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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姝梦-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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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思想着,庹陀裹紧人皮大氅,甩步走下船楼露台,向列阵甲板的五十个儿子训话道:“孩儿们!炽霰的粮食布匹、金银财宝、娘们儿女娃就在前头啦!跟本王去抢呀!”
“嗷嗷!—— ”五十个儿子“邦邦噹噹”镦夯甲板。
“尔等谁杀的‘把儿’最多、抢的‘蚌儿’最多,本王就叫谁继承‘摩柯末’名号!”
“嗷嗷嗷!!—— ”娘的!早就等这一天啦!
“谁能把那雍国大贵妃谢舒玉抢来献我,本王就带谁赴林都、认干爹、尚公主、拜驸马!”
“嗷嗷嗷嗷!!!—— ”奶的!给寒飑皇帝做女婿哇!天字第一号大美差!要去要去要去!摩柯末封号老子不要不要不要啦!
明明眼前就有一只大怪物,竟无一人想过寒飑公主可能长成啥样!
物以稀为贵,啥东西只要一多就不值钱了,比方说“儿子”。庹陀睡过一万个女人也有,儿子多得当兵使,你说该叫他疼爱谁去?精力总有限,感情不经分,分出两份三份已属够呛,何况分他个几千几万份呢!因此“儿子”对他而言只是个词儿罢了,不带丝毫感**彩的词儿;唯独庹穆是个例外,这还是由于庹穆最像他—— 五官像,性格像,长处像,毛病更像,是故最对他脾气、与他关系最好,好到可以父子二人共御一女,“相与前后夹击,甚酣”,并赐其名曰“父子男女爬灰乘母阴阳大乐三修法术”,秽亵之极。
言下之意,庹陀还是很喜欢庹穆的;确乎不如“嫩肉儿”,但比其他儿子强得多。拿五十个亲生儿子为庹穆报仇—— 更首要的是为自己抢嫩肉儿—— 庹陀认为值得很。他替寒飑人打鸣鸾关时死了一百个儿子,这会儿再死五十个有甚关紧!
“注意炽霰战船动向!”
庹陀给儿子们训话完毕,仰脖叫唤桅顶望楼内哨兵:
“提防着点儿!别叫他们追上来了!”
少顷,望楼里支吾一声说:
“……大……大……大……大王!……炽……炽……炽……炽霰人!……追……追……追……追上来了!”
……啊?!……
不可能!绝无可能!庹陀攥着皮氅快步跑上露台、站稳脚跟定睛一看——
上游的五条炽霰战船—— 船体几乎完全离水!个个龙骨分冰、鹘鳍掠浪、疾逾烈马!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庹陀又惊又怒:“一样的炽霰船舰,他们怎么快那么多?!”
“禀大王!”远镜司观察道:“他们……在扔东西!”
“扔东西?!”
“正是!”
“扔啥东西?”庹陀莫名其妙。
“……晓不得……像是……像是石头!”
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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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玉火烛(四)
石头!
压舱石!
炽霰战船皆设多层甲板、多个水密隔舱,底层堆满压舱土石,避轻飘之患,交战豗撞间不易倾侧,是为惯常情况下。而今盈光想尽办法追敌不得,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大家将压舱石通通搬出来扔掉!噗噗嗵嗵丢进河里去!由是船体轻盈、吃水见浅、重心升高,船速陡然拔起来了,副作用是船舰平衡变差、容易翻覆—— 全靠操船技艺补偿之!雍国船兵、水手有这个能耐,庹陀手下的冷民水夫技艺不精,敢学这招只会把船弄个底儿朝天。
战局胶着。赛跑似地:庹陀的二十余艘斗舰在追炽霰民船,盈光的五条战船在追庹陀,野人施放的几十条载火快船在追盈光,场面颇为滑稽;这其中盈光最快,火船次之,庹陀最慢,谁也笑不出来。
“—— 迎战!—— ”盈光向众高呼。
“—— 应战!—— ”庹陀向下发令。
盈光以三艘铧船为先锋,一艘在前,两艘在后,成三角尖锋阵势,意欲恃铧船艏下铸铜冲角重创敌舰、冲破庹陀舰阵;自己所乘楼船居中军,意欲发挥吨位优势、高屋建瓴陷阵鏖战;斗舰在后为游击兵力,意欲施展其坚甲之利,视情形进退支援友军。
反观庹陀这厢,应战部署就一塌糊涂了:舰型单一,阵列混乱,操船失据,直至两军接战仍未成系统。所以将虽强矣,兵亦不可弱,不然似摩柯末部冷民这般,庹陀不可不谓猛将,奈何手下一干草莽乌合之众,论肉搏、单挑皆堪英雄,打仗却是胜则啸聚集来、败辄兽散亡去,有令难行、有禁难止,各自为战、毫无章法;简言之:每个人都不晓得自己该干什么。
老鸟水军压制住数倍于己的菜鸟水军,从来不是神话。
开打了!
雍军战船于二三百米外率先射击,充分发扬砲弩远战之利,一边倒地吊打对手,很快在庹陀尾阵撕开一个缺口。若不是慌着拦敌舰、救舒玉,盈光似此多放一会儿风筝倒也未尝不可,可他急呀!
双方相距百余米了。冷民的弹簧砲开始回击。
雍军仍不减速!
常言道“临阵不过三发”,是说以常规弓弩有效射程及发射频率,至多连发三箭便被敌骑兵冲上脸来;现今雍军五条战船极速不输烈马,床弩重砲能打几发耶?动对动颠簸摇摆间射击,命中率能有几何?所谓“撕开一个缺口”,还是把冷民怕死、主动避让这条算进去的。其后战况想也想见了:两军在百米距离上砲弩互射、数十米距离上矢石对攻;片刻已往,三艘先锋铧船锐身突入,瞬间凿碎庹陀三条斗舰!楼船嘎吱吱碾压跟进,一连犁沉两条敌舰,望庹陀座舰仅余百米!
但到此为止了。盈光还是太心急了。鏖战一开,雍军战船快速机动、砲弩远射的优势便无从施展,只能径直过渡到残酷的接舷战。
冷民们回过神来一拥而上。盈光的楼船被众多敌舰裹在垓心,矢如铁云,奅似飞蝗,冷民不顾一切地要击沉他。未料这条楼船乃铁桦木建造,一般砲弩只当挠痒,无惧此等围攻!一艘敌舰冒险贴近十余米处,左舷十五架诸葛弩排射,百十支凿箭电射向楼船,却只能伤及普通木材制成的女墙;倒是甲板上弹簧砲发挥了效力,大小火弹像冰雹似地浇灌在楼船上,顿时烧着了所有暴露在外的可燃物。
岂能任你打个痛快!楼船右舷一台床弩当即还击,巨型火石榴箭杆如车辐、镞如大斧,离弦后势比腾龙,轰得那条斗舰船木摧折、甲板迸飞,残片破块倾盆浇洒到楼船上、寒江里;斗舰被这一箭贯通透明,留下城门似的巨大破洞,好几个冷民炸成残尸,挂在熔融的箭镞径上飞出去,各式兵器抛撒得下雨不啻。断箭穿过斗舰后居然仍有余力,正打在其后方另一艘敌舰上,恰好掀翻一箱火油桶!毒焰瞬时腾起,烧得桅销樯灭、鬼哭狼嚎;敌舰仿佛一块投炉的木炭,拖着浑身烈火快速下沉,转眼便消失在冰河凌川之中。而之前那条惨遭贯穿的斗舰受损过重,压舱石都被崩飞了,哪还浮得起来?早像秤砣样一头栽沉下去。舰上冷民挂着绝望惨叫向楼船泼出最后一瓢箭雨,其中一支侥幸飘上露台、飘向盈光,被白赤忠一把抓住,在手心里折成两段。
楼船起火了。
铁桦木极耐火烧,须臾不至损毁;麻烦的是船帆、旗帜诸物,片刻为火焚尽。雍军兵士、水手一面与敌接战,一面奔忙救火,人力本就拮据,这一折腾更显捉襟见肘。幸亏两舷车轮、櫂桨尚堪使用——
“殿下,近战于我不利,万不可让敌船靠帮上来!”白赤忠道。
“那是自然!看我用火石榴箭射住阵脚!”盈光并未明白白赤忠话里意思,以为他只是提醒敌众我寡;其实白赤忠是说冷民蛮力压炽霰人一头。
“该撤了,殿下!”白赤忠急了。
“形势大好,为何要撤?”盈光终究不及白赤忠眼明。
白赤忠谏曰:“殿下,我方战力有限,而敌方尚存大型斗舰十余艘,火石榴箭未必够用,能撑多久尚未可知;稍后火船顺水追来,似此鏖战,难分难解,必成‘火烧赤壁’之状,敌我两军恐要同归于尽;即便躲过火船,再这么纠缠下去,被冷民靠帮或被野人赶上也大不妙啊!如今可趁敌阵混乱,集船突出,往下游会师大队、补充兵丁器械,把敌舰丢给火船、任其大水直冲龙王庙算了,何苦无谓恋战!”
盈光大叫道:“上古名将李云龙曰‘逢敌必亮剑’!……”
白赤忠不禁失笑:“李云龙乃小说家杜撰,殿下莫信啊!况且现在敌船已毁三成,宝剑早已亮够,再不走就是坐吃眼前亏了!”
盈光热血上头:“庹陀老儿就在眼前!你叫我……”
“殿下!舒玉夫人还在等你啊!”白赤忠祭出终极大招。
果然管用!盈光宛如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一双目瞳重现灵光:“……白兄所言甚是!”
白赤忠跺脚:“那还不快跑?”
“撤!”盈光向众高呼:“传我命令!此间敌船已毁三成,后有火船追击,我军不可恋战!速速结阵突围,顺流直下与大队人马会合!”
“诺!”众兵士、水手领命。
简直竖子不足与谋!白赤忠真怀疑自己莫非一时走眼看错了人—— 倒不是说盈光纯属饭桶,只恨他缺陷太明显,不像个能成大事的性格。还“逢敌必亮剑”……你当自己是谁呀?!有你这么样的统帅吗!?
几十条火船出现在视野里,比之前变少许多—— 消失的那些,估计是因为河水湍急、河道弯曲而撞毁于两岸,或者中途烧坏翻沉了—— 但仍有小几十条!
“火船!火船来了!”这回白赤忠没等盈光,自己先喊起来:“准备钩拒!”
往后才是正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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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玉火烛(五)
民船之上。
炽霰船民信奉嶱祖、渊叟、骇煞、大衮等江河湖海神明,大些的船上皆有神龛神位,香火常年不灭,求避风波不测险苦。今朝兵火追后、舟船迟重,大家自然免不了磕头跪拜、祈求平安。
也包括姁月夫人谢舒玉。
“……箐女在上,贱奴谢氏舒玉在此稽首,恳求您大发慈悲,保佑我的盈光殿下……”
……可她时方跪拜的是大衮,而非箐女。舒玉对寞琅道一窍不通,叫得出的神明不超过五尊,还分不清谁是谁。说真的,这么临时抱佛脚胡乱叩首,当真不会反而亵渎了神明么?上古圣贤孔丘曰:“敬鬼神而远之。”圣贤耶稣亦曰:“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越是科班出身、修行高深的寞琅道众,越不会动辄祈祷求福;那种有事没事随处礼拜、逢庙烧香、遇佛磕头的行为,按寞琅道说法,叫做“迷信”。
迷信就迷信罢,人们有这个需求,也有这个权利。恰如此时此刻的舒玉他们。
但很快,一波急流突然侵袭了蹒跚挪动的雍国民船——
—— 连脑门贴船板的也被颠了个东倒西歪!满载百余人的巨大沙船像在弄潮波峰!好在有惊无险,人们先是骇叫一阵,然后纷纷爬起身来、跟着直觉朝急流来向张望过去。只见船队后方、河道上游,一连串白茫茫水雾冲天拔起,恍如猛火沸汤、蒸蒸直上—— 可是什么火能把河都给煮了呢!?尤其可怖的是那雾柱竟是追着来的,比船队更快出十倍不止,水声霆震天宇!
“怪物!寒飑怪物!”窥筒哨兵最先看出名堂。
“寒飑怪物?”
“寒飑怪物啊!”
“真是寒飑怪物!”
“次子殿下在哪儿?!”
舒玉在船棚内靠近神龛位置,并未亲眼目睹外面情状,但大家不可能全都看错了吧?!寒飑怪物?!出现在船队后头?!那岂不是说—— 盈光殿下——
“大贵妃!”两个士兵屏开众人挤进棚来:“寒贼追来了!大贵妃快跟我们走!”
“……走?”舒玉苦笑:“能去哪儿呢……”
“次子殿下千叮咛万嘱咐过的,大贵妃跟我们走便是!”两个兵不由分说从人堆里拽起舒玉,一左一右架挟着就往外奔,挤出船棚、挤上甲板时刚好望见一射之遥的雷鸣水雾。看见了!看见怪物了!
舒玉眼中每个人都歇斯底里撑大了嘴,两个兵也冲她歇斯底里撑大了嘴,表情狰狞得像要把她一口吞掉。她明白他们是在叫喊—— 所有人都在没死没活地叫喊,包括那两个士兵。但她什么也听不见,除了没完没了的、几乎要将她的耳廓、耳道、耳膜乃至颅脑一并撑破、胀裂、撕烂的可怕水声!寞琅在上啊!这声音简直是“硬”的!是往耳中猛钻猛顶的铁棒!头都要挤扁了!挤爆了!她看见咫尺之遥的河面哗然隆起一个醒目无比的水穹庐,一扇半人多高、蓝色冰炸纹的“帆”纵向划破穹庐、中分河水,挂曳出两股白亮亮的、羽翼似的如怒长涛—— 扫荡两岸,速逾疾风—— 向船队笔直袭来,其势迅猛,恶浪逼人,似要把此间每条舟船一劈为两!
逃不走了!她逃不走了!他们全都逃不走了!
十五秒!不出十五秒就要撞上了!
就要撞上了!——
完了!——
众多船上一片尖叫——
舒玉本能地往下蹲身,咬紧牙关,随时准备闭上眼睛迎接撞击与翻覆。但怪物游速骤然变慢,羽翼状的惊波骇浪仿佛强弩之末,除掀动临近小船外再无危险;一柱挺拔的冲天白汽也看不见了,之前滚滚喷出的那些,皆化作团团片片、低徊河面的浓雾,开始随风散消。
……恐怕不是好兆头。
真不是好兆头!
这怪物……想登船?!
“登船”一说自是夸张;它太大了,非楼船连舫巨舰不堪承载,便堪承载也得东摇西晃。距离已经太近太近了,尽管中间尚隔着几条小船,舒玉仍能依稀看见潜没水下的怪物全体—— 好像一条鳄鱼,一条通长超过十米、长着背帆的巨大鳄鱼!它的尾巴左右摆动推水,却始终没有扬出河面,更未激起半点儿浪珠,只搅得水底下凘凌紊乱,默然彰显着深藏未露的巨大力量。不一会儿,它的头颅浮了起来,口部狭长,极似古书中图画的南国长吻鳄,却比任何鳄鱼都大得多,也骇人得多;它的鼻孔靠近双目,眼眶上方长着一枚小小的扇形棘突,色彩鲜艳,纹理繁复,令舒玉联想起鹤顶红——
抬出水面了!它把头抬出水面了!大量河水被它隆然带起,蜿蜒湍急的溪流挂遍全身,“哗啦啦”垂跌下来似瀑布高悬—— 寞琅神啊,它光是脑袋就快一个人长短!密匝匝排满上下颌的大铁锥般巉巉利齿参差铰啮,简直像个装得太多盛塞不下、乱七八糟满溢出来的刀剑匣子!如此一看又不似鳄鱼了—— 鳄头上下扁,这怪物的颅相却是左右窄,窄得不成比例,窄得令它那张巨嘴不啻一把锯齿剪刀!
全体呆若木鸡。
怪物站起来—— 此处河水多深?!这怪物到底多大?!竟能于河心站立起来!它腰部以上身体尽皆出水,略似巨鳄的可怕头部被一条快两米长的粗大脖颈挑入半空,带起更多河水“稀里啪啦”倾盆挥洒,周遭舟船上军民人众无不衣物浇透。然后它向前“走”来—— 抑或“游”来,不知道,河面白濑翻滚,看不见它的后腿还有尾巴—— 生有巨大钩爪的三指前肢“咣噹”一声扒住手边一条船——
不用说,船上小几十人全吓僵了。如果愿意,怪物动动指头就能将船打翻;此刻并未发力,船被扒住的一头也明显下沉几寸。它的钩爪大到足以拦腰挽住一名妇女!
……但是,它那蓝色冰炸纹理的背帆,还有它身上金黄、橘红、墨绿、银白等等诸色花纹共同绘就的“蛾眉红月照雪图卷”……真的……太美丽了……
舒玉看见它的眼睛发出灼魂摄魄的金光,像在与她对视,几乎将她的灵魂刺穿烙透;它左右环顾少许,轻挪巨爪、拨开拦路小船,踩着水径直朝舟船大队过来。有士兵斗胆架起强弩狙其眼目,弩箭却在它眼珠上“叮噹”一声弹飞,有如软铅碰精钢,矢镞为之米分碎!
怪物甚至没觉察这一箭!
强烈的压迫感笼罩了雍国船队。极端的恐惧能将所视之物无限放大,此刻也是如此。
庞然巨兽鹤立鸡群于为数众多的舟船中间,清点器玩似地,逐一检视每一条船,似乎寻找着什么。
……难道……是来找我的?
舒玉感觉下体涌起一股遏制不住的尿意,当初冷蛛也没能把她吓成这样。一定是了,寒贼跟冷民沆瀣一气了,定是帮着冷民抓我来了!怎么能这样?好容易逃到这儿,距栗国就剩这么点儿路程了,难道要我功亏一篑于此?……箐女在上,我谢舒玉究竟怎么了?我前世难道触犯了天条么?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这些!……怎么能这样?……
怪物越来越近。她看见了它身上粗砺嶙峋的卵石状鳞甲,小者如甲盖,大者如杯盏。
真的,它在与她对视。
舒玉想起了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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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玉火烛(六)
不是她。
不是她。
也不是她。
……
七姝者,辉晕,四螺旋,指掌无纹,目蕴辰星。
她不在这儿。
只有一位疑似圣函母体的……却未能检测到圣函反应。蹊跷。
兽脚种龙兵姬忽律长久凝视着谢舒玉,将她的身体里外透视一番,结果愈加费解—— 这女人流过产?……不,不是寻常流产痕迹……倒像是早期胚胎被完整摘撷了一般,手法高超之极,几乎未对她造成任何附带伤害。除了韦先生,红疆还有第二个身怀如此绝技之人吗?
疑似圣函之母被摘走胚胎,也即是说……圣函已经现世?或是遭人摧毁?若已现世,她会在哪儿?摧毁……绝无可能!
最关键一条:谁干的?
兹事可能关系重大,必须当面禀报吾皇;如有必要,还须请寞琅道高人协助。
姬忽律想到这里,再次仔细环顾,确信再无其他可疑存在,随即放开爪下船只、转身摆尾而走。她听见背后的炽霰人哗然一阵欢呼—— 这些小肉虫在庆幸自己得了命吧,真是可怜。要不要临行赏他们一发碎玉飞虹决呢?……
不好,扎武殿下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一念及扎武殿下,姬忽律的少女心里登时仿佛揣了一万只“扑腾腾”乱蹦乱跳的成年驼鹿。能力不输与血媚梨的她本已预定成为寒飑第七封侯,却因扎武一句话而放弃了——
“从政最讨厌!”
就这句话。
那时扎武刚满半岁,姬忽律只大他数月。
唉,想她血媚梨有甚么好的,浑身阴冷邪气,而且灰不溜秋,土得掉渣渣、冒沫沫,除了妖后赏赐的“龙量子云”着实恐怖,别处哪有半点比得上本姑娘?扎武殿下真是没见过大世面,没见过好女人,哼!
算啦算啦,扎武殿下爱找谁找谁去吧,毕竟小男孩儿嘛,长大就知道好女人该是什么样啦!反正血媚梨身为妖后首席侍女,贞节属于寞琅神,与扎武殿下注定没戏可唱!……
姬忽律越想越开心、越想越高兴,一猛子扎入河中,催动空化辟水诀、六十余节高速原路返航。她从左右荐侧喷射出两道橘蓝双色火尾,同时自吻端激迸出大团超高温蒸汽、编织成一枚泡沫巨“茧”将自己与沉重粘稠的水体隔离开—— 此即所谓“空化辟水诀”,恃此决者可视水体如无物,似飞空而不似游水;姬忽律六十余节航速还不算快的—— 螺湮龙兵凭此诀秒速一千五百米以上者比比皆是。
……对了。
有朝一日七姝到手,扎武殿下对她起意了怎么办?传说七姝可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啊……不过按照预言,七姝应是炽霰人相貌……开玩笑!扎武殿下怎么可能对炽霰人起意嘛!头号大敌还是血媚梨,只要干翻她就成!嚯哈哈哈哈哈!敢叫板的通通死远点儿!说什么也要把扎武殿下变成本姐姐的小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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茗玉火烛(七)
棘龙走了。
鸺鹠寺北礼腿一软,稀里糊涂瘫坐在船上,大脑好半天都是白的;周围几个炽霰人类更惨,大的小的一齐失禁在裤裆里了都,一股股**恶味刺得她只想干呕。
这个时代竟然有恐龙?简直不科学!……虽说这条棘龙并非原装正品的“恐龙”,而是蛸蛤肃出现之前、棱灯人军队的主力生体武器平台“龙兵”—— 但就算是龙兵,一般也是拿现成的恐龙“调制”出来的呀!……而且眼前这只棘龙明显采用了水下火箭技术、超空泡技术提升航速,这可不像是棱灯人的做法;换言之,棱灯人的龙兵属于低成本消耗品,在战场上往往只是站桩输出火力而已,多数龙兵连最基本的防御系统都没有,报废就报废了,自爆一下也能暂时阻滞敌军,极少见过在同一只龙兵身上集成这么多技术的。按这么说,刚才这只龙兵不是棱灯人的手下?不是棱灯人又会是谁?所谓“寒飑人”到底是什么东东?
好想问个明白呀!该死的空酌月,该出现时偏不出现!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好臭!……
“……有……有没有人受伤?”大贵妃谢舒玉起立高喊,声音抖得不行。
大多数人尚未从惊惧僵悚中清醒回来,但已可确信无人伤亡,亦无船只受损。怪哉!
“……吃人不吐骨的寒飑怪物竟放过我们了?不应该呀!……”舒玉无意识地自言自语,近在身侧的北礼小姐听得一清二楚:“……且它与我对视良久,若有所思一样,莫非它是有灵性的?莫非它……糟了!盈光殿下,盈光殿下怎样了?!—— ”
晕了,这傻女人,到啥时候都忘不了她的“盈光殿下”、“盈光殿下”!还能再没出息点么!真是受不鸟!
舒玉简直疯了,自顾自地一个劲絮叨,全不管旁人听没听见:“……寒飑怪物既然追上来,殿下难道已遭不测?!我谢舒玉舍弃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到头来,却还是换不回殿下的命吗?天啊神啊,这究竟是……”
“大贵妃且放安心,”身边几个百姓宽劝道,“次子殿下是天命之人,一定会平安无事。”
舒玉噙泪肃拜:“多谢乡亲们。盈光殿下就借大家吉言了……”
“娘娘太客气了!”乡亲们不好意思:“殿下跟您都是天底下极好的人,我们是真心祝愿你们太太平平的。你们平安了,我们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嘛!……”
咄咄怪事!这傻女人神马人物啊!盈光殿下神马人物啊!一个娇滴滴小女人,一个大种马公子哥,一对奇葩货,专吃民脂民膏的剥削阶级好不好,值得你们这样?封建愚昧、贵族崇拜什么的真是可恶!走着瞧吧,等我混进宫里做了嫔妃皇后之类的,绝对要用崇高的民主共和、依法治国思想给这个臭烘烘时代的统治阶层洗脑,带领你们踏上轰轰烈烈、改天换日的变革进取之路!谅我一个来自高技术文明社会的穿越者,还吊打不了你们这帮不开化的野蛮人?
……
真的好臭!……
唉,真做了嫔妃、皇后,我还是先劝皇帝装一套抽水马桶和下水道算了……
……前提是没被提前熏死……
注:
“把儿”:冷民俚语,意“带把儿的”,指男人。
“蚌儿”:冷民俚语,意“河蚌样的”,指女人。
鹘鳍:减摇鳍。
骇煞:gatanta
大衮:dagn
棘龙:pinauru
蛸蛤肃:t,又名肃、太岁、视肉、怪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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