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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长赢-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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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老夫人道:“她当然不能断定,所以你三叔的生母不也死了吗?虽然你三叔不是她抚养长大的,性情也懦弱。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也你二叔一样认为他的生母之死与我有关呢?”
  “……”卫长嬴道,“那曾祖母就认为祖母便不能继续生养了?”
  闻言宋老夫人神色却是一黯,半晌才道:“也不知道我前生里作了什么样的孽,我所出的子女,最康健的一个就是你们二姑姑,即使是她,小时候也是不断药的。甚至有几年我怀疑与你们曾祖母有关!后来……在帝都给你们父亲治病时……”说到这儿,老夫人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下意识的按了按胸口。
  卫长嬴吃了一惊,忙过去扶住她:“祖母?”
  “咳,不要紧。”宋老夫人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靠着隐囊片刻,才道,“当时,也顺便请那位大夫给我看了下,那位大夫说,这是我自己的缘故,自己没什么,但所出子嗣确实难以存活的。这样才消了我的疑惑!”
  这么说来,宋老夫人的亲骨肉即使不是只有卫郑鸿、卫郑音存活下来,也难以接任阀主之位?
  而瑞羽堂的庶子们,却全部都与宋老夫人有着“杀母之仇”……
  卫长嬴忽然想到,过继给叔祖父的小叔卫盛何,其生母可不也是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的?
  即使卫盛何没有出继,他做了阀主,宋老夫人也放不了心!
  “曾祖母的意思,是让祖母不能放心任何一位庶出的叔父登上阀主之位。”卫长嬴斟了一盏茶,递与宋老夫人,看她慢慢的喝着,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暗松一口气,继续道,“如此母子不能同心,看似一家人,实则裂痕早成。尔后,已故的堂伯父,就有了机会?”‖ 浩扬电子书城 。Chnxp。 ‖下‖载‖与‖在‖线‖阅‖读‖
  宋老夫人放下茶碗,点头道:“不错!实际上她与我是一样的,唯一的儿子不能指望,也只能指望孙辈了。然而她的孙辈比我的孙辈长了一辈,在她看来这自然是有优势的。更何况你们父亲身子弱,即使遇见了那位……那位大夫,然而你们落地还是在你们母亲进门后近十年!长风今年才十五,比起卫郑雅的长子都小了很多!”
  她吁了口气,却是得意的笑了起来,“可如今,还是我赢啦!”
  卫长嬴也弯了弯眼睛,心想原来祖母那样忌惮二叔,不仅仅是因为二叔提议过让次子过继给大房,更因为曾祖母的缘故?
  想想这没见过的曾祖母也着实是个厉害的人,卫盛仪出生的时候,卫郑雅才几岁?她就考虑到了因为嫡子卫桓的不争气、阀主之位只能传给庶子卫焕后,在卫郑雅这一代又该如何夺位阀主之位了。
  毕竟卫焕做了阀主,老敬平公夫妇总归也要过世,地位既然稳固,怎么可能放着自己亲生骨肉不扶持,却去扶持侄儿?
  而按着这曾祖母的筹划,宋老夫人自己的儿子大抵多病,不能操劳,阀主之位只能在庶子或嫡孙之间出现。然而庶子们都怀疑宋老夫人害了自己的生母,或多或少都会想着若自己做了阀主之后要替生母争口气。
  对于这份仇怨,宋老夫人不屑解释也无法解释,以宋老夫人的为人,就是冲着庶子们的这份疑心,也由不得她不阻止庶子觊觎阀主之位。
  如此两下里必定势成水火。
  卫焕这一支斗起来了,卫郑雅才能有机会。
  实际上这曾祖母的计划差不多就完全成就了。甚至卫郑鸿的身子骨儿比她估计的还要坏,差点就绝了嗣,即使侥幸得遇良医,却因为耽搁了辰光,还是只能终日静养。
  但计划到底只是计划……就像宋老夫人得意的那样,卫郑雅,死了。
  宋老夫人,赢了。
  卫长嬴眯起眼,有些明白祖母的意思了:凭曾祖母如何目光长远,如何筹划周全,她到底死了。只从三位庶出叔父生母相继死去上可以看出这曾祖母在时的手段,即使自己的祖母,面对她接二连三谋害庶子的侍妾,而且将罪责推卸带自己头上来,却也是毫无办法!
  但这曾祖母死后,卫焕与宋老夫人一点一点的反击——最终,卫郑雅也死了。
  所谓的输赢,究竟只有活着,才有意义。
  她微微而笑:“祖母的教诲我记下来了:遇人攻讦,未必是自己做的对或不对,先想想旁人是否想得到什么好处;与人争执,不拘陷入何等的景遇,总归是活着才有胜负!”

☆、第九十章 尘埃悄落

  更新时间:2013…09…09
  数日后,知本堂的祖祠顺利修缮一新。择了一个吉日,卫崎强撑“病体”,带领知本堂上下高冠严服的祭祀过了,又继续“病倒”。
  如此大半个月后,圣上准许卫崎致仕的恩旨也到了凤州。
  这次天使带来的消息除了卫崎致仕后朝廷照例荫封其嫡次子以示优待外,对瑞羽堂来说还有两件好事:第一件是卫崎推荐的新任司徒人选卫煜十有八。九可成;第二件……却是和宋在水有关了。
  卫煜任司徒,这是卫焕经过思虑之后,抓住重建祠堂这一点,与卫崎反复争斗商议之后抛出来的条件。也是瑞羽堂和知本堂之间的平衡点。
  圣上对卫焕与卫崎印象都不错,卫崎这个前任以“年事已高、此番归乡修缮祠堂,远路迢迢,兼之心中忧伤愧疚于先人之灵受到搅扰,至凤州,遂一病难起,愿乞骸骨”为由致仕本就让圣人觉得非常惋惜。纵然向来耿直的卫煜帝宠平平,但由于卫崎的推荐,据天使言,在天使动身前,圣上已经决定下旨提拔卫煜了。
  这事和后院关系不很大。
  卫长嬴知道后只是略一想就放过,横竖这事会有祖父去操心。她关心的,当然是宋正在水。
  之前卫长嬴姐弟一路将宋在水一行送出城外三十里路,本也是翘首盼着一路上的消息,好知道这亲到底退不退得成、而邓家又是否可信?只奈何归来的路上遇刺,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根本无心多去关注宋在水了。
  没想到这次天使恰好带了此事的结果来。
  结果谈不上好与坏……
  因为若说不好,宋在水倒也如愿以偿,退婚成功了。
  若说好呢,这门婚事解除的缘故却是因为宋在水在回京前夕,拉扯的马匹忽然失控,马车栽进路旁水沟、车中的宋在水摔倒之际,为使女头上金簪划伤了额角。
  ……这些日子以来,宋家和宫内一直暗暗的为其延医问药,竭力诊治。只是到了前不久,伤口结的痂都落了,露出来的痕迹鲜明无比,被寻到的大夫仍是束手无策。
  东宫比宋在水还要长两岁,如今已经及冠。
  再加上东宫的几位小郡主中,最长的一位郡主已经有五岁,虽然宫廷里有女官,皇后娘娘也能教导郡主,然而圣上也认为该让太子妃过门了。
  偏偏早就定好的太子妃赶在这时候伤了容貌。于是邓贵妃就讲了:“三年前,有人向圣上进言,道太子妃的命格与太子殿下未必合宜,圣上将信将疑,因着疼爱太子殿下的缘故,为策完全,故而令大婚推迟。如今看来,亏得圣上圣明!”
  按照宋家接下那柄金镶玉如意时的约定,是宋在水及笄就要过门的。然而宋在水今年已经十八,却只在年初才开始被催促返回帝都成婚。这都是因为当初宋在水及笄前夕,皇家待要预备婚礼,不想宫中却忽然走了水。虽然因为扑救及时,没有真的烧掉什么,却把圣上最喜欢的一座楼阁焚坏了。
  这让圣上勃然大怒,使人追查,却有人去寻到一位卜者,卜出来竟与宋在水有关,道是宋在水与太子命格不合——当时圣上半信半疑,为了万全,就下令暂缓婚事。
  然而现在隔了三年,眼看宋在水就要嫁进皇家了,居然她自己也出了事情!
  两次出事,圣上本就有些相信命格之说,心下不免嘀咕。听了邓贵妃的话后,觉得横竖国中可以做太子妃的闺秀不少,没有必要一定娶这宋氏。既然心有疑惑,圣上就下旨,以命格不合为理由,让宋家将金镶玉如意归还皇室。
  所以现在宋在水虽然挣脱了准太子妃这副枷锁,但在帝都处境非常的尴尬。
  本来她已经十八岁了,这个年岁即使还没出阁、婚期也是指日可待了。如今却遭遇退婚,还是被皇家退婚,想也知道,她往后的婚姻比卫长嬴被退了亲还要麻烦。
  因为即使是皇家主动索回金镶玉如意的,但总归曾经是准皇媳。阀阅世家子弟,大抵有荫封官职在身。他们的妻子也会有诰命之封,不时需要进宫请安或赴宴——宋在水这个曾经的准皇媳再以臣子之妇的身份进宫……想来也尴尬。
  不仅仅是尴尬,按着邓贵妃的说法,宋在水只要与皇室沾了边就不会有好事,可能是她自己也可能是皇室——比如说被烧坏的那座圣上非常喜欢的楼阁。
  因此圣上明着下旨说她命格与太子不合,实际上也就是在让她往后离皇家远点。
  所以宋在水往后要嫁人只能远嫁,而且还要注意,嫁那种轻易不会被调回京的……
  若只这么个限制倒也罢了,可宋在水年已十八,不说这个年岁的男子即使没成婚也定了亲。就说十几岁的少年,谁不盼望着往后建功立业,光耀门楣?结果娶了宋在水,多多少少要绕着帝都走,谁会甘心呢?
  何况宋在水原本的好相貌还毁了!
  卫长嬴知道之后很是叹息:“表姐往后要怎么办呢?”
  宋老夫人也觉得那么才貌双全识大体的侄孙女着实可怜,但听孙女这样说,就宽慰道:“好在这孩子自己就是个有成算的,她又那么不想嫁进东宫。如今恢复            自由身,即使嫁低一点,想来她自己也不介意。过日子,最紧要的还是要自己想得开。”
  “表姐倒是说过,只要不嫁进东宫里去,嫁低些她也认了。”卫长嬴蹙着眉道,“只是表姐到底十八岁了,这回,又伤了脸……”
  “年岁是长了。”宋老夫人安慰她,“但在水那样的人才,十八岁也不怕没人动心。就是圣上不喜她在帝都出现,上进的男子未必愿意为了她放弃前程。”又说,“伤的也不是脸,是额,现下还不知道伤痕是个什么情况,若伤得地方不大,平常描一描斜红就是了。”
  卫长嬴苦恼的道:“当初怎么就没想出来又能顺顺利利退婚又能让表姐不耽搁的出阁这样的好主意呢?”
  宋老夫人撑不住笑出了声来,伸指点着她的额,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小心翼翼的教唆着,道是只要把亲退了就好,旁的什么也不计较了。这才几日光景就贪心起来了?”
  卫长嬴赖着不认:“哎呀,还有这样的人?真是好生贪婪,是谁是谁?”
  “是啊,是谁来着呢?”宋老夫人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道,“让我来猜猜……这个人啊,穿着艾绿窄袖衫儿、系鸭黄留仙裙,头上啊,还别着一朵芙蓉花呢!”
  这正是卫长嬴今儿个的装扮,头上的芙蓉花还是宋老夫人说她今儿个珠花少戴了,从手边银瓶里掐出来亲手替她簪上的。卫长嬴闻言就不依的闹起来,扑在她怀里又叫又摇,祖孙两个纠缠了好一会,宋老夫人才笑着告饶。
  理罢仪容,重新坐好,宋老夫人说回正题:“这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在水往后的婚事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横竖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子,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妆奁总归是不会缺少的。若是士族远支里头有清贫却能干聪慧之人,未必成就不了好姻缘。”
  卫长嬴明白这个理儿,但想到表姐那样聪慧伶俐那样的识大体懂事,却因为曾经许过东宫这件事情,如今不但付出容貌损伤这样的代价又顶着命格不受圣上喜欢的传言,才把亲事退掉。
  而且往后的婚姻遥遥无期……
  她心里很是难过,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之前还与表姐约好了在帝都见呢,如今表姐不得圣上喜欢,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返回江南?若是要回江南,表姐伤了容貌,怕是不会从咱们家这儿走了,这样的话我出阁以后怕也看不到表姐……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
  卫长嬴有点闷闷不乐了,“真想快点到帝都,好看一看表姐如今的情况。”
  这话音才落,就听宋老夫人哈的一下乐出了声!
  卫长嬴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宋老夫人哈哈笑了半晌,才擦着眼角向她道:“好孩子,这话你在祖母跟前说说、在这屋子里说说也就是了,出去之后可别这样傻,把心意都说了出来!”
  “什么呀!”卫长嬴呆了一呆,随即明白过来——快点到帝都,自己是出阁之后才会去帝都,这不是等于在说自己急嫁吗?她顿时涨红了脸,气呼呼的跳了起来,恨道,“祖母最坏了!人家明明就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担心表姐、想看看表姐嘛!祖母就爱乱说话!”
  说着三蹦两跳出了门,身后宋老夫人的分辩声里兀自带着笑意:“嗳,就怕旁人这么想你啊!你自己说你这话叫不叫人误会?再说,若是没说到你的心事,你跑这样快做什么?”
  卫长嬴啊呀一声,举起袖子掩了脸,趿着木屐,把回廊踩得一片噔噔直响:“祖母欺负人!我不跟祖母你说了!”
  宋老夫人却笑着叫道:“好孩子,你呀,还是进来再和祖母说一说话儿罢!等你真去了帝都,祖母可就听不到你的声音喽!”
  闻言,卫长嬴面上红晕略减,心下却是没来由的一酸,顿了片刻,嘟着嘴重新走回去:“说好了啊,祖母不许再笑话我了!”
  宋老夫人慈爱的看着她,柔声道:“不说了不说了!不提旁的人,这往后啊,你过来,咱们就说说你和长风小时候的事儿……那会儿你才这么点大,这一晃眼,都比祖母高啦……”
  老夫人柔声缓语中,姿容艳丽的少女歪着头,托着腮,专心聆听,时或嘟嘴不依、偶尔跺脚耍赖……往昔的回忆里,辰光静静流淌。
  ——无声又无息。

☆、第九十一章 我很厉害的!

  更新时间:2013…09…10
  “绿槐阴里黄莺语,深院无人春昼午。”春日的午后,整个后院都静悄悄的,卫长嬴身穿豆青暗绣缠枝山茶花叶窄袖短襦,十二破的齐胸襦裙一直系到腋下,石榴红的丝绦在胸前系成一对同心结,留了长长的穗子,随软风飘荡。她松松绾了个单螺,乌鸦鸦的发间珠翠全无,鬓上,却落了数朵洁白似雪的槐花。
  她嘴里也嚼着一串【注】,眼睛盯着不远处好奇打量着自己的粉嘴黄莺,心想,“这两句诗说的大约就是此刻了罢?”
  吃完嘴里的,她向左右打量了一番,选定快要挂到自己额上的一串槐花,手才举起,许是被那黄莺误会是要逮它,惊得叫了一声,振翅飞走了。
  见它飞走,原本无意打扰这黄莺的卫长嬴,忽然觉得一阵沮丧,也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兴致。
  她将摘下来的这串槐花往袖子里一塞,人往后倒,就着自己坐的这根花枝上往树梢那边躺了下去,望着天空发呆。
  其实是看不到天空的。
  这株槐树已有百年,树身上生满了青苔,却仍旧枝繁叶茂,兀自年年开得热闹非凡。颜色清淡的白花,硬生生开出了汹涌澎湃的气势,俨然是一树惊涛骇浪;又如碎玉琼珠满枝,琳琅满目。
  卫长嬴虽然为了掩人耳目,爬到了树冠中间的位置,可这会躺下,也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槐花,那样欣欣然那样纯洁明媚而又热烈的开放着。连槐叶的踪迹都很难寻找到。
  有好几串甚至直接垂到她脸上。
  把这几串都摘了,一并揣进袖中,心想回了衔霜庭后,黄姑姑闻到槐花香,定然能猜到我躲出来是在这儿……这样明儿个想在这树上躲清净可就不成啦……
  管事姑姑太精明,做小姐的想做件不那么规矩的事儿就会很艰难。
  今儿个她还是借口要小憩,把人打发后,悄悄开了后窗溜出来的……怕木屐有声音,就趿了双丝履,打从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上走过,脚底被碎石硌得生疼。
  然而想也知道,以黄氏的精明,明儿个想再被硌一遍也不可能。
  没有这身槐花香,黄氏也会打发人把窗户也守住了。
  想到这儿,卫长嬴就觉得头有点疼。
  但,实际上,卫长嬴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偷偷跑出来要做什么?
  她侧过脸望去,从串串槐花底下,俯瞰到的是小半个瑞羽堂,鳞次栉比,烟树蒙蒙,时见紫燕黄莺穿梭出入。花园里的湖面上,隐约看得出来有片片新荷浮在水面上……看不见,却能想象到,五颜六色的蜻蜓,点水而飞的景象……
  ——已经是绿暗红稀的暮春,是三月了。
  不但如此,就在数日前,沈藏锋一行,已经抵达凤州。
  因为是来接亲,所以没有住在瑞羽堂,而是另外弄了宅子住。
  昨儿个,起程的日子也定了下来,就在三日后。
  如今瑞羽堂上下都在忙,长辈心腹忙着最后一遍点检她的嫁妆;定下来陪嫁的下人忙着告别不能一起走的亲眷;小厨房里忙着变着法子的给她炖滋补之物……
  连几个兄弟也在忙着为婚宴时招呼宾客而练习仪态、谈吐。
  倒是卫长嬴自己闲得紧。
  闲得简直不知道做什么了——以至于只能在众人午睡的时候溜出来,爬到这株百年槐树上、躺在槐花之间发愣。
  愣了半晌,卫长嬴怏怏的坐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很不适合这种伤春悲秋,比如说:真正适合伤春悲秋的人,不拘是这样将嫁的时候、还是自己午后溜出来的行径、尤其是对着这四面八方密密麻麻洁白如雪香气扑鼻香甜可口的槐花,面对任何一种,都会进入才华横溢状态;三种齐全,决计是文思如泉涌,不说十首八首,至少一两首上佳诗作也该出来了。
  ……而她酝酿了这么半天,也才想到两句,还是旁人写的。
  “还是多摘点回去,让黄姑姑给我做槐花糕是正经!”卫长嬴很实际的想,“槐花生吃虽然满口生香,吃多了到底也腻……嗯,再蒸上一些,配扶芳饮。话说,我怎就忘记带壶扶芳饮上来呢?”
  短襦的窄袖显然装不下那么多,卫长嬴左右看看,牵起裙角——十二破的裙幅极为宽大,拉一部分起来装些槐花绰绰有余,头疼的倒是一会提着裙子如何下去……
  这个问题卫长嬴只花了数息就解决了,她把裙裾往胸前的系带里塞了塞,试试稳固,顿时放了心,嗯,果然还是干这样的事儿比较容易觉得祖母平常夸自己聪明伶俐绝对是真话。吟诗作对什么的,都是虚的!■更■多■好■书■请■访■问■ 浩扬电子书城 。Chnxp。 ■
  将附近枝头的槐花都采摘一空,裙中已是沉甸甸的。卫长嬴舒了口气,看了看树下,为了稳妥起见,决定休息会儿,待体力恢复再下去。
  趁这光景,她一手提着裙裾兜住槐花,空出手来将内中的杂物、树叶挑除。正挑着,忽然有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在不远处的树干上一撞。
  卫长嬴随意瞥了一眼,只道是树梢顶上掉下来的,不以为意,继续低头择槐花。
  不想她才收回视线,又有一个小东西在附近撞响。
  卫长嬴忍不住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看树冠上头。
  奈何她虽然把自己身边的槐花都摘了,上头够不着的地方却仍旧郁郁葱葱,也看不出来是不是哪儿在掉着东西?
  第三次,一块小石子,直接打到了卫长嬴身侧的枝上,才让她发现这石子竟是来自……树下?!
  她吓得一低头,这一看,险些没掉下去!
  只见树下之人着一袭石青直裾,头戴金冠,眉宇之间锋芒毕露、英气逼人,可不正是……
  沈藏锋?!
  ——我要如何解释???
  卫长嬴这一瞬间彻底石化!
  她呆呆看着树下的未婚夫,心想:现在冒充堂妹中的一个……还来得及么?
  战战兢兢中,却见沈藏锋仰着头,似极快速的说了句话。只是他许是顾忌着此地是后院,担心被人听到,故此声音极小。小到了……嗯,卫长嬴继续呆呆的看着他,茫然不知所措……
  沈藏锋又问了两遍,也不知道是发现她听不见,还是以为她答应了,居然把袍角撩起,掖入腰间玉带。尔后,在卫长嬴瞠目结舌又如坐针毡、差点先跳下去逃走的注视下,他利落的翻身跃起,在半空横走数步,点在槐树树干上借力三次,凌空一个筋斗,便恰恰落在卫长嬴身侧的树枝上。
  他不会是觉得我很没规矩,想上来揍我罢?卫长嬴警惕的看着他。
  沈藏锋似乎也觉得自己溜到后院来看未婚妻很是冒昧,被卫长嬴盯着看,面色微红,把目光微微移到身旁的槐花上,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两人僵持半晌,到底还是沈藏锋先开口,他轻咳了一声,望着那串槐花小声道:“想吃槐花饺子还是槐花饼?”
  “都不是,让黄姑姑做槐花糕和蒸着吃。”卫长嬴下意识道。
  这话说完,两人复归沉默。
  ……又过了片刻,卫长嬴捏了捏拳,吸口气,板起脸,冷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好吧,作为大家闺秀,我溜出闺阁来爬树是不对,可你一个大家子弟,还没把我接过门呢,就私自跑进后院来又是什么道理!
  嗯,既然自己错了,那必须也要抓对方一个把柄嘛……
  沈藏锋面上掠过分明的窘迫,目光发飘,轻咳道:“方才从那儿走,见你在上头坐着不动,想是遇见些难处又不便声张,所以就来看看。”
  卫长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狐疑的问:“去找长风?”
  “不是,喏,还要那边的那条路。”
  卫长嬴见话题转移开来,心中略定,待看清他指的方向,不由诧异道:“那儿……你是去?”
  “岳父大人喜静,怕三日后无暇见我,故此让我今儿个先去一回乐颐院。”沈藏锋第三次轻咳道,“出来的时候看见你的。”
  原来方才父亲召见了这小子?怎也没人告诉我一声……卫长嬴沉默了一下,别有用心的问:“你看到我时是什么时辰?”
  “大约是一刻前。”说了这几句话,沈藏锋似乎也自然了点,小声道,“下人把我送到二门处,我趁他走了之后折回来的。”
  飞快的盘算了一番,确定他折回来的一路上必定是走了遇墙翻。墙的“捷径”,才会如此迅速——嗯,数一数,貌似他至少翻了……五堵墙?还要绕过这中间的几名侍卫和偶然经过的下仆……
  卫长嬴忽然对自己的武力有点担心——不,她不是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她担心的是,这未婚夫跑得这么快,万一以后要打他了,他一溜烟的逃走,自己追不上,这……可怎么办?
  她正要进一步打探敌情,谁知还没开口,就听沈藏锋询问道:“你可想下去?”
  下去?我当然要下去,若不是你过来,这会我应该已经……等等!
  卫长嬴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她脸色古怪的看着沈藏锋,道:“你……你认为我遇见的不便声张的难处,就是……就是下不去?”
  两人如今离得很近,卫长嬴容貌本就艳丽,在这明媚的三月里,明艳不可方物这个词仿佛是专门为她而造的。沈藏锋状似专心的盯着槐花看,眼角却偷偷瞥着她,察觉到她似有恼意,忙道:“怎会?我想你许是累着了。”
  这倒是事实,问题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厮自以为在替我找了个好借口?
  “咱们往后住的院子里,有株百年梧桐木,四妹打小就爱爬着玩。”沈藏锋见她不说话,和气的道,“每回都是我去领她下来的。”
  卫长嬴听出来了:自己这未来的小姑子、沈家四小姐,每次爬到梧桐木上去,就下不来了……沈藏锋给这小姑子解围成习惯,一看到自己坐在树上,就认为和他妹妹一样,陷入了爬树难下的窘境……
  问题是,我是你妹妹么!
  简直……简直太小看我了!
  卫长嬴愤然!
  我就是休息会儿,至于弱到了需要你过来帮手的程度吗???
  连个树都下不去,往后我还怎么把你打得乖乖儿的!呃,好吧,看在我现在这一兜槐花不方便的份上,我不打你了……但怎么说也要让你看看我的武力!免得你以为我软弱可欺只手可敌!
  抱着武力震慑的战略目的,卫长嬴眼一眯,挥手在身旁如人腿粗细的枝上轻描淡写的一拍——只听木中立刻传来劈啪声响,跟着裂痕飞速出现!
  她傲然道:“你看……”看到了吗?我可是很凶残的!你以后若是有什么不该打的主意,先想想这根树枝!凶残如我,怎么可能需要你的解围!
  谁知她话语未毕,忽地整个人猛然一沉,猝不及防之下,卫长嬴花容失色,本能的低叫一声!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手臂一紧,跟着整个人被用力扯了上去!
  “哎呀!?”她被拉着一头撞进沈藏锋的胸膛,正吓得魂飞天外,又觉得腰间一紧,却是被他一把紧紧揽住,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七岁以后头一次与成年男子如此近的接触的卫长嬴惊恐万分!抓着他手臂一个劲的往外推,急得差点没嚎啕大哭,“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你把自己坐的树枝,”因为事出突然,卫长嬴此刻紧紧靠在了沈藏锋身上,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他在不住的深深吸气,不知道是忍笑还是镇定心神,只听他用一种一听就是竭力压抑着的语气和语调,一字字道,“……打、断、了!”
  【注】雪白的好吃的其实是洋槐……1877年后才引进中国。但我查了国槐,发现一木有它好看,二木有它好吃。一想,反正是架空!然后,这章我写到一半饿了,对,就是长嬴决定放弃伤春悲秋,多采点槐花去做吃的是正经那儿……

☆、第九十二章 拾槐花

  更新时间:2013…09…10
  ……事情是这样的:卫长嬴坐的这根树枝因为比较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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