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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情冷少,勿靠近-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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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彤彤……”庄静妍不是没有失去过儿子的人,她能体会她的心情,泪已决堤。

    “妈……”她认出了庄静妍,如受伤小兽般的失控模样消失,在她面前化作再也忍不住的巨大悲痛,肩膀剧烈颤抖着,眼泪磅礴而下,“你让我再找找他……你帮我找找他啊……”

    “我不会相信他死了,除非我看见,除非我看见!!”巨大的悲痛化作力量,她猛然疯一般地直起身,将废墟上方那一块巨大的石头拼命推开,泥水溅得满地都是,掌心都被岩石锋利的断口割伤,她却不管不顾,痛哭着继续掀下面断裂成几块的钢筋铁板。

    “霍斯然,你出来,你说过的话呢……你答应我的事呢,你什么都没有完成,你说过要赔偿我一辈子的……你凭什么说话不算话,你有什么资格说话不算话……”

    “你不要死……霍斯然不要死啊……”

    庄静妍被人从后面架起来,远离她,捂着嘴哭得巨大而无声。

    这现场分明就像一场葬礼,唯有那一个人不愿相信,不想相信,无人有那个资格去制止她的这一场,因为没人能理解她的悲痛。

    终于——

    她“砰”得一声掀开一个石块的时候,脚腕一个踉跄猛然跪倒在了地面上,右膝如骨裂般剧痛无比,左膝却仿佛跪在略软的东西上!她双手颤抖着撑住地面,被剧痛惹得小脸惨白如纸,却慢慢僵硬地埋下头,看向左膝——

    跪在被渗水打湿的泥土上,的确是软的,可是……

    “你们其实可以先回去等,如果人被挖出来,上面会第一时间过来,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岑副书记对庄静妍哑声说着。

    那撕心裂肺般的痛哭声停了,似乎也没人注意。

    林亦彤慢慢错开了左膝,渗着血水泥水的青葱五指,颤抖着摸向那略软的泥浆,接着双手一起覆过来挖,挖的十指指缝满是泥,指腹都被里面快被冻成冰渣的泥土冻得没有知觉,却在猛然触电一般!摸到一个东西!

    慢慢拨开,再抹干净,那分明是人的手指骨节,并排着的五根,冷冽如冰!

    那一瞬,林亦彤左胸腔里的心脏被震得险些碎裂开,她小手颤抖着捧起那冰冷的,比自己大了两个号的泥污手掌,泪水转瞬滂沱,尖锐地哭叫出声。

    那声尖叫刺破了夜空,瞬间惊得周边一群人都震在原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亦彤,已经她正从渗水漏下的泥浆里拖住的那个厚实却被泥浆染黑的手掌——那是人的手!

    现场,顿时大乱!

    岑副书记在那一瞬间失了所有方寸,禁不住亲自扑上去,半秒后才反应过来,嘶吼着让周围的人赶紧过去一起挖。众人如暴乱的兽群一般拥过去,被那已经挖出的一只手刺激得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不再顾,齐心合力地将堆在上面的废墟扳开……

    她挖到他了……

    虽然那手冰冷得像被冻僵一样,可筋骨关节却还没有如死尸一般生硬……

    她见过也碰过死尸的,那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

    他没死。

    他还活着!!!

    ………………

    如一场海啸。

    如果不曾经历,就不知道,当悲痛就像十几米的巨浪冲上天空再灭顶而下时,她心里嘶喊到声嘶力竭的绝望。

    林亦彤不知自己是怎么抵达医院的。

    她只记得自己在众人的奋力挖掘中,死死地拽住,抱住,拖住那快要冷硬的身体,等他一点点被挖出来,痛哭着将覆在他头上,脸上的泥浆石灰抹开,死死抱着不松开。

    头顶呼啸着红灯的救护车将天空都映成红色,她跪在里面,满身泥水,已然忘了自己是一个外科医生,只紧紧抱着他的头在胸口,再难承受那撕裂心肺的剧烈痛楚,情难自禁痛哭出声。

    挖掘时,突然断掉的血迹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岩洞因爆炸而崩塌时,岩洞内壁一侧的排水系统被破坏,小股的水流已将血迹冲散开来,融进泥土。

    断裂成几块的石板压在他身上,从缝隙里漏下的冰冷的、甚至低至零下的水,和着泥浆裹住了他。

    跟她一起将人挖出来的战士们终于能懂,为什么生命探测仪在探测那么久后都没半点迹象。

    他伤得很重。

    或许该庆幸滚下车时撞在岩洞内壁一旁;

    或许更该庆幸倾倒的石板替他挡下了过重的重量;

    但长时间的泥浆包裹,身处零度以下环境,那已然微弱的生命迹象依旧揪心。

    等抵达医院时,她终于双膝一软,扑跌在了光滑的地面上!

    撞破的伤口痛得钻心,她却还要爬起来跟着进去。

    “彤彤!”庄静妍随后跑上来,架起她,看着她被岩石割破的掌心和十指,磕破无数次的膝盖,心疼得无以复加,“你先也去处理一下伤口,斯然已经送进去抢救了,你要维持体力,等他出来,你知道吗?”

    她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盯着急救室的方向,滂沱而下的泪水挂在脸上,颤抖着,这才恍惚看向了庄静妍。

    “起来,”庄静妍不顾脏和冷搂住她的腰,“孩子,对,快起来。”

    “妈。”她这才忍住了痛哭爬起来,在庄静妍的引导下坐上了一旁的长椅,叫了她一声。

    “我在,你要什么?”庄静妍赶紧说。

    “我在这里守着。”林亦彤抬起染了血水泥污的小脸,说,“你去休息吧。”

    这……

    她怎么可能去休息?

    “妈陪你一起守着……”

    “你去休息吧。”她冰冷的小手签了庄静妍,将她往外推。

    这病房之外有她,够了。

    唯有她在这里守着才是有意义的,对其他人来说,他的死活,都造成不了什么,他也不会在乎。只有对她来说有用。

    没找到他尸首前她任何揣测都不信。但现在找到了,他如果活,那边好,如果死了——

    她兀自低着头想着,嘴角勾起了一抹突兀的笑。

    。。

正文    318 已经决定好的事,没什么可急(3000+)

    庄静妍却没看清楚低着头的她是什么表情,但她坚持,她只好退开,退到远远的她看不见的地方。

    让她以为她已经休息了。

    顾学文作者后面一趟车过来,走到走廊尽头的庄静妍身后,拍着她的肩问“怎么样”,庄静妍含泪摇了摇头。

    这下除却四周七七八八走着的战士军官,就徒剩长椅上那个孤零零的纤瘦的人儿。

    她慢慢地蜷起来。

    鞋在来的路上丢了一只,不记得在哪儿了,光着的双手和一只脚上,满是泥浆,她蜷起膝盖,颤抖着轻轻抱住自己。

    冷若寒冰的空气里,想起——

    第一次见霍斯然。

    他骂过了她。对她冷笑。每一个表情,细节,眼神,都在回忆里慢慢放大。

    婚后,他有轻微的强迫症,被子叠得方正,刷牙杯总朝同一个方向摆放。胃不好,不能吃太刺激辛辣,口味偏淡。

    曾宠她入骨的那段日子,他喜欢单臂托起她的身子,喜欢埋首在她柔软敏感的颈间,喜欢与她静静呆着。她尤记得登记那一天,他把车停在路边,对她说:“我是你丈夫,以后我会对你好。”

    他也的确是不好。自以为是地逼她来京都,害死林微兰,嫉妒成性地逼她与景笙划清界限,直至天人永隔。强迫她给云裳捐肾的时候他说:“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答应。彤彤,是我对不起你。”

    所以好在他还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能醒悟到错。

    连她都不得不承认,他变化那么大。

    曾经骄傲到面子都不能丢的男人,如今可以屈膝下跪,可以放弃尊严,可以卑微乞求;

    曾经她跟顾景笙的一张照片都能让他妒忌到红眼,如今为了她的一句“要叶骁平安无事”,可以轰轰烈烈地奔赴黄泉。

    “妈妈。”

    突兀的一个叫声,响起在走廊里。

    庄静妍躲在角落里看她的样子,看得浑身发毛,心急之下看到了普外室里等待着的秦芳容夫妇,也看到了被他们一起带到医院来的孩子。她怕林亦彤会一时想不开,想把孩子带过去给她看,无形地提醒她别做傻事。

    不远处,晶莹剔透的小男孩穿得厚厚的像个棉球,睁着大眼睛站在不远处。

    在庄静妍的推动下,他摇摇摆摆地走过去,小手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清脆地看着她的眼睛叫:“妈妈。”

    那软软的小手,惊扰了她的心神。

    她差一点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个小小的孩子,叫着她妈妈,是她的心头肉。

    她小脸苍白如纸,突兀地想起了那一年的美国的初冬,鹅毛大雪之间,她在街头巷口抱起了那个被遗弃的襁褓。她在医院工作,知道医院里的弃婴有多少,却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那一刻,突然就走不动,一定要停下来,抱着他跪在地上,用眼神求着秦芳容将她们收留。

    她懂了。

    现在她终于懂了。

    哪怕她再不承认,也知道了曾经她为那个自己失去的孩子有多心痛,她曾那么地想留下他,所以她带走了小涛涛,抚养他,想象着那滩流出身体的血如果还存在,此刻应该是什么样。

    一滴清泪,从滚烫的眼眶里掉出来,砸在布满泥污的裙摆上。

    就像在救援现场,她捧起他的身子紧紧贴在胸口,失声痛哭的时候,才终于懂得他霍斯然对她来说,是什么。

    她笑出了眼泪,知道现在已经无法从心底那样虔诚渴望地说:

    请你,一定活着。

    因为哪怕他不活着。

    哪怕他死了。

    ………………

    他也一定,不会孤单的。

    *******

    叶骁的清醒,在凌晨。

    蒙蒙的微光透出来,洒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脸色苍白,嘴唇很干,左肩膀被包裹得很紧绷,紧绷到有些感觉不到近乎麻木的疼痛。他慢慢歪过头去,看到了睡倒在床前的秦芳容。

    说一夜白发不甚恰当,但他分明看见,明明还不过四十五岁的母亲,鬓角竟泛起一抹银色月光般的白来。

    心,瞬间撕裂一般痛。

    但他尚且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他记得的,昨天自己从爆炸现场出来,一路到家,跟她说话,看她消失,他都记得。如果——他是说如果,霍斯然能从那一场爆炸塌方中生还的话,那么他一定,也会被送到这所医院来的。

    昨晚在疼痛与昏沉的交界中,他分明听见病房外有手忙脚乱的喧闹声。

    有军靴踩踏在祖朗上的声音。

    有人在叫“首长”。

    轻轻掀开被子,叶骁扶着床的栏杆,尽量不吵醒母亲,缓步踱去门前,伸手,打开了病房门。

    冷气入内。

    他被冻的颤了一下,依旧开门,往前走,看到就在对面的病房走廊上,横七竖八地睡了好多战士,浑身的泥浆石灰,甚至满走廊都是从救援现场回来时踩踏的脚印。抢救室的灯到现在都亮着,有稀疏的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

    最后,他的目光被吸引到了长椅上面——

    那一小抹黑灰色的身影,几乎快被污染到认不出来了,他却还是能一眼辨别出轮廓与形状。

    “你怎么出来了?”护士路过他身边吓了一跳,“你是枪伤知道吗?不小心照料会残废的,赶紧进去休息,天亮还早呢……”

    叶骁停下。

    脸色苍白地垂下,问护士:“那个病人怎么样?”

    护士回头看了一眼:“在抢救呢,一晚上了,还没度过危险期,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怎么了?”伤势过重么?

    “不清楚,好像是脑震荡加两处枪伤,但最重要的是废墟下埋了太长时间,还有重物压迫和严重内出血,有生命迹象已经是奇迹了。”护士顿了顿,想起了他昨天那身军装,“我扶你进去吧。”

    叶骁拒绝。

    他已经无法睡着了,尤其在知道这些之后,仿佛骤然他心里沉重的内疚轻了一些,却还不敢完全放下。

    尤其,他还不知道她的情况。

    霍斯然在“赴死”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字他都记得如刻在心上那么清楚,他甚至以为她会退而求其次选择他,但经历过这件事,他死而复生后,还觉得她会那么选择吗?他叶骁,会还有可能是她的备胎?

    或者,她从未在心里觉得,该把他放入她日后选择的行列?

    他努力拂去心头的涩意,涩意却反而更重,他蹒跚着扶墙走过去,倾身,碰了一下她的脸。

    她睡得并不深沉,像是死守到一定程度时,因为神经太过紧绷,精力耗得太快而厥过去的,这样一碰,她就蓦地醒了。

    红肿得吓人的眼睛,不知是哭过多久的。

    看到叶骁的瞬间林亦彤怔了怔,接着猛然坐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衣服上结成土块的泥都在巴拉巴拉往下掉,接着瞪大的眸立马转向病房,掀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往里面跑:“他醒了?”

    叶骁一只胳膊吊着,另一只手伸过去本想拉她,她被冻得过久的膝盖痛得一个打弯,险些摔倒,叶骁忙上前架住了她的胳膊。

    “没有,还在抢救,人没醒。”他赶紧说,嗓音哑如沙砾。

    她小脸也苍白得可怕,听到这消息时,嘴巴微微张了好几下,身体颤抖着,像是不能接受,这危险期,太久了。

    叶骁将她扶回椅子上,问她:“要先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吗?你这样下去,会弄坏自己。”

    她呆呆地坐着,没想到这煎熬还没有过去。

    “彤彤,彤彤,”她一个字的声音都不发,叶骁吓到了,扶住她的件,颤声叫她,将她目光焦点终于凝聚在他脸上,努力苍白地笑起来,“回去换件衣服,我帮你在这儿守着,好不好?”

    她呆呆看他好久,不知在思考什么,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对。

    她不急的。

    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急。

    。。

正文    319 这个,不叫关系?(3000+)

    “你记得叫我。”她仰起小脸哑声嘱咐。如果他醒了的话。

    叶骁点头,眼睛透着几分湿热向她保证,那么宽厚包容。

    她这才点头,扶着墙,站起来忍着被冻得很痛的腿,踩着一只鞋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外走,叶骁盯着她的背影看,刚刚从她肩上收回的手慢慢垂下,在剧烈发抖。她难道都没注意到吗?她自己掌心里割裂开的近十公分的伤口,挖破的血迹斑斑的十指,和不知丢掉的鞋?

    还有,还有——

    甚至从头到尾见到他,她都没有那个心思去问一句,叶骁,伤口疼吗?

    疼。

    可更疼的,却在她从不曾肯停驻的、空洞到发疼的心里。

    ………………

    回到市中心公寓的家里。好像好久没来了。她却娴熟地打开浴室的门,进去,将热水的水龙头开到最恰当的位置。

    等茫然而机械地洗完澡,换好衣服,天已恍然微亮——

    京都。深秋。凌晨七点整。

    客厅突兀地响起铃声时,她几乎浑身一僵,硬在那儿半晌不动,慢慢走出去,才看到透明的茶几上她带回来的手机,是走出医院时叶骁塞到她手里的、昨天他就带回来的、霍斯然的手机。

    上面满是血污泥浆,微弱的电量格子换成红色,在没拉开窗帘的暗色客厅里,屏幕一明一灭。

    她气若游丝地走过去,苍白的小手伸出去,拿起来。

    陌生的号码,在上面闪烁。

    “喂?”她嗓音沙哑。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翻了翻什么东西,问道:“林亦彤,林小姐?”

    “……”什么事?他是谁,认识她?

    “您现在在家吗?还是在哪里?请给我们一个地址,我们有东西拿给您。”

    “你们是……”

    “唐然律师事务所。”

    ………………

    那名叫唐然的律师犹记得那日下午,接到的电。话。

    身为京都数一数二的律师事务所负责人,朋友间的事情大小他都能略帮上些忙,那日朋友打电。话来说有个说简单又不简单的事,想让他处理一下。他那时顶多想到是给某些不好对外露面的大人物办事,笑笑就答应了,可直到被接走,看到那明显到透顶的军用车号牌时,他才傻了眼。

    门推开,他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侧影。

    他正在办事。

    那熟悉的棱角、闪耀的肩章、以及从未来过的军政大楼办公室,都让这个也算见过一些世面的叫唐然的律师浑身僵硬不堪。

    “帮我立一份遗嘱。有法律效力,对外保密。做得到么?”

    他那时这样说。

    唐然犹如接手了此生最棘手的案子,或者说,是触到此生最大的秘密,处理得小心翼翼。

    “后天上午七点整,我会准时打电。话给你。但如果我没有,你拿着这个,去找上面这个女人。”

    霍斯然当时,或许觉得如果自己会出事,大约不会超过这个时间。

    唐然收拾好文件从办公室里出来,朋友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如千斤重,他脸色很苍白,自然知道这男人的身份,更知道他所谓的“保密”,意味着什么。

    于是第二日,中方正式就军演事故做出国际公开声明。

    同日下午,人质被劫持,同时滨海路段隧道被恶意炸毁,塌方路段长达百米。

    而那个人,生死未卜。

    ………………

    林亦彤打开门,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斯文地站在她对面。

    她让开,他礼貌地点点头进来。

    “这份遗嘱是两天前立好的,我跟霍首长有过七点整的约定,我在遵守承诺,”唐然抬眼,看到了她拿起那张纸的手上,斑驳的伤口和翻开的血肉,十指尽破,忙垂下眼,嗓音微微沙哑,“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在这里签个字,这份文件你保留,剩下一份留在我这里。”

    等她签署完文件,那份遗嘱就全权交给她处理,不管那人是生是死,这都将变成他们的事了。

    遗嘱。

    林亦彤盯着那张薄弱纸张上的那两个字。曾经,她亲眼见过霍斯然立过几次遗嘱,在执行任务前。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么正式。

    房产、资金、股份、荣耀。全部留给她。

    她小手把纸张慢慢放下,已经颤得可见抖动的弧度,压着胸腔内翻涌的痛楚,问:“可以这样吗?我跟这个人,没有任何直属的财产继承关系。”

    唐然一愣。

    接着,伸手从西装内侧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来,摊开,摆在她面前推过去。

    “这个,不叫关系?”他问。

    她将目光移动过去,看到了透明的茶几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两个小本子,因为保留了太多年而边角略微磨损,但上面的字还是清楚的,两个本子的颜色也那么冲,一个红一个绿。是他和她的结婚证和离婚证。

    这个,不叫关系?

    林亦彤曾以为,自己的眼泪快要流干了。

    可那一刻眼里突然汹涌起来的雾气,如海啸般席卷了她整个眼眶,烫得她连肩膀的颤动都无法控制,豆大的眼泪一滴滴连续地掉落下来,沉重地砸在纸张上,晕开大片的痕迹。

    唐然坐在沙发的另一面,看着这个女人,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在房间里有突兀的铃声响起,在她身后的衣服收箩筐里,那一堆黑漆漆的看不清颜色的衣服中间,像是她的手机在响。

    她止不住颤动,于是唐然起身去帮她拿过来。

    “林亦彤,”电。话是岑副书记打的,语气很急,以至于通的时候才考虑起要怎么称呼她,还在想,最直接的称呼就已脱口而出,因为他急着说,他的重点在后面,“人醒了,你要看,就赶紧过来。”

    ………………

    黑色的商务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而过。

    唐然被自己刹车时车子的颤动震得手臂都发麻,谁知中控锁刚一打开,身边的身影就顿时消失了,只看见朝着住院部疯跑的那一抹白。

    林亦彤跌跌撞撞地跑上楼,耳边风声呼啸而过,撞倒了谁她也不知道。

    “砰”得一声推开。房门,整个床头被堵得水泄不通,熬了一整夜刚刚睡醒的战士们红着眼睛,岑副书记扶着床头栏杆,听主任分析和嘱咐着目前的状况:“……胸骨断裂三根但幸好没刺入内脏,出血止住修养些时日就没事,就是左上臂……”

    那突兀的冲撞声响起时,主任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纤瘦的身影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如同青天白日出现的厉鬼,如讨债的魂魄。在场的战士们都是认识她的,红着眼睛自动把路让开,她终于看到了此刻那病床上的男人——

    睁开的眼睛是沉静而深邃的,目光却虚弱而茫然地在空中飘着,没有焦距。

    直到她来,他才将目光缓缓落在她身上。

    接着,不动了。

    看得出是在调动全身所有残存的力气,克服虚弱,将焦点定在她身上,要仔细地,看清楚她。

    可谁也没有料到——

    那纤瘦的人儿眼里雾气朦胧,眼眶泛着痛到极致的血红,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来,猛然“啪”得一个巴掌狠狠抽到了他脸上!抽得那氧气罩都被迫掀开一方弧度,尴尬而狼狈地挂在他脸上,那薄弱的呼吸下,他的唇惨白而毫无血色。

    “霍斯然,”她瞪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嗓音沙哑无比,滚烫而晶莹的眼泪铮铮掉下来,痛声嘶喊,“我警告你,在没有把欠我的还清楚之前……死,你没有资格!!!”

    他半边脸都被打歪过去,惨白的肌肤、鬓角的黑发中上还残留着洗不掉的血块,那眼神,却在此刻仿佛才真的,死而复还。

    岩石伴随着爆炸声滚落下来的时候,剧痛,却砸不到心里去。

    此刻脸上的放一放火辣,却透过皮下神经,直窜到心脏的位置,痛得那么锥心刺骨。

    。。

正文    320 他与她之间,从此再与任何人无关(3000+)

    “你听到了吗?”她还在质问着,晶莹的眼泪挂在苍白的脸色,声音颤得吓人。

    “霍斯然你听到了吗!!!”她已经失控地扑上来,情绪崩溃地揪住他的衣领在摇晃,现场的岑副书记和护士都大惊,试图阻拦,霍斯然却依旧歪着半个侧脸,没有任何回应。

    刚刚清醒时的感觉,那么奇怪,他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来了解,原来没有死,又活了过来,还看得到这世界。

    但事实上,没人知道爆炸后石块滚落而下时,他的心情。

    他知道那一条路是他选的。

    也知道他应该早就做好了准备才是。

    可是天知道——那一瞬巨大的石块崩塌而下,砸在背上,他死死盯着疾驰而去的越野车的目光被迫抽回,痛得骨裂蜷缩——那时,他心里知道叶骁这一去,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从此不管她是跟谁幸福牵手,如何度过一生,都再没有他霍斯然的份。

    他明明选择了。

    但是那一刻,他突然就觉得,痛到钻心。

    原来永世的孤独是那么可怕。

    比死亡更让他害怕。

    他以为她不会怀念的,至少会觉得他该死。但他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她扑在他身上撕扯、哭喊、歇斯底里。他哪怕再傻再笨,也感受得到那几乎要让碎骨戳破胸腔的力道里,有她多么撕心裂肺的痛。

    昏迷的人是不会有意识的,但他仿佛听到了,埋在废墟之下那快要被压迫完最后一口气的那几个小时里,她对他的嘶声呐喊。

    像现在这样,含着刻骨的恨意,却仿佛到抵死纠缠不清地,喊他的名。

    他伸手——全身上下唯一完好无损的右手,揽住了她瘦得可怕的腰身,猛然紧紧地收在怀里,让她趴在了身上。

    痛。

    撞下来的重量压得他浑身的骨头都断裂般剧痛,但那在死亡边缘还徘徊在他心里和脑海里的人儿,终于到了他怀里,他死都不想再放,哪怕她厮打,咒骂,痛斥,但他终于能知道一个事实——

    她心里有他。

    他心里,一定有他。

    那健硕的臂膀此刻使不上什么力气,因为用力勒紧的缘故,在剧烈的颤抖,医生和众人都非常紧张。但那个猛然扑倒在他身上的人儿,却紧埋在他的肩颈胸口,清晰地听见了那从胸口传来的,“噗通噗通”鲜活的心跳声,那是她昨晚刚将他从废墟里挖出来时听不到的,现在终于有的——他活着的证明。

    林亦彤再也忍受不住情绪,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不管有多少人在场,撕心裂肺地痛哭出声。

    ………………

    “我听到了。”他终于开口说话,嗓音嘶哑低沉,积压着胸肺里为数不多的空气,贴着她的耳说道。

    “以后绝对不会再轻易死。”

    因为你不会知道,彤彤。

    没有你在我身边的那一种死,有多可怕。

    ………………

    庄静妍心急火燎地在家里煲汤。

    不知道伤势怎么样,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只好挨个问过了护士,然后买材料回家做一些补汤。坐出租车回来的时候京都也就是昨天的老样子,书没什么改变,有些惊心动魄就只发生在与此有关的人身上,只是路过街道巷口的时候,几年都不大与她家联系说话的邻居会突然笑着跟她打招呼,瞅着她买的材料问道:“这是要煲汤去看病人?”

    见过几次那个人的军车停靠在顾家门口,邻居们大约都能隐隐猜到什么了。

    庄静妍点头,手机响了,她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接。是林亦彤打来的。

    “妈你到家了吗?”她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到了到了,”庄静妍用肩膀夹着手机,推开门,“你放心还有几个小时,中午前我一定把汤做好了送过去……”

    “不用了,妈你先休息一下,晚上再送过来也可以。他的身体,不知现在能不能正常进食。”她解释。

    “哦……”庄静妍这才了解,“好好,你一个人在医院,没问题吧?”

    昨晚,她也几乎是彻夜未眠。

    “我没事。”

    又再多说了几句,林亦彤挂了电。话,一手拿着手机覆在耳边,嗓音尽量压低,一手握着门把。

    现在连打个电。话,她都不舍得去门外打。

    身后,一切仪器都正常运作着,霍斯然在短暂的清醒之后听了医生的话,被迫继续沉沉睡去。

    他本不肯的。

    一直死死抱着她不肯松开,死都不肯,直到看见她十指上残破的伤口,还有抱着她时,她冰冷到过头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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