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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长赢-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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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假寐的缘故,他神情虽然平静而放松,眉宇之间的痛楚却极为明显。月白底联珠花树对鹿纹锦对襟宽袖外袍松松披在肩头——卫长嬴记得这件锦袍是今年新做的,可上次过来见父亲,到现在也才半个月光景,看起来这外袍竟宽大了些……
可见卫郑鸿这半个月来的日子不太好过,本来春日就易发病,更何况卫郑鸿身子弱……卫长嬴心下一酸。
卫郑鸿身体如此孱弱,他当然不可能独自在屋中,如今守着他的却不是下仆,而是宋夫人亲自坐于榻边,双手握着卫郑鸿没有拿书的手,似为他取着暖,目光却迷惘的看着不远处的梅子青折枝曼荼罗摆瓶。〓全〓本〓小〓说〓下〓载〓由〓 浩扬电子书城 。Chnxp。 〓提〓供〓
夫妇两个虽然一躺一坐,皆默不作声,此时此刻,却透露出一种难以描述的宁谧静好。
似乎上前打扰,是一种罪孽。
见到这一幕,卫长嬴忙屏息凝神,悄悄退了出去,到廊上等候。
卫郑鸿本是假寐,但长年病痛折磨,五感到底不如常人敏锐;宋夫人却是想事儿想出了神。卫长嬴因为习武的缘故,留意起来时,脚步本就比常人要轻盈,夫妇两个居然都没察觉到女儿进来了又退出去。大约小半个时辰后,隔着窗纱,听到里头卫郑鸿中气不足的问宋夫人:“长嬴还未来?”
“我去看看……”宋夫人应道。
“父亲,我来了。”卫长嬴忙隔着窗纱答应了一声,宋夫人就叱道:“来了怎还不进来!累你父亲询问!”
卫长嬴理了理裙裾,迈进门去,就见宋夫人正搀扶着卫郑鸿坐起来。她忙上去帮手,又被宋夫人吩咐进内室去取了几个隐囊来垫在卫郑鸿身后,好让他坐得更舒服些。
卫郑鸿坐好之后,脸色竟又苍白了些,侧过脸,虚握着拳抵住唇边,咳嗽起来。卫长嬴吃了一惊,宋夫人眼中露出痛色,忙对门外叫道:“鲁安!”
廊上守着的老仆进来一人,也不必多问,径自快步走到一旁的一长案上,高高低低数个瓷瓶,他择了其中一个,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在茶碗里,又执了旁边一只银壶,斟入热水,拿银匙化开药丸,这才捧到榻边。
宋夫人接过,小心翼翼的喂着卫郑鸿。
喝了半碗,卫郑鸿摆了摆手,示意拿开,宋夫人叹了口气,劝说道:“再喝点罢?”
“这药喝多了心里不爽快。”卫郑鸿简短的道,却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喝了。
宋夫人无法,只得把碗交给鲁安,鲁安收拾了一下,重又退了出去。
虽然只喝了半碗,但季去病留下来的方子确实有效,卫郑鸿漱了口后,看着脸色就缓和多了,咳嗽也止住,他笑着让女儿到跟前来说话。
卫长嬴依言走近,卫郑鸿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她一番,有些怅然道:“一晃眼竟怎么多年过去了,我儿长大成人,如今都要出阁了。”
这话这些日子卫长嬴都听腻了,但听这难得一见的生身之父说来,心里还是止不住酸涩。宋夫人不想体弱多病的丈夫伤感,就笑着道:“女孩子长大了自是要嫁人的,能够嫁个好人家,咱们啊,也替她放了心……你昨儿个见沈家那孩子见得如何?方才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卫郑鸿安然一笑,道:“是个好孩子。”
听了他的评价,宋夫人与卫长嬴心头都是一喜,卫长嬴掩饰住了,若无其事的道:“只要他孝敬父亲母亲,我……”
“胡说!最紧要的当然是待你好!”卫郑鸿与宋夫人却是异口同声道,“若是待你不好,待咱们再孝顺尊敬又算得了什么?咱们难道没有长风孝顺了?”
卫郑鸿倒是笑着拦住妻子教诲女儿,和蔼道:“他若是待你好,自然就会孝敬咱们,这还用说吗?”
卫长嬴吐了吐舌头,笑着道:“父亲教训的是。”
“为父观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人,性情也谦和。”卫郑鸿并不知道女儿一度闺誉败坏、差点被沈家退亲的事情,虽然对沈藏锋印象不坏,考虑到女儿是远嫁,到底不太放心,提醒道,“然而这只是他在长辈跟前,私下里如何待你,还得你自己思量着……闻说你祖母把黄氏给了你?黄氏性情伶俐,你可以多多的请教,不可因其是下仆而轻慢藐视。”
照例出阁之前,父母都会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对女儿训诲。但卫郑鸿体弱多病,受不得惊扰。即使再想看一看女儿的婚礼,宋老夫人与宋夫人都不会答应的,也只能在女儿出阁前私下召过来叮嘱。
卫长嬴肃然起身,道:“是。”
“为人之妇,不同做女,不可再娇纵任性,须得恭敬谨慎,孝顺翁姑,友爱手足。”
“是!”
“夫为妻纲,尔以后当顺服丈夫,用心辅佐,不可寻滋惹事,使家宅不宁。”
“是!”
“翁姑若有偏袒,宜体谅不宜怀忿;妯娌如有言语,可私下询问,不可因此结怨。”
“是!”
“谨慎言行,家中之事,不可外传,外间闲语,莫要带入!一言一行,切记不可堕了我卫氏家风!”
“是!”
说到此处,卫郑鸿面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宋夫人忙道:“差不多就成了,咱们女儿素来听话得紧,这些都晓得的。”
卫长嬴去斟了盏热茶来,服侍着父亲喝了几口,卫郑鸿微笑着道:“这些都是女孩子出阁,做父母的都要叮嘱上一番的……料想你祖母与母亲都再三说过。”话锋忽然一转,苍白的脸色之中竟带出几分锋芒,淡淡的吩咐,“只是咱们卫家门第并不弱于西凉沈氏,你尽为人妇之本份,若是……沈家负你,也不必太过忍让,只管使人回来告诉,家中自会为你……讨个公道!”
卫长嬴终于落了泪,哽咽道:“是!”
“女儿大了,总归难免要出阁的。”卫郑鸿眼神温柔,看着她,微笑着道,“只是凭你许了谁,终究是为父与你们母亲的孩子,遇见了难处,莫忘记打发人回来与父亲母亲说。即使往后父亲母亲不在了,还有长风,你们乃是同胞姐弟,当彼此扶持……”
听到这儿,连宋夫人也啜泣起来。
卫郑鸿虽然神情平静依旧,却也微微叹息,一手挽过妻子的手,一手抚向女儿发顶。卫长嬴能感觉到父亲的手掌,宽大、干燥、无力,因为多病的缘故,甚至还透着点儿凉意。
这手掌是如此的孱弱,孱弱到了她轻易就能拧断。可抚在她头顶上时,却叫她没来由的一阵心安。
像是被笼在翼下的雏鸟,说不出来的安稳太平,即使面对整个世间,亦觉得无所畏惧。
☆、第九十五章 梳头
更新时间:2013…09…11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三月初九,是卫焕亲自挑选的良辰吉日,瑞羽堂上下整肃一新,装扮的花团锦簇。衔霜庭中连夜搬入百卉千葩 ,犹如剪了天际霞光,铺到人间。
卫氏族中一位子女双全、父母俱在,与丈夫恩爱和睦的婶母钱氏被请来为卫长嬴梳头,象牙嵌宝梳从鸦翅一样的发间梳下去,像奔跑在最好的绸缎上一样……天不亮就被催促起身沐浴更衣,几个使女轮流拿帕子上来绞过,如今却还有些微的湿润,牙梳梳得流畅之极。
一梳、二梳、三梳……
和着几个同样公认福分好的姑姑、嬷嬷的歌声,钱氏灵巧的为卫长嬴盘出妇人的发髻——犹如累累的乌云,对称的堆砌于雪腮两畔,相比从前常梳的双螺、单螺、垂髫分绍等发式所表现的娇俏活泼,妇人发髻更显得稳重与雍容。
钱氏拿梳子蘸了水,把耳后一缕碎发也抿好,退后两步仔细端详可有疏漏处。这一刻黑发素颜,对比浓烈,越发彰显出卫长嬴姿容的艳丽。如同园中含露的玫瑰花儿,娇艳明媚,那种不能掩饰不能遮盖的青春光辉、混合着新嫁妇浑身散发的羞涩期望甜蜜的气息,华色含光,灼灼明亮,几乎叫人不能直视。
众人一起赞叹,钱氏定了定心神,才接过盘中递来的丝线,继续开脸——在这样繁琐累赘却带着层层叠叠祝福关心的仪式下,卫长嬴起初还有些离家的惶恐与怅然,然而没过多久,她心里除了努力撑住外就没了旁的想法……
新嫁娘的钗环向来是最沉重繁多的,卫氏富贵,样样都是真金足银。单是一顶纯用赤金丝编织而成、嵌满各色珠宝、正中有一朵数百珍珠攒成的牡丹花的花冠,就重达数斤。卫长嬴被戴上之后,除了左右转动外,甚至连低头和抬头的动作都不太能做,不免感慨:“亏得是我,不但身子骨儿柔弱些的,不被压垮了脖子才怪!”
贺氏因为丧夫又丧子,虽然也在陪嫁之列,又是乳母,但今日却并不出现,早早避到旁处去了。此刻接话的黄氏笑容满面:“可不是什么人都担当得起这样满头珠钗珍宝的福分的,大小姐禁得住,正是说明了大小姐命格尊贵,生来就非常人能比。”
卫长嬴心想我说的可不就是其他身份相若、但并非如我这样自幼习武的闺秀?只是今儿个这样的日子并不适合闲聊,就住了口。
满屋子人倒是一起跟着黄氏附和起来。
这个时候宋夫人还没功夫过来看,照着常例是姐妹们先来陪同。然而卫家的小姐们,敬平公府的二小姐卫长娴是寡妇,借口怕冲撞了堂妹、又要看着嗣子,就不来了;瑞羽堂这边呢,卫长嬴自己没有亲的姐妹,两个堂妹卫高蝉、卫长嫣,之前起了隔阂,如今来是来了,就不很敢说话。
被请来的钱氏不是本宗之人,虽然是长辈,自然也不敢很端着婶母的身份。又见卫高蝉、卫长嫣两个本宗小姐都不开口,她除了必要说的吉利话外,也不怎么开口,生怕不慎惹出是非来,没得得罪了本宗。
是以衔霜庭里就不是很热闹——这可不大好,黄氏看在眼里不免发急,只是她几次提了话,众人附和一阵,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黄氏又示意卫高蝉与卫长嫣,奈何这两姐妹别说与卫长嬴有隔阂,如今不太敢吭声,即使没有隔阂,本身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被黄氏频频使着眼色,却是越发惶恐,简直坐立难安。
亏得卫长蛾赶到。
这六小姐天生就是个活跃气氛的主儿,估计也就在宋在水跟前失手过一回,那还是因为不知道宋在水的忌讳。
她一来,踏进门,先瞪圆了眼睛,举袖掩嘴,望了卫长嬴片刻,才在众人的询问里,指着堂姐叫道:“这莫不是九天玄女来着的?怎是我三姐姐?别是你们弄错了人!”
众人都笑,顺着她的话赞起了卫长嬴的美貌,继而卫长蛾又嗔卫高蝉与卫长嫣:“四姐姐和五姐姐也是的,明明早就在这儿看着三姐姐打扮起来了,见我被惊着,也不说。尽看着我失仪!”
被她这么一说,卫高蝉和卫长嫣连忙告罪。卫长娥又借口自己来的晚,询问起卫长嬴上妆的经过,卫高蝉和卫长嫣被她一问,如释重负,连忙巨细无遗的为她讲述起来。
卫长嬴也找到机会打趣回去,道:“长娥你问的这样仔细,莫不是以后记着自己经历时有个底儿?”
卫长娥天生能说会道,一点儿也不怕堂姐打趣,反而笑吟吟的道:“谁没有出阁的这一日呢?再说咱们做妹妹的,不跟姐姐学跟谁学?更何况姐姐出身尊贵,才貌双全又嫁得高门良婿,可见生来气运在身。这会子一举一动怕不都有福气在里头?多问问也能沾点儿。”
“瞧瞧咱们六小姐这张嘴儿。”黄氏都撑不住真心笑了出来,道,“婢子回来这几日都没去给六小姐请安,不想咱们卫家竟有六小姐这样的妙人,真真是口吐莲花,妙语成珠!”
卫长娥以前没见过黄氏,但黄氏的地位是隐约听说过的,此刻就道:“黄姑姑客气了,姐姐们都是端庄贞静的,就我一个人仗着年纪小两岁,没什么顾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是姐姐们疼我,不和我计较呢!”
卫长嬴哈的一下笑出了声,道:“端庄贞静说四妹妹五妹妹还差不多,我可也是爱闹的。”这都什么日子了,你还拆自己的台!黄氏哭笑不得的瞪了她一眼。
“三姐姐是英姿飒爽!”好在卫长娥立刻笑眯眯的道,“不像我,我是贪玩。”
她又把卫高蝉和卫长嫣拉进来一起说话,“四姐姐、五姐姐说是不是?”
卫高蝉和卫长嫣忙道:“三姐姐文武双全,我等俱都不如。”又说卫长娥,“长娥天真活泼,也是极可爱的。我们姐妹却最无用,就是两个木头,今儿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万望三姐姐原宥。”
卫长娥天真的笑道:“三姐姐与黄姑姑看罢,我就说四姐姐、五姐姐都是端庄贞静的人儿,又谦逊。把咱们都夸到了,偏就说自己没用。”
“四妹妹和五妹妹针线做的是极好的,人也温柔娴静。”卫长嬴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六妹妹说的是,这儿个又没外人在,二十一婶也是自家人,两位妹妹何必这样谦虚?”
钱氏笑着道:“咱们卫氏本宗的小姐,个个都是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这还用说吗?就算对外头说不好的话,那也要有人信呀!”
“二十一婶说的再对没有!”卫长娥漆黑的眼珠微微一转,嘻嘻笑道,“回头我要拿婶子这话去告诉母亲,免得母亲总是嗔我不够文静!”
——因为卫长娥的到来,衔霜庭里总算热闹起来了。宋夫人抽出空过来时,听着一屋子人兴兴头头的说话,心里的不舍与酸楚倒是减轻了很多。
这时候卫长嬴装束也差不多了,只是还穿着家常衣裙,毕竟花冠钗环已经非常沉重了,与之相配的礼服也重得很。宋夫人进来,看到沐浴在春晖之中梳起妇人发髻、满头珠翠的女儿,真正是明艳不可方物,心中为女儿的美貌骄傲万分又不舍得紧——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当年出阁时,心心念念着体弱多病却风仪绝世的表哥,梳妆时虽然被姐妹嫂子们打趣的面红耳赤,可心里却是盼望着早日过门陪伴表哥的。
那时候她的母亲、宋家老夫人踏进门来与她说话,末了抱着她哭,当时宋夫人虽然也陪着哭了,却因为惦记表哥,并没有觉得很悲伤。一直到婚后,宋夫人照料卫郑鸿之余,想起故乡江南,想起父母……才能体会到当时母亲的不舍与牵挂。
但卫宋世代联姻,宋夫人嫁的还是自己的表哥,婆婆是嫡亲的堂姑,别说故意给她气受,怎么想都是只会故意偏心她。所以她对出阁没什么惧怕的心情。
现在轮到宋夫人自己嫁女儿了,因着女儿的远嫁,因着去年的风波,她比宋家老夫人当年更加的不舍和牵挂。
不到这一步,无法全然体会做娘的心情——多年无所出的悲伤、十月怀胎的辛苦、生养的痛楚,看到襁褓里哇哇大哭的长女的欣喜若狂与万分珍惜——宋夫人清楚的记得自己生产之后极度虚弱,却坚持着不肯喝下汤药睡去,定要亲眼看一看自己头一个子嗣。看到还红通通着小脸、闭眼大哭的女儿时,她甚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施嬷嬷等人,爬下地去,跪在脚踏上重重一个头磕下去诚心诚意的叩谢苍天。
十七年视同珍宝十七年朝夕看顾十七年谆谆教导——悲伤的是,“侍娘不用相要勒,终归不免属他家”。
本来宋夫人进得门来,众人都歇了嬉笑,与她招呼,见她定定看着卫长嬴,俱一起称赞起卫长嬴来,却不想宋夫人发愣片刻,眼泪忽然簌簌而落!
众人都知道她疼爱女儿,也不意外,纷纷劝慰。施嬷嬷笑着道:“今儿个是大小姐的好日子,更何况姑爷与大小姐门当户对,又是个能文能武、性情宽厚的好夫婿,可谓是天作之合,也难怪夫人喜极而泣!”
黄氏接口道:“可不是吗?只是越是如此,夫人越该高高兴兴儿的,婢子方才还想着夫人进来时定然会笑得合不拢嘴呢!”
“只冲着咱们大小姐上妆之后这份美貌,夫人就该合不拢嘴啦!”施嬷嬷笑着道,“这样好看的新妇,谁家能不当成明珠一样含着捧着看待?大小姐在咱们家里素来被宝爱,依婢子之见,大小姐出阁之后定会更加得宠才是。”
宋夫人被她们说得又破涕为笑,自己拿帕子擦着眼,哽咽着招呼众人落座,带哭带笑的道:“是这个理儿……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下就要远嫁,这心里……总归是有些……”
见卫长嬴也要哭了,宋夫人忙暗掐了自己一把,硬生生的忍住,哄道,“好孩子快点止了泪,你今儿个出门,可不作兴的。”
又怕卫长嬴会忍不住继续哭出来,忙说着话,“你嫁得佳婿,这是件好事……东西都备好了么?”
黄氏欠身道:“回夫人的话,起早又点了一遍。”
“嫁衣呢?先拿出来,看看可有脱线的地方。”
“是!”
宋夫人借助盘问起一件又一件视线,转开对女儿的不舍,趁卫长嬴不注意,又抬指在眼角一揩,指上湿漉漉的,不动声色的缩进袖子里擦干了……
☆、第九十六章 绿暗红稀出凤城
更新时间:2013…09…11
卫氏在凤州数百年经营,根深蒂固。本宗嫁女,还是这一代唯一的嫡出孙女,夫家又是西凉沈氏已然内定的下任阀主,自是热闹已极。
卫焕亲自吩咐在整个州城内外,从卫长嬴出阁前一日开始,连摆十天流水席,其间珍馐美味纷纷而上、佳酿好酒源源不断。不问贵贱来历,任何人只需上前说句道贺的吉利话,自有卫氏族人笑脸相迎,请入筵席。又令巧手匠人扎起无数并蒂莲、比翼鸟、交颈鸳鸯等喻意美满和谐的花灯,终夜点起,照耀州城,犹如白昼。
一时间凤州内外,白日里花团锦簇、夜晚间火树银花,繁华非凡。海内六阀声名赫赫,然而也不是每次嫁女娶妇都这般铺张的,许多途经凤州之人,甚至为了这场婚礼特意停留下来,以开眼界,亦是作为往后的谈资。
到了卫长嬴出门这日,卫家又因州城内外飘满佳肴美酒气息,认为打扰了出阁的氛围,为此在瑞羽堂至城外十里地之中,每隔数十步,就烧起整缸的沉光香。沉光香非是大魏所产,而是涂魂国所贡,这些年来因为大魏国力衰微,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沉光香进贡了。也因此,此香身价日上。
这种远道而来的香料香味淡雅,久嗅不腻【注1】,最异与众香的一点,便是燃烧时会发出光芒——按着规矩,卫长嬴当在黄昏时出门,接亲与送嫁的人数都极多,又有仪仗,再加上卫长嬴的陪嫁未必是十里红妆能够抬得完的,自是行动迟缓。这出门头一日,根本就走不了几步路天就要黑了——卫家特意选了沉光香,就是考虑到夜幕之下,此香燃之如灯,既照亮路途,又散发芬芳,为卫长嬴出门铺出一条别致而奢华的路途,好彰显卫氏对卫长嬴的重视。
观礼众人惋惜名香的同时,深为卫氏的底蕴咋舌,亦对卫家这位毁誉参半的小姐记忆深刻。
珠围翠绕、严妆华服,卫长嬴穿戴着自己平生最好的首饰,花冠左右二侧,是苏夫人送来的那对血玉对簪,着了数十巧手绣娘用了足足一年有余才绣成的沉重嫁衣,三跪九叩辞别家庙,黄氏将备好的绣有并蒂莲花的盖头为她端正覆上。
……之后,便是与沈藏锋一起辞别祖父祖母与父母。
因为卫郑鸿那儿已经提前去过,宋老夫人和宋夫人都认为为了卫郑鸿的身体着想,出门这日就不去打扰了。新人一起到上房辞拜卫焕、宋老夫人后,辞拜宋夫人时,只是往乐颐院方向下拜,宋夫人含着泪,颤抖着声音叮嘱女儿“勉之敬之,夙夜无违!”,那句“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到底是提前领着了。
钟鼓喧哗,虽然着意避开乐颐院这一边,但这日仍旧可以在庭院里听见一浪又一浪的乐声与鼎沸声,遥遥传来。
软风徐徐里,鲁涵担心的看着站在庭院中的人:“大老爷,这儿没地方遮风,还是回屋里去罢?”
“咳咳……不妨事的。”卫郑鸿今日特意换了一声喜气的绛袍,一般是开春的时候量身做的,此刻同样宽出了几分,显得有些瘦骨嶙峋的意思。他袖手立于庭中的时候,过于宽大的衣袂为春风吹起,飘飘荡荡,直欲乘风而去,这让鲁涵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祥。
好在卫郑鸿向来苍白的脸上,今日倒是有几分淡淡的绯红,究竟女儿出阁、所嫁的夫婿他又觉得不错,身子仍旧弱着,精神却很是振奋,他微笑着隔着墙,望着正堂的方向,向往的道:“我今儿心情极好,真想到前头去看看。”
鲁涵吓了一跳,忙劝说道:“季神医说过……”
“我知道。”卫郑鸿虽然久病,但涵养极好,从来不会因为病痛发作下人,也不会故意刁难伺候自己的人,所以立刻点了点头,道,“今儿个我虽然觉得身上好了很多,然而前头正忙着,我若过去,他们必然忙上加忙……我只是这么一说。”
鲁涵又觉得不忍,道:“大老爷,或者咱们寻个高处看一看?”
“……”卫郑鸿动了心,可斟酌良久,却又叹息了一声,摇头,道,“母亲与微儿知道后定然不放心,必会亲自过来探望。这回长嬴出阁,最忙的就是她们了,我因病,拖累她们多年,向来什么忙都帮不上,怎还能叫她们再操心?”他在庭中转了个圈,眼神里满是渴望,却道,“我就在这儿听听罢。”
鲁涵心下一酸,强笑道:“那老奴着人去搬两面屏风并软榻来,也让大老爷能有个歇脚的地儿。”
卫郑鸿随口应了一声,踱到墙下,屏息凝神听着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声浪——一面听,一面照着自己所了解的仪式揣测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中间鲁涵收拾好软榻,请他过去屏风后,免得被风吹着,却被他不耐烦的挥袖拂退……
终于钟鼓之声清楚起来,是乐声大作,人声鼎沸——不问可知,这是新人要出门了。
“我儿,为父愿数生数世,永受此病痛,甘之如饴,只求上苍庇佑我儿,此去一路顺遂,得蒙夫家上下,爱怜有加!”想到唯一的掌上明珠出阁,自己竟连到场当众教诲一句都不能,卫郑鸿胸中悲凉之意忽起,随即又被他毅然压下,唇齿翕动,无声呢喃,神情之中,却归于一片释然自在。
卫郑鸿在乐颐院中祝祷上苍,为长女祈福时,蒙着头、伏在卫长风背上的卫长嬴,微微咬唇,下意识的想要回望。
只是这个动作才做出来,就被身旁紧紧跟着的黄氏察觉,慌忙小声叮嘱:“大小姐快不要回头,不作兴的!”
一直到上了轿,黄氏尤自隔着轿帘提点:“大小姐这一路上,都不可回头,这是老夫人与夫人都叮嘱的,大小姐万万不要忘记!”
坊间习俗,出阁时回望,太过留恋娘家,往往就真的会回来——不是被休弃,就是丧夫且不能见容于夫家,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忌讳卫长嬴事先都被叮嘱过了,可到了时候却实在忍不住。亏得头上钗环沉重,使她动作不能自由,方才黄氏才有机会劝说提醒。
想到这儿卫长嬴不禁自嘲一笑,心想难道出阁时钗环如此隆重 ,也是考虑到这些?
她胡思乱想着,外头仪式却结了,宋老夫人与宋夫人亲自赶到轿边,少不得又要哭着心疼一场……但再心疼,也不敢误了时辰,沉香木为基座、金箔明珠为饰、四角悬着能留香一路的瑞麟香的花轿还是慢悠悠的被抬了起来。
“我的儿!我的儿!”宋夫人在轿外嚎啕大哭,轿内卫长嬴泪落纷纷,下意识的想揭开盖头,撩起帘子与母亲再看一眼,却被陪进轿来的琴歌、艳歌死死按住手,低声道:“不作兴的,大小姐冷静些!”
好在轿外也有宋老夫人按捺着心酸,强自拉住了宋夫人:“藏锋是个好孩子,天作之合,咱们该高兴才是……”
只是宋老夫人虽然这么劝着媳妇,花轿随着乐声一步步向帝都而去、眼看就要行过街角时,向来持重端庄的老夫人还是松开了媳妇的手,当着众目睽睽,高叫了一声:“我的儿,你——你一定要好好儿的!”
这声音叫出来就被湮灭在乐声与人声之中,若非卫长嬴耳目聪明,又熟悉祖母的声音,几乎难以听见。她泪如雨下,哽咽着道:“我……我真不想……”
琴歌和艳歌生怕她会说出不嫁之类的话来,慌忙劝说:“大小姐想开点、想开点!这是喜事儿,喜事啊!”
又低声哄她,“姑爷性情宽厚,好说话得很!往后大小姐若是想老夫人、夫人了,求得翁姑准许,也不是不能由姑爷陪着回来省亲!自有相见之时的!”
轿外黄氏被乐声与夹道道贺的人声所扰,听不清楚,只是也一路劝、一路哄。好在卫长嬴虽然不舍,心里也清楚祖母和母亲纵然此刻哭着送别自己,若自己当真要留下来,怕是她们又该急得跳脚了……到底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
见她冷静下来,琴歌和艳歌暗自松了口气,把小靶镜塞给她,让她低了头,自己从盖头下面查看是否有要擦拭的地方。
卫长嬴低头看了看,拿帕子把几处冲腻了的胭脂擦掉,长长叹了口气,将帕子与靶镜还给使女,往轿轸上一靠,索性闭目养神起来。
如此到了下轿的时候,天色已黑。卫长嬴被扶下轿,由使女拿羽扇围障隔绝视线,引进一间屋子……这屋子看着却眼熟,卫长嬴问:“莫不是送别的长亭?”
琴歌道:“是呢,咱们家提前派工匠过来赶了工,里头陈设也是府里库中的。大小姐且将就一夜,毕竟今儿个须得黄昏才出门,也只能走到这十里长亭了。”
“先帮我把这身行头卸了。”卫长嬴问旁边的黄氏,“姑姑,横竖赶路要好些日子,这身装扮委实累赘,这一路上只穿家常衣裙,到了帝都再换起来,成么?”
黄氏为难道:“这……不大合规矩呀!”
“左右我出入都有人围着,外头也没人看得见,姑姑叫她们都不说,不就成了?”卫长嬴嘟着嘴,委屈道,“今儿个我真是累极了——今儿个出来还是坐轿子呢!从明日起就要乘马车了,还要累。穿着这么一身,我睡都睡不着!”
黄氏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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