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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真不想穿BL-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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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那这么说他是个暴君了?」
 
   「嗯……也不能这么说。好像历史上对他的评价还是挺有争议。虽然他刚即位的时候杀过不少反对他的人,但是朱棣很有军事才能,派郑和下西洋的就是他,那个著名的《永乐大典》也是他命人编撰的。他在位的时候也算明初盛世。还有其它的一些像是出兵蒙古啥的功绩我就记不大清了。」
 
   「你行啊!」梁泊雨用赞赏的目光看着夏天,「历史学得这么好。」
 
   「什么啊!」夏天被梁泊雨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了,「当年上学的时候研究过几天刑法,一时好奇就查了一下古代刑罚,查到『诛族』见有诛十族的就顺便多看了看,最后我觉得朱棣还是挺值得钦佩的就记住了他的一些事儿。余信不是说燕王现在正在『称病装疯』嘛,你看着吧,要不了多久燕王就会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誓师『靖难』了。」
 
   「誓师靖难?」
 
   「嗯,他会起兵造反的。」
 
   余信端着酒刚要敲门,正好听见「起兵造反」四个字,吓得他赶紧又转身离开了。
 
   「这么说要是不尽快回去,咱们肯定是要赶上了?」
 
   「是啊,谁让现在这里的人都把你当梁峥,而梁峥又是燕王身边的人呢。」
 
   梁泊雨赌气地端起被他称作刷锅水的酒喝了一大口,「我他妈的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老子拉了泡屎就一下子拉到明朝来了?还被人当成那个什么『梁大人』,你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都御使呢?」
 
   夏天刚才边说话边喝了几杯,现在也不觉得这个易州酒怎么特别难喝了,他把两个人的酒杯重新添满,又一口喝了自己杯子里的,「我也想知道。现在怎么办呢?要不一会儿你回夏文敬的房里再拉一次?」
 
   梁泊雨乐了,「你可真能扯,要是我一拉屎就能穿越,那回去可就得进科学研究院了。法庭也甭审我了,以后就把我当大熊猫保护起来吧,我可以让你给我当保镖。工资肯定比你现在赚得多。」
 
   「你怎么那么贫啊?」
 
   「是你先开始的吧?」
 
   夏天不说话了,梁泊雨又喝了几杯酒,渐渐喝出点儿味道来。把自己和夏天现在的处境仔细想了几遍,他最后得出结论,「既然暂时走不了,那就只能随遇而安了。这样吧,既然在他们眼里我就是梁峥,你就是夏文敬,那咱们就先装两天,权当是在拍电影客串了。我想咱们能来到这儿一定是有原因的,没准儿跟梁峥和夏文敬还有什么关系。要想回去肯定得先弄明白咱们穿越时空前的一瞬间这里发生了什么。余信说他们俩是在夏文敬的房里说什么事,所以还得了解一下梁峥和夏文敬都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经历、他们大概是在说什么。为了安全起见也要少露破绽。你说燕王就要谋反了,咱们怎么也得想办法在他有动作之前回去,我可不想卷进这场战乱之中,搞不好对历史产生点什么影响,再来个山崩地裂、基因重组、宇宙大爆炸啥的,我还没活够,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回去呢。等摸清了这边的状况,要还是找不到原因,咱们再想办法离开燕王这里。总之, 一切都要以咱们两个能健全地回去为前提,在这里你就不要再把我当杀人嫌犯了,你也不再是警察,乖乖当被我软禁的囚犯吧。」
 
   「嗯……」
 
   「什么?」
 
   「我觉得咱们应该穿越到唐朝。」
 
   「为什么?」
 
   「那你就可以直接做唐僧了。」
 
   「那你觉得我刚才说得有道理吗?八戒。」
 
   夏天被梁泊雨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狠狠白他一眼,站起身走到窗边去看街景。
 
   梁泊雨笑笑,像他这种整天跟什么片警、武警、法警、狱警打交道的老油条,夏天在他眼里实在是嫩得有些可爱。再想倒酒,才发现酒壶已经空了。
 
   「唉?这个余信,拿酒拿哪儿去了?小石头!小石头!」
 
   「唉──」急急应了一声,余信端着酒跑了进来。
 
   「怎么这么长时间?」
 
   「哦,我……我把所有的酒都拿来了。」余信边把酒摆到桌上边介绍,「这是京城的薏酒,这是潞酒,这是好多人都爱喝的烧刀酒。还有其它的一些像是襄陵酒、三白酒什么的,王掌柜这就没有了。」
 
   「嗯,行。那你出去吧。」
 
   余信乖乖离开,梁泊雨开始挨个儿品尝自己面前的三种酒。薏酒跟易州酒差不多,乍一喝都是一股酒精兑了刷锅水的味。潞酒很苦,像是跑光了气儿的啤酒。最后喝到烧刀酒,梁泊雨一拍大腿,「嗯──就是这个味儿!这还勉强能算是个酒嘛!」
 
   夏天站在窗口,把楼下的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个清楚。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宽街,来往的马车不需路上的行人避让就可以并排通过,路北大都是酒家、客栈、茶馆,间或有几家当铺和药铺,路南有丝绸店、首饰店、以及看不太清楚貌似杂货店的小铺子。在这些店铺前面还有临街摆摊的,卖得的都是些糖人、玩具、搪瓷瓦罐儿的小玩意。不远的地方有些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在赶什么集市,集市里偶尔传出几声隐约的叫好声,不知道是当街卖艺还是有人拉场子唱戏……
 
   天高云淡,微风拂面。站了一会儿,夏天看得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是坐在四周漆黑的电影院荧幕前,而不是身处其中。肩上被突然一拍,他吓了一跳,险些就要转身来个擒拿携腕就势把身后的人摔倒。
 
   梁泊雨手中的酒杯绕过夏天的胸前递到他的面前,「愣什么神儿呢?这个酒不错,给。」
 
   夏天把酒接了过来。可能是离得太近,他仰头喝酒的一瞬,闻见了梁泊雨身上有点象松木的气味和看守所里的廉价香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街上,有人骑着马抬头朝二楼的窗户望过去,那人看着窗格里一前一后两张俊朗的脸庞敲了敲身边的马车,「二哥,你看那不是五弟吗?」
 
   第八章
 
   夏天的情绪由之前的震惊、怀疑甚至是好奇渐渐变成了担忧和惆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得去呢?」
 
   「是啊。」梁泊雨盯着楼下一个骑在马上、一个坐在车里,好像在看着自己的两个人说:「我弟弟还在等着见我呢。」
 
   夏天想要是一直回不去,女朋友那跟别人怀上的孩子也许都该生出来了,要是再晚个几年,没准儿就能打酱油了。这时他也看见了下面在朝这边张望的两个人,「咦?怎么好像有人在朝这边看。」
 
   骑马的人对着车里的人耳语了几句,两个人又离开了。
 
   「也许是认识梁峥或者夏文敬的人。」梁泊雨拉着夏天离开窗口,「别站在那儿招摇了,让认得他们的人看见纯是自找麻烦。」
 
   回到桌旁,梁泊雨把余信叫进屋里,让他驾着马车再带他们到别处看看。
 
   「大人还想去什么地方?」
 
   梁泊雨还是不能够完全相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可又不想再跟余信多费唇舌,便只是说:「咱们就一直往东走,不要拐弯就行了。」
 
   夏天想想,明白了他的用意,没有多问。
 
   又坐进车里,梁泊雨和夏天都没有心思再彼此端详,而是一人靠着一边,掀开自己手边的窗帘,开始认真地观察所经之处的路人衣着、言谈举止和周遭的各种建筑。
 
   余信向来善于察言观色,不该问的绝不多问。可是当他们走到将近傍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停住了马车。
 
   「二位大人,再往前走就到通州了。天黑之前回不了城,要是被燕王知道,可就解释不清了。」
 
   梁泊雨沮丧地放下窗帘,彻底死了心。这么浩大的工程不可能是什么阴谋,这么多的路人甲乙丙丁也绝不会是谁安排得了的。梁泊雨知道: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当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噩梦。他忍不住把手伸到腰间,摸了摸腰带上一处不太明显的小小的突起。是我进错了隔间吗?梁泊雨无比郁闷地想。
 
   「算了吧。」夏天突然说。
 
   「什么?」梁泊雨慌乱地把手放回到腿上。
 
   「我说算了吧。楚门的世界也不过是个小城,偌大一座北京城,咱们已经从西跑到东了,这真的是明代的北平。」
 
   「哦?你也看过那部电影?」
 
   夏天点点头,「我现在倒真的希望自己是那个男主角,那样起码还能知道个离开的办法。」
 
   「是啊。我真是幼稚,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竟然会以为是有人在设计我。」梁泊雨无奈地笑笑,又磕了磕车厢,「小石头!走吧,回去。」
 
   一路无话。月出东山,他们才回到都指挥使司。夏天回了房间之后,梁泊雨按照余信事先告诉他的,假模假式地检查了一遍看守夏文敬的的守卫,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又问了些自己平时应该注意的细节,梁泊雨就让余信去休息。
 
   余信开始不肯,说原来都是大人睡了他才能离开。梁泊雨说以后改规矩了,只要没事他就可以回屋去睡觉。余信自然不敢不听梁泊雨的,于是乖乖地回了旁边自己的小屋。
 
   听见外面没了动静,梁泊雨把门窗关好,摘掉头上的帽子和网巾,一屁股坐到了床上。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梁泊雨迫不及待地解开腰带,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啤酒瓶盖大小、白色圆形的东西。梁泊雨觉得它很像是一颗大号的白色围棋子。因为它的表面光滑无比,除了一面有些凹,一面有些凸,再没有其它任何特征,怎么看都看不出是什么高科技产品。
 
   梁泊雨把它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儿,开始回忆昨天晚上收到手下托人送进看守所的几件衣服时的细节:
 
   当时梁泊雨刚吃完晚饭。拿到衣服之后,他知道是他让律师带的话,律师已经替他转达到了。否则不会明天就要开庭了,还有人给他送什么衣服,而且还有一件是新买的一时半会儿用不着的棉坎肩。
 
   梁泊雨不论是在监狱还是看守所,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最后他总是有办法让他能接触得到的人都听他的。确定了衣服里有问题,他就让同监的几个人注意看着外面,自己则蹲到一个角落里拆开了棉坎肩,然后果然就在坎肩的边缝夹层里找到了一张纸条儿。
 
   纸条儿上写着让梁泊雨第二天上了警车后注意行驶方向的右边窗外,当看见一个棕红色的建筑时就立刻提出要去厕所。等进了厕所挑左数第二间进去。进去以后只要等着隔壁间有人从隔板上方出现就可以了。
 
   梁泊雨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个诡异的东西想: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是谁我根本就不认识,突然丢过这么个玩意儿来,怎么本能地就接了?梁泊雨啊梁泊雨,你怎么这么大意?!脑袋进屎了吧?!
 
   可是现在骂什么都没有用了,梁泊雨能做的只是先把那东西仔细收好。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但因为丝毫没有感觉到困倦,梁泊雨想一定还早。在屋里转了几圈,他决定先从屋里的物件下手。
 
   接下来,梁泊雨从床板下到门框上、从地砖缝到墙壁角,他把屋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地毯式搜索一般地仔细检查了一遍,本来就不大的房间瞬间被他搞得跟遭了贼一般。
 
   梁泊雨毫不在意地叉着腰站在门口把「战场」又扫视了一圈,确定没有遗漏之后,他抱着找出来的一个锦盒和唯一可疑的一个带锁的小木箱,迈过被他扔在地上的重重阻碍──各种书籍、衣物等──坐到了桌旁。
 
   摆弄了两下木箱上的铜锁,梁泊雨开始懊恼自己没有夏天所说的「触类旁通」的本事,虽然走私和盗窃其实没什么可通的。
 
   梁泊雨抬起头,一眼瞄到屏风后的墙上挂着的一把剑。他站起身,走过去把剑摘了下来。剑鞘是木头包裹着做工精美的铜饰做的。梁泊雨用手掂了掂,份量不轻。
 
   这个要是能带回去,一定很值钱。梁泊雨这样想着顺手托起系在剑柄上的一块兽型玉佩,玉是白玉,温润滑手,看得出是常常被随身携带的东西。梁泊雨抓住剑柄,慢慢将剑拔了出来。随着剑身渐渐出鞘,他也不禁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好一柄青凛若霜、复直如弦的寒光宝剑!
 
   梁泊雨不懂剑,可这一刻他顿时明白了古人为什么称剑为「百兵之君」,并都要把跟剑相关的故事传得神乎其神了。梁泊雨抓着剑在空中胡乱挥舞了两下,心中顿时生出一种想要跃马江湖、驰骋武林的豪迈之情。只可惜对剑术实在是一窍不通,梁泊雨也只能摇头作罢,望剑叹息。咬咬牙,举剑向木箱上的铜锁猛砍过去,算是暂时缓解了不能「挥剑决浮云」、「翻飞凌九天」的遗憾。
 
   铜锁没有应声而落,木箱倒是随即裂开,因为梁泊雨砍偏了。
 
   梁泊雨啜着后槽牙摇了摇头:这宝贝落我手里,真是暴殄天物。他把剑收好,挂回墙上,坐到桌前打开了木箱。
 
   第九章
 
   十三寸笔记本大小、十几厘米厚的木箱里,只有半箱东西,居然还全都是信。虽然梁泊雨倒也没指望里面能有什么无价之宝、武功秘籍啥的,但看着白花花的半箱信封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梁泊雨挠挠贴着头皮的短发,心想:既然梁峥煞有介事地把这箱子上了锁,那想必眼前的应该是些重要信件。于是他耐着性子打开了一个个信封。
 
   这样半个小时之后,梁泊雨彻底傻眼,一连看了十几封,竟然是清一色的草书。实在没办法,他只好把那些信在桌上一字排开,相互对比着努力辨认。最后梁泊雨断定:这些书信出自一人之手,而且都是家信。因为字里行间尚有「汝兄」「吾儿」「为父」等字迹依稀可辨。梁泊雨思量片刻:难不成都是梁峥的老爸写的?
 
   又看了一会儿,梁泊雨还是没办法看懂信里写的什么,只好放弃。拿起箱子里剩下的信,正犹豫要不要也打开都看一遍,他忽然在箱子的最底层看见了一块白布。把布拿起来,布里又掉出一张纸条。
 
   梁泊雨来了精神,终于看见点儿特别的了。他赶紧把纸条捡起来,展开,这回是工整的小楷,只有八个字:无耻之徒,羞与尔言。
 
   这繁体字梁泊雨倒是认得,意思他也明白。可为什么会写出这么一句话来呢?如果这是写给梁峥的,那就是在骂他,不想跟他说话还非要写出来告诉他,不吃饱了撑的吗?更奇怪的是,梁峥被骂了还要把这字条用白手绢包起来放在上锁的箱底,这不明摆着犯贱吗?
 
   梁泊雨又看了看手上的白布,这才发现,那哪里是什么手绢。一边是压了几层、缝得整整齐齐的外缘,另一边却是暴露在外、龇牙咧嘴的毛茬儿,分明是从衣服上硬撕下来的一角。梁泊雨仔细看了一下这块白布的材质:绝对百分之百纯棉。他又低头掀了掀自己身上的衣服:内衣、中衣、外袍,全都滑得溜手,应该是丝绸。
 
   实在研究不出什么了,梁泊雨把所有的东西又都放回了木箱。但箱子已经裂成了两半,他只好从地上捡起一根被他翻出来丢在外面的腰带把它捆好后塞到了床下。
 
   木头箱子摧残完了,梁泊雨又把注意力转向了没上锁的锦盒。刚才之所以没有先把它打开,是因为梁泊雨一向都对有神秘感的东西比较感兴趣。现在他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锦盒,却发现这回自己错了。锦盒里的装的是远比木箱里那些天书般的信更能吸引他的东西。
 
   梁泊雨拿起躺在锦盒正中一根凸凹有致的铜管,并在上面找到了密密麻麻的几排小字:骁骑右卫胜字肆百叁号长铳筒重貳斤拾壹两洪武三十年八月吉日宝源局造。梁泊雨赶紧在锦盒里翻了翻,又找到了一支木柄、一根铁棍、一捆细绳和一袋粉末。他捻起一点儿粉末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果然是火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手枪的前身──手铳?!梁泊雨激动不已。
 
   可是……怎么玩儿呢?梁泊雨试了几下,轻而易举地把手柄按到了铜管上,但当他拿起火药的时候却犯了难,该怎么装,怎么点燃?他不敢乱试了。这屋里他现在能看到的唯一火源就是两盏不知道在烧着什么的灯。最后梁泊雨决定等明天见了余信,再详细地问问他这手铳该怎么用。对于男人来说,拥有致命杀伤力的武器,才是最具有诱惑力的性感尤物。况且梁泊雨清楚得很:夏天枪里的子弹有限,威力再大,早晚也会变成废钢一块。
 
   第二天一早,梁泊雨在痛不欲生中醒来。而这痛的根源就是他脑袋下那几乎令他颈椎断掉的瓷枕。昨天临睡觉前,梁泊雨看着床上的青花瓷枕确实犹豫了一下,不过因为一时好奇就忍不住躺下试了试。可没想到的是,大热天儿里他这脸往瓷枕上一贴,竟觉得非常舒服,于是梁泊雨懒得再动,一路就这么睡了下来。
 
   梁泊雨扶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坐起来,醒了几秒钟的神儿,然后转头朝屋里看了一圈儿。嗯,依然是屏风、圈椅、漆柜,穿越果然不是梦。
 
   「小石头?!」梁泊雨试探着喊了一声。 
   「唉!」脆生生地一应,余信推门进来了。
 
   「大……大人,您这屋里……」
 
   「哦,我自己翻的。你怎么这么早就守在门外了?」
 
   「早?都过了卯时,上晡已经在准备了。」
 
   「卯时?」梁泊雨又掰着指头算了一遍,「哦,七点多。还是挺早啊。」
 
   「大人以前一般都天一亮就起呢。」
 
   「是吗?那一定是因为枕头太不舒服了。」
 
   「枕头?」余信走到床边看了看,「大人夏天不都是睡这个枕头吗?还是您专门让我从大宁带来的呢。」
 
   「大宁?」
 
   「大人的家在大宁。」
 
   「哦,那我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嗯……」余信翻着眼睛想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指细数起来,「有老爷、老夫人、二少爷、三少爷、大夫人、二夫人、少夫人,还有嫁到了宣化府去的大小姐,大小姐家还有……」
 
   「等等!」梁泊雨已经云山雾绕了,「怎么这么一大家子人,这老爷和老夫人是我的……父母吗?」
 
   「是啊。」看过了头一天「梁大人」的各种异常行为,余信现在可以接受梁泊雨对任何事情提出疑问,所以即便梁泊雨问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
 
   「那二少爷呢?」
 
   「大人的二哥。」
 
   「三少爷是三哥?」
 
   「嗯。」
 
   「那我是老几?」
 
   「大人排行第五。」
 
   「那老大和老四呢?」
 
   「大少爷和四少爷已经过世多年了。」
 
   「怎么死的?」
 
   「战死的。」
 
   「大夫人和二夫人是……」
 
   「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夫人。」
 
   梁泊雨算了算,「那少夫人呢?」
 
   「是大人去年刚娶过门的新夫人。」
 
   「新夫人?!我结……成亲了?!」
 
   「是。前几天还听大人说少夫人有喜了呢?」
 
   「有……喜?哈哈哈哈……」梁泊雨趴到床上,差点把眼泪都笑出来。
 
   余信以为他是高兴,跟着傻笑了几声,「嘿嘿,虽然小人已经恭喜过大人了,不过大人既然把以前的事都忘了,那我就再恭喜大人一次。」
 
   看余信拱手,梁泊雨强忍住笑连连摆手,「不……不用了。那我再问你,大小姐是……」
 
   「是大人的长姐。」
 
   「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就是小孩儿了,大人的几个侄儿和侄女。」
 
   「嗯,行,我明白了。」梁泊雨点点头,「你过来。」
 
   余信又靠近一些,梁泊雨把手铳从被窝里拿了出来,「这个,怎么用?」
 
   「哦,这个是大人的手铳嘛。」
 
   「你会用吗?」
 
   「小人没用过,不过我见大人用过几次。大概是这样……」余信说着话,便伸手拿起了装手铳的锦盒,「先把这个火药放进去。」
 
   余信拿起铁棍,「再用这个搠杖把药捣实,再装铁砂,再捣实。」
 
   他又拿起那捆细绳,「然后把这个火绳放进上面的孔里,最后点火就行了。」
 
   「用什么点火?」
 
   余信放下锦盒,从腰里摸出样东西,「大人不说我都忘了,这个还您。昨天刚换了衣服,夏大人就找人让您过去,一时匆忙忘了给您戴上。」
 
   「咦?这是……火镰!」
 
   古时几乎人手一个的火镰,在现代已经成了珍贵的收藏品。梁泊雨隐约记得自己在逛古玩市场时见过一些。他把火镰接过来,颠来倒去地仔细看了一会儿,「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这个款式的呢?这东西应该很少有一模一样的吧?」
 
   「是,有的虽然差不多的,但一般不会完全相同。不过这个样子的倒是有两个,是以前大人以前进京的时候专门找金陵的银匠做的。」
 
   「金陵……是南京吧。在长江那边吗?」
 
   「是,那时您还没有成亲,您说另一个要送给将来的少夫人。」
 
   「那我送了吗?」
 
   余信诡异地笑笑,「不知道,小人没见少夫人用过,不过另一个也不见了。」
 
   梁泊雨撇撇嘴,「你笑什么笑?我又不知道另一个去了哪儿。好了,再给我找身衣服,我今天要去见燕王。」
 
   「啊?可是大人的头发……」
 
   「没事,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
 
   第十章
 
   梁泊雨让余信伺候他洗漱更衣之后,先去了梁峥软禁夏文敬的院子。他推门进房的时候夏天正一手拿着根木棍,一手托着个碟子在发愣。
 
   「哈!不知道怎么用了吧?小石头刚刚教过我。」梁泊雨很是得意。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送来的人已经说了,不就是牙刷和牙……膏嘛。」夏天看着碟子里的粉末,「牙膏」两个字说的有点心虚。
 
   「那你在发什么呆?还不快刷,刷完赶紧吃饭,吃完饭我还要去找燕王。」
 
   「你不怕被他看出什么吗?还要主动去找他?」
 
   「昨天他不是说了,有事找梁峥。我不过去,他等急了,搞不好还得来找我,我继续装病,他再派个大夫来给我看病,那还不彻底露馅。」
 
   「嗯,也是。可……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的事,见招拆招吧。放心,忽悠是我的本行,骗人是我的长项。甭管见到谁,少说多听,一准儿没错。」
 
   夏天哭笑不得,「亏你说得这么自豪。既然这样,那你就先去吃吧。」
 
   「我是专门来找你一起的。要不小石头跟我走了,你又是被关在这,谁也不认识,哪儿也去不了,没人管你了怎么办?」
 
   夏天扭头看看站在身后的梁泊雨,「呵,你这么好心?」
 
   「主要是我怕把你饿出个好歹,等回去了谁给我作证?」
 
   夏天斜了梁泊雨一眼,转回头继续看碟子里古怪的「牙膏」。
 
   「别看了,那是盐混的中药,绝对纯天然,比牙膏好用。」
 
   这是余信刚才在梁泊雨刷牙的时候告诉他的。现学现卖的感觉不错,梁泊雨又指指夏天手里木棍上的毛发,「这些是马尾毛,用起来会有点硬,你小心别扎破了嘴。快点吧,我去前面吃饭的房间等你。」
 
   吃饭的时候,夏天注意到梁泊雨的劳改头上没做任何掩饰,要是去了腰带,看着有点像和尚。
 
   「你打算就这样去见燕王?」
 
   「怎么?」
 
   夏天敲敲自己的头。
 
   「哦,这个啊。」梁泊雨抬手在自己清爽的头顶搓了搓,「我已经想好怎么说了。」
 
   梁泊雨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往嘴里扒饭,扒了两下发现夏天还在盯着自己,「你……干嘛?」
 
   「我在等你告诉我,你要怎么说。」
 
   「我没打算告诉你啊。」
 
   「这……这有什么可保密的?」
 
   「谁说保密了?不想说而已。」
 
   梁泊雨接着吃自己的,不再理会夏天咬牙切齿的模样。
 
   吃!吃!这么爱吃还这么瘦,你个吃货!夏天恶狠狠地在心里骂完,拿起筷子,也不再理梁泊雨了。
 
   吃完饭,梁泊雨叫上余信跟他往外走。一路碰见的守卫见了梁泊雨都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脑袋看。自打四年前自己被带上警车的那一刻起,梁泊雨就已经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关注惯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步流星、气宇轩昂地向外走着。
 
   出了一道院门,梁泊雨回头望了一眼,这才发现:昨天夜里和今天早上自己走的都是连接这院子和自己住的地方的偏门儿,根本没注意到原来这座坐北朝南的小院儿还有个名堂,门的上方有很端正的四个题字──暮沉秋庭。
 
   「夏文敬没有贴身下人伺候吗?」梁泊雨问余信。
 
   「有啊,但是已经被大人关起来了。」
 
   「我关的?」
 
   「嗯,就是前几天的事。」
 
   「为什么啊?」
 
   「您说看着碍眼。」
 
   「啊?」
 
   这是什么理由?!这梁峥也忒不讲理了点儿。等见完燕王,得去牢里看看,看他都关了些什么人。这样想完,梁泊雨抬脚接着往外走,又想着是不是应该给夏天安排个人,万一他有个什么事也好照顾一下?可转念一想还是不行,眼前这种情况,还是少让他跟其他人接触的好。说到底夏天还是警察,自己还是在押嫌犯,而且他也确实是想畏罪潜逃,只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两人立场不同,搞不好以后会有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还是别给他提供能跟外界联系的渠道比较好。可是就这样把他俩眼一抹黑地扔在哪儿是不是有些过份……
 
   正在犹豫之间,大门外迎面走进一个跟自己穿着打扮差不多的人来。梁泊雨刚想问来人是谁,那人已经笑着朝他跑过来了。梁泊雨及时调整嘴角和眼睛的弧度,不动声色地低喊了一声:「小石头……」
 
   「朋友,张诚,字焉诚。」余信低声说。他的反应还真不是一般地快。
 
   「焉诚!」梁泊雨气沉丹田底气十足地叫出对方的称呼,快步迎了上去。
 
   「未平!听说你昨天病了,所以……唉?」张诚抬眼望着梁泊雨的头顶愣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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