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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长赢-第1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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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藏锋慢条斯理的道:“这个我回头再跟你仔细讲个清楚……你先告诉我,这些事情,都是谁跟你说的?又是谁撺掇着你趁着你三嫂不在,到我跟前来说的?”
沈藏晖正要说话,沈藏锋已经微微抬了抬手,微笑着道,“不要说谎,否则我罚得你这辈子都不敢对我说谎,懂么?”
“……”沈藏锋笑容温和依旧,连眼神都没什么变化,仍旧是一贯的在自家人跟前的温和宽厚,可沈藏晖犹豫良久,却还是耷拉下脑袋,老老实实的道,“前儿个六堂叔叫我去赴宴,席上跟我说的。六堂叔说怕三嫂给咱们家惹麻烦,这才提醒了一句,没有旁的意思。我思来想去,觉得六堂叔说的有理,本来三哥你病着,我想直接去跟三嫂说。可我又怕叫三嫂误会了……想了想还是来跟你说一声,让你转告三嫂的好。”
沈藏锋淡淡的道:“六堂叔如今任着西凉刺史,这也是其父之前敢站出来教训你三嫂的缘故。但你想过没有?其父,咱们那位叔公才教训过你三嫂,六堂叔跟着就出来提醒你了——这不早不晚的,不是挑唆离间是什么?”
“我也这样想过。”沈藏晖可不希望被堂兄当成没脑子的人看待,忙分辩道,“只是我觉得六堂叔虽然有这样的用心,然而他说的话也有道理。我可不想如他所愿的对三嫂存了怨怼怀疑之心呢,我就是想提醒下三嫂。又怕直接去跟三嫂说了叫三嫂不高兴,想着三哥你去说兴许会好一点?”
“怎么个有道理法?”沈藏锋眯起眼,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的道,“圣上固然不喜我们沈氏,然而我的岳父、你三嫂的父亲传出即将痊愈的消息之后,圣上也只敢先拿自己儿子开刀,可曾敢直接动我沈氏之人?”
沈藏晖道:“但族叔族婶勾结狄人,恐怕刘家也……”
“为什么这一任的太子妃还是刘氏?”沈藏锋叹了口气,道,“四弟,我知道你没什么恶意,也确实没有针对你三嫂的意思。只是此事你三嫂都看得明白,你怎能被六堂叔所利用呢?圣上既希望铲除我等阀阅,然心中又着实忌惮我等阀阅!你观圣上登基以来对阀阅的态度,从来没有一次是直接针对的!这一回二姐夫被贬为庶人,你还不明白吗?”
见沈藏晖还是有点懵懂,沈藏锋不得不替他把话挑明了,“圣上心中对我等阀阅的忌惮微微超过了他铲除我等的心愿!所以只要我们不把圣上逼到极点,以圣上多年来沉迷酒色松弛下来的心境,决计难以下定决心与我等阀阅直接翻脸!圣上最希望的,还是咱们内斗,或者是彼此争斗,斗到自然消亡——所以你三嫂一来就扣了沈楚夫妇一个勾结狄人的罪名,圣上听到这消息,不但不会借这机会为难我沈氏,反倒会对我沈氏松一松手,好让咱们家斗起来!”
他冷笑了一声,道,“圣上登基之初本有大志,然而彼时社稷不靖,各处报上去的大抵是些不好的消息。圣上听多了心情抑郁,索性就不想再听……这才把政务分给了阀阅世家,自己退居后宫终日宴饮,实际上也是有借酒浇愁的意思。你可留意到每次有捷报,圣上都会兴高采烈?圣上爱听喜讯,厌恶噩耗——可见圣上……”
他声音一低,“意志不坚!所以登基之初,纵有大志,却连各处报上的一些盗匪横行、边境不宁的消息都承受不住,还未成就明君名声,就奔了昏君的路子!你以为这样的圣上会有那样的魄力跟咱们阀阅斗个你死我活?圣上当真有这样的气魄,当年也不会主动退居后宫、只在阀阅世家之中不断制衡来保证皇权的稳固了!”
沈藏锋毫不掩饰他对圣上的不以为然,“这也是父亲母亲还有叔父都赞成你送你三嫂过来的缘故,为的,一来是代咱们本宗嫡支整顿一下明沛堂;二来,就是挑起一定程度的矛盾,好叫圣上心存侥幸,暂时歇了算计咱们家的心思!”
沈藏晖怔了片刻,才道:“可三嫂现在从耆老到多年的老仆都不放过,是不是过了?”
“这算什么过了?”沈藏锋心里叹了口气,沈藏晖虽然是沈宙的嫡长子,然而因为沈宙为大房付出良多的缘故,同辈里的兄弟姐妹有意无意都让着、护着他,加上沈宙丧妻之后没有再娶,他由苏夫人抚养长大,苏夫人那么宠爱他——可谓是顺风顺水,竟养成了阀阅子弟中罕见的天真,甚至还带了点妇人之仁。
沈藏晖的性格,沈藏锋再清楚没有了:这堂弟其实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之前他那么护着裴氏,一来新婚燕尔,而且裴氏又生得美貌;二来就是因为裴氏一直在他跟前嘀咕着的……他就信了。
这一回被两人的六堂叔说动也是这个缘故——六堂叔先找上他,多说几句,他就信了六堂叔的话,认为卫长嬴做事太过。若是换成卫长嬴先把这小叔子叫到跟前哭诉一番,沈藏晖没准这会就是挽着袖子到处去替嫂子讨公道了。
这一次沈家打发卫长嬴过来探夫,从子弟里择了沈藏晖护送嫂子过来。除了沈藏厉、沈敛实两人年长,且各有家小,不便抽身;而沈藏机三人则去了凤州,剩下来最小的沈敛恒年岁太幼外,也有借这个机会让沈藏晖在西凉磨砺一番,至少把他性情中的天真与妇人之仁磨灭的用意。
毕竟沈藏晖虽然不需要接任阀主之位,却是沈宙这一支的嫡长子,不能没有一个嫡长子应该有的承当与能力。
对于长辈们的用意,沈藏锋当然是心知肚明,此刻沉声道:“区区一个耆老,一个族叔、一个族婶,还有一个老仆,于我沈氏连九牛一毛也算不上,这样就过了,你道整顿明沛堂是孩童的儿戏么?!”
沈藏晖嗫喏道:“究竟那三位是咱们长辈,而且,那下也为我沈氏效劳多年。”
“长辈?”沈藏锋一哂——若是刘氏在这儿肯定要反诘沈藏晖为了裴氏忤逆苏夫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苏夫人不但是长辈,而且视他如子?不过沈藏锋无意就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次责骂堂弟,尤其这话从他这儿说来没准叫沈藏晖认为沈藏锋作为苏夫人的亲生儿子,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必定使得堂兄弟之间产生裂隙,所以他只平静的道,“他们是长辈,然而如今明沛堂是咱们这一支掌管。按着咱们家的规矩,辈份再高,也压不过阀主!”
你这个蠢货!堂叔都在挑唆咱们两房之间的关系了,你居然还天真的拿族人情谊来帮他们说话!
不知道维护咱们这一支在族中的统管地位才是最紧要的吗!当长辈看待,那是他们都顺服于阀主这一支的情况下,若不然……沈家族里暴毙的长辈又不是只得一个两个!
顿了顿,见沈藏晖没有说话,沈藏锋又淡淡的道,“至于那下仆,一来你三嫂也不过撤了他的管事之责,打发他回去颐养,那人年纪已经老迈,你三嫂不撤换他,他也干不了几年了;二来,那也是他自找的!当时你三嫂正要立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自己凑上去,换了你我,也必须撤了他!”
沈藏晖忍不住道:“当时三嫂已经让她的陪嫁侍卫押了族叔和族婶走了,已经立了威了!”
“但那管事随口出来替族叔、族婶说了话!”沈藏锋严肃的看着他,冷冷的道,“当时不只这管事一个下人在!明沛堂的下仆簇拥在堂下,你三嫂初来乍到,又是女子,只要她表现得稍微软弱些,那些世仆家生子们必然一拥而上!到那时候,你想一想是什么场面!区区一个下仆就妄想挑战我沈氏明媒正娶过门的少夫人,你居然还蠢到了要为那下仆说话?!六堂叔到底请了你赴了几次宴才把你哄到这个地步?”
他因为知道沈藏晖的性情,本不打算骂他的。可看着这个堂弟这么天真,还是忍不住呵斥了起来。
沈藏晖一怔,下意识道:“这……那三嫂没做错……”
“你三嫂这儿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沈藏锋抬手揉了揉眉心,毕竟还没痊愈,教诲堂弟这半晌,他也有点乏,懒得再跟他讨论卫长嬴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直截了当的道,“耆老的事情……本来你三嫂送份礼去也算是全了两边的体面,但既然六堂叔还不想结束……你去做一件事情。”
“三哥请吩咐。”本来以为三嫂这些日子所做的会危害到沈氏利益,忧心忡忡的跑过来给三哥提醒,却不意反而被三哥说了一顿,而且照着三哥的话,三嫂根本没错,沈藏晖不免讪讪的。
此刻听见三哥有所差遣,沈藏晖忙抓住这个下台的机会,殷勤道。
☆、10。第十章 兄弟相谈(下)
'第4章第4卷'
第349节第十章兄弟相谈(下)
却听沈藏锋道:“你去查访一下族中有何人适合取代六堂叔的刺史之职!然后修书一封与父亲还有叔父,推荐一下新任西凉刺史。至于六堂叔,请父亲与叔父向圣上为他求一个虚衔也好、勋爵也好,总之父亲 和叔父自有分寸,必定会为他全了面子的。”
“什么?”沈藏晖呆了一呆,道,“六堂叔也只是为了其父出气,虽然他意在挑唆,但为人子女的,也在情理之中,三哥就要撤换了他?这……怎么说也是咱们堂叔,何况都在西凉,不说抬头不见低头见……往后年节来往,却怎么好意思?”
他建议道,“莫如他下回再有宴席请我,我直接推辞,扫了他面子,他自然就会有分寸了。”
沈藏锋瞥一眼自己这天真的堂弟,淡淡的道:“你以为六堂叔只是在挑唆你么,长幼有序,你管得了你嫂子?他真正的用意是在试探我!你三嫂一到西凉,就马不停蹄的整顿起来,先处置了族叔族婶,撤了老仆,扫了耆老的体面……可纵然有耆老对她不满,今儿个她请人,诸人还是不能不给她面子前来。你以为她做这些是靠着谁?她靠的是我本宗嫡支之势!父亲母亲现下都在帝都,在这西凉,她靠的就是我!如今六堂叔正是要通过你来试探我的态度!只要我表示出对你三嫂一点点的不豫,或者袖手旁观,那些蛰伏着观望之人就会一窝蜂的起来攻讦你三嫂!她虽然生了光儿,可到底年轻,进门不久,之前也没来过西凉,不似咱们母亲,辈分既高,地位威望也深入人心!已经不需要父亲着意扶持,就足以震慑这些人!”
沈藏晖沉吟道:“三哥这是……要着意给三嫂立威?”
“不仅仅是给她立威,也是为了我自己!”沈藏锋命沈藏晖到不远处的书架上取了边境的舆图来,吐了口气,在图上比了一个圈,冷冷的道,“狄人那边,穆休尔的局势很不好,只是由甲所言丝毫未错,此人手腕着实过人!王帐十鹰死得只剩一鹰,还是残废之身,因为那一败,他在狄人之中威信扫地。我还特意约束由甲的追杀,纵容他们内乱……就算如此,穆休尔竟还把这场内乱压制到现在,甚至还能指挥图鲁突袭迭翠关!”
沈藏晖乖乖的听着,沈藏锋眯起眼,道,“迭翠关的突袭连我也未能料到,只是穆休尔运气不好,竟遇见了迭翠关中恰有一位擅长军略的人才!图鲁无功而且损失了大批辎重……如今又恰好是冬季,西凉城里尚且如此寒冷,草原之上,因为图鲁没能攻下迭翠关,非但没有能够掳掠去大批财物,反把自己的辎重丢失,狄人这个冬天一定很难熬。”
“往年遇见这种情况,他们走投无路自然是犯我魏境。然而今年他们连着几次败仗,辎重不齐,未必有这个能耐……最主要的是,觊觎大单于之位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向穆休尔发难的机会!”沈藏锋脸色渐渐寒冷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之内,狄人必定内乱!这是咱们的机会,必须要抓住!穆休尔说一句雄才大略也不过分,这种人不趁他未能彻底控制秋狄时处置掉,往后必成大患!上一回叫他脱出伏击圈,已经是失误了一次,这一次我绝不容许任何差错!你懂么?任何差错!”
他看了眼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忽然要如此详细的解释狄人情形的弟弟,冷冷的道,“因为端木八小姐妙手回春的缘故,到那时候我固然还不能完全痊愈,无法亲自上阵,然而至少插得上手了!这是我去年到秋狄来就策划的事情,明沛堂这边,族里的琐碎事情,我既没功夫管也不想管,你三嫂过来实在是万幸——所以我会给予她最大程度的扶持与帮助,让她尽快把这些人敲打乖巧了,免得到时候碍我的事,你明白了么?!”
沈藏晖素来有些惧这个堂兄,此刻见沈藏锋本就锋芒毕露的眉宇之间隐含杀气,越发不敢怠慢,忙道:“我都知道了,多谢三哥指点!”又保证道,“我往后决计不会再被六堂叔他们利用,一定尽力辅佐三嫂。”
“你以为你会留在西凉城里无所事事?还辅佐你三嫂!?”沈藏锋却毫不客气的道,“沈氏子弟,既到了西凉,岂能不上战场?!从明日起,我会派人教导你马上拼杀之技,虽然你在帝都学过,但我知道你学的并不用心!趁这会战事未起,让真正擅长阵前厮杀之人教诲你一二,等战火一开,你立刻给我上前线去!休想赖在这西凉城里!”
“……是。”沈藏晖讷讷的应了,又担心的道,“只是到那时候咱们兄弟两个都去前线,就留三嫂一个人在这西凉城,万一她压不住那些耆老或刁仆怎么办?”
他这一会又替卫长嬴担心起来了……
沈藏锋对这个堂弟也有点无语,顿了片刻才道:“你放心罢,你三嫂不可能压不住这些人的。”
“为什么?”沈藏晖不解的问,他觉得自己这三嫂也就蛮横了点儿,然而到底年轻,孤身一人,又是一介女流,没有丈夫小叔子撑腰,万一耆老们一起不给她面子,那不是下不了台嘛?而且下仆人们若也联合起来为难她,这嫂子可别被气得当众嚎啕大哭才好。
“你三嫂还没出阁的时候,在凤州城外遇见戎人刺客刺杀,随行侍卫使女除了两人外全部死伤殆尽。然而她却顶着刺客的箭雨斩杀刺客首领救下胞弟不说,随后还又杀了一名刺客,并在那两名侍卫的协助下带着胞弟全身而退!”沈藏锋哂道,“那可是她头一次遇上真刀真枪的搏杀,许多八尺男儿头次上阵也未必有她这份胆气与魄力,论起来还没上过阵的你,生死搏斗,必定不是你三嫂的对手!”
沈藏晖不服道:“难道三嫂还能对耆老们动手?”
“我是说,你三嫂还在娘家被诸位长辈捧在手心里做着万事不操心的千金大小姐时,乍遇刺客,就有拔剑迎箭而上的勇气。”沈藏锋淡淡的道,“这些耆老们,还能吓得住她?”从大致知道了卫长嬴在遇刺中的表现后,沈藏锋从来不怀疑妻子的勇气与果断。
更何况他对卫长嬴的信心还有一个缘故没跟沈藏晖说:卫长嬴是宋老夫人——这位以对丈夫卫焕的控制和对子女们的教养与操控程度一度被阀阅世家女眷们暗中效仿的老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因为宋老夫人的缘故,卫氏族中连卫焕对这个唯一的嫡孙女都分外宠爱,更何况余人?
所以想也知道,卫长嬴出于自幼被教养的礼仪,对族中耆老们场面上该有的礼数不会少了,比如这次给那称病的耆老送礼……但指望她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以及忌惮这些耆老,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卫长嬴胆气十足,有果断有魄力,有身份有后台,那些本来就不敢正面挑战阀主的耆老,怎么可能压得住她?何况她还只是一介女流,妇道人家,虽然说被人低看一等,可万一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沈藏锋出来圆个场,旁人也没脸公然继续跟个晚辈媳妇一直计较下去。
真有那等糊涂劲儿上来的人,沈藏锋可是记着卫长嬴的陪嫁黄氏,虽然没有正式名份,却也是季去病教授过医理的!横竖不听话的耆老,早点死了也省心!
瞥一眼还想说什么的堂弟,沈藏锋嘿然道:“你三嫂这儿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倒是你让我很担心。本来一来我自己身上还没好全;二来我想你也是头一回回咱们沈家的桑梓地,想跟这儿的族人多亲近亲近也是有的。只是不意你这样的好哄……”
他抬手止住沈藏晖想说的话,道,“我想了想这全都是因为你太闲了,现在你什么事都不要管,先回屋子里准备准备东西。我会让沈叠传话,让人去教导你的。”
沈藏锋冷冷的道,“我派去的人不会因为你是嫡支的四公子而对你手下留情,你也不要指望到我这儿告状、又或者到任何一个人那里告状会有效果……我要教训你,父亲与叔父不在,这些耆老们想来还没那个胆子敢指手划脚!”
沈藏晖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太妙,他强笑着道:“那……六堂叔那儿……?不要我去了吗?”
“也是你去。”沈藏锋冷冷的道,“两件事情都是你办,都要给我办好!若是办不好……”他忽然之间笑如春风,轻描淡写的道,“你自己想后果!”
“……”沈藏晖下意识的哆嗦了下,心中对六堂叔父子的同情不忍忽然之间荡然无存,却只得一个念头:糟了!三哥这回似是动了真怒了……我可该怎么办才好?
两兄弟这儿,沈藏锋没费什么心思就把弟弟压制住了。
倒是端木芯淼的院子里渐渐的剑拔弩张,卫长嬴几乎有点压不住场面——
☆、11。第十一章 平息争端(上)
第350节 第十一章 平息争端(上)
先是端木芯淼大肆责骂邓贵妃,邓宗麒固然性情宽厚,又因为端木芯淼是女子,不愿意和她作口舌之争。然而他身为嫡侄,又身受姑母大恩,即使明知道邓贵妃确实胁迫了端木芯淼,自然也要出来替贵妃说话。
……两边就这么争了起来,越争越是激烈,该说不该说的全部都嚷了出来只求一个痛快。
卫长嬴几次插话进去圆场都不被理会,到后来索性坐到下首,住了口,冷眼旁观起来。
端木芯淼医术脾性口才都承袭了其师季去病,端得是舌毒如蛇,尖酸刻薄的道:“贵妃自有苦衷?她好大的苦衷啊!当年她亲生儿子死了,明明知道与家师的祖父毫无关系,乃是废后钱氏所为!她不敢得罪钱氏,就拿家师的祖父出气!家师如今孑然一身,皆拜贵妃所赐!贵妃苦衷,家师的苦衷怎么论?!合着家师就是活该吗?!”
邓宗麒便道:“母子情深,端木小姐未曾为人之母,也许不能体会这样的心情。在下固然也是尚未成婚,然而抚养舍妹弯弯长大,却深刻理解此中悲痛。姑母当年迁怒令师之祖,也是悲痛欲绝之下所为,何况令师之祖父与六皇子甍逝真的毫无关系么?”
“悲痛欲绝?”端木芯淼不屑的道,“邓氏她要是当真悲痛欲绝了,横竖那会儿钱氏之子、我那大姐夫年岁也不长,她身为贵妃不可能见不着的!索性豁出性命不要把我那大姐夫了断了,不就给她儿子报了仇了?她恋着荣华富贵又没那份胆子,怪得了谁?你们可真不愧是姑侄,一般的不要脸!”
她嗓音拔高起来,硬把邓宗麒要说的话压了回去,高声道,“至于说我师尊的祖父与六皇子甍逝的关系——不就是先前刘家送钱氏入宫为后那会,担心钱氏有了身孕,会对大皇子不利,所以给钱氏下了绝育药,尔后钱氏在宫中遇见我师尊的祖父,妙手回春使她生下来四皇子?我师尊的祖父本就是那会的太医院院判,为后妃诊治是他份内之责!邓氏难道没寻过我师尊的祖父诊治过?!亏你有脸说这话!”
“白玉金参岂是钱氏能够弄到的?”邓宗麒纵然好脾气,被她这样一路骂下来也露出怒意,冷冷的道,“而且白玉金参本是北戎所产的救命良药,即使在戎人贵胄中也是好东西。能将此物用成毒药,没有季英的指点,单凭钱氏怎么可能!在下的姑姑迁怒季英……真的全只是迁怒么!”
他放沉了声音,一字字道,“在下倒是更好奇一件事情:众所周知季英当时乃是钱氏的人,所谓季英与霍淑妃勾结谋害六皇子,也是钱氏舍车保帅罢了。按说季神医对邓氏那般痛恨,也不该不怨恨钱氏才对!却怎么收下端木小姐你为徒?端木小姐固然不姓钱,可你学医不就是为了令姐与令甥:一个钱氏的嫡媳、一个钱氏的孙儿么?!”
邓宗麒淡淡的道:“方才端木小姐自己也说了,令师如今孑然一身……说起来若非钱氏先谋害在下的姑母,季家根本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钱氏才是罪魁祸首!令师尚且能够收下端木小姐你为徒,如今在下的姑母还没有把蔡王母子怎么样,端木小姐就利用弯弯对在下下起了手。”他嘲讽的道,“不愧是钱氏看中的嫡媳的胞妹!”
端木芯淼闻言,冷冷的道:“所以,要等你那姑母把我大姐和外甥怎么样了,我才应该还手?你当我是傻的?”
邓宗麒冷冷的道:“端木小姐杀伐果断,在下自愧不如!”
“你有那杀伐果断之心,也敢动我?”端木芯淼嘲讽的道,“世家子弟成百上千,纵然你有贵妃做依靠,可在众人眼里,十个你加起来也不如我这个师尊唯一传人来得重要。卫姐姐在这儿,你问她一问,若你我之间只能活一个,她会选择谁?”
邓宗麒朝她森然一望——下首卫长嬴把茶碗交给朱实,淡淡的道:“芯淼妹妹,你们可算是想起我了,我真是感动极了!”
端木芯淼一抿嘴,道:“卫姐姐,我方才是怠慢你了,我也知道姐姐这会拨冗过来并非真的担心邓宗麒,不过是因为此地是明沛堂所在。你放心罢,我自有分寸,你看这人跟我吵了这么半晌不是还活着吗?我还要留着他给贵妃提醒,自不会叫他当场就死在了这里。”
卫长嬴把袖子一拂,站了起来,淡淡的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真的担心邓公子?”
这话说得端木芯淼一怔,邓宗麒神色也微微动容,下意识的抬头朝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只闻卫长嬴道:“先不说邓公子若在西凉有了差错,我夫家如何跟圣上、跟邓家交代。就说私谊,邓公子尝于小竹山救过我一回,我也不能忘记。”
“小竹山之事,算来在下与顾兄其实也有责任。”邓宗麒轻声道,“若非我等唐突上山,你……嫂夫人也不会为了避开我们前去屋后竹亭小坐,自然就不会遇见那条竹叶青了。”
“邓公子不知,那竹亭原本是没有的,是舍弟临时叫人搭建而成,本是用于他在屋后读书时能有个地方。”卫长嬴正色道,“舍弟专心学业,只学过一套强身健体的五禽戏,身手比之常人也算不得十分敏捷。那竹叶青与竹亭同一色,我与使女入亭时不曾发现,舍弟与其下仆也未必能够察觉。若那日我不曾为了避开公子以及顾公子,去往屋后竹亭暂时落脚,获救于公子手下。而竹叶青始终在其内,之后必定是舍弟前去读书消闲,万一受害,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我实在感激公子的。”
邓宗麒有些讷讷的道:“这只是小事。”
“对公子是小事,家母却是一直感念公子得紧。”卫长嬴客客气气的道。
端木芯淼听得心头烦躁,就对卫长嬴道:“卫姐姐,你感念邓宗麒救过你,但我们师徒帮过你们卫家的地方也不少罢?不说你那个教习江铮,就说你生产时,我也是代替师尊守在产房外的。固然没帮上忙,然而总是一份心意。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挟恩自重,但你既然要念邓宗麒的好,也不能忘记了我对你的好、偏心他罢?”
“正因为你们两边都对我有恩,我不忍见你们彼此残杀,所以才把事情都丢下赶了过来。”卫长嬴听了这么半晌早就在盘算要怎么圆这个场,此刻就道,“实际上你们两个人是没有什么恩怨的,又何必如此?”
端木芯淼怒道:“卫姐姐你这话说的也太轻松了!我与邓家没有恩怨?邓贵妃就差明着告诉我,在西凉好好儿的给她做奸细了!说起来这事儿跟你们沈家也是有关系的——我在西凉做什么奸细?还不是把卫姐夫的动静按时禀告上去!你不帮着我对付邓宗麒,还说这样的话!”
“场面上该说的、不该说的,横竖你们方才自己已经都说了,我也不再赘言。”卫长嬴摆手示意她冷静些,沉声道,“恩恩怨怨的事儿,咱们不在当时,所知道的都是听来的,又因为骨肉之情各有偏向,若要就这个争个是非,我想既争不出来结果,也没有实质上的意义。所以如今芯淼你对邓公子下毒,归根到底还是不放心蔡王太后以及蔡王殿下是不是?”
端木芯淼咬住唇,不作声。
卫长嬴又看向了邓宗麒,道:“邓公子,我知道你素来性情宽厚,方才被芯淼下了毒,也没有直接责怪芯淼此事,而是更心疼弯弯。说来这事也是我的不对,这些日子管着琐事,竟怠慢了你,以至于你在我沈氏的祖堂中被下毒。我这儿先给你赔个罪!”说着朝他一福。
邓宗麒听她说“我沈氏的祖堂中”,心头就不由自主的一黯,他压抑住到唇边的一声叹息,轻声道:“嫂夫人不必如此!”说着就下意识的伸手虚扶了一把。
卫长嬴坚持福完了礼,起身后就对端木芯淼道:“所以我要说芯淼妹妹你糊涂了!”
端木芯淼不服气的道:“我怎么个糊涂法?卫姐姐你可不 要总是帮着邓宗麒!”
“请恕我直言:还是方才的那番话,想来你们之前吵得厉害都没听见。我这会再说一遍,只一个贵妃娘娘还奈何不了蔡王太后与蔡王殿下!”卫长嬴平静的道,“芯淼妹妹你对邓公子下毒,无非就是想用这一手,胁迫贵妃不敢加害。但妹妹真的认为单靠贵妃就能为难得了令姐与令甥?令甥可是圣上的嫡亲骨血啊!更不要说,如今的皇后娘娘何其贤惠,对圣上的嫡亲骨血,哪儿能不好生照料,怎容贵妃乱来?”
端木芯淼皱眉道:“卫姐姐你是说贵妃这是在吓唬我吗?”
“贵妃的为人我不敢断言,毕竟我也没怎么见过贵妃。但邓公子就在这儿,妹妹你大可以问问邓公子,贵妃为什么会对你说那样的话?”卫长嬴趁端木芯淼陷入沉思的光景,对邓宗麒递过去一个眼神。
邓宗麒微怔,低头思索了片刻,似有所觉,微微颔首。
这时候端木芯淼也问了:“邓宗麒,你觉着你这姑姑拿了我大姐与外甥威胁我,这是为什么?”
“姑姑不太似这样的人。”邓宗麒淡淡的道。
“你是说我在撒谎么!”端木芯淼因为挂心长姐和外甥的安危,再加上她先入为主,对邓贵妃及邓家人都非常的厌恶,自然是什么话都先往坏处去想,这会闻言顿时大怒!
亏得卫长嬴一句:“邓贵妃为人精明,精明之人言谈举止必有深意!”才叫端木芯淼暂时忍了怒,一振袖,道:“那是什么深意?”
☆、12。第十二章 平息争端(下)
'第4章第4卷'
第351节第十二章平息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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