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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户人家-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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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下眼帘,于清瑶暗自笑笑,仍是面色如常地走进院中。

走进院中,才有在院中候着的仆妇“唉哟”一声:“四太太回来了啊?还不快去禀告夫人!”

于清瑶面上平淡,露出矜持之色,直到正房里有人匆匆撩帘而出,迎上来,她才抿唇浅笑。

“晴好姑娘,多日不见,可又漂亮三分了。”她淡淡笑着,仍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言词间却更为圆滑。

这晴好姑娘,却是赵氏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一等丫鬟之一。虽然之前接触得不是很多,可于清瑶却知道,赵氏身边的大事小情,倒有一半是这个晴好在做的。

虽然是受宠的丫头,可晴好比起四儿,反倒更谦卑十分。迎上于清瑶,便先矮身施礼:“四太太才是,比起之前气色可好多了,想来农庄的水土就是比京里滋养人。”

于清瑶笑了笑,柔声道:“我给母亲大人带回些鲜笋,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可胜在一个新鲜。一会儿倒可叫小厨房烹制了请母亲尝尝鲜。”

晴好应下,笑着招呼人去接那篓筐。虽然瞧见搬东西进来的是外宅的婆子,却仍不动声色,不显半分异样。

于清瑶却是笑着又道:“适才无人帮手,我叫了两个婆子帮忙。晴好姑娘却要记得替我和外宅上的管事婆子说上一声,莫让这两位妈妈受了非难。”

“四太太太谦了,您是主子,叫下人做事,本是应当。那管事婆子也不是个没眼色的,怎么会非难她们呢?”头一句说得恭顺无比,可话才说完,晴好就又道:“若是陈婆子说些什么,你们只管把我刚才的话同她说就是。”

两个婆子千恩万谢,谢了于清瑶又谢晴好。于清瑶也不多说,只是笑盈盈地叫雪儿打赏。两个婆子谢了一圈,才从雪儿手里领了赏钱退了出去。

“这晴好姑娘,说话还真是……”雪儿嘀咕的声音甚小,可于清瑶却还是听得真切。回眸看去,她皱眉道:“雪儿,咱们初回府里,兰院中想是没有收拾。你且带着香坠和妞儿回去收拾整齐罢了。这里只留五儿侍候就是。”

被她宠得骄了,雪儿的心虽然好,可有时却有些不顾场合什么话都说。哪怕声音再低,晴好也似没有听到。可还是不要带她进去的好。而且……

于清瑶看看因她的一句话而面露尴尬之色的晴好,嘴角笑意更深三分。哪怕正房里等着她的那些个人,打着让她即刻返回农庄的主意,她却也是不会答应的。

晴好撩了帘子,于清瑶缓步而入。正厅里却是空无一人。她还未曾转目,东侧暖阁里已传来笑声:

“四弟妹可是回来了?再不回来,娘可要想得哭坏了眼睛呢!”

听到这熟悉的笑声,于清瑶不由笑起来。只是这笑却未曾深入眼眸,垂眸间,那一抹嘲弄之色就流露无遗。

笑着迎上站起身来,亲亲热热地挽住她的何氏,于清瑶柔声道:“我和夫君离家在外,何尝不是想念母亲想像得夜夜流泪呢?”

说着话,她矮下身去,深深一福:“母亲……”一句话还未说完,泪已涌出。

“快快起来,让为娘好好看看……”赵氏似乎也甚是激动,立刻就叫左右上前去扶于清瑶。而何氏更是立刻拉起于清瑶,笑道:“快过去叫母亲好生看看吧!这些日子,母亲日日念着你们,让我都吃味了……”

“你个不知足的,好像为娘不疼你一样……”赵氏低嗔着,伸出手,拉着走到榻前的于清瑶让她坐下,这才细细打量于清瑶。

于清瑶在乡下一个多月,少有烦心之事,自然将养得好。肤如凝脂,目若黑漆,眼神清澈明亮。哪里找得到半分因为思念而憔悴的模样。

而赵氏,虽然年过四旬,可一向保养得当。什么燕窝、人参地进补着,脸色白里透红,较一般同龄妇人更别有一番风韵。又哪有日日啼哭的痕迹?

可是四目相对,一对婆媳却不均而同地道:“如斯苦想,今日得见,才放下心来……”

一句话说完,便都抿唇微笑。只是隐在眼底的那抹隐晦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可不管怎么说,表面上,到底还是一团和气,其乐融融。再加上何氏在旁凑趣,很是说了几句笑话。气氛也就更热络起来。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人都没有提起林、于二人突然返京之事,更没有提及安乐侯府之事。

婆媳三人你说我笑,浑似全忘了了那震惊京中的的大事,更像有些隐在闺阁全不知外面发生什么事的无知妇人一般。只说一些家常里短的闲话。

她们说得热络,可一直坐在旁边的明氏的嘴角却越来越翘越高,一向冷淡的眼神更是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弄之色。

“四弟妹,你此次回京可是为着探望太夫人?”在笑声稍歇时,明氏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

虽然声音不高,却让众人的笑声立刻顿住。

赵氏瞥了眼大儿媳,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可眼神却有几分犀利。只是明氏却浑似不知,仍淡淡道:“前些日子,于家派人过来请过你。只是那时候四弟妹在乡下,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目光微闪,于清瑶不知明氏到底是怀着何等心思。一时间,也就没有立刻应声。

赵氏却淡淡笑道:“太夫人想是想你了……”没有掩饰于家曾派人过来的事儿,可是赵氏却柔声道:“清瑶,你也莫怪母亲不曾打发人去接你。母亲也全是为了你考虑才做出如此安排的。虽然于家是你的娘家,可现在你嫁入咱们林家,那就该多为夫家考虑——毕竟,今后你要住一辈子,祸福相依的只能是夫家!”

看着于清瑶不动声色,脸上并无异样。赵氏笑了笑,也就继续说了下去:“你也不是那些小家小户的女儿,我也就不遮着掩着了。如今于家已失帝心,如果咱们林家还一昧与于家接触,只恐会惹怒圣上……再说,咱们家可不是那种有实权的人家,在圣上面前人微言轻啊!”

刻意把林家的权势说到最低。于清瑶一听,自然就明白过来赵氏的意思。想了想,她起身施了一礼,柔声道:“母亲所说甚是。清瑶既嫁为林家妇,自然要为林家考虑。母亲请放心,清瑶并非不知好歹之人,也知道有些事,要有分寸。所以,母亲但请放宽心。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答应娘家的无礼请求……只是,”

看着赵氏脸上赞许的笑容,于清瑶顿了顿,又道:“母亲,清瑶自幼便由家母带大。虽非亲生,却更甚亲生。此时此景,清瑶若就此绝了来往,甚至连登门探视都不去。岂非令人齿寒?!”

她仰起头,定定地望着赵氏,眼中尽是诚挚:“清瑶有失孝名,令人唾弃,还是小事。只怕因此而有损我们林家的清誉就实在是万死难辞了……母亲,圣上乃圣明天子,明辨是非。断不会因为清瑶一个小小女子的仁孝之举就迁怒于我们林家。说不定,圣上反觉咱们林家果然乃是君子之家呢!”

没有想到于清瑶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赵氏看着于清瑶,难掩眼中的惊讶之色。

最初,在林华清提出要娶安乐侯家的庶女时,她是仔细调查过的。虽然于清瑶那次在赏花会上给她的印象还算蛮深。可调查出来的那些事,却分明显示于清瑶是个性情怯懦的女子。也正因为如此,她才那样爽快地去提亲。

两个庶子,她自然不会为他们迎娶可作靠山的妻子。二儿媳虽然家世不错,却不过是旁枝,表面上似乎有靠山,可其实根本对夫家没有什么帮助。

而于清瑶,性情怯懦,在娘家也并不多受宠,就是嫁过来也不会对林华清有任何助力。

那时候,赵氏是做如此想的。可今日突听于清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竟似乎不打算照她的意思与于家就此断了往来。不由得她不惊。

难道,之前她一直是看走了眼,错把老虎作小猫?!

垂眉敛目,赵氏正在沉吟,明氏已经笑着赞道:“果然是名门淑女,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看来田太夫人果然训导有方……虽然如今安乐侯府声名扫地,可你也莫要为此自怨自艾,若真先把自己看低了,那旁的人自然就更把你看低了……”

明氏的话说得并不动听,语调也不柔和,可细想来,却绝对是道理。两下对比,林家的妇人中,倒数明氏待她最为宽善了。

于清瑶感念于心,当下立刻站起身来,恭敬地对着明氏一礼,道谢的态度诚恳万分。

赵氏默默看着,并不说话,可何氏的表情却明显有些不悦。睨着明氏,不冷不热地笑道:“大嫂书香世家,所说的尽是大道理,四弟妹听她的,可倒真是错不了……”

声音里难免带出一丝酸意。赵氏瞥她一眼,正待说话,外面已传来丫鬟的招呼声:“四爷回来了……”

第五十一章 物是人非心怅然

马车缓行,自纱帘后看到熟悉的街巷,看到那熟悉的朱红高门……

可是,马车没有停,就那样一直缓缓地驶过。看清门上贴着的红色封条,于清瑶才终于有了一分真实感。

那个曾经宾客盈门的豪门之家,如果真的是已经败落了。虽然才刚刚被封上门,可是这样远远看着,已有一种萧条之感。

马车缓缓驶过长巷,也不知是辗到什么东西,轮下一颠,发出“吱呀”的一声轻响。

雪儿趴在窗上,往外看。低声嘀咕:“可惜了,树上的杏,掉在地上都没人理……”

因为雪儿的话,于清瑶转目看去,果然,自院内探出来的一枝树梢上,坠着几颗尚未掉下来的红杏。想来,刚才车轮辗过的就是这熟透了却无人摘取的杏子吧?

垂眉敛目,于清瑶心底不由升起一抹怅然之意。

家门败落,她不是第一次经历。前世里,圣旨送达侯府时,她也是在的。还记得那一场混乱,也记得田氏软倒在地,一病不起的情形……那个时候,她怕得要死哪怕来查封的官兵仍给了几分薄面,不曾查抄内宅闺阁,可前院里那喧哗之声,喝斥之声,却让她噤若寒蝉,恐慌无比。也因为那样深刻的记忆,在前世嫁与杜东元时,较从前更为谨慎、胆怯……

这样看着这座寂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宅院,想着从前每天都会听到的丝竹舞乐之声,不由得她不感慨。哪怕已经从心底接受这个事实,可是却仍难免唏嘘。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有些情绪低落,林华清放缓马速,伴在车畔,笑着同她低语轻笑。因为林华清的打岔,原本的阴郁渐渐消散。于清瑶的脸上也浮上一抹笑意。

车子拐进巷子深处,又行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停在一道小门前。这道小门,离前面街上的朱门距离很远。门上的朱漆也早就斑驳脱落,乍一看,很不起眼。而此时,于家的人就住在这座院子里。说是院子,其实这并不是住宅,而是祠堂。而且,平常若有什么事,也多是从侯府那边连通过来的甬道进了祠堂。所以,外头那扇小门,才那样破旧。想来,就是主持中馈的孟慧娘也不曾在这座祠堂上用过太多的心思。竟至忘了这里还有一道小门的事儿。

可偏偏,如今于家败落,御赐的宅院、田产都被一一收回,只有这座祠堂,仍得以保留。

不算多宽敞的两进院落,后面就是祠堂。不似普通民间一大族才建一座祠堂。似侯府勋之家,却是一家一祠。祠堂中陈列着祖先的牌位,逢年节或有大事时,必入祠祭祀。

而外面这座院子,却是用作族中族学的。只不过在京中,安乐侯府人丁不旺,所以根本就未建族学。这些年来,却是一直空着的。如今,正好安置。

这院子,自然是比不得旧居。看起来也不过是比于清瑶陪嫁中的农庄略大了些。可是,这样的院子,对一向住惯了大宅的于家人来说,未免就太挤了些。

许是因为太过拥挤了,又不好往后院安置人,所以院中就显得格外的喧哗。

在门上递了贴子,那看起来老眼晕花的门房,左看右看,才似终于辩清了,忙转身去通报。这一去,足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有匆促的脚步声传出。大门开启,却是三哥于重山。

想来不是于清瑶的错觉,总觉得三哥看起来格外的热情,竟是她自打生下来就没感受到过的亲近,甚至隐约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心知这样的转变,并不是因为她,于清瑶只是淡淡地笑着,却没有应和三哥的话。反正,总在林华清拦在前面,她也不必去与三哥说那些根本没什么用处的客套话。

进了院,于清瑶拿眼一扫,就不由怔住。刚才在院外,已经听到喧哗之声,可真正看清了,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算宽敞的院子里,或蹲或站了十几个丫头,却都是各房中的一、二等丫头。只是此刻,这些平日里也和小家碧玉一般将养起来的女子,却都是哭丧着脸。甚至,有的已经捂着脸开始嘤嘤而泣……

就在这群丫头面前,站着的却是一个身材矮胖的妇人。虽年过四旬,可穿着却仍一昧的鲜艳。捏着手帕,用手挑起那些个丫头的脸,扭来转去,打量个仔细……

“哟,这个……可是破了瓜的这价格上可就……”回过头,她冲着陪在一旁的田妈妈笑道:“大妹子,之前咱们可就说好了的,若是失了身的,价格却是要压下一半的”

田妈妈黑着脸,虽没说话,却狠狠地瞪向刚才被说已失了身了丫头。还未出声痛骂,那丫头却突然猛地站起身来,冲着于重山扑过来:“三爷,救救我……奴婢不想被卖出去……”

于清瑶冷眼瞧去,却有些印象,知道是三房里的一个二等丫头。想来,竟是和三哥有了什么,才这样……

她心中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于重山已经一脚踹开那个丫头。“混帐东西,没瞧见有贵客吗?丢人现眼……田妈妈,还不快把这贱人拉下去”

田妈妈瞥了眼于重山,不好多说别的,可让人拉开那丫头的话说出了口,那一群丫头里却没人碰弹。心里想想,也只能她自己亲自过来拉着那丫头往人群里推。又重重拍打着她,“小贱人,还嫌做的孽不够多了……”

默默看着,于清瑶心中不由得低声叹息。这些丫头,在侯府中虽是下人,可因着地位高些,从前过得不比外头小门小户的小姐差。现在这一被卖出去,可就不知日后会是怎样的境遇了。

摇了摇头,她细细回忆前世的记忆,也知这一批奴婢已经不是第一批卖出去的了。除了被没入官中发卖的那一批奴仆,这已是于家第二次打发下人出去了。而且,不是从前那些三等或是粗使的奴婢,是各房贴身侍候的丫鬟……

正想着,已行至正房。于重山还未出声,却听到正房里传出一声哭嚎:“三太太,求求你不要赶我们姐妹出去……我们打小就跟着老太太,从不曾出过府……您这样把我们卖出去,就是逼着我们死啊”

听声音,很是熟悉,竟似田氏身边侍候的锦绣。

于重山听见里头的话,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林华清目光转开,只作没有听到。于清瑶却是暗自叹息。

自搬来这座院子,主持家中大事的就不再是孟慧娘,而是三嫂沈盈盈。不知是因为大哥被削了爵,使家门败落,让沈氏自觉抓住了把柄。还是怨恨于家连累了她娘家,沈盈盈处事变得分外嚣张。

似乎是觉得不大好意思,于重山对林华清笑道:“妹夫,且到书房坐坐吧咱们郎舅二人好好谈谈……二妹,母亲近来身子不适,你还是去看看她吧”

说着话,就来拉林华清。林华清脚步却不动,只转目看于清瑶,在她点头时,才笑了笑,跟着于重山转身往厢房去了。

于清瑶在门口站了会儿,这才往门里走去。

来之前,没有打发来知会一声。可刚才递了贴子,正房也该知道了。可现在门里沈盈盈的冷笑喝斥,却没半分遮掩,显然是没想避开她。

既然如此,她若再矫情回避,反倒着相了。

迈进门来,就看到田氏身边的四锦跪在沈盈盈面前。求的求,哭的哭,锦惠更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沈盈盈端坐在椅子上,身后站着文竹和另一个一等丫头。却只是冷笑:“何必哭成这样呢?被打发出去的又不是只有你们?如今家里是个什么情形,你们也是知道的。从前家大业大,也就不说了可现在这样的情形,又如何有闲米养你们这群手不能担,肩不能扛的娇小姐?”

听到脚步声,沈盈盈扭头看来,看着于清瑶,笑着起身:“二妹回来了且先坐坐,等我处置完了就招呼你。”

于清瑶淡淡一笑,并不多说别的,只笑道:“三嫂忙着就是,我……看看母亲……”目光一转,她已知田氏大概是住在正房厅里头的内室中。只是,虽然隐约听到内室有声音,却没有听到田氏的声音。

沈盈盈笑笑,也不让人带路,自让于清瑶往里去了。

拐过去,于清瑶仍能听到外头沈盈盈在冷笑:“现在家里的开销可都是我的私房钱。一早我就说了,这院子里谁要多留人侍候,还要自己拿钱出来养丫鬟才好……”

皱了皱眉,于清瑶走进内室。只是内室昏暗,她一时间看不清楚,只听得隐约有哽咽之声。目光微瞬,她站在门口,缓了缓心神,才看清哭着的人是跪在地上的墨书和白棋。这两个,是大房一等丫头中最受重用的。可这会儿跪在地上,却仍哭得没了个模样。

“夫人,奴婢不求别的,只求能陪在夫人身边就好……您还是不要赶我们走了……”墨书哽咽着低语,白棋也跟着她苦苦哀求。

可帐中,过了很久,才传来一声低叹:“你们还是去吧若跟在我身边,说不得要承着流放至南蛮之地,反不如现在自寻个去处来得好……”却是孟慧娘沙哑的声音。

于清瑶心中微动,没有立刻招呼,就那样顿足而立……

第五十三章 休提从前事

适应了光线,看清房中的情形,于清瑶心底压不下那涌上的黯然。跪在地上哀求着的两个丫鬟固然可怜,可却比不上那张隐在纱帐后面若隐若现的脸让她来得震惊。

那,还是孟慧娘吗?那个总是喜欢扬着头,脸上噙着看似温善,实则嘲弄的笑容的贵妇吗?

前世里,孟慧娘也是憔悴,可是那模糊的记忆,却没有现在亲眼所见更让人震撼。不过才月余未见,孟慧娘原本丰润的面颊就瘦塌了一块,颧骨高高耸起,在阴暗的室内更显骇人。

又干又瘦,面色蜡黄,外表的变化固然惊人,可真正让于清瑶震惊的却还是孟慧娘精神上的变化。当日那个傲慢的贵妇,说话时总是那样精神饱满的样子,而且语速不急不缓,总是透着那股子得意。可如今,说一句话却像是半天都喘不上气来一样,一句话没说完,已经叹了几次的气。而且声音里带出的尽是沮丧与一种近似放弃了所有的绝望……

或许,随着安乐侯府的败落,这个一生都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的女人也突然间失去了生命中所有的骄傲吧?

“墨书,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其他的,我没办法护着,可是你们两个,是我最宠信的。总不能看着你们也被那样糊里糊涂地被卖到不知是什么地方去……唉……这卖身契,你们拿去。只当我积些阴德,让你们自去寻条生路……”

捧开纱帘,孟慧娘走出来。一身旧衫,因为料子好,倒也还没什么。可是头上却只插了只银簪,说有多简朴就有多简朴。

纱帘飘忽,于清瑶一眼瞥见里头的架子床上卧着一人。只是被子裹得太紧,一时看不清楚脸,想来应该是田氏。看来,果然是真的病了……要不然,怎么会任由沈盈盈那样嚣张却一声不吱呢?

于清瑶正在心里想着,跪着的两个丫鬟也有了动静。白棋仰起头,看着孟慧娘,似乎是有些迟疑,可最终却还是跪行上前,接过一张契书。

仆倒在地,她重重给孟慧娘磕了个头。涩声道:“夫人,奴婢本该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可……奴婢会一辈子感激夫人的大恩大德……”说完话,又重重磕了个头。然后站起身就往外走。

于清瑶不曾回避。那白棋在门口撞见于清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神情,却到底不曾说话。只匆匆行了个礼,就拔脚往外走去。虽然有些难过,却也难掩欢喜之意。一院子要被卖出的丫鬟,她却得了卖身契得回自由身。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目送着白棋的背影,孟慧娘也看到了于清瑶。可是却没有招呼,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复杂。她从前对这个小姑子并不喜欢,可是现在,她落到这样田地,可于清瑶却仍是一身光鲜。只看她头上那只珠钗,比拇指还大些的珠子莹光四射,想来价值不菲吧?能戴着这样的珠钗,想来她那个夫君待她甚善——只是这样的好,又能持续多久呢?

收回目光,孟慧娘的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看着仍跪在那儿的墨书,她低声问道:“墨书,你怎么不过来拿契书?难道你不怕此时不走,就要跟着我往南荒蛮地受苦了吗?”

墨书垂下头,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奴婢自入府以来,一直都是跟着夫人。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心里,一直是把夫人看作亲娘的……奴婢愿随夫人一起往南蛮之地。哪怕是再苦,只要能跟着夫人,奴婢也觉得甘之如饴。”

目光微闪,孟慧娘看着墨书,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笑起来。信手把刚才的契书揣进袖袋,她对着墨书伸出手来:“起来吧过来我身边……”

墨书爬起身,快步赶到孟慧娘身边,扶住她的一边手臂,神情动作一如既往地恭敬。

瞥着她,孟慧娘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几分。“墨书,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绝口不提之前契书的问题,孟慧娘看看于清瑶,静了片刻,才道:“母亲还没有醒,二妹且先坐坐吧”

于清瑶点头,笑着走进房中。可是她还没说话,后面突然有人挤过雪儿,抢在她前面,一头扑在地上。

于清瑶骇了一跳,凝神一看,却是刚才跑出去的白棋。这会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竟似乎被吓坏了般。“夫人,您、您刚才给我的契书——是不是弄错了啊?”

孟慧娘冷眼看着白棋,淡淡道:“什么契书?我怎么不知道呢?”抿唇浅笑,原本就瘦得吓人的脸上不显温善,反倒更显阴沉:“白棋,你还是回去收拾收拾包袱吧一会儿田妈妈唤你时,就来不及再收拾了……”

白棋骇得脸色发白,爬到孟慧娘跟前,抱住她的腿尖声叫道:“夫人,求求你,不要卖我我、我陪着您去南边,哪怕是一辈子做粗使丫鬟也是使得的……”

孟慧娘不理,只是淡淡地笑着,又低唤一声:“墨书……”

慌忙应声,墨书看着白棋,眼神很是复杂,可最后却还是揪着白棋的胳膊,使劲拽她。“白棋,你不要怪夫人,这都是你自己不好,谁让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白棋已经手一挥,把墨书推开。瞪着墨书,她恨声叫道:“你知道的一早就知道的……”

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墨书狠狠地扑上去,拖着白棋往外面用力地拉扯。任是白棋如何挣扎,都不曾放手。

听到不到白棋的声音,只听到外面传来“唔唔”的声音,显然是被堵上了嘴的。

于清瑶默默看着不动声色的孟慧娘,忽然间就笑了起来:“原本还觉得大嫂已经变了,可是现在看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显然,哪怕是迁至南边,也会活得很好……”

眯起眼,孟慧娘的眼中现出一抹厉色:“你在讽刺我?清瑶,你别以为现在已经嫁了出去,就不是于家的人了我告诉你,不管你嫁到哪里,嫁了多久,终究还是于家的人不管于家有什么事,你都一样要一起承担的。别说是你,就连清琼也没什么不同”

微微笑着,于清瑶淡淡道:“大嫂说的不错,娘家受难,便是出嫁女也要受影响的。只是,再怎样,也比大嫂这做媳妇的好上许多……大嫂,辛苦你了”

脸色发白,孟慧娘瞪着于清瑶,心中又气又恨:“果然,小人得志便张狂得忘形。”

于清瑶闻言大笑,却没有反驳。若说她是小人,也不错从前种种委屈,她一直都记在心里。如今,虽然不会落井下石,可是除了感慨之外,她真的没有半分同情之心。

“孟氏在两河一带也算是名门望族,这次大哥的事,想来大嫂在娘家那边也承担了不少责难。实在是委屈了……”于清瑶轻声说着,看似安抚,可孟慧娘发青的脸色却无遗让她更添几分快慰。

冷眼睨着于清瑶,虽然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可孟慧娘却还是没办法再装下去。如果说这突来的灾祸对于家众人来说都似晴天霹雳,那对她不亚于是一道直接劈在头顶上的闪电。

夫君爵位被削,而且是以那样令人羞愤的罪名。就连她的娘家兄嫂也写信来责问此事,说此事令家中蒙羞。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查封宅院时,她名下的财产很多都被当作是夫产查封了。而且在搬至祠堂后,又因为之前大量变卖祭田一事,而被夺了主持中馈的权力。生生让沈盈盈那个商贾之女夺了权去……

早知如此,当初……

胸口发闷,孟慧娘想要大叫,却到底又强压下那勃发的怒意。

“清瑶,何苦呢?你我也算姑嫂一场,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十几年啊我是亲眼看着你从一个小姑娘长成现在这样的……就算之前有再多的误会,可那份亲情却是真的……”

孟慧娘突来的温和,让于清瑶不由怔住。孟慧娘从来不是个让人的,这些年来,就是在田氏面前也是和沈盈盈明争暗斗惯了的。怎么现在,居然对她服了软?

难道,真是因为近来受挫折太多……

不会,就凭刚才她对自己亲近的丫鬟也要玩那种把戏,骨子里就仍然还是从前那个喜欢掌控人的孟慧娘。

于清瑶目光微闪,也没有再说什么,就那样顺着孟慧娘的话笑道:“牙齿总有咬到舌头的时候,人都说相见容易相住难。我和大嫂一起住了十几年,那自然有许多说不清的——误会了”

虽然她的话里有话,可是孟慧娘却好似根本没有听出来,仍是对她微笑:“我就知道二妹是最大度的……二妹,你也知道皇上既然下了圣旨,那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再过几日,我就要随着你大哥转往南边……此一去,千里迢迢,说不定这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可是,我和你大哥远去南荒,老死他乡也就罢了。可几个孩子却……”

抬起手,拭了拭眼角,孟慧娘柔声道:“月姐儿也就算了,留在京中,想要再提门好亲事,也是不可能了。还不如跟在我身边,说不定在南边还定有机缘……可靖哥儿、光哥儿两个,若是跟着我去了南边,只怕这一生再无出头之日……虽然舍不得,可为着他们的前程,我还是求着老太太把他们留在身边。”

似乎是真的动了情,孟慧娘的眼泪哭花了妆容,望着于清瑶的眼神也甚是哀恳。“清瑶,两个孩子,靖哥儿一向懂事,可光哥儿却太是顽皮。如今我这做娘的不在他们身边,只怕会……三弟妹她……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我别的不求,只求你能偶尔来探一探他们两兄弟。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肯用功读书……”

捂住脸,她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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