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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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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雪闻言笑道:“我看小公子如今就很强壮呢,每日里踢得那叫一个欢!”
谢琬也笑了笑。
吩咐了大伙下去,正准备起身回房,忽然门外由远而近传来许多人的高呼。
她闻声看过去,只见罗矩和公孙柳一前一后拼了命般地冲进来,扬手高唤道:“太太!太太!廖卓回来了!廖卓回来了!”
廖卓回来了!
谢琬顿了有片刻才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廖卓跟着殷昱一起去了云南,他现在回来了,那殷昱呢?她全身震了震,顿时不顾身子重而快步走到门边:“廖卓在哪里!”
“太太!属下回来晚了!”
正说着,门外三人就风尘仆仆走进来,见着门内的谢琬,廖卓顿即与两名同僚隔着门槛跪下。
“真是你们!快起来!”谢琬眼眶湿润了,顿时迈出门槛,说道:“爷呢?他在哪儿?”
“太太,爷很安全。”廖卓凝眉看着谢琬,看着周边那么多的人,迟疑了片刻才说道。
谢琬知道是有要事交代,连忙挥手让玉雪带着人都下去,只留邢珠二人在内。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她最关心的便是这个。
廖卓道:“太太且听属下慢慢说。当日我等奉命往西北方向追随出去之后,确实打听到有与主上相似的押解队伍经过。而在离京三百里的地方,我们却发现主上半路留下暗号,往云南而去。于是我们尾随赶上,果然就追上了他们。
“我们告诉主上,太太已经猜到他是奉旨出京的,主上很高兴,他说他知道太太一定会猜透的。不过主上并不让我们露面,因为同行的还有两名宫中侍卫。他只让我等暗中跟随。我们到了大理,先去了郭奉家人原先的落脚地,结果扑了空,还好后来骆骞赶过来,我们才顺利找到了郭家人。”
谢琬听到这里松了口气,“这么说,他们快回来了?”
廖卓沉吟道:“原本应该很快,但是主上前些日子似乎还发现了别的新证据,正在查。他担心太太如今月份大了,在京师缺人手照应,所以让属下提前回来。这是主上给太太的信。”他从怀里掏出个信封。
谢琬连忙接过来,展开一细看,那熟悉的字迹,便如火一般烫疼了她的眼。
信上讲述了他从进大理寺到去到云南的全部经过,他以被发配之名出京,结果不是去西北,而是半道转去了云南,这些的确如同她和庞白猜测的那样,都是一场预谋,是演给百官们看的戏!皇帝当夜暗传他进乾清宫时,跟他交代的就是负责把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我早就知道!”她拿着信,流泪笑道。
皇帝若仅是明惩暗保,那殷昱不可能会去大理,因为这件事的幕后也跟他自己的冤情紧紧相连,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他是不会带着人往那里去的,然后把自己这么久付出的心血就这么公布出来的,这也是他翻身的一道本钱!
从一开始,他就在思考怎么以漕运这案子来替自己赢得筹码,被谢荣在大理寺指证为凶手的时候,在季振元逼迫皇帝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提出前去白马寺内寻找证据,也可以申请提白马寺的僧人出来为证,可是他没有这样,因为他从皇帝的态度里看出他对这案子的重视!
他等于也是赌了一把,以他在宫中十多年,从幼时研究皇帝为政的手段中得出的心得为信心,结果他赌赢了,皇帝从被季振元逼迫的时候开始就做好了将他“发配”的打算!
而季振元他们神机妙算,这一次却也终于被他们爷孙俩给合伙蒙在鼓里!
谢琬拿着信反复读了两遍,最后长长舒了口气,坐下来。
皇帝眼下或许并没有收回废黜他太孙封号的想法,也并没有替他翻案的想法,可是不管怎么样,殷昱办成这件案子之后,他将再也不会是原来的他了,他为朝廷立了一大功,那些罪责都会被这笔功绩给掩去!
何况,这两件本来就是冤案,他总有沉冤得雪的那天不是吗?
看来她事后所做的那一切都是对的,皇帝如此降旨发配难免引起季振元他们的猜疑,而她的举动很容易被他们盯上,她如果露出破绽,那就前功尽弃了!
除了她之外,还有护国公他们!这些日子魏彬他们对郑家的强力打压,其实反过来也让季振元他们放了心,因为如果他们不这样死命反扑,反而才更值得怀疑。所以事后谢荣放心地收了采薇,季振元也放心地往皇帝面前递出了请封太孙的奏折。
谢琬心下大定,之前虽然也想到了这层,可终归没有他的亲口证实,如今得到了确认,便再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他这趟最大的危险是季振元他们背后那人所率的死士,只要不惊动他们,那殷昱的安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看完信她转向庞白,“既然皇上下旨发配西北,那西北那边应该会有人接应才是。季振元他们不会去查吗?”
心下也已然安定的庞白闻言连忙道:“西北军那边这几年边防管得极严,所以但凡发配过去的,都由军队接收。而外人是查不到这些人的下落的。我猜皇上之所以发去西北,也应该是从这点考虑,而防止底下人去追查的。”
谢琬点头:“怪不得季振元他们盯到营里也不再往下查了。而护国公也让人务必在他们到达之前赶到边关不可。”
说到这里她又面向廖卓,“你们仨儿先回房歇着。这件事谁也不要告诉!”季振元他们眼下并不知道殷昱拿到了郭奉他们的证据,只知道他在怀疑而已,更不知道他此趟发配还有隐情,如果她这里露了破绽,他们就很可能会派人南下进行补救,甚至还有可能对殷昱造成伤害了!
所以她即使内心彻底踏实下来,人前也不能表现,不但如此,就连护国公他们也不能告诉,如果殷昱觉得可以告诉,他会明示给她,而且也会自己跟他取得联络的。这些都不需要她操心,她该做的是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然后等他回来当爹。
接下来她又作了番布署,让秦方与宁柯代替廖卓他们,南下去给殷昱做暗护。府里有这么多人护着她,她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根据除敌的惯性,一般说来会少不了斩草除根,殷昱倒了,她和肚里孩子成了他们最大的根除目标,可是对于有防备的人来说,一百个人跟九十九人没有什么分别。
谢琬依旧把这事完全隐瞒了下来。
交代出了门后府里知情的人绝不往外透露出半个字,包括枫树胡同也不告诉。
可事实上谢琬不提起时,谢琅他们也绝不会问,因为怕提起这事又让她心里不痛快,而她虽然对瞒着此事有些愧疚,咬咬牙却也只得狠下心。
知道的人越多,露出破绽的机会也就越大,她宁愿冒着事后被哥哥责备的风险,也要尽可能省却殷昱的后顾之忧。
廖卓他们休整了一夜便就绘了路线图给秦方,让他们悄悄南下了。
谢琬翌日起面上又看不出丝毫变化。
廖卓回城的时候借着夜幕掩护,谁也不知道。
季振元他们此时却正在酝酿再一次请奏立太孙的事。
“这郑家的人也太不靠谱了,都这个时候还闹出这么多事来,这不明摆着拖自己的后腿么?”
郭兴在季家书房里击着掌说道,他还借着这事儿成了之后好把官职升上去呢,张扬原本是坚定地拥护季振元推举殷曜上去的,可是这半年来郑家屡屡生事,弄得张扬也没有什么劲头了,把他升职的事也是一拖再拖。
“郑家要是靠谱,就不会有教出偷窥宫女洗浴的皇孙来的郑侧妃了!”
谢荣半带讥讽地缓缓说道。
正文、299 暗局
真正说起来,宗室里头那么多皇孙,也就只有殷昱配做这个太孙。谢荣对殷曜没有什么期望,他也知道殷曜最终不过是个傀儡的下场,但是他喜欢傀儡,如果皇帝是傀儡,那么他将来不就可以真正实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上尊荣么?
所以,他不需要他的君主有多英明,换句话说,不管是殷曜还是殷昌上位,只要够听话,那就都成。
殷昱却不行,作为皇帝他能力太强,一个过于强大的皇帝手下,是很难有臣子发挥的余地的。
“微平说的不错。”季振元点头道,“郑家本身操守就具有太多可攻击点。可是眼下就是让他们收手也来不及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肮脏事儿足够让魏彬他们一件件翻出来敲打他们的了。”
“那怎么办?”顾若明不甘示弱,站出来道。
谢荣扫了他一眼,说道:“若是恩师能一个人办下来,那又要你们何用?”
顾若明被堵得噎住,涨红着脸退了回去。
季振元转过身来,与谢荣道:“微平,你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有什么机会让郑铎在皇上面前卖个好什么的?郑家是外戚,将来也是跟后宫息息相关,皇上不会不考虑这点,他们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还是很值得往回挽一挽。”
谢荣点头,“学生遵命。”直起身他又说道:“殷昱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恩师觉得,这个时候是不是我们正好一网打尽的时机?”
“谢琬么?”季振元目光忽然凌厉起来,他顿了半日,说道:“皇上被咱们弄丢了个孙子,心里这会儿正憋着气没处撒,眼下不是除他们的最好时机。”
谢荣默语颌首。
谢琬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放心。可是基于谢琬的身份,他如今也的确不敢轻举妄动。
出府的时候大家驾着马从门内鱼贯而出,顾若明正要出门,扭头一见季振元身边小厮亲自给谢荣搬了马凳侍候他上马,一肚子火气却又噌噌地往上升起来。
谢荣扬唇抬头扫了他一眼,然后驾着马出了门槛,从他面前扬长而去!
谢荣今时不同往日,顾若明敢怒不敢言,只得躬身出了门。
但心里却是极不服气的,想当初他在季振元面前任心腹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里!这次他拿自己侄女的命掰倒了殷昱,一下子成为了季振元的左右手,他气愤之余也不由心惊,世间能有如此狠得下心来的人还是不多的,他竟然不敢再擅动。
谢荣到府的时候算早,采薇正领着丫鬟从园子里剪花回来,见到谢荣她微笑着迎了上去。
谢葳嫁了,谢棋死了,府里再也没有欺负她的人,这些日子她看上去胖了些,肌肤也泛着光泽,但是眉眼间又似着含着些隐忧。
府里有人说谢棋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她欺负了她,所以谢荣才会替她出头,这几个月下人们对她毕恭毕敬,她欣慰之余却也委屈,因为她知道,谢荣绝不会仅为了她而去杀人的,可是这个黑锅却背在了她身上。
“怎么了?”
他依旧懒懒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垂首给他沏茶。
“我不喜欢你有事瞒着我。”他声音夹着两分冷意,坐下在书案后。
她不想惹他不高兴,只好嗫嚅道:“他们说,二姑娘的死,是爷策划的。”
谢荣的手顿住,蓦地抬起凌厉的双眼:“谁说的?”
廖卓回来的事谢琬没有惊动任何人。
谢琬闷头琢磨了几日,一改几个月来的防守为主,又开始主动着手起监视谢荣等人动向。因为就算殷昱能够查清这案子将功折罪,他的罪名也还是没曾洗清,她不能任由他背着杀人的罪名下去,趁着他在外的功夫,她也必须开始搜集证据为他平反。
布署了几日,这日早饭后她让人请来庞白,问起外头情形。
庞白道:“前几日杨鑫他们又上了折子请奏立殷曜为皇孙,不过次日靳大人就上书弹骇郑铎的儿子在外养粉头,如今郑家内宅热闹得很。皇上把折子扔回给杨鑫,这次等于是又铩羽了!季振元他们也在寻思着办法想弥补,但显然一时半会还没有主意。”
谢琬点点头,端起温水来要喝,忽然又道:“对了,当初给谢荣他们作证的那个乞儿,钱壮找到了没有?”
当初就是在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谢荣他们把一切准备做的太好,所以殷昱才败了这一场。若不是如此,她也可以提前放个人或证物出去做做伪证。不过那乞儿既然是被买通的,只要拿到他,别人能够买通他的,她一样可以。
这个乞儿,也是很关键的人之一。
庞白道:“那乞儿自从作完证出来后,就出了京师一路往南。
“我们的人在天津见到他呆了两日,然后又往沧州。沧州呆了几日又去往了洛阳。每个地方都只停留几日,也依然是行乞为生,没见有什么花钱特别出格的地方,也不像是假花子。近日他到了南阳,如果太太如今就要寻他,可以立即让人把他带回来。”
谢琬想了想。
就算要翻案,如今只靠一个乞儿也是翻不成的。没有足够的证据,根本没办法让殷昱从这件事里抽身出来。而且眼下殷昱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还是得以他那边行事为主。
于是她道:“先不要惊动他,看看有没有别的人同时在盯着他,如果有,就悄悄地把他转移开去,如果没有,就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她说道。
庞白这里走了,她又唤来钱壮,“谢荣那边呢?”
钱壮道:“他如今成了季振元身边最得力的干将,但凡有他的建议,季振元多半听从。如今连顾若明在季振元身边都渐渐靠不上边了,不过他憋气归憋气,却又拿谢荣无可奈何。”
谢琬扬起唇来道:“先让他憋着。有机会,就往谢荣这边再加点油,让他把顾若明再踩狠点儿,他踩的越狠,顾若明才会越憋气。憋得多了,自然就憋不住了。不过力道别太猛,我要让他一点点地加温,不能让他中途把火给泄了。”
钱壮垂头想了下,然后点头:“小的明白了。”
总而言之如今各方面都要兼顾到,但凡殷昱定下确切日子回京,她这里也不至于什么准备也没有。
“还有,”钱壮临末了又道:“最近四叶胡同似乎也有人怀疑谢棋的死因了,有传言说前两日谢荣打死了两个下人,原因是这两个人私藏主子的物事。但是小的私底下又打听到,其实这只是个遮掩的名目,实际上是他们私底下在传谢棋是因为打了采薇而被谢荣弄出去害死的。”
“此事当真?”谢琬凝起眉来。
如果连四叶胡同自己都在瞎猜,那谢荣在事前的形迹应该就很明显了!
“这个小的也只是今早听来。如今我们没有人插进去,很多消息都难知真伪。”钱壮道。“不过如果太太想知道的话,小的也可以偷潜进去捉两个人出来问问,不过那样的话就比较容易打草惊蛇。”
谢琬沉吟了会儿,忽然抬起头道:“我记得庞胜夫妇也随着王氏到京师来了?他们俩都是贪财的,你先跟他们套套口风,然后我再想办法安插个人进去。——对了,尤其多打听打听采薇。”
采薇进府几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如今竟然传出来谢棋之死是因为她——无风不起浪,就算这理由没有十足十,也必然有五六分。如果采薇在谢荣心目中份量加重,那么谢荣倒是等于又露了个空门在她面前。
钱壮得了命令便就下去了。
谢琬遂也起身去预备给魏暹的贺仪,靳亭的添妆礼,还有杨氏的寿仪。
她给魏暹准备的贺仪除了金银之外,还有对翡翠鸳鸯,这鸳鸯是当初太子妃送给她,正是可以用来赠礼的那部分。给靳亭的则是副赤金头面,而给杨氏的则是幅蜀绣的百寿图,以及一尊尺高羊脂玉雕的无量寿佛。
往枫树胡同串过几回门之后,时间就到了四月中旬,十五日一早她收到了秦方传回的消息,他们已经刚到大理,还没有与殷昱会合,不过正在往前赶的路上。另外还有好消息是一路过来都没见到有可疑的人出没。
只要没有发现可疑的人,那就说明殷昱这趟还是隐秘并安全的。
谢琬亲笔回了信,然后让廖卓飞鸽传了出去。
家里这些事一安排好,眨眼四月十九就要到了。
这几个月余氏洪连珠她们见着她心情愈发平静,逐渐也松了口气,如果她不曾怀孕,她们是绝对相信她能闯过这关去的,可是肚里有了孩子,就总与从前不同了,她自己都需要人照顾呢,如今还得对殷昱和自己的前途牵肠挂肚。
所以余氏暗地里也有些自责,当初真不该同意她嫁给这样的人家,可是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是无用,于是只得付诸在行动里,对她也格外好些。
谢琬内心里真没什么特别大的压力,除了殷昱被关的那几日她操碎了心,事后因为线索明朗,所以担着的心也放回了肚里,闭门在家日子过得挺平静,只是临到要出门了,为着掩饰,却又不得不收拾下心情。
正文、3正文、 病人
她先是上了靳府,然后再又往魏府里下贺仪。
魏暹近日也往她府上来的多,每次都是与谢琅齐如嵩一道来,如今他比起从前成熟多了,当然那明朗的气质还是不变的。看到谢琬送的价值不菲的这鸳鸯,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唇了半日,转身跑出门,不知从哪里拿出个西洋盒子来,一打开可以见着音律传出,然后有个小人在里头跳舞。
“这个拿来解闷儿挺好的。”
谢琬拿在手里端详了会儿,笑着收下了他的心意。
一个年轻的妇人,琴棋书画虽则不算样样精通,却也都有小成,什么情况下会闷?就是怀着身孕却又碰上丈夫不在身边的时候。魏暹不擅劝慰,这个盒子就代表着他所有的心意了。
靳家好歹跟她们还有层亲戚关系在,魏家与她原本却属素不相识,不过是因为魏暹。可是魏夫人对她不见外,魏彬帮她虽然也有自己的利益考虑可是却也从不曾有什么奸巧之心,魏暹对她更是一片赤诚,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十九这日她就不过魏府了,要直接前往护国公府去。
本来霍家二老都在,一般儿媳妇们是不做寿的,可是因为殷昱出事府里这几个月一直都很压抑,所以霍老夫人便发话借杨氏过寿的机会把相交好的一些亲友请过来热闹热闹,顺便也算是联络下感情。
霍家这个时候危机感已经不觉加重了,殷昱如果当真回京无望,那么他们则很快会变得被动,以往从不屑借这种形式与人联络情分的护国公府,于是也开始放下身段。
谢琬一早梳了妆到达护国公府,客人还来得不多,杨氏特地僻了个小院让她歇息。她在这府里虽然身份一直尴尬着,可是因为肚子里怀着殷昱的孩子,如今殷昱连下落都不知道。正处于非常时期,所以依旧算是受着礼遇。
平日里本就透着极端富贵之气的国公府今日更加显得华丽奢靡,就连她呆的小院儿里也各处都摆着瓜果点心。
谢琬并不在乎护国公府对她持着什么样的看法,如何样做对她有益才是她目前最看重的。殷昱不在的时候她越是跟霍家疏远对她越是不利。她也需要霍家来保护她和孩子。而在殷昱有不测的消息传来之前,霍家自然也会当仁不让地以孩子的保护者自居。
眼下她跟霍家没有直接利益冲突,所以相安无事。
杨氏抽空来院里陪她坐了会儿,说道:“原以为太子妃会回来坐坐,没想到她竟身子有些不适,只好又取消了。不过她让人传话来说,过些日子宫里会放批宫女出来,有两个正是凤栖宫的人,她已经打点好了,到时候让她们来侍候你和小公子。”
太子妃派人来照顾。这份心意可不能拂。
她先道了谢,然后道:“娘娘如今与殿下怎样?”
虽然对太子夫妇的表现她始终充满了不解,这次殷昱出事两人依然没怎么有行动,可是谢琬却又恨不起他们来,也许是因为太子妃乍见她时的爱屋及乌。也许是太子在乾清宫门内回过头时对踌蹰的她的那句招呼,这些都在不经意间让她感到他们对殷昱的爱。
“殿下还是只住凤栖宫,如今郑侧妃都快要气得跳脚了。”杨氏抿唇笑了笑,然后又道:“只是太子就是待娘娘再好又如何?终归昱儿是他的亲儿子,季振元都把手伸到了他脸上,他身为太子,竟然也不肯为自己的儿子站出来说句话。”
谢琬想起乾清宫敞轩里他唯一对皇帝的那句劝词。不由道:“也许他也有苦衷……”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对宫中了解根本不多,为什么她会不自觉地想为大家口中“冷漠”的太子说话?难道是因为他看她时的眼神太像自己早逝的父亲么?
“能有什么隐情?”杨氏叹道,“不过是因为他与皇帝向来不和罢了。”
谢琬闻言,身子忽地坐直,“太子与皇上不和?”她完全看不出来。而且前世今生,她都没有听到过任何皇帝与太子不和的传言。
杨氏看了她半刻,才又说道:“我也没有证据,这事也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我相信你不会乱说。才跟你吐了口风,下回你若有机会再见太子,留意着便也就是了。”
谢琬总觉得她有所保留,但是也知道这些属于皇家秘辛,她不能追问。所以也就点点头,把这话留在了心里。
不过她心里也有疑惑,殷昱去云南的事太子他们究竟知不知道呢?
这里说了几句闲话,就听隔壁传来热闹的人语声。
小院儿紧挨着世子夫妇的正院,所以有人来这里也是听得到动静的,杨氏站起来,说道:“你在这里歇着便是,若是想走动,院子后头就有路通向后园子,只是外头吵,人又多,你身子不便,就不要走远了。回头开宴了自会有人来请你。”
谢琬点头送了她到了门口,然后就顺着庑廊坐下来。
因为只隔着一道墙,所以不难知道来了哪些人。只听那边人语喧哗,一会儿杨氏的娘家弟妹们来了,一会儿说二夫人三夫人的娘家亲戚来了,一会儿又说哪家哪家的老爷公子或者太太小姐来了。总而言之护国公的世子夫人大寿,大家都十分捧场。
谢琬坐在庑廊下一面赏着花儿,一面听着她们不停地相互吹捧,倒是也有趣。
院子外头眼下却热闹多了,今儿虽然不是大办,只是关系亲近的几家联络联络,可是护国公府到底不同别家,除了女眷,来的男客也不少,除了各家亲戚,因着护国公率领五城兵马司办案而重新走近了的几家勋贵也来了,还有世交的窦家。
“太太,三姑娘请您到鸣翠阁听琴。”
正想要找点别的乐子,同来的丫鬟紫宵进来说道。
鸣翠阁在霍家后园子,那里平日是府里乐姬们练音律的地方,霍纨不知道又撺掇了谁在那里抚琴。
不过反正也无事可做,她便就起了身,从后门进后院子里去。
出了穿堂,便有道庑廊曲曲折折地隐向竹林里。霍家后园子景致十分幽雅,这一片都是小丛小丛的翠竹,正值初夏季节里,竹叶很茂盛,翠碧的颜色衬着雕栏玉砌的庑廊,即使不为了去听琴,循路这样走着也十分惬意。
转了两道弯,正到了一丛竹丛处,忽然听得竹子背后传来阵强忍着咳嗽声,听着是个男子,谢琬没有理会。但是走了会儿,却越听越觉那声音忍着十分之痛苦,呼哧之声很是响亮,像是时刻就会因呼吸不上来而窒息死去似的。
过了大约二三十步,她终于还是停下了,回头往那竹子下一望,正好看见一名年约二十三四岁的白衫男子一手扶着竹竿,一手摁着胸口,正躬着腰在那里咳嗽。他衣饰讲究,看起来应该是府上的客人,可是不知为何身边却没有随从。
谢琬扭头向邢珠:“去看看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通知他的家人?”
邢珠点头,走了过去。那男子见到她来,惊讶之时仍然控制不住咳势,忍得越发两颊通红了。邢珠跟他指了指谢琬所在之处,然后说了几句,就见那男子勉强地向谢琬远远一抱拳,然后说了句什么。
邢珠走回来,说道:“原来是大理寺窦大人的弟弟窦询,因为刚才被小世子他们劝了两杯酒,引发了咳喘旧疾,怕引起小世子他们心里内疚,于是就偷偷跑到这儿来了。”
谢琬并不知道窦谨还有个这么年轻的弟弟,上回在四叶胡同还承蒙了窦谨出面帮忙,他的弟弟犯病正好被她撞见,她就不能不理会了。她跟邢珠道:“看他像是哮症,胡沁在前院,你去找他讨些药来给他罢。”
邢珠点头,回到窦询旁边说了两句,然后就退步去了前院。
而窦询则又勉强冲她作了个深揖,表达了感激之情。
不过是看在他哥哥窦谨的份上,顺便帮了一把,谢琬并没有这事放在心上,点点头就走了。
霍纨原来拉了荣恩伯府和鲁国公府里几位姑娘在弄箫笛,座中窦谨的两个女儿也在。大家听说殷昱的夫人来了,俱都默了一默,虽然马上就露出了笑容,可是隐藏在眼底的怜悯还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谢琬浑不在意,如往日一样沉静地与她们坐在一处,该笑的时候笑,该说话的时候说话。她这样子落落大方,倒引得大家生起几分亲近之感,气氛渐而也融洽了些。
邢珠在她准备吹笛之时走进来,说道:“已经直接请了胡先生去看诊了。”
窦家大姑娘窦嫦正坐在她旁侧,闻言便说道:“谁生病了?”
谢琬道:“方才来的路上正巧遇见令叔正患了喘疾,于是让她们去请大夫了。”
窦嫦大惊失色:“四叔患了病?敢问在哪里?”神色十分慌张,竟是很要紧的模样。
正文、301 内情
谢琬也不敢大意,连忙道:“就在竹林子那处。如今已经让我府里的大夫过去了,应该不妨事。”
大家也都停止了说笑,走过来。
窦嫦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但是转而又凝眉叹道:“我这四叔小时候落过水,之后就患了哮症,平日里只要一闻到酒味儿都会咳上半日,哪里禁得他们这样胡闹?”说完又不由向谢琬道:“多亏了夫人遇见相助,不然他还不知道会忍到什么时候。”
谢琬听见她说话的口吻不像说自己的叔叔,倒像是说弟弟,于是笑道:“大姑娘与四叔关系极好罢?”
“表嫂不知道,”霍纨这时候说起来,“窦家老太爷当初不是随祖父去东海征战殉国了么?当时窦四叔还小,又有病,所以几乎都是窦大叔和窦婶儿带大的,而窦四叔性子又老实,从小就容易被侄儿们占便宜,所以跟嫦姐儿他们兄弟姐妹都不像叔侄,而像姐弟了。”
“原来如此。”谢琬笑道,“大姑娘放心,我们胡先生的医术很好,包准不会有事的。”
窦嫦笑着点头:“夫人府上的先生,医术自然是好的。”
大家又从这事说到了城中大夫的医术上。
谢琬用过午宴就回了府,回府后头件事就是唤来胡沁。
“那窦询的哮症果然很厉害么?”
胡沁道:“当初应该是落水后拖得太久没治,所以落下了病根,的确十分要紧。若是平常好好保养注意情绪和寒暖还无事,若是保养得不好,像今日那般,发病又无旁人在,就十分凶险。听说这窦四爷也是因为这个病,所以虽然聪明好学,却一直未曾娶妻。”
谢琬边听边沉吟点头。
庞白从旁见了。说道:“太太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她笑了下,说道:“要想替爷翻案,窦谨也是个很重要的人。这个人办案十分厉害,这次我们爷被谢荣死咬成了杀人犯。窦谨未必心里无疑。只不过碍于对方是季振元和谢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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