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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妆-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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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孝字压头,怎么说都不是个轻松的事,尤其对于谢琅这样还待考取功名的人。

谢琅压根没想到谢荣会在这个时候以这个理由来刁难,顿时擎着酒杯站在那里。

周边也有人听到了,首先是紧挨着这桌的洪家的人,听到这番话他们侧头看了过来。其次是同桌护国公,闻言目光频闪,探究之意十分明显,再者是魏彬还有同来的兵部侍郎刘永德,他们都在瞬间凝了眉下去。

魏彬凝眉是不满谢荣的卑鄙,刘永德凝眉却是想不到谢琅还有这样的一面。但是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份儿,因此,他也只能学魏彬的样子装聋作哑。

谢琅默了会儿,揖首道:“三叔教训的是,回头手头的事办完了,我定去给老太太请安。”

谢荣抬起头来,依然是那样如春风拂面的神情,轻晃着杯子里的酒说道:“何须等以后?娶亲这么大的喜事,老太太身为长辈,明儿一早不还得接受新媳妇奉茶么?就不用过去了,打今儿起,老太太在这里住几个月。什么时候她想回去了,我再来接她。”

一句话震得谢琅脑袋嗡嗡直响,谢荣要把王氏留在这里住下来?!

“怎么?有问题吗?”谢荣轻缓地反问。

谢琅还能说什么?不同意吗?这里一大桌子人全看着他,他只要敢说个不字,或者找半个理由出来推托,他这辈子不孝的名声能以长翅膀的速度马上散播开去!如此一来连累的不是他一个人,是魏彬,是洪桧,也是才与他们家结亲的护国公和殷昱!

他后槽牙磨得咯咯响,谢荣不声不响,原来是在这里等他!等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他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默默地深吸了口气,含笑道:“正该如此!”

谢荣扬起唇,仰脖将手上的酒喝了。

一桌人竟是再也不能像先前那般进行面子情的交流了,护国公喝了两杯酒,吃了几口菜, 便就起身告辞。这里魏彬送了护国公出府,也无意再与谢荣周旋,遂也让人告诉了声魏夫人,提前先走。他们都走了,刘永德自然没有再留下的道理,于是乎,竟也走了。

这里一桌人徒留下谢荣,他掏出丝绢擦了擦手,也缓缓踱出了府去。

内宅里魏夫人收到丈夫先走的讯息的同时,也得知了谢荣当众要挟谢琅留下王氏在府的消息,她本没有插手人家家务的习惯,但是仔细想了想,又还是让人告诉了谢琬。

谢琬听闻后顿了顿,便冲远处的魏夫人颌了颌首致意。

谢荣把王氏留在枫树胡同,应该是早就打好的主意,要不然他也不会任凭寡妇身份的王氏过来丢人现眼。虽然这件事让人觉得十分郁闷,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谢琅也的确没有办法推托。既然要她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吧,谢荣连自己的生母都不心疼,她自然更不会心疼。

207 武器

不过他这样对待王氏,还真是又一次让谢琬重置了对他的印象,对于王氏,谢荣也许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王氏之于他,也不过是颗用来对付他们兄妹的棋子罢了。

想到这里谢琬往上首望过去。原本在小偏院里呆着的王氏此时当然也出来就席,眼下她光鲜亮丽的与不知她底细的同桌女客们亲切谈笑,姿容得体大方,看样子分毫看不出她实则是个死了丈夫又遭儿子抛弃的寡妇,谢琬回想起前世死前,王氏满身珠翠歪在榻上睥睨她的样子,忽然无声地笑起来。

谢棋捕捉到谢琬的神情,悄声与王氏示意。

王氏纵使觉得谢琬的笑容充满了讥讽意味,却也拿她无可奈何——眼下人家已经是废太孙的未婚妻,她就是端着继祖母的架子也只有白瞪眼的份了。

“老太太,老爷说让您在这里住下来,等您什么时候想回去了他再来接您。”

正在郁忿之间,庞鑫忽然进来递话。

“什么?!”

王氏惊叫出声,让她留在枫树胡同?那不是成心让她被谢琬拿捏死吗?

“不成!我不留在这里!”

她站起来,走到僻静说道。

庞鑫顿了下,再揖道:“老太太,老爷还有话交代,他说您是想当老封君还是回清河,就看老太太您这几个月在枫树胡同的表现了。如果老太太在这里住得不开心,老爷是肯定要把您送回清河去养老的。为了老爷能够成就大事,还愿老太太能够不负老爷重望,在这里能住得开开心心!”

这是什么意思?送回清河养老……他这是要把她丢在这里当对付这兄妹俩的武器吗?!

王氏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寒意,她的亲儿子,居然完全无视于她的安危和感受,把她弃在这里当成了去除障碍的工具!

“这是你们老爷亲口说的?”她颤着声音问道。

庞鑫垂头:“小的不敢有一字虚言。”

王氏都快要气晕了,她抬头往谢琬看过去,谢琬也正好往她看过来,目光澄清微微带笑,——她知道了!为什么先前她会露出那样讥讽的神情,原来她早就已经知道了这层,知道她被自己的亲儿子使唤差遣!她在嘲笑她!

她吞了口口水,心里忽然更清明了。

原来谢荣接她进京,根本就不是为了要接她过来享福,而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把她塞到谢琬身边!可笑她精明算计一辈子,到最后居然钻进了自己的儿子设下的陷阱!

王氏只觉头轻脚重,好容易才扶着墙壁在椅子上坐下来。

谢琬管不着王氏这边,宴散之后,府里也安排了有戏班子,她得陪着魏夫人等人在戏园子看戏,魏夫人看她有些神思恍惚,便说道:“忙了一天,你回房去歇息,我又不是外人,有靳夫人和齐夫人他们陪着就很好了。”

谢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见魏夫人目光恳切,余氏又在旁催促,便也就顺从地告退了。

回到房里其实也睡不着,妆奁匣子里装着殷昱给她的龙凤镯,白日乍听到消息的那幕如潮水般涌向她眼前,他们说,从今日起,殷昱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想起那夜他抱着她在码头上狂奔,她叹了口气,拿帕子覆着脸,睡了。

想不清楚的事就暂且不想,反正她都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护国公策马回到府里,霍老夫人迎到门前。

不免问起此去情形,护国公把始末说了,然后哂道:“就是个富户人家的女子而已,无权无势,虽说有魏彬跟她撑腰,可魏彬又不是他们家的正经亲戚,人家跟谢荣还是死敌呢!我就不明白昱儿怎么会鬼迷心窍选了这么户人家!”

霍老夫人面色沉凝,默了半日后抚着扶手道:“这孩子是不像话。他要自己选媳妇儿我们可以不管。但这样恣意妄为就有些过了。”

霍老夫人打小从没有亲近过平民,在乍听见他居然来请护国公去谢府求亲时,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可是殷昱态度那样坚决,话语间没有一丝转寰的余地,她的确也没有理由和立场去否决他。

连太子妃都亲口说他的婚事可以自行决定,她当外祖母的又能说什么?可是殷昱的婚事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也是与护国公府密切相关的,魏彬是殷昱推进内阁的,谢琅是魏彬身边的人,形势这样下去,殷昱也许很快就能形成自己的势力,更或许有一天,连护国公府也未必被他需要。

到那个时候,护国公府又该何去何从?

在皇帝眼里,他们是近臣,也是权臣,在殷昱眼里,他们是亲戚,也是对手,有一天当殷昱不再需要护国公府的庇护,那护国公府也就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大家都懂,举朝不知多少人在盼着霍家倒台。

殷昱当然不会像别的人一样希望霍家倒台,可是他对霍家有意识的保持着距离终归让人心生不安——对霍家来说,他们多么希望太子妃的长子跟外家是同声共气的,是完全毫无保留地依附着他们的。因为只有这样,霍家在大胤朝的声威才会永屹不倒。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再说道:“他太糊涂了。”

护国公也很生气,他放了茶,却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亲已经订了,那小子专门赶在人家办喜事的时候跑去提亲,为的就是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他跟谢琬订了亲!如果是他自己安排的提亲也就罢了,说不定我们还可以想个由子否认这事儿,可这回是老子亲自去提的亲,能否认吗?”

否认就等于打他的脸!

护国公是很生气,可他生气的方向倒不是妻子这层。

殷昱是他跟世子霍世聪一同教养出来的,他们曾经想给予他世间最好的一切,包括皇位,虽然出了那件事,令得他们措手不及,可是殷昱人还在,就有希望,而不管殷昱将来站在什么位置,都绝对不会是个真正的庶民,所以他的妻室,也绝不能随意选择。

护国公此刻的心情,就好比被自己的牙齿咬到了舌头,疼,但还真是没法跟别人说的滋味。

霍老夫人望着丈夫,平静地道:“这不才刚订了亲吗?离成亲还早着呢。”

护国公听得这话,沉吟了片刻,倒是也冷静了下来。

这边厢黄氏勉强撑着看了两出戏,便告辞回到府里,自然头件事是把谢葳叫过来,把殷昱跟谢琬订了亲的事告诉她。

谢葳顿了有好半日,才怔怔地把目光转向黄氏,“殷昱怎么会看上她?”

“这个怎么说得清楚?”黄氏叹气,“你今儿是没见到那场面,护国公让人抬着那么些东西一到来,几乎整个枫树胡同的人都涌过来了,能令得护国公这样的权臣亲自出马,又能让男方下这么大手笔提亲的,只怕霍家自己的少奶奶也没这排场!谢琬这回算是出尽风头了。”

谢葳又再呆站了会儿,才挨着床沿坐下来。“她竟有这福气……”

黄氏侧头看着女儿,心里也跟刀绞了似的。

谢葳跟谢琬相比什么都不缺,可是如今她婚事越发艰难,而谢琬却不声不响跟废太孙结了亲,即使他已经被废,他也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外公和高坐在太子妃位上的母亲。这样的身世,天底下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的。

谢葳就是踏破铁鞋,也再难找到比她更好的了。

“但愿老太太能够在那边折腾出点什么来,天下的好处也不能让她谢琬一个人占尽了!”

黄氏正默语间,谢葳忽然双目透出刺人的冷光,说道。

翌日一大早,新娘子便要敬茶。

府里没有公婆,于是便由齐嵩夫妇代受。

昨天夜里谢琅大醉归房,朦胧中记得是洪连珠衣不解带照顾了他一夜,因此早上起来看见她两眼下一片黑晕,颇有些内疚,遂让丫鬟打了水进来,亲自侍候着她梳洗。洪连珠不敢受,谢琅红着脸道:“早听说娘子贤名,以后家里的事还要劳烦娘子费心操持,为夫私下对你照顾些也是该的。”

一句话说得洪连珠心里自在踏实,自此对自己的选择更是坚定不移不提。这里两人闹完了大红脸过后,谢琅遂又简单说起了府里一些情况,同时把王氏暂时要住在府里的事说给她。

洪连珠点头道:“我原先在娘家听小姑来信说起些这些事,这老太太的事也略听过一些。总之我凡事多让她两分便是了。”

“不能多让。”谢琅听得她这么说,就怕她吃亏,可是毕竟才做夫妻,有些腌脏事儿还不能说得十分明白,于是就道:“这家里的事琬琬最清楚,平常我不在的时候,你没事就去跟她说话。这些是非我也不好怎么跟你说,总而言之,慢慢地你就知道了。”

洪连珠虽然听得含糊,但听得这么说也知道这王氏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因而就留了心眼,梳洗好之后就随着谢琅去正厅。

这里齐嵩一家和王氏谢棋已经到了,谢琬正在招呼着丫鬟拿碗沏茶。

208 倚老

昨儿事太忙。也没顾上谢棋这层。谢荣让王氏留下来住他们不好当着外人面回绝,可是谢棋留下来就没道理了,等新人们奉了茶,谢琬自是要有说法的。

这里余氏见着王氏在座怪没好脸色,但是这是头回见外甥媳妇,她也不好表露在面上。见着谢琬眼窝里乌压压的,便就拉着她坐下道:“昨儿没睡好?”

齐如绣闻言,噗哧一声从旁笑了:“突然之间就成了护国公府的准外孙媳妇,睡得着才怪!”

谢琬一张脸通的红到脖子根,拿起手上帕子便去抽她。

帕子甩在身上跟风吹似的,哪里有什么痛感?齐如绣大笑。

余氏也笑着拍谢琬的手背“男婚女嫁都是正常事,不必害羞。

我看殷公子虽然出身尊贵,可是待人接物十分亲切随和,而且为人也很坦诚,虽然门第悬殊点儿,但只要他对你好,他不计较,就没什么。”

昨儿听到这雷霆消息,余氏也huā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下来,因为到底觉得门不当户不对对女方很是不利,不过夜里在床上思来想去,又觉得像他们这样门第悬殊也不算什么要紧,因为殷昱是开府另住,谢琬上无公婆要侍奉,中无叔伯妯娌要周旋,真正是过门就当家。

如果殷昱能够对她一心一意,那真是再也没有的好姻缘。因而事已至此,也只有给予祝福。

谢琬自己倒不是想的门第之事,从她得知殷昱真身份那刻起。她就一直没想过跟他来往还有门槛限制,所以从来都是把他当朋友一样平等的对待。眼下即使被他突然提了亲去,她也没觉得有高攀的感觉一主要是殷昱从来没有让她产生过这种不对等的感觉。

她想的是,谢琅为什么会那么迅速地决定这门婚事?她开始怀疑,殷昱送她回来的那天夜里,他跟门房说有点事要与谢琅说,也许就是为这件事。。。。。。

但是是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她对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接受的,如果他也是发自内心的话。

虽然她还是有些想不透,她之所以任凭哥哥答应了护国公的提亲,是因为这人是殷昱,还是因为他是松岗上救下她的那个少年?

她知道自己不排斥这场婚事,跟殷昱在一起,她有着从别人那里得不到的安心和踏实。仿佛随着他一起哪怕是同闯龙潭虎穴,她也心甘情愿似的。可是说到婚事,这是要一辈子相守相爱的事情,她也想知道,她自己为什么会接纳他,是因为想报恩,还是因为心里也有些喜欢他?

但是这些疑问她都只藏在心底里,因为它们的存在那样微小,并不至于会影响到她对他的态度。

不管怎么样,能够与这样的一个男子过一生,也是幸福的事吧?

前世从来没有触碰过儿女私情,这世里得到殷昱,算得上是意外的幸运。

虽然说跟他结合同时也意味着未来有许多危险,可是难道她不嫁给他,她就保证能够平安到老过一辈子吗?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人,与之过一生,有时候一些未知的危险是可以被忽略的,何况,谁能一口咬定她与他就不能善终?

对于决定好的事,谢琬便不再质疑。

余氏这里对谢琬谆谆相告,王氏坐在上首却投过来凛冽的目光。

昨夜没睡好的不止谢琬一个人,王氏也辗转到天明才歇。谢荣的作为令她感到透骨的心寒,前三十年在清河的风光如今已如同上辈子的事了,谢启功在的时候她虽然不见得拥有全部的权力,可至少她是谢府的当家太太这是勿庸置疑的,可如今她成了什么,被自己儿子丢在仇人家里自生自灭的弃妇!

谢荣再冷待她,也是她后半生的依靠,她若想安安稳稳寿终正寝,就得取悦他说到这个词,她心酸得想笑。想不到她前半辈子要取悦自己的丈夫来获得地位和财富,而后半辈子却又要取悦自己的儿子来保住自己的生活!

然而她再忿然不平又能如何,她不按谢荣的话做,不把枫树胡同搅得鸡犬不宁,谢荣就真的会把她送回清河…她可不要回清河!可不要再去那里过等着黄氏施舍的生活!

所以辗转了一夜的结果,是她咬牙接受了这个事实,如果说得到在京师侍郎府里优渥的生活是她能够为自己争取到的,那么从今儿起,她就必须得为自己争取!

她望了眼那头正对坐说话的谢琬和余氏,皱眉道:“都这时候了,新媳妇也鼻过来了吧?”

余氏偏头道:“老太太要是口渴了,就先喝杯茶。”

王氏瞪向她,忍着气说道:“舅太太这是在喧宾夺主么?”

余氏笑了下,不理会她。

这种时候跟她吵,不是给谢琅和洪连珠添堵么?妈才不会上这个老妖婆的当!

王氏见她闭口不接,倒是也无趣了,见着了丫 鬟在旁。正要让她们去催请。门外吴兴就道!‘。大爷和大奶奶来了。”紧接着,果然见谢琅与洪连珠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谢琅穿着簇新的宝蓝色直裰,洪连珠是一身大红色连袖夹衣,细看她五官,只见弯眉大眼,竟然十分端庄秀丽。谢琅也是好相貌的,两个人走在一处。

竟是说不出的和谐融洽。

余氏看到这里己经冲着齐嵩他们笑起来。

洪连珠听得上首的笑声,脸已经红了下去,谢琅回头看了眼她,伸出手温柔地的牵着她过了门槛。

谢琬见到这样子的兄嫂,心里也十分欢喜。

谢琅把妻子先引到齐嵩夫妇面前,告诉了身份,然后两人跪下去奉茶。

王氏从旁见了,立即出声道:“祖母在此不跪,先跪舅舅舅母,这是哪门子道理?”。一只手竟是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洪连珠顿在地下。

谢琬道:“嫂嫂奉茶便是。,。

洪连珠看了眼她,含笑点头,唤了舅舅舅母,然后把茶奉了给余氏和齐嵩。

齐嵩捋须笑得直呵呵,余氏则眉开眼笑地给了一套赤金的头面。

洪连珠这边厢也依礼上了份老山参作为见面礼。这是俗礼,按照规矩,新娘子的娘家需要给新娘子预备一份给夫家成员的见面礼。

洪连珠给齐如铮的是套文房四宝,给齐如绣的则是一幅湘绣。这二人尚未成亲,排行又低,因而回礼就免了。

洪家并不算有钱人家,洪桧夫妇给女儿预备了这样的见面礼,算得上是费了心思。

王氏气得面色铁青,除了谢棋连忙替她抚背,没有一个人理她。

谢琅打算见过了谢琬再绕过去见王氏,谢琬冲他摇了摇头,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洪连珠到了王氏面前。举了茶,与洪连珠跪下。

洪连珠把茶递上去,说道:“请老太太喝茶。,。

王氏冷哼了声,撇头不接。

谢琬直接道:“嫂嫂起来吧,老太太想来是没有备见面礼,不好意思受你的茶。,。

她这话是大实话,王氏如今要仰儿子儿媳的鼻息过活,手里哪里有什么余钱给什么见面礼?就是她尚有私己,也绝对不会拿出来送给洪连珠的。所以,王氏今儿过来,就是端着祖母的架子过来空手套白狼,准备套洪连珠预备的那份礼的。

之所以让他们先过去,也不过是堵了她的嘴,免得她借题发挥说尊卑不分罢了。而余氏他们本来就是以父母身份受的这礼,在继祖母之前先受新媳妇的茶,也没人会说什么。

王氏确实没有准备,也是料定了洪家必会备她这份礼才会过来的,眼下被谢琬一语摒破了心思,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当即道:“谁说我没备礼?棋姐儿,回房把我妆奁匣子里那对玉镯子拿来”。

明知道是来受新媳妇的茶,还要临时遣人回去拿,这要让人相信她是有准备的,那简直是不可能了。洪连珠倒还好,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而她身边的两个陪嫁丫鬟以及府里的下人们,却都不约而同地露出鄙夷的目光来了。

难怪他们大爷和大姑娘会这么不给老太太面子,就冲这样的长辈,换成谁也尊敬不起来。

谢棋很快拿了东西过来了。谢琬顺眼望去,却是对不过十来两银子的青玉。这种东西打赏下人丫鬟还成,拿来打赏府里正经的大奶奶,也真亏她做的出来!

谢琅待要发作,洪连珠偏头看了眼他,点点头,把镯子接过来,说道:“孙媳多谢老太太赏赐。秋月,你也回房去把我床头那盒子拿过来,孝敬老太太。,。

秋月顿了下,连忙拔腿回房了。很快拿来个样式木朴的盒子,递给洪连珠。

王氏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它。洪连珠把盒盖打开,放在王氏手畔的茶几上:“这盒铁观音是孙媳的一点心意,还望老太太收下。”王氏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眶来了!

青玉是打赏给下人的,那茶叶就不是打赏下人的了吗?!王氏突然觉得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新来的小媳妇居然也是个硬茬!才进门居然就不给她这个祖母面子,往后与这兄妹俩同声共气了,那还得了!

齐如绣没忍住,噗哧笑出来。余氏瞪了她一眼,回头与谢琬对视,两人眼里的笑意却也都藏不住。

铁观音对青玉,倒是配得美妙绝伦!

谢琅心下大安,遂牵着洪连珠又往谢琬这边来。

洪连珠给谢琬备的也是一幅湘绣,大小质地都与齐如绣那幅一样,甚至连内容都是拔弄丝弦的仕女,差的只是面容姿势不同。

209 驱逐

谢琬很高兴。看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洪连珠都是一样的聪慧而周到,虽然说她是谢琅的亲妹妹,齐如绣隔了一层,可是齐家对她和谢琅是真没话说,尤其这场婚礼,若不是余氏忙前忙后,哪里有这么周到?

她心底里是希望洪连珠能把齐如绣也当小姑看待的。所以非但不觉得洪连珠这样做有错,反而更加放心。一个能把丈夫的亲人当成自己亲人看待的女子,一个会对这些不起眼的小事也办理得这么周到的女子,一定会尽心帮助谢琅把谢家发扬光大的。

她冲洪连珠笑道:“谢谢嫂嫂。”

洪连珠也冲她温婉地笑了笑。

这日没有别的安排,回门要明日,而后日才会有洪家的人过来赴认亲宴。

王氏这里气冲冲地回了房不提,这里齐嵩父子上的上朝回的回房,余氏这里却还有话跟新人们说。

她先是遁例说了几句祝福的话,然后便与谢琅道:“你没有兄弟帮扶,这辈子最亲的人就是妻子儿女和妹妹了。往后不管怎么样,凡事一定要敬着妻子,只有两个人同心协力,日子过起来才有奔头。你没有父母,往后亲家母就是你的父母,也一定要当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往后恩恩爱爱的,早添儿女。”

谢琅跪下称是。

洪连珠也跪下来,“舅母的教诲虽然是送给夫君的,连珠却也不敢轻狂。往后自当尽心相夫教子,疼惜小姑。连珠在出嫁之前就从靳夫人处听说过舅母的为人,十分钦佩,连珠愿意以舅母为榜样,把丈夫的亲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往后一切荣辱,连珠都与夫君一同承担。”

“好孩子!”余氏含泪拉起她来,说道:“老天爷总算是怜惜苦命人。逢之和琬儿受了这么多的苦,如今能娶得你这样的媳妇儿进门,你公公婆婆要是在世看到,不知道有多高兴。”

洪连珠垂下头来。

谢琬走过来笑道:“舅母别提这些事了。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么?”

余氏这才恍觉这样的日子提起这些事来确不合适,连忙又笑道:“我没什么别的话说了,你们随意吧,平日里要是闷,你就上禧福堂来坐坐。”

说着便起身回屋,谢琬也就与齐如绣一道伴着她出来了。

出了正院,谢琬则带着两个婆子直接去了王氏和谢棋所在的碧落轩。

王氏受了这一肚子气正不痛快着,听说谢琬前来,浑身的神经立时又绷了个死紧。才从榻上坐起来,谢琬就已经进来了。

“去收拾棋姑娘的东西。即刻送回四叶胡同去。”

王氏站起来,谢棋抢先道:“为什么送我回去?我要跟老太太在这里!”这里的伙食比起四叶胡同来还要好,地方又比四叶胡同大,又不用看谢葳的脸色,没想到谢荣竟会把她安排到这里。她都还没高兴完,谢琬居然要赶她走?

“没有为什么,我说让你走你就得走。”

谢琬看着她道,然后转头吩咐身后的婆子:“一个时辰之内送她出门!”

婆子们自去厢房里收拾谢棋的东西去了。

谢琬这里走到王氏跟前,冷眼扫了她两遍,说道:“别以为仗着侍候过老爷子那些年就真把自己当老太太,当着外人的面我敬着你。关上门来你就是我顺便养下的一只狗。要想在这里兴风作浪,你先问问自己还想活多久。”

王氏死瞪着她,后槽牙都几乎被咬断。

谢琬交代身边的嬷嬷:“邢嬷嬷从今儿开始管着碧落轩,老太太吃的用的都不缺她,派四个丫鬟侍候着,有病医病。有伤服药,但是见过什么人,要去哪里做什么事,都必须要及时向我汇报。”

邢嬷嬷颌首称是。

谢琬扬唇看向王氏:“看见没,谢荣把你送过来。就是让我来折磨你的。”

王氏脸色煞白,但是仍然隐忍着半个字都没说。

谢琬冷冷扫了眼她,步出了门去。

身后传来谢棋对婆子们大声的斥骂声,她头也没回走向枫华院。

看见谢棋她就无法不想起掩月庵里发生的事,王氏的丧尽天良,谢宏的无耻卑鄙,谢棋的丧心病狂,即使这些事情早已过去,可是回想起来,仍然会让人怀疑这世间的人性。

回到房里补了会儿觉,吃了晚饭,正准备去问余氏明日回门该备的东西,玉雪便进来说大奶奶来了。

谢琬连忙又整了整妆容,去到门口,只见洪连珠独自带着秋月到了廊下。

把人迎进来,玉雪自去沏茶,谢琬含笑看向洪连珠:“嫂嫂怎么不在房里歇会儿?我们家里可没那么多规矩。”

洪连珠摇摇头,打量着她,笑道:“说起来我们也通过几封信,当面说话却是头一回。你果然跟信上一样坦诚爽朗。”说完她却又浅浅地凝起眉来,说道:“来找小姑是为了说说老太太的事。你原先在信里跟我说过一些,因而日间我那样顶撞了她,也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带来什么后患?”

原来是为这事。

谢琬倒也理解她。初来乍到的,王氏又是这样的身份,这分寸难免让人拿捏不准。

她说道:“你不必顾虑这么多。谢荣把她送到我们府上,就是来捣乱的。就是今儿你让着她,她事后也会想法子拿捏你。总之凡事我们做到不让人捉住把柄,让人有机可趁便是了。至于她有过分的地方,你大可以牙还牙。”

洪连珠沉吟着点头,“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

在谢琬这里坐了阵,洪连珠回到房里,谢琅就站起来,说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洪连珠在他对面的榻上坐下来,含笑道:“果然是像夫君这么说的。小姑胸中甚有主见,我回来时还听说,她上晌就把棋姑娘撵回四叶胡同去了,老太太一声也不敢吭。如今又让人把老太太日夜看了起来,竟是把什么都想到了。”

“那当然。”谢琅捧着书歪在床上,笑道:“要不然殷昱怎么会磨了我半宿,求着要我把她嫁给他?”

昨天护国公来提亲的事她也听说了,没想到她的小姑居然会是废太孙未来的妻子。

洪连珠好奇地抬起头来,“是殷公子亲自来跟你求过的?”

“他不来求,我怎么会随便答应把琬琬嫁出去?”他笑道,然后坐起来,“你可别把这事跟琬琬说了。我再告诉你,那天夜里我一开始是不肯的,后来把他急得都冒汗了,然后脱口告诉我,他是真心喜欢她,我才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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