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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殊色,跟班太子妃-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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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点点头,起身,往船上跑。
“阿柔!”一声吼声从人群中爆发出。
桑柔奔跑的动作顿了下,转头看到的却是卓薇柔拖着五彩长裙向顾珩那边跑去。
“太子……”
那声……唤的不是自己。
桑柔心头疼了下,眼角忽然有寒光映闪而过,扑捉到什么,心下一急,忙直直奔向卓薇柔,将她人一推,卓薇柔猝不及防,脚下一扭,直直往河中栽去。
而后只听得噗通一声,紧接着一人身形飞快,追随那倒入河中的人,不过眨眼功夫,只听得哗啦一声水响,带动一串水帘,一男子怀抱一女子,从河中飞上来,落于案上。
“小姐!”水色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忙奔向岸边衣衫尽湿的两人。
卓薇柔躺在顾珩怀中,口中连连吐出好几口喝水,咳嗽不止。
援兵这时恰恰赶到,刺客终寡不敌众,迅疾被压制住。
河中水面染了猩红,却已空旷一片,船已都驶出渡口。
河岸逐
渐安静下来,可气氛却比先前还凝重几分。
齐王早已在众人护送下回宫去,河边这时仅剩一下顾珩及一些朝臣。
众人见这河边场景有些诡异,见顾珩和卓薇柔两人纷纷衣裳湿透,而卓薇柔面色惨白,轻咳不止,有人送了大氅过来,给顾珩和卓薇柔披上。
卓薇柔喘过气,目光却投向一处,口中说:“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众人纷纷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只见一白衣女子,面容比地上的卓薇柔还要白上几分,身子挺立,却觉似摇摇欲坠。
正是方才一首琴曲艳惊全场的女子,琴声鹤枳闭门弟子,桑柔。
桑柔却没有看向卓薇柔,而是望着抱着她那个男子,目光平静。
顾珩双眸晦暗不辨,攫着她。
水色这时猛站起来,走向桑柔:“我方才看到了,就是你,趁混乱,欲害我家小姐,将她一把推入河中。”
桑柔眼光掠过来,看着水色,冷笑:“害你家小姐?呵,我为什么要害你家小姐?”
水色脸色满是恨恶,说:“你见不得我家小姐和太子在一起!你之前勾。引我家少爷,如今将他害了,如今又想害我家小姐,你嫉妒她与太子珠联璧合,缔结盟亲,想要从中破坏。你真真是心肠歹毒!”
她一步步走近,最后走到桑柔面前,猛地推了一下她。
本没下多少力气的一个推攘,桑柔却像是受了重击似的,脚步不稳,后退了好几步,而后猛地吐出一口血。
水色惊愕。
“桑柔!”
顾珏离她最近,急忙跑过去扶住她。
忽然又有人喊起来:“她背后!她背后!”
众人定眼望去,却见桑柔背后郝然插着一支箭羽。
“桑柔!桑柔!”顾珏不知为何,声中有几分颤抖。
“带我走,不要让我死在他面前。”桑柔说出这样一句话,便昏厥过去。
顾珏将她一把抱起,飞身就要路边停着的马上跑去。
可眼前一道黑影暗压下来,他已被人挡了去路。
顾珩一张脸暗沉得可怕,说:“把她给我。”
顾珏迟疑一下,想起桑柔的话,说:“你快让开。”
顾珩一点耐心都无,直接上去抢人,可手还未触到他们,一道光芒直直向他斩来。
却见鹤枳手持银剑,攻向他。
顾珩眼中满是嗜血般的红,也不顾眼前是什么人,扬手用内力吸来一把剑,直接和鹤枳对打起来。
顾珏忙抱着人趁机离开。
顾珩看到,斥了狠厉,隔开鹤枳,追过去。
鹤枳不依不饶,阻挠他前行。顾珩疯了一般,剑法昭昭狠厉,直对名门,饶是鹤枳,在他这样的蛮力下,也有些不支。最后他隔挡住他一剑,说:“你想她死吗?顾珏带她去找仲清寒,你阻挠他作甚?”
顾珩动作一滞,鹤枳即刻夺了他的剑。
**
马背上,顾珏抱着桑柔,脸色紧绷。
桑柔已醒来,看着他,叫:“六爷……”
顾珏忙低头看她:“桑柔,你如何?你要撑住,很快就到仲清寒府邸了。”
桑柔笑:“看六爷这紧张的神情,怎么,你是愧疚吗?”
顾珏一愣:“你……什么意思?”
“用我预备逃离的路线,暗渡成仓送走了傅姝……六爷,我没说错吧。”
顾珏盯着她:“你知道?”
桑柔眨了眨眼,她已无力点头。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你出现仲清寒府邸。其实,世上哪有那么蹊跷的事情,你恰好出现,恰好让我知道他们订婚的消息……不过,我一开始还不知道你和傅姝的关系,只是觉得你目的不纯。”
“那你为什么还同意?”
桑柔说:“因为我得离开啊……”
今日大典,一个很重要,却始终不曾现身的人物,就是傅姝。她一直被安放在某处。
桑柔让顾珏帮忙制造混乱,以提供她趁乱离开的契机。
逃离,最难追踪的便是水路。几十艘商船,齐齐而下,虽终点一致,但中途荒山野林,可以随时逃走藏身。
名澄之前来找过她一次,说,齐王注意上她了,叫她不要参与这次大典。但她必须得来。
顾珏还没意会她那句要离开的话中的深层意思,忽然脖后一麻,眼见视线开始模糊。
“桑柔,你……”
马匹经过一巷口,有人出现,制住马匹往巷子中拽,桑柔被他们动作利落地接下马背,顾珏倒在上头。
转眼桑柔已被安置在一辆马车中……
……
是夜,太子府,书房,灯火通明。
“六王子的马进了长门巷便消失不见,而后不
知从何处冒出来几十辆一模一样的马车,迅速混在一起,然后向四面八方离去。当时暗卫不足,无法一一跟踪,跟了其中十辆,但每辆马车到了目的地,都下来一个掩面的女子,与夫人衣着一致。进了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暗卫夜里进了府查看,却发现那些府邸中空无一人。去了六王子府中的人的那辆马车上只有昏厥的六王子。”
成持汇报完,看向窗头那孑然而立的身影,面色沉重。
顾珩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没动。
“太子?”穆缜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会不会是六王子使计把人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顾珩这才缓缓转身,面上表情叫人分不清楚喜怒,只是看着让人偏生几分胆怯。
“守在顾珏府邸的暗卫都撤回来吧,其他地方加强搜查!”
“啊?”
“顾珏这次是被利用了,是她想离开了……”顾珩的声音有些哑,“顾珏想利用她对付我,就会明目张胆地用这张牌,不会藏起来。应该是她自己……她真是处心积虑。”
成持一时不知作何回答。
房中一时四下无声。
***
桑柔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擦黑,房内明烛灯火亮敞。
她挣扎起身。
“你早是将死之身!”
外头传来沉炼的男声,她一惊,桑柔下床,叩拜:“罪民拜见齐王陛下!”
“起来吧!”顾懿转身看着伏身在地的女子,“说吧,你到底什么目的?”
桑柔起身,微微低着头,说:“多谢陛下的成全!”
最不想她和顾珩走到一起的,除了卓薇柔,怕就是齐王顾懿了。
今日这局,布局者,有她,有顾珩,有顾珏,更有顾懿。
利用商船,她根本逃不掉,因这本身就是顾珩和顾懿他们的圈套。
这场刺杀,刺客来路多重,有真有假,故而才平息得那么快。
顾珏的人,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他劫得傅姝,同时利用她,吸引顾珩注意,好暗渡成仓将傅姝安排走。
顾珩的人,不过是配合顾珏和她演一场戏。若她按照原定路线讨,怕是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截住。正如此刻的傅姝,顾珏以为已经稳妥将她运离,其实最终还是落到了顾珩手中。
而齐王顾懿的人,最终的目的在她,还有卓薇柔,以及顾璋的余党。
她杀了卓敬,而顾懿却连卓薇柔也不放过。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他自己也同陷身于险境,这是卓薇柔再出点事,最容易摆脱干系。
梁国这个表面上的盟友,他已迫不及待要摆脱。卓敬的死,怕是早就查出来了,偏偏选在这样的日子宣布,而后紧接异常刺杀,无非就是昭告天下,分明是有人居心叵测,要挑拨齐国和梁国,于是乎,将自己的责任摆脱得干干净净。梁国必然不会就此罢休,齐国接下来不过是做一些表面功夫,等着梁国恼羞成怒与他们断交。
而明知识局,却甘愿走进,对桑柔来说,如同她对顾珏所说的,为了离开。
“呵!”顾懿笑,“成全?你怎么知道我把你带过来,不是要杀了你,而是成全你所愿?”
桑柔答:“章临之内,能在太子和六王子手下劫到人,除了陛下您再无他人。桑柔卑贱,本不该惊扰陛下。但实在别无他法。桑柔有幸,曾得太子垂帘,获得朝夕恩宠。桑柔本戴罪之身,实在不该再待在太子身边,辱没太子名声。若我要死,那我几早死了。我还能醒来,说明陛下并没有要杀罪民的意思。”
“傅柔……桑柔……”顾懿咀嚼着这两个名字,“菀彼桑柔,其下侯旬。于乎有哀,国步斯频1……名扬天下的傅柔公主,竟是你!你胆谋如斯,确实不枉此名!珩儿把你保护得很好。若不是你主动透露,孤竟然查不到你的身份。改名桑柔,是为了警戒自己,不枉国灭之耻。你接近珩儿,是为了复国吗?”
顾懿言语到了后面有些阴厉,桑柔倒是无惧,她说:“国亡之耻,怕是此生如何也忘不掉!只是一国之灭,岂是只因强敌压境?君王昏,臣纲乱,百姓弊,军骑乏,国之根本开始腐烂,如堤坝朽坏,便是岌岌可危!说不想复国是假,我亦是想回到那时家人和乐且湛的时光,但我力量单薄,从不曾肖想,凭借一己之力,复辟家国,更从未想利用太子达到这个目的。”
“你说了,孤便信了?”
“自然,陛下可以不相信桑柔,但是桑柔将死之身,只觉得浮生苦短,能苟且偷生多活一日已是不易,其他从未想过。桑柔如是想,便如是说,不敢隐瞒。”
“那你又想通过孤做什么?”
桑柔再次跪下:“桑柔自知命薄福浅,不想因一己之过,连累到他人。九王子……九王子的死,我难辞其咎,本该以死谢罪。可太子他对我尚有些执念,虽知陛下与太子感情深笃,但桑柔不想因为自己给你们关系添上哪怕一点污痕。陛下杀我
千次万次固然无错,但只怕来日,太子忆起桑柔时,会怨怼于陛下。故而两难之下,只有恳求陛下,助桑柔出城。桑柔之命,所活之日,不过寥寥,亦不劳陛下动手。桑柔只想寻个僻静处,了此残生,愿陛下成全!”
桑柔说完,伏地大拜。
顾懿看着她,久久无声。
“你很聪明,拿孤和珩儿的关系说事,拿捏准了孤的软肋。你就这么笃定我不敢杀你吗?纵使珩儿恨我又如何,君王之家,社稷为上,其次再论感情。珩儿对你花尽了心思,太重情,是君王之大忌。杀了你,可以绝后患。”
桑柔咬咬牙,额头冒汗,身体已快连跪都跪不住,她说:“陛下说得不错。陛下该是找过太医来诊过我的脉了吧。陛下本来想要赐给卓小姐的那一箭,不巧被我给承下了,若没错,箭还淬了毒。”
方中箭之时,她只觉背后一阵钝痛,而后整个背便麻木,一点知觉也无,现在,只觉自己体内有灼痛敢传来,好似一把火,势头越来越大,五脏六腑开始疼。
“我本时日无多,这下怕是死期迫睫。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顾懿站起身,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艰难忍耐却不禁发抖的身体,问:“桑柔,你恨吗?身为傅柔,你的身世从不由你做主,家破人亡,又颠沛流离;身为桑柔,你拖着个残败的身体,爱不得,生也不能。如今,还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这样智慧才情的人,举世难得几个,结果却如此凄凉。”
桑柔勉强直起身,摇了摇头,说:“如是因,如是果,如是报。。一路走来,从来不曾有人逼着我做什么,最终落得这样的结果,算不上好,但都是桑柔自己的选择,怨不得人,更怨不得天。最遗憾的……是不能偿还太子的感情,他那样固执的人,日后一个人,该会很难过……”话到最后,喉中已不知觉哽咽。
顾懿深深地看了桑柔一眼,起身,说:“好,我成全你!”
***
1选择诗经大雅《桑柔》篇。
谢谢阿西吧吧的鲜花!
阅读愉快。
179。此后永相诀(9) 她那时甚至有了身孕……
次日,朝堂。
商议完各项事务,众臣纷纷退朝而出。
顾珩留下,似有要是要与顾懿说,可尚未及出声,有人急急跑进来,对着齐王噗通一声跪下。
“报!陛下……陛下……”看了眼一旁的顾珩,连忙叩头,“拜见太子!”
顾懿揉了揉眉头,略显疲惫地问:“什么事慌慌张张?”
太监瞥了瞥身边那人,一时踌躇謦。
顾珩了然地作揖:“儿臣先行告退!”
“不用!”顾懿坐回案前,说,“有什么说来便是!”
那人这才缓了口气,出声:“昨晚……昨晚……出宫的马车到了章临城外的青峰崖失了事!”
“什么?”顾懿猛地睁开眼,拍案而起,下意识地瞥了眼顾珩,又问,“那……人呢?人还在吗?”
“连人带车马,一同坠落悬崖!”
顾懿瘫坐在椅子上,忽然想起昨夜桑柔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会走得很干净,不给陛下留下半点麻烦!”
他忽然觉得麻烦大了,也忽然觉得自己被设计了。桑柔这人,虽为女子,但心思深地让他也觉得几分畏惧。
她到底意欲为何?连死之前也要摆他一道。破坏他们父子关系吗,不是。若真的简单如斯,那也是好办了。
顾珩听着,忽觉得心中不安暗暗涌起,脑海中有零碎想法闪过。他面上仍是镇定神色,对着顾懿问道:“父王,这是……”
顾懿看向他,目光微闪,似有丝愧疚和懊悔:“珩儿……她……”
话没说完,顾珩却蓦然失礼地打断他的话,颇显几分急切:“父王,儿臣忽然想起了有些急事还未处理,先行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顾懿在身后喊住他:“珩儿,是她!桑柔让孤帮她离开章临,我同意了。她是个心思身份都不简单的女子,不适合你,所以……”
顾珩猛地转身,眼色冷然地看着顾懿,说:“父王也知道桑柔心思不简单,或许今日的坠崖事故跟昨日一样,也是她安排的!只怕父王这一次也被利用了!”
顾懿摇头说:“孤又怎会没有提防之心。怕她临时再耍什么招,昨日放她出宫前,特地给她服了迷。药,唯有吃了解药再施针才能苏醒!”
顾珩身形剧烈震动一下,脚下不稳地踉跄两步,而后转身飞快跑出殿外。
**
院子里集齐了人,和煦夫妇,名澄,成束。众人脸上皆是一派凝重。
却没有一个敢走近房内。
顾珩自三日前早朝回来,便急急调集全部暗卫出去搜救桑柔下落,便连和煦麾下部队,名澄廷尉府的人也都通通借过来。而自己亦驾马疾驰,赶往青峰崖参与搜寻。
悬崖之下是深渊,水流湍急,连搜救都无从做起。
顾珩却疯了一般要下去找人,一连几天,不眠不休,任齐王派了好几拨人去带他回城,无一不是被他打趴下,无功而返。直到有人在下游捡到一块上好的白色布料,交给他,他才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抓着那碎步,失魂落魄地回府来。
这时院外传来几声步履碎响,众人转身望去,却见成持带了两个丫头进来。
阡陌和凌波二人是在逃离章临的路上被截下来的。
她们先前被顾珩软禁,尚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后来突然来了一群人,带着她们就跑,但顾珩早有防范似的,仍是将她们给劫了回来。
当下,阡陌凌波只觉得这院中的气氛诡谲地有些吓人。心头顿时不安地疾跳起来。
“太子,人到了。”成持走到门前,说道。
“让她们进来。”屋内传来应答,嗓音有丝喑哑,顾瑜听得顿时鼻头一酸,往和煦怀中靠去,和煦安抚了下她,神情却半分不比顾瑜轻松。
凌波阡陌二人不明所以地进了书房。
几日不见,再见顾珩,却万万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模样,面容憔悴不堪,胡渣细碎,鬓发微乱,好似历经千里跋涉,满身风尘,一脸沧桑。
两人对视一眼,跪下行礼。
“叩见太子!”
却半晌没听到动静。
阡陌偷偷抬起眼皮,往前一看,却见顾珩手中抓着什么物什,看起来,像是一片碎布,心下更是迷惑。
“她走了。”顾珩忽然开口。
凌波阡陌心一提。
这走了,是什么意思?是离开,还是……
凌波稍微谨慎一些,不知这是不是顾珩的惑敌之术,心头猜测要不要问清楚些,而一旁的阡陌却没能沉住气,一听这话,还有顾珩那副模样,便以为桑柔是去世了,一下哭出声来。
凌波拉了拉她,暗示她收敛一点情绪,阡陌抽抽搭搭,咬唇强忍。
“她宁可将事情告知你们,却不曾对我透露半分,我该是让她多失望,所以一点信任也不予
托付。”顾珩声音满是颓唐,阡陌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顾珩,而凌波所知,去年桑柔不告而别时,顾珩也曾消靡过一段时日,却远不及此刻的一半。
莫不是真的……
凌波不安更浓烈,斟酌问道:“夫人她……怎么了?”
顾珩答:“她死了……”一字一句缚了千斤铁石般沉重。
凌波顿时瘫坐在地,阡陌哭得更厉害。
凌波喃喃:“怎么会……怎么会……我原以为,她还可以熬些时日的,怎么就……”
阡陌一抹眼泪,忽然一下站起身来,说:“夫人在哪?我要去看她!”转身往外头跑,却被成持拦住,挣扎半晌,脚连门槛都没能碰到。
阡陌痛哀成恨,气急,回身恶狠狠看向顾珩说:“你为什么要软禁我们?夫人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你在不在她身边?呵,你有你的江山社稷,有你的卓薇柔,你怎么会在她身边?你为什么不对她好一点?为什么不多关心关心她?为什么将那么多时光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事上面,却不多陪陪她?她常独自一人强忍病痛,为什么连最后时刻都孤单一人?”
顾珩抬起头来,望着她:“强忍……病痛?”
**
夜阑无声。
仲清寒身体已疲乏至极,却无半分睡意,坐在院子里一杯一杯地喝酒。
烈酒下肚,肠胃灼烧起来,蜇得他五内俱疼。
星繁月薄,酒尽半盅。
忽然,一声巨响在这岑寂深夜乍然响起,院门被摔开。来人夹着满身夜露霜寒,汹汹而来。
“她呢?”他眨眼到了仲清寒面前,问,声中有压抑的冷厉。
仲清寒没有回答,只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倾杯饮尽,才缓缓开口:“我们相识于微时,她身体不好,我医术还不精,师傅叫我照顾她药食三餐。她却总借由各种名头打压我,吩咐去做各种琐事。那时,我简直恨不得在她药里下砒霜将她毒死算了。”
仲清寒说着忍不住笑起来,眼里却是无限哀恸。
“后来,我见她老是不走,心头烦不胜烦,就去问师傅,她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师傅跟我说,她走不了,也呆不了多久,她可能随时都会死。那时候,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却忽然很难过。”
“她总是笑,每日喝那么苦的药,却从来没有抱怨一声。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情况,却从来没有怨天尤人过。她曾对我说,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四处去看看,这万里河山,自古以来多少人拼尽心力想要争取,应该很美很漂亮。”
仲清寒说着说着,头趴到了石桌上,手中还握着青玉瓷盏,完全没有理会一旁的顾珩脸色已沉得似又风云暗涌。
“我一直喜欢她。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知道。但是阿柔那么聪明的人,她一定知道。她从来将态度摆得很明白,告知我们之间无可能。只是我却不可救药地坚持着这无望的爱情。”
“她曾和我说,其实一开始,她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的,只是觉得生无希望,便生生抑制了那份感情。若有下辈子,便换她来追求我。”仲清寒觉得眼角湿润,说着却笑出了声:“她那么清醒明理的人,却用这样的傻话来哄我开心。我已经知足了。你拥有过她,却不曾珍惜。”
顾珩双手紧握,咬牙一字一顿地出声:“她在哪里?”
仲清寒这才敛起脸上表情,站起身,冷冷抛出两个字:“死了。”
穆止一把擒住他,提着他的衣领,出声霜冷:“我再问一遍,她在哪里?”
仲清寒也不畏惧,冷笑说:“我说了,死了!我等了十年,换不来她一个回眸。你却将她的真心弃之如敝履,顾珩,你现在才来找她不嫌太迟了吗?她死了……死了!”
顾珩提挈他衣领的书越发用力,仲清寒被勒地有点喘不过气,听得他说:“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信了!悬崖坠亡?这样明目张胆而拙劣的手段骗骗其他人可以,你以为我会信?”
“是,你可以不信!谁又可以左右您的想法!即便是桑柔,她也没办法不是吗?”
顾珩手微僵。
“你无所不知,你无所不能,可是阿柔那样好的一个女子,你把伤到这般地步!是,她现在没死!但是她也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你知道吗?”
顾珩脸上戾气顿时散去。
“擎州一事之后,她消失了半年。你只觉得她是害了顾琦不敢回来,那你知不知道,她那时候差点就死了!你觉得她重亲情,为了救傅姝,而对顾琦做了那样的事。可你知不知道,傅姝同她之间,从来只有仇怨,没有亲情。她从小身体不好,离宫在外,由我师父治疗,好不容易稳定些回宫,傅姝却为了争取嫁给俞荀的机会,加害于她,她中的是无解无药的奇毒冰焰,她至此昏迷了大半年,师傅好不容易才保下她的命,却根本无法给她清毒。她多活一日,身体就要损三分,她每日都在加速走向死亡,你知道不知道?而半年前,她再次找到了我师父,
体内被压制的毒被催发,当时她已奄奄一息,只剩几丝气力,却交代说,若她死了不要让你知道,怕你会难过。”
“前几日,她发病,你不在,看她疼痛欲死的模样,我忍不住想去找你,她却不让,说不想让你看见她那副模样。”仲清寒深吸一口气,入喉冷风呛得他喉头涩疼,“她每次发病,身体如万虫啃噬,生不如死,可那时,你在哪里?她的隐忍苦痛,你又知道几分?”
穆止只觉得自己要站不住,手头猛地松开,仲清寒忽然得了自由,踉跄几下才站定。
“呵……你不知道,你又知道什么?你知道她善作主张,害了顾琦,你知道她为了护傅姝而放弃你,你知道她嫉恨成仇,为了破坏你和卓薇柔的婚事,杀了卓敬,还要谋害卓薇柔……”
那日大典,仲清寒没去,鹤枳回来之时,却将一切告诉他,而后就匆匆离开。
“你知道的那么多,那你怎么不知道,她一身病,满身伤?她这样性格的人,回来之后对你处处讨好,你可知道她心里有多大的委屈?你不知道。你只惦念着她的背弃和逃离。你自然也不会知道,她那时甚至有了身孕……”
正文 180。此后永相诀(10) 白首约,同心结,这是她欠我的
“你自然也不会知道,她那是甚至有了身孕……”
顾珩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仲清寒,而他却只是冷笑着,满目苍凉。
“她这样的身体别说孩子,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可还是坚持要留孩子。但她体质太差,没多久,孩子就没了……”仲清寒抬头看着天,满天星华璀璨,却点不亮他眼中的晦暗,“我接到师傅的信回去之后,你知道我看到的她是什么样子吗?枯瘦如柴,颓槁不堪……她看见我,却笑着说,仲清寒,这次我觉得我是真的快死了……”
仲清寒摸着眼角,揩下一片湿润水泽,他阖了阖眼,继续:“接下来的日子,她却十分配合我们的治疗,喝药,吃饭,一样不落下,我和师傅都有些讶异。她说,还有一些舍不下的人,至少在死之前,要见一面。她说的……是你!可是,她满身病痛却满心期盼地回来找你,你是如何对她的?”
仲清寒声声厉控,顾珩却始终沉默,他支撑在桌面的手青筋突起,身背不可抑制地发抖,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痛苦。
当他再度出声,已经全然没了方才的锋利,声音嘶哑,隐隐似带着恳求:“告诉我,她在哪里?謦”
仲清寒转身,说:“我不知道。我没能遵守与她之间的承诺。她不愿你知道她病重无救,只让我替她传达她仍旧安在的消息。但我……”
“她没有告诉我她要去哪儿,她估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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