的事又发生了。

只听得又是一下爆裂之声,那两段树心,在突然静止之后,又再齐中裂开,裂开之后,在树心之中,突然弹起一男一女,全身赤裸,头梳高髻,盘腿趺坐,出现在各人之前。

黄蝉记载著,当时在场目击这异事发生者,连她在内,共十七人,资料之中,详细地列明这十七人的姓名、职位等等。

黄蝉还记述著,当她目击那种奇异的现象时,她的脑部活动,根本无法正常运作,所以在那刹间的想法,也不是很合常规。

她首先想到的,竟然把那裂木而出的一男一女坐像,当成了是放在盒中的“不倒翁”  盒子跌在地上,跌开了,不倒翁跌出来,自然而然,竖直了身子。

接著,她混乱的思绪,又忽然想到了一些植物传播种子的方法,也是利用开裂的动作,把种子弹出来的。豆科植物,芝麻乃至凤仙花,都用这种方法来散播种子。那一男一女裂木而出的奇景,也有点像大楠树的种子成熟,所以树干裂开了,把他们弹了出来。

她又想到,大树像是孕妇,在树中孕育了那一男一女,等到成熟了,就用这种方式,把他们带到了人间。

黄蝉把她在那刹间的感想,详细地记述了下来。

我看到这一部分时,用手拿住了显示微缩软片的萤幕,望向白素:“这女人……竟以为我会相信她的记述?”

白素的反应很平淡:“或许,她以为卫斯理可以接受任何不可思议的事。”

我“哈哈”一笑:“别对我寄以太大的希望,像她记述的事,我不会相信。”

白素道:“请给我一个不相信的理由。”

我怔了一怔,这“不相信的理由”,一时之间,还真不好说。我提高了声音:“请给我一个该相信的理由。”

白素扬了扬眉:“那一男一女两个像,他们还在,只是你不愿去看。”

我再挥手:“就算有那两个像在,也难以想像他们是从树木之中迸出来的。”

白素笑:“看来卫先生的想像力,比起那位吴先生来,差得远了!”

我有点恼怒:“你说到哪里去了,哪位吴先生?”

白素只给了我三个字:“吴承恩。”

我呆了一呆,吴承恩,他的名著是《西游记》,其中的主角是一只后来皈依了佛法的猴子,这只猴子是从一块大石中迸出来的。

一块大石孕育出了会七十二般变化的神猴,这样的想像力,自然比大树之中,孕育出两个人像来,要丰富得多了,我确然自愧不如。

可是,神话是神话,事实是事实,我的朋友之中,年轻人和黑纱公主,声称他们曾进入神话世界,而我现在,却分明是在人间。

我仍然大摇其头:“她一定另有目的,所以才把故事编得离奇怪诞,想叫我人彀。”

白素低叹了一声:“成见,俗称‘有色眼镜’,很阻止人作出正确判断。”

我没有再说什么,接连闷哼了好几声,才放下了遮住萤幕的手。

黄蝉仍在说她的想法,她一直以为那从树心中迸出来的一男一女是真人,一直到她大著胆子走近去,伸手触摸到了他们,才大吃了一惊  竟是木质的!

本来,应该是从树中迸出了两个活人来,才叫人吃惊的。可是由于那一男一女,太像真人了,在半开半闭的眼中,似乎有眼光在闪耀,而竟然是木头的,这就叫人惊上加惊!

黄蝉在定下神来之后,心知这档异事,实是非同小可,所以当场宣布,发生过的一切,列为国家最高机密。把那一男一女,搬入了密室,动员了许多专家,也动用了许多仪器,对这两座像进行研究。

研究的结果倒一点也不出人意表:人像的质地是白楠木,连确实的木龄都测出来了:六百四十一年。

这个准确的数字,给了黄蝉相当的启示。

她知道“神木居”是元朝建造,那两株树也是在相近的时间移植的,这数字正好吻合。

而且,她同样检查了大树,树龄是六百七十年,树心的木龄,则和人像相同。

那也就是说,两株大楠树,在成树之后约三十年,就发生了奇异之极的变化  在树干中间,开始生出一段新的木质,而在那段木质之中,又孕育了两个人像,经历了六百多年之久,这两个人像,才裂木而出。

这说明了什么呢?

黄蝉提出了这个问题,接著,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资料至此,已简述完毕。

我先发表意见  举高了手:“保证没有成见。”

白素摇了摇头,表示不信,我道:“植物天然形成人形的情形,多有发生。人参、何首乌,多有人形。”

白素扬眉:“像到了这种程度?再好的艺术家,也造不出这样的雕像来。”我道:“鬼斧神工,大自然的杰作,不是人为所能及于万一。”

白素皱眉:“实际一点。”

我道:“植物会变人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多有花木成精的故事,《聊斋志异》中最多。也有传说之中,人参到了二千年以上,就会变成小孩子满山乱跑  也是赤身的,看来花木之精,不擅著衣。”

白素叹了一声:“别胡言乱语。”

我否认:“不是胡言乱语,这两个人像,说他们是树精也好,是树神也好,总之,和传说中的各种精怪,都可以发生关系。”

我确然是十分认真地在运用我的想像力,对这怪事作出假设。白素也不再说我“有成见”了。

她眉心打著结,我知道她正在设想什么,所以没有去打扰她。

过了一会。她才问:“原振侠医生曾说过,他认识一个怪医,曾经制造出一个可能是人蛙合一的怪物,他曾在黑暗之中,碰到过那精怪的皮肤,滑腻如同蛙皮?”

我立刻知道白素这样问的意思,我用力摇头:“蛙和人合一,还可以设想,因为大家究竟全是脊椎动物,而若是说动物可以和植物结合,这未免……难以设想。”

白素妙目盼兮,向我望来,我立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而且,也立刻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动物和植物的结合,非但可能,而且早已实现。遗传工程学家把萤火虫的基因,和烟草的基因相结合,就产生了会发光的烟草。

而且,从理论上来说,生物的遗传基因,可以作无数的配合,如果把苹果和牛的基因结合,可以产生出牛角上会结出苹果的牛,或是树上会长出牛肉来的苹果树。

这门在近二三十年中,迅速发展起来的科学,在理论上来说,可以造出任何怪物来。

遗传基因工程学集中研究的是生物的“去氧核醣核酸”,简称DNA,那种隐藏在细胞中的东西,蕴藏著一组密码,包含了生命的全部奥秘。

人类的科学已经闯进了这个极度神秘的领域,虽然才起步不久,但是前程之广阔,可供想像的天地之宽广,已经令人神为之夺,气为之窒!

我这时,只是略为想起了一些,已经禁不住脸色苍白了起来。

白素缓缓地道:“你想到一些什么了吧。”

我道:“不具体,但是……至少,动物和植物是可以结合的。”

我说到这里,陡然吸一口气:“和黄蝉联络。”

白素立刻拿起了电话来,看来,她早已知道,在我看完了全部资料之后,必有此举。

电话一通,就听到了黄蝉的声音:“全看完了?”

我和白素齐声道:“全看完了。”我加了一句:“资料好像还不完善。”

黄蝉立即道:“再完善的资料,也不如亲眼看实物的好,卫先生,你说是不是?”

我想了一想,才有了回答:“请你先到我这里来一次再说。”

黄蝉立时答应,不到半小时,她就来了。在她来之前,我和白素,又各抒己见,作了一会讨论。

黄蝉一到,我开门见山就问:“你究竟有什么目的,非要探索那一男一女,两个‘木人’的秘密不可。”

黄蝉没有立刻回答,白素柔声道:“你不说,他不会再继续下去。”

黄蝉咬了咬下唇,神态极动人,她昂首甩发:“好,我说  怪事发生之后,我作了报告,一个首长看到了报告,也来看了那两座像,他认为,那两个确然是树神,是吸收了大树经数百年的精华,修炼而成的。”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那又怎样?把他们煮汤来喝,可以延年益寿?”

(十二)异种生命

黄蝉苦笑:“不,首长认为,那两个树神,应该可以有生命,他下令要我设法令他们还阳。”

我要竭力忍著,一句粗话才没有出口。

我的神情自然不屑之至:“怎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还阳’?木头人根本没有生命,没有灵魂到阴间,如何能叫他们还阳!”

黄蝉直视著我:“那位首长的想像力很是丰富,他认为,一定是早几百年,有人进入了树身,潜身树中修炼,本来是有生命的。”

我瞪著黄蝉:“当然是有生命,树的生命。”

黄蝉却道:“人的生命。”

我仍然瞪著她:“那位想像力丰富的首长,如何想像两个木头人会有人的生命?”

我语中有讽刺之意,那是谁都可以听得出来的。黄蝉侧著头:“他的假设,也可以说是我的假设  至少,我同意了他的假设  ”

一直以来,黄蝉不论说什么,都十分直截了当。可是这几句话,却说得拖泥带水,啰嗦无比。

我皱著眉,正想表示我的不耐烦时,白素已然道:“我明白了,这假设,确然大胆之极,简直是难以想像的想像,你和那位首长,都了不起,确然想像力丰富之极。”

我更是有点恼怒了  连白素的说话也变得这样不明不白起来,这绝不是她一贯的作风。

我向她望去,一和她的目光接触,我就立刻感到,她的目光之中,含有责备之意。我怔了一怔,先想到的是:怎么我没有怪她,她倒反而怪起我来了?

继而一想,莫非是我疏忽了什么,应该想到的,却没有想到?

再接著,脑中灵光一闪,我也想到了  那几乎是难以想像的想像。

我张大了口,刚才我还嫌黄蝉和白素说起话来,不明不白,现在我比她们的表现还要差得多,我竟然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白素先开口,她对黄蝉道:“你们研究的时间长,一定已找到了适当的语句,可以把这种设想表达出来。”

我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因为一时之间,我确然找不到适当的语句去表达。

黄蝉一字一顿,用她那动听的声音道:“我们认为,若干年之前,有人把人的最初生命形式,和树的最初生命形式结合,使它们一起生长,这才形成了如今这种奇异之极的现象。”

黄蝉的话,说得再明白也没有了!

人的最初生命形式是什么呢?

是一枚受精卵子。

树的最初生命形式是什么呢?

是一粒雌雄结合了的花粉。

日后,极其复杂的生命形式,都从这最初的开始演变出来。

而在这最初的开始之中,已经固定了生命日后演变的一切过程。

受精卵会变成人,花粉会变成种子,成为大树。

如果在最初的开始,就令它们结合,把两者的遗传密码混合,那么结果会发生什么样的演变?

当初进行这种混合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能预见到今日的情形?

今日的情形是:木中有人,人中有木,孕育成熟,木还会把人“产育”出来,分明是人,却全是木质。全是木质,却又分明是人。

这样的人,是不是有生命?

能令这样的人有生命,是不是可以说把这种人的灵魂找了回来,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令这种人“还阳”了  由木头人变成了活人!

刹那之间,我的思绪紊乱之至,我甚至想到,这样的“木人”,会不会在阳光、泥土、水分的作用下,生出根和叶来,又由木形人,变成人形木。

我的思绪,杂乱无章,想到哪里是哪里,我相信白素,甚至是早已有了这样设想的黄蝉,这时也一样思绪紊乱,因为事情实在太“不能想像的想像”了。

我当然有极多的疑问。在众多的疑问之中,我最先问的一个是:“有什么目的?”

要令人形木,变成有生命,目的是什么?

黄蝉吸了一口气:“树木的遗传基因,可以使树木的生命,延续好几千年,而人的遗传基因,使人的生命,在六十年之后,就进入了衰老期。”

我抬起头来,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我明白了,目的是老课题:长生不老。

人为了追求“长生不老”,用尽了方法,从来也没有成功的公式  个别人“成仙”的例子,也确然是由于遗传基因得到了彻底改变的结果,但是想到利用树木的长寿基因,那真是古怪至于极点了!

我苦笑:“确然,那两个人已经得到了树木的生命形式,可以好几千年不衰老,可是,这种形式的长生不老,又有什么意思?”

黄蝉的语调有点急切:“他们既然有树木的遗传,也必然有人的遗传,要是能令他们恢复人的遗传,也就等于令死人还阳,成了活人!”

我不由自主摇著头  事情更怪诞了,如果能做到这一点,那么,这个人的肌肉组织是木质的,骨骼也是木质的,内脏又是什么质地的呢?

是不是有的地方,组织如人,有的地方,组织如树?

如果这样,那多半骨骼是木质的了。

我忽然又想起,在中国的骨伤医术中,有“柳枝接骨”之术,植入骨中的柳枝,会被钙化,成为骨骼。这两个木质人,是不是也会有这种变化?

我感到晕眩间,黄蝉道:“我们感到,这种事全然超越了人类的知识范围,只有请卫先生来一起商议,才可能有结果。”

我勉力定了定神:“可是你们所用的方法,也未免太迂回曲折了。”

黄蝉苦笑:“你该知道你的‘保护罩’是多么难以攻得破,我们也是不得已。”

我“哼”了一声:“我的保护罩算得了什么,有比我更懂得保护自己的。”

我这时,已经想到,这桩奇事,既已发展到了这一地步,我想要不参与,已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我自度并没本领彻底解决它。虽然我可以作出若干假设,但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而我心目中,已有了一个不必解决这宗怪事的好所在,这个所在隐秘之极,所以我在说出来之前,先有了那两句话。

那句话一出口,我忽然觉得白素伸指,在我的腰际,轻轻点了一下,那是她在示意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她在作出这样的示意之前,当然知道我将要说些什么,由此可知她的想法和我一样。

白素一方面阻止了我的话,一面已在问黄蝉:“相信你们不单有假设,而且必然已经绕著这个假设,作了不少研究。”

黄蝉立即道:“是。”

白素再问:“你们的研究,已有了什么结果?”

黄蝉道:“可以说一言难尽  绝不是我们不愿公开研究的结果,而是实在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得明白,最好的办法是  ”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已接了上去:“最好是我们亲自去看!”

黄蝉点头:“正是。”

我和白素互望,白素有鼓励我答应的神情,我则还很是犹豫。

黄蝉道:“保证没有任何节外生枝,保证没有和研究人员之外的任何接触,保证不对两位作任何干犯。”

她一口气说了三个“保证”,态度诚恳之至,我叹了一声,心想就算是一个陷阱,我也非跳下去不可,因为事情实在太奇特有趣了。

于是我道:“好。”

一见我答应,黄蝉这个身分如此异特的美人儿,意像是小女孩一样,拍手欢呼,一跳老高!

黄蝉确然诺守著她的保证,一架专机,由她驾驶,直飞目的地  并不是我故作玄虚,只为“目的地”,而是我真的无法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飞机在经过了我可以辨认的山脉和城市之后,机舱的窗子,忽然起了变化,成了镜面,那是通过温度的提高而得到的效果,于是我再也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我闷哼一声:“鬼头鬼脑。”

白素却原谅:“若是主人有不想客人知道的秘密,应该有保密的权利。”

她说了这句话之后,忽然改用唇语向我道:“我不让你说出勒曼医院来,也同样是为了保密!”

我笑著点了点头  白素果然知道我的心意。勒曼医院,只有勒曼医院的那些医生(其中有不少来自外星),才能解决这个玄秘。在地球上,也只有神秘的勒曼医院,才对生命的奥秘有相当程度的认识,可望在这种基础上,解决这个树和人之间的关系的谜。

我当然也知道白素阻止我说出来的原因  勒曼医院的存在,已不是绝对的秘密,对于医院几乎已掌握了长生不死的奥秘,太震人心弦,不知有多少强势力想和医院发生联系而不果。

若是因为这件事,而使他们和勒曼医院有了联系,那会给勒曼医院带来极大的麻烦!

所以,不宜提起。

后来,更证明了黄蝉他们,进一步的目的,正是想通过我,和勒曼医院取得联系  这一点,我也早有自知之明,自知没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勒曼医院才有!

飞机降落之后,四面环山,不知身在何处,山谷之中有两组建筑群。我出言讥讽:“这奇异现象研究所的规模真不小。”

黄蝉淡淡地道:“还有别的机构。”

上了一辆密封的车,直驶进了一个建筑物之中,黄蝉提议:“先去看看那两个‘人’?”

我和白素都没有异议,在打开了一扇大型保险库的门之后,见到了那一男一女两个“人”,我和白素走近他们,一直到了伸手可及处,仍然无法相信这两个不是真人。

尽管他们一动也不动,可是却具有强烈的生命感,绝对影响人的判断力:这不是一个物体,而是生命,不管是什么形式的生命,总之是生命!

我和白素,屏气静息地注视了好一会,黄蝉道:“可以触摸他们。”

我和白素一起伸出手来,轻抚著,有木质的感觉,但同样也有肌肤的温润。

我陡然想起,望向黄蝉:“你应该已进行过组成细胞的显微研究。”

黄蝉道:“是。”

她不等我再问,就道:“结果惊人之极,细胞组织既非植物,也非动物,从来也没有见过,而且肯定是活的,有生命,详细情形,可以给你看我们拍摄下来的上千幅显微相片  相信世界上没有一个生物学家见过同样的细胞组织。”

黄蝉并没有夸张,当那些通过电子显微镜三千倍放大  拍摄下来的照片,逐张在我们眼前展示之际,我们绝不怀疑它有生命,也被细胞兼有动植物的特性而目定口呆。

然后,我们被请到一间极舒适的会客室,另有两个人在,一个已上了年纪,目光炯炯,显得他机警之极,另一个则被介绍是生物学家。

一进来,黄蝉就对那老人道:“首长,卫先生完全能接受我们的假设。”

首长的声音宏亮:“太好了,卫先生能令他们还阳?”

他这样开门见山,我自然也不转弯抹角:“阁下用了‘还阳’这个词,并不合适。”

首长笑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有生命!”

我吸了一口气:“我才见过他们,我觉得他们根本有生命  像树木一样,静止不动,就是他们的生命方式,我们无法,也毋需给他们生命。”

首长浓眉牵动:“那算是什么生命?”

他略顿了一顿,终于提出了“最终目的”:“或许,那个勒曼医院,会有办法改变他们的生命形式,使他们能动能说话。”

白素又在我腰际轻碰了一下,我“啊”地一声:“神秘的勒曼医院,贵方和他们有联络?”

我真要做起戏来,演技也堪称出色。首长轻笑了一声:“没有,正想拜托卫先生。”

他目光炯炯地盯著我,我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首长沉下脸来,样子难看:“难道没有商量余地?”

我确然相当认真地想了一会:“有,把这两个人交给我,由我全权处理,或者有可能,交到他们手里。”

我话还没有说完,首长已勃然大怒,霍地站了起来,我则用不明白他为何发怒的神情望著他。

这老头儿,竟然如此没有风度,在盛怒之下,竟大踏步拂袖而去。

黄蝉低叹了一声,我笑了起来:“机关算尽太聪明!”

黄蝉木然,白素忽然问:“你们当然已检查过,这两个人有思想?”

黄蝉震动了一下,才道:“不能肯定有思想,但是有介乎植物和动物之间的生物电波。”

我也叹了一声:“看来你们是决不肯交出这两个人的了,这当然是错误的决定,正像当年,决定了将大树锯下来一样  若不是把树锯了下来,说不定大树裂开,走出来的是两个鲜蹦活跳的人。”

黄蝉口唇掀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来。过了好一会,她居然也用了《红楼梦》中的一句话:“我再也不能了!”

白素过去,在她的手背上,轻拍著,表示安慰,她们四目交投,看来有一定程度的心灵交汇。

我们自然没有必要再留下来,黄蝉把我和白素送回来,自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她。

这个故事的结束,很有点古怪。

黄蝉说她“再也不能了”,可是我却不想就此放弃。回来之后,我设法和勒曼医院联系。由于我和勒曼医院有过许多次接触,所以要和他们联络,并不困难,有一次,还促成了一段组合古怪之极的姻缘  就是由于这段姻缘,才使我找回女儿的。

开始联络之后的第二天,电话响起,是一个听来愉快的青年人的声音:“卫先生,这一次,又有什么有价值的资料提供?”

我道:“有,但是相当复杂,需要长时间叙述。”

那边的回答是:“绝无问题!”

于是,我就用最简单的方法把这件怪事叙述出来,才说了一小半,电话中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急促而略带愤怒:“那两个……树中出来的人,现在在哪里?”

我没有立刻回答,因为对方这样插言,很是无礼。

对方立时道歉:“对不起,卫先生,我追查这件事已很久  多年之前,我们把植物和人的最早生命形式结合,可以培育出另一类人来。可是发展过程中,成长了的大树竟被人锯走,自此下落不明,什么人会有那样野蛮的行动,把几百年的大树锯断?”

我默然数秒:“看来你在地球上的日子不够久,每天都有几百年的大树被锯下来  谁也料不到树中会有人。”

那人(自然不是地球人)仍愤然:“请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我把情形照实说了,那人道:“不要紧,可以很容易找到他们,应该还有法子补救。”

我好奇心大盛:“补救之后,情形如何?”

那人叹了一声:“不知道,他们处在死亡状态太久了,要使他们还阳,不是易事。”

那人居然也使用了“还阳”一词,使我大是惊讶  这也是我为什么选了这个词来做书名的原因。

我立刻要求:“有了结果,请让我知道。”

那人回答乾脆:“理所当然!”

和勒曼医院的联络到此为止。我不知道那人用什么方法把那两个“人像”自守卫严密的密室之中带走。但那人既然不是地球人,定必有非凡的能力,不必替他担心。而至今为止,还没有听到“结果”如何。

这是勒曼医院在我的故事之中,出现的第二个悬案了。还记得“密码”这个故事吗?那个“大蛹”之中的生物,还未曾蜕化出来,所以也还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我曾推测,那将是一个有翼的人。

暂时没有结果的事,将来始终会有结果的,对不对?

对了,还有  宋自然怎么了?

约大半个月之后,温宝裕突然和他一起到我处来,他竟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显而易见,黄蝉的“妥善照顾”,包括了把他那一段记忆消除的手术在内  极危险的手术,但他们却做得很成功。

…………………………………

(全文完)

备注:第 417 行,“血木”本为 '楠…南+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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