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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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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事儿当场没谈成,颜连章除了帽子摆在搁架上头:“我看,这事儿还有得磨呢。”纪氏才要伸手接他的衣裳,就见他闪身避了:“你别沾身,我身上灰着呢。”

    自个儿把衣裳往架子上挂了,洗干净手脸坐到小几边:“今儿吃用了甚?没两日就是寒食了,你如今吃不得冷的,叫她们支个小炉子。”

    纪氏抿了嘴儿笑:“哪里就娇贵起来了。”

    “可不娇贵,这可是我儿子。”他搓了手掌喜滋滋的模样让纪氏心头一喜,跟着又忧起来,想想六榕寺得的那只签,到底松了嘴角,心里暗暗祈愿,若这胎果然是男,便舍了钱财,给寺里的菩萨重塑金身。

    到得寒食这一日,颜府三个院里俱不曾升灶,早膳了用了桃花粥,因着吃了冷食,纪氏便叫丫头带了澄哥儿明沅几个,往花园子里头打秋千去,也好松松筋骨,别叫冷食吃寒了胃。

    原来府里年年放一日假的,丫头们或是牵钩或是抛草扎的彩球,能描会画的,便在鸡蛋上边画上吉祥纹样,主子出彩头,评哪个画的最好。

    便不出去踏青,就在府里的大花园子里头也要乐上一日,灶上还要蒸青精饭,拌洋白糖分到各各房头,不拘是几等的丫头婆子都能饶一碗吃。

    今岁这些俱不曾办,只各房门上挂了柳条编的环儿就算过了寒食节,采苓跟九红两个凑在一处,问厨房讨了蛋来,拿蓝料红料画了花,就摆在明沅窗子边:“叫姑娘乐一乐,可惜采茵姐姐不在,她回回都讨着彩头的。”

    九红原在穗州并不曾这样过节,她画了鸡蛋,吃了满满一碗青精饭,这还不足,就着厚白糖,再添了一碗,采苓刮了脸皮笑她:“你不去放放裤带子,可别勒坏了。”

    说的九红一张脸通红,还是采菽拿了一个小匣子出来:“这个拌糖虽好吃,多用了也积食呢,等会儿你撑着了,来吃个枣泥山楂丸消消食。”

    府里虽有这样事,下边丫头的们总不相干,该乐的还是乐,只收敛着些,不敢过份,明沅去摇千秋,纪氏专挑了明潼的院子,那儿离北府最远,笑闹声传出不去。

    原来只当大伯立时便要不好,府里处处都防着要办大事,时时紧绷着弦儿,可等得一日又一日,云板上头都落了一层灰,就是不曾响过。

    连着永福寺玉皇观里的小沙弥小道士都来了好几回,可这事儿哪有定准的,只好拖着,防着立时要办道场却请不到人来,除开僧衣道衣,香蜡油米,又打点了许多银子出去。

    那建了一半的坛,叫拿雨布遮起来,就怕叫清明雨一浇,便不得用了。扎好的纸人车马牛的,还有大小二十亭纸轿,俱都要收到库里,丧事的钱付出一半,竟是只等着正主儿下丧了。

    府里别个人松散下来,睐姨娘却在落月阁里急得兜圈儿转,恨不得颜家大伯立时就不行了,到时候沣哥儿才能出头。

    她不是不知纪氏开口要了五百亩水田的事,却觉得便是这样澄哥儿才不得过去,好处还该落在沣哥儿身上,抱着儿子直念佛,大字儿不识一个,也学着念起经来,还似模似样的买了黄纸来,念得一卷经,就往那黄纸上边点上个小红点儿。

    明潼听见小丫头子来报说睐姨娘在房里念经,差点儿没喷出茶来,扯了嘴角“哧”笑一声,反手把茶盅儿搁在小几子上:“由着她去,多拜拜菩萨总归是好的。”

    笑完了,她又垂了眼帘,掩去眼底三分讥屑,便是这样一个女人,她生的儿子竟还袭了这一房!若不是靠着娘的教养,凭着她自个儿能养出个什么东西来!

    明潼掸掸指甲,抬头抻了抻衣裳,立起来推开窗扇,往楼下一瞧,澄哥儿明沅两个正一前一后的打秋千,她看了会子,觉着叫风吹得有些凉意,伸手紧紧领口,往北府一望,抿了抿嘴角。

    上辈子伯祖父并没有死在这时候,明潼病入膏肓,手腕子连开口镯都嫌太空戴不得的时候,亲娘纪氏抛了颜面,跪在伯祖父的面前,求他把那一付寿木舍出来,让自己的女儿好歹在地下,舒坦些。

    她身子支撑不住,人却是清醒的,为着这事儿,纪氏头一回扯了颜连章的袖子哭求“我这辈子只她一个,万事不求,只此一件,往后便叫我往庄头上住着,我也再没有二话。”

    爹跟娘一道去求,伯祖父到底舍出了那付桃花洞,一层层的铺金盘锦的绸缎,全是纪氏亲手铺的,垫的厚厚实实。

    明潼这辈子自进宫起,便没再穿过大红,纪氏请了十二个全福绣娘,为她绣一件大红装裹衣裳,绣了七彩祥云,葫芦、扇子、花篮、渔鼓、荷花、宝剑、洞箫、玉板,一溜儿暗八仙福禄八件儿。

    绣的时候,还请了人念经,这些明潼俱都知道,她悠悠然睡去,再昏昏然醒转,才刚回来时,还想着,许是纪氏心诚,菩萨才许她再活一回。

    这些事压得她喘息不得,自睁眼清醒,没一刻不想着这些过往,纪氏心宽,她不能宽,纪氏心软,她不能软。

    再看一眼外头两个玩闹的小娃,明潼招了小篆过来:“把睐姨娘的用度,提一提,就比着姑娘们的来。”

    小篆咬咬唇儿,一个字也不曾说,明潼指了匣子:“下月的下月再说,这个月的先拿我的银子补上。”

    大篆听见没能忍住:“姑娘可不能再惯着她了,如今府里可都传遍了,再提她的月钱,她那眼孔都要顶到脑门上了。”

    明潼挑挑眉头:“你使个巧,让安姑姑送去,总归她这一向,也不曾少跑动。”隔得几层花园子,也还是传的阖府皆知,这回不压着,便把这些不规矩摊到眼前,扯了面子,里子早已经烂到芯了。

    明潼办了这桩事,便下得绣楼往纪氏那头去,见澄哥儿一头一脸汗,吩咐丫头拿大毛巾给他擦干净:“可不许再高了。”

    澄哥儿一只手把着扶手,一只手腾空了招手,高声问她:“三姐姐,咱们放风筝罢!”

    明潼赶紧住了步子:“你扶好了!”后头的小丫头不敢再用力,秋千慢下来,明潼上去就捏他的鼻子:“你胆儿肥了,就不怕摔下来?”

    澄哥儿吐舌头,拿了细竹糊的小风筝才要放上天,琼玉寻过来告诉明潼,西边府里有喜事,明潼抬抬眉毛,知道这一向梅氏因着纪氏开口说那话,觉得她不曾真心给自家出过主意,很有些不来往的意思,只怕是纪氏叫自个往西边去探一探的,披上短斗蓬,叫丫头拿了绣花箩儿,一路往明蓁的揖秀楼去。

    喜事原来是说成王身边的长随,送了礼盒子来。

    无非是桃花粥青精饭这些,可宫里头送东西不会分两回,才送了飞燕饼来,隔了两日就又送粥饭,细一问才知道是成王叫人送来的,明潼回来给纪氏捶着肩:“倒是稀奇事。”

    民间才有定了亲的男家女家互送节礼,在皇家还真没这个例,一并是分赐下来的,也没哪个再送一回,成王却特特吩咐了人送来,梅氏这些天好容易现了笑影儿。

    “这是怎么说的。”连纪氏都觉得奇怪,颜家三男,两个当官,不过五品,便是颜连章在盐道里头,一个亲王还能用得着一个运判?

    哪儿也不必着亲王亲自给这个体面,那些个王妃人家里头,还没有当官的,更没谁有这份殊荣了。

    明潼拿了白玉小锤儿,她倒是知道上辈子成王还是亲王的时候,就跟大堂姐两个夫妻情深,坐上后位,别说六宫粉黛,宫里压根就没有旁的妃子,若不是颜明蓁身子骨实在差,根本就不必接了妹妹进去。

    “除开寒食节礼,里头还有一只风筝。”颜明蓁只打开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还是明芃吵吵着要看,她也没拿出来,反是明芃,因着姐姐没依她,生了一场闷气。

    纪氏一奇,成王怎么着也不该见过明蓁,心里转了一回念头,又笑起来:“倒是知礼的。”也没旁的好想了,都没相过面,只凭着订亲便送了礼盒来,在皇家人里怕是最讲“礼”字的一个了。

    连太子妃的娘家,也没有这样的体面,太子妃家里头是平民,祖上三代只出过一个秀才,年纪倒是跟太子相配,宫里头还赐了钱粮下去,给太子妃家盖房子。

    一溜儿亲王里头,便只有成王得了个在朝为官的妻家,怕是为着这一条才送了礼来,余下那些个只怕全没让这些天皇贵胄们瞧在眼里。

    明潼听得母亲这一句,立时明白过来,不由失笑,她是按着自己知道的来揣摩,不免就想到了那上头去,便是往后再恩爱,如今也还是一面都不曾见过,哪里就有那许多的情情爱爱了。

    “既那头送了来,咱们也不好失礼。”这是当亲戚走动呢,只当寻常民家,女方再添上两样送还回去。

    “早还了礼了,大姐姐羞的不开门,大伯母回的礼。”明潼见纪氏拧眉,赶紧宽慰她:“是几个嬷嬷办的,娘赶紧松松心,这些个事儿再不许管了。”

    纪氏反手握了明潼的手:“我省得,你才多大点子,老气横秋的。”这么一说颜家的女儿还真是都能当事,伸手摸了明潼的鬓发:“你太曾祖母念着你呢,隔两日,你去一回,也见见你表妹们。”

    “我心里也挂着太曾祖母呢。”还有一桩事儿明潼没说,睐姨娘的娘家,在外头嚷嚷着就要当北边府里的家了,纪氏阖了眼帘,盖着毯子养精神,明潼手上使力给她松肩膀。

    这事儿若是告诉了纪氏,她定然立时就要出手弹压,自家这个娘,行事还是太过方正,可这事儿还真不能就这么压下去,明潼想到上辈子,骨头都在发冷,澄哥儿是依仗,沣哥儿又是什么?

    这一房的产业却不是那么容易肖想的,她看看纪氏白玉般无暇的脸,这一个弟弟,这辈子再别想中举。睐姨娘真能老实便罢,但凡有一点儿不规矩,颜家虽自来不曾有过,可一个纨绔哥儿,颜家也不是养活不起。

    她还不曾开口,纪氏就先问道:“是你叫给睐姨娘提份例的?”
第31章 一品玉带糕
    明沅一手接过皮球,退了两步仰脸看过去,还不及答应,澄哥儿甩了手里的皮鞭子,也顾不得地上打旋的陀螺了,奔过来大喊一声:“表哥!”

    这是黄氏的儿子纪舜华,长房嫡长子,他看见澄哥儿一把搂了他,伸手撸了袖子:“我老远就瞧见了,你那个不对,我来!”说着拿了皮鞭子,对着地下慢下来的陀螺就是一鞭,陀螺忽的立起来,转的飞快。

    澄哥儿拍了巴掌,小跟屁虫似的跟在后边转,还不住口的问:“英表哥呢?”纪舜华连头都不抬:“他叫师傅罚堂了。”

    明沅正在想英表哥是谁,后边一管柔柔的声音响起来:“你叫什么名儿?”廊道里一对姐妹携手并立,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只一个身量长些,一个身量短些,笑起来也是一模一样,弯着眼睛问她话。

    明沅抱了皮球:“我叫明沅。”

    “我是纯馨,她是纯宁。”那个大些的已经留了头发,两束小辫儿垂在耳边,伸手拉了明沅,掉了一句书袋:“有椒其馨,胡考之宁。”

    明沅半句也听不懂,纯馨翘翘嘴角:“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去屋子吃茶用点心罢。”说着伸手牵了明沅,一路问她几岁上学了没有。

    明沅从来了这里,还没跟古代小闺秀玩耍过,明湘明洛两个虽也一处用饭,天天都见面,可明湘是个闷葫芦,明洛又存了攀比的心思,倒不曾一同坐着玩乐,被人请着扮家家酒喝茶,更是头一回。

    明沅心里猜测着纪氏怕是来纪家招的大夫,她这般小心,心里还是怕没有,叫了大夫贻人口实。

    这事儿早一天定下来,明沅就早一点放心,只要纪氏有了身子,睐姨娘也就不蹦达了,她不蹦了,不光是明沅,沣哥儿也才能过安生日子。

    采菽抱着皮球跟明沅身后,到花厅里坐下,自有小丫头倒水来,攒盒里头取出四五样点心果子,大些的纯馨还招呼明沅:“妹妹不必客气。”

    翘着手指头,学着大人的模样告诉她哪一样是府里厨子拿手的:“这是一品玉带糕,最是养人的,妹妹且尝一尝。”

    小人说着大人话,明沅忍着不笑,拿一块在手里,学着她们的样子,把这一品玉带糕,一层一层的撕下来吃,又听纯馨说些里头用的桃仁莲子桂花红青梅,说的她都知道怎么做了,这才拿帕子按着唇角:“给妹妹添些茶。”

    话说着唠叨,教养却是好的,两个女孩儿年纪看着比明湘还大些,举止动作却更温柔,又不像明湘似的枯坐半日不开口,跟明沅搭了话,便又说些学里的趣事,绣花写字之类闺阁小事,知道明沅不曾进学,还说要送一本字帖给她。

    隔得三岁好像面前隔了三条沟似的,虽不至冷落了她,可这姐妹两个也只把她当客人,还是她们两个更说的来,不一时又扯到花帕子上了。

    明沅耐着性子,后来看见外边放起竹风筝来,便装着坐不住的样子,伸了头要去看风筝,两个小姑娘才这点子大,就知道不能跑动,还想拦她,明沅却仗着年纪还小,一溜往前跑去,再听女经,她就快“闷”熟了。

    风筝还没飞上天,那边大夫又还绕了廊道出来了,送他出来的丫头一脸喜色,想是喜信,明沅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她已经不担心纪氏把她送回去了,若真要把她送回去,就不会带她来纪家。

    可能一个庶女,纪氏还真没把她当一回事。澄哥儿兀自不觉,跟纪舜英玩得满头是汗,里衣湿了,还撒腿跑着不肯让丫头给他换衫子,满院子都是他的笑声。

    纪氏这一脉,果然是喜信。

    老太太这里一清净,就握了纪氏的手掌拍抚她:“咱们不急,在祖母这儿喝一盅汤,昨儿就给你炖上了,乌鸡骨头都炖酥了。”

    纪氏眼里含了泪,挨着老太太,把一盅儿汤全喝尽了,老太太伸手抚她的额头,拍着她的背:“你这个孩子,自来有事儿都自个扛着,便是你母亲那里不好说,同我有什么不能说,担了几天心,可没吃用好吧。”

    纪氏的母亲是纪二老爷的原配,现如今的二太太却是继母,后进门的填房。纪家上一辈儿两个儿子,纪氏是纪二老爷的头生女,生下来长到五岁没了娘,如今这位太太是后来抬进门的,纪氏这才由着祖母抱了去教养。

    她打小跟着祖母,自然只跟祖母亲近,那一个不过是面子情,老太太年轻时候想着自个儿硬朗,不曾叫她们亲近,如今年岁大了,就怕等她去了,纪氏没个后靠,这才每到年节就念叨着,这么长来长往走动着,等她过去了,娘家也断不了。

    纪氏也晓得祖母这片心,出了嫁,倒比在家时跟大房的关系更亲近,她吃了一盅汤,又叫厨房给她下一碗鸡汤裙带面,老太太喜的合不拢嘴,竟也跟着用了一小碗。

    这才请大夫进来把脉,孙圣手是妇科圣手,隔了帘子一摸脉,捋了胡须道:“恭喜这位夫人,圆而如珠,滑脉。”

    纪氏先听着恭喜,再听见他说是滑脉,眼眶一湿就要淌下泪来,却又听大夫说道:“夫人只须好好将养,那补血的药方倒不必再用了。”

    她一颗心这才落进肚里,示意琼珠取了两封银子,老太太却更高兴,拿了个小匣子赏出去:“她上回生产亏了气血,圣手给瞧瞧,得吃用些甚?”

    孙大夫连连摆手:“多食温补,少沾寒凉,若不放心便配些保胎丸吃着便是。”他接了巾子擦擦手:“夫人这些人调养得当,这才又怀上这一胎,若这胎安稳,往后坐胎也更容易。”

    纪氏喜不自胜,老太太将她搂在怀里,摸了她的鬓角念佛,等屋子里人都退出去,她长叹一声:“这就好了,定海神针才镇得住龙宫。”这一胎坐定,还有哪个敢爬上来乱了家业。

    纪氏鼻头一酸,趴在老太太胸口,她的苦楚,也只有祖母知道了,盼了八年才盼来这一胎,从此再不必顾及那些个出尽百宝的姨娘妾室,她可算有了立身的根本。

    “我看你屋里那两个倒是好的,别学着你大嫂,不嫡不庶,那才是乱家的源头,若跟你一心,你便当他亲生,若跟你生分了,也不必留情,女人得镇得宅保得身。”老太太一头银发,越说到后头,越是精神不济,半眯了眼儿打起盹来,却还死拉着纪氏不放,等她响亮应一声,这才松开手,脸上还带着笑,竟坐着就睡过去了。

    纪氏知道她也跟着挂心,扶着她卧到罗汉床上,给盖上哆啰呢的毯子,指了丫头看着,眼见得天色不早,便带了丫头出来。

    纪氏扶了琼珠的手,走到花园子,远远就见着澄哥儿玩闹,明沅就跟在身后看着,只觉得风吹面颊暖洋洋的带着香气,凭他亲妈是谁,把苗扶正了,他就长不歪。

    纪氏双手搭在腹前,澄哥儿见着纪氏,大声喊娘,也不管风筝了,撒腿跑过来,到她跟前停下来,喘了气问:“甚个时候吃糖馒头?”明沅跟在后边咯咯笑。

    回去时黄氏预备了一盒子礼:“原是想亲给送去的,亲家府里事儿多,便不叫你再忙一回了。”是一盒子青白团子,寒食饼寒食面,香椿芽拌面觔,嫩柳叶儿拌豆腐,总共八样寒食礼。

    寒食就在两日后,颜家既不能出去踏青,又不能在家里办祭礼,防着大伯有个不好,连客人都不登门了,纪氏笑着谢大嫂体恤,眼儿一扫,大房的几个孩子都在了,只没瞧见头生的庶子,她知道关窍,也不点出来,叫丫头接了食盒子,坐车离了纪府。

    大哥除开舜华,还有个儿子舜英,比嫡子要早生两年,已经八岁大了,黄氏前头生了女儿,到三岁上没了,妾室反而生了个壮实的哥儿,还是庶长子,她心里很有些不得劲儿。

    是纪太夫人作主把这个哥儿抱到黄氏身边,说他能招子,也果然招了个儿子来,就是纪舜华,可既得了亲生子,前头这一个倒碍了眼。

    一长三岁,做什么都先了一步,先一步开蒙先一步进学,连作文章都先了一步,两房里头纪舜英是最大的,往后娶亲生子也先一步,可不把嫡子死死压在了下边。

    待黄氏那是有嫡庶之分,对太夫人来说却都是孙子,这一个还是独宠了三年的孙子,为着他能安心养在黄氏身边,生他那个姨娘,悄没声息的就没了,在永福寺里供了块长生牌位。

    太夫人便是拉着纪氏的手这样劝她的:“你也别跟旁人比了,只看看你嫂子,摸了一手豹子,偏偏打成了别十,人都不说话,鬼还能说话不成,她却偏要分个亲疏出来,小节上头精明,大事却蠢成这样。”

    纪氏便是不齿这位大嫂行事,她也没儿子,也把庶长子抱来养,心里未尝不曾存了能引子的心思。

    可黄氏养活一个孩子,倒好似养活一只猫狗,疼他的时候放在心尖尖上宝爱,怀了身子立时把他扔到一边,还事事怕他争了先,狠不能按着他的头不叫他上进。

    纪太夫人垂了眼帘叹息:“原想把英哥儿挪到我院里来,可还没张这个口,她就急的火烧眉毛了,罢了罢了,我还能活几年,只当睁眼瞎子,看不见罢了。”

    可惜自然是真可惜的,可想要家宅安宁,却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舍出个孩子去,这一屋子人的心就定了。

    纪氏原来已是拿定了主意把澄哥儿过继了,如今看看他又犹疑起来,怕他觉得是自个儿不要他了,行到鼎香楼,叫人买了笼糖馒头,还是未蒸熟的,拿了竹屉带回家,自家灶上蒸出来,趁热吃。

    纪氏见澄哥儿那大闹天宫的糖人没了,知道是叫纪舜华拿了去,澄哥儿自来大方,打小教他第一样就是不小气,知道是舜华开口要,也不说破,只到糖摊子前头,又给他买了一个。

    还是自东府的边门进去的,换下艳色衣裳,馒头送到灶上去蒸,抱了两个孩子洗手擦脸,明潼坐镇家中,纪氏一回来,便先叫丈夫往后头来,把喜脉告诉了他。

    颜连章立时就要去祠堂拜祖宗,叫纪氏一把拉住了:“哪里这样急,还不足三月呢,家里这模样儿,咱们哪能摆这个样子出来。”她这么说着,眼圈儿一红:“我还想,多留澄哥儿几日呢。”

    梅氏哭功了得,颜顺章自来见不得她掉一滴泪,从小到大不曾跟人红过脸的,扯着脖子回绝了弟弟弟媳,颜丽章气的差点儿要跟哥哥扯起来,袁氏捂着心口哀叹,到没得挑了,这才想起颜连章房里两个庶子来。

    张口要的,也还是澄哥儿,澄哥儿快六岁了,这样的孩子已是养住了,又是在纪氏身边养大的,规矩教养全都出挑,袁氏越想越觉着比大哥家的明陶更合适,她便当着颜连章的面,把那过继了也要叫爹叫娘的话说了一回。

    没个王妃当姐姐,可还有一个盐道上的爹呢,袁氏见那头不成,立时就盘算起这头来,不跟她亲近怕个甚,自家丈夫也是过继来的,一抬出宗法来,还有什么亲疏。

    她不到脚直,也不会把东西漏给儿子儿媳妇,他们就得扒着她,就跟如今她和颜丽章两个奉承着爹一个样儿!

    颜连章因着同纪氏早早就商量定了,心知只有这个法子,脸上却作出不舍的模样来,到底是养了五年的,纪氏没想着贪他们的,却也开口定了条件。

    不论澄哥儿过继之后,颜丽章生不生得出儿子来,江州那一片五百亩的水田连河塘,得归澄哥儿。
第30章 玫瑰糖馒头
    等纪氏一走,采薇就扒着喜姑姑告了状,是采菽跟着去的,青了一块皮子回来,太太却没发落她,自家不过躲了回懒儿,叫让喜姑姑那样敲打,采菽怎么着也该罚月钱才是。

    哪里知道喜姑姑却不曾发落她,只掀了衣裳看看明沅碰青的那一块,见上了药油,问她:“姑娘疼不疼?”

    明沅点点头,小孩子细皮嫩肉,青了一块还是有点疼的。采苓拿了一把细柳条进来,接口说道:“那样一大块呢,姑娘竟不曾哭。”

    喜姑姑满眼爱怜,徐徐叹出一口气来,见采薇愤愤不平的模样,知道她怎么也点不通,索性不说她,只道:“采菽也罚半个月的月钱,你姐姐是太太的人,你可是姑娘的人。”

    轻描淡写把这桩事揭了过去,采薇听见她罚了月钱,脸上有几分得色,喜姑姑暗暗摇头,倒是上房的卷碧能揣摩上头的心思。

    分了大院子,派了马车,还放出那样的话去,显着很看重沣哥儿似的,不这么着,睐姨娘哪能招摇得起来,太太这是打了主意,想一石二鸟了,若她不想叫姐儿去,根本就不会应。

    她拍拍明沅的背:“姐儿不怕,过得两日也就好了。”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太太心正,觉着亏了她,这才带了去纪家,明湘明洛两个长到这样大,却还不曾相过面呢。

    纪氏才家来,纪家就送了帖子来,纪氏的娘家嫂子说要来拜望,叫纪氏给推了,如今眼看伯父一时半会儿咽不得那口气,便又想着往娘家跑一回。

    纪氏人在外头,纪家却没少来,每到应时当令的节日也送了礼盒儿来,颜家大伯病着,每十来日就差人问一遭,包了人参茯苓送来。

    澄哥儿还记着纪家两个哥哥,他旧年生日,纪家送了一柄彩雕小弓箭来,他一向喜欢的很,挂在房里的墙上,连玩耍起来都爱惜的很。

    纪家跟颜家一个住在城南,一个住在城北,原来都是城郊地方,城里人口稠密里来,老街动不得,外城越扩越大,颜家祖宅原来该是在南城门边的,经得几代却成是富户聚居的地方了。

    明沅早早起来,因着是作客去,不好过份素淡了,便穿一身桃花红刻丝衣裳,脑袋上还扎着两个小花苞,把纪氏给的璎珞圈儿挂在脖子里头,牵了澄哥儿的手,去上房用早膳。

    回来这些天,还是头一回见着便宜爹,颜连章总有好几日宿在外院,跟哥哥弟弟一道守着伯父,纪氏怕他在前边吃得不好,趁着回来换衣服洗漱,叫厨房里熬了鸡丝粥,摊了双色芙蓉蛋上来。

    这东西软和,鸡肉丝炖的久了,一口抿在嘴里肉就化开来,粳米早就不成形,喝汤似的“呼呼”进去,再配着芙蓉蛋,颜连章一气儿吃了两碗:“可还有么?给大哥三弟带些去。”

    纪氏心疼他守夜,递了帕子给他擦嘴:“有的有的,早就叫送了去,你赶紧洗洗,往床上歪一歪。”

    颜连章冲她笑一笑:“累不着我。”一抬头看见澄哥儿明沅两个打扮好了,知道纪氏要回娘家去,招招手:“去了外家可不得的礼,不许跟兄弟们胡闹。”他说完这句,又看看明沅,转头问:“怎么带了她去?”

    纪氏翘翘嘴角:“可怜的,也带了她一道去散散。”颜连章听见这句并不再问,可到底怎么个可怜法儿,自然会有人告诉他。

    澄哥儿这两日皮得很,颜连章也是知道的,想拉过来训,先给纪氏拦了,这回她急着在这时节往娘家跑,为的也是请个大夫,就在娘家把了脉,算着时候差不多,此时也该摸出来了。

    澄哥儿见着颜连章总有些怵,板了小脸点头,明沅也跟着点头,纪氏推了他一把:“孩子们才刚起,你赶紧去罢,也好多睡一会子。”

    婆子撤了小桌,又上一抬来,明沅坐定了擦过手,拿青瓷小碗舀了粥,自家细细吹着食用起来,芙蓉蛋里夹的肉沫,摊成两色,一边儿全是蛋清一边儿全是蛋黄,摆出来倒像个八卦,澄哥儿专舀蛋黄吃,里边裹的肉切得粉粉碎,不必嚼就咽了下去。

    他是最没心事的那一个,明沅用了粥再吃些笋脯就不吃了,纪氏也是略用两口,她今儿等着把脉,哪里还有胃口。

    澄哥儿吃用着,她便立起来换了一身蜜腊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胸前戴了一串青石珍珠长链,卷碧掀了大衣镜上的百子石榴绣罩给她照看,扶一扶鬓边的金钗,转身点了四色礼,看澄哥儿也用得了,牵了手往角门上去。

    因着穿了艳色衣裳,便不好往三府并一的大门口走,只开了东府的最外头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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