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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之族外传)VerdancyinthePandemonium-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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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
身后有一片轻得辨不清的嘘声,好像说着“连行宫也被收回去了”之类的讽刺。
“是,遵命。”德修尔低下头。
“不过既然你是威尔德希的主人,那么第七个祭礼就由你来好了。”
“这是我的荣幸,撒旦主人。”德修尔再次把头埋低,这回身后的不仅是讽刺了,如同第一天时的仇恨嫉妒又卷土重来,甚至比那天的更为猛烈。
“哦?看来众卿对我的这个决定不太满意?”
议论声顿时消失,但是魔物们的脸上还是显着不服。
“既然这样,那么我就多选一个好了。”撒旦转身,好似闭着眼抽签一样点了第二排的一个男孩,“你和德尔两个人之间我只会挑一个,一个小时后我会进入那个被我选中的祭礼的房间。”
撒旦说完,消失。魔物们刚想站起,那个黑色的身影又再次显现。
“刚才忘了说了,剩下的九十二个祭礼就赏赐给众卿了,要怎么挑怎么玩众卿自己决定——当然,过会儿没被我选中的那个也一样。”撒旦慢条斯理地宣告着对于祭礼最残酷的消息,然后目光故意地从德修尔身上掠过,嘴角一提,“那么,狂欢开始。”
黑暗之主的身影再次消失的瞬间,房间里的混乱一发不可收拾。抢夺、争斗、流血、惊叫、呻吟、糜烂、死亡,所有的原始本能元素都混杂在了一起。德修尔在混乱开始的时候就脱身出来,叫来可恩吩咐了些事,再走到门口时回了次头。
并不是所有的魔物都参与了宠物的争夺,有两道目光一直留在自己身上。
——大将军莱伊克。
他身边站着的魔将军格拉海纳正对着一个少年嘱咐着——那正是刚才被撒旦选中的另一个候补祭礼。
撒旦,究竟在打算什么呢……
* * *
德修尔用双脚向威尔德希行走,偶尔使用一次瞬移法术。他感觉自己在思考,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每次想到一件事,又很快被另一件事覆盖上去,直到到达威尔德希,他也只得出了一路都在思考这个结论。
这种状态很不对劲。
威尔德希的下人们已经在忙碌地准备了。按照撒旦的吩咐,德修尔让可恩将两间大厅作为两个候选的房间,撤走全部桌椅,只留了一张祭台。德修尔稍稍检查了一下,对可恩的能力表示了满意之后回到卧室,打开衣橱,里面充满着琳琅满目的服饰。德修尔一件件地翻过,在看到一套仿佛几百年前人界宫廷贵族的斗篷时手顿了一下,头脑里几个信息乱七八糟地组合在一起,对手脚发出了指令,身上的白色丝袍被换了下来,换上了这件可以从头遮到脚的深色斗篷。
走出卧室时,下人们已经忙完了。可恩把情况汇报了一下,另一个祭礼也已经到达威尔德希,刚才已经进入另一间大厅了。德修尔看了看走廊中的座钟,离预定的时间还有近半小时,他遣退了可恩,独自进了大厅,躺到中央的祭台上。
祭台的冰冷透过斗篷传到皮肤上,那种凉意即使是拥有冷血的血族也感受得到。宽大的斗篷本是用来着装在其他衣物之外的,但是德修尔并没有在斗篷内穿任何东西。这种打扮他不是第一次,他第一次从天真的梦境中醒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打扮。什么都不知道,熟睡中被送到了某个陌生的地方,睁开眼是那个头发半白的公爵,他的手上是有皇家纹章的信件,而自己身上,仅有一件豪华的斗篷。
德修尔闭上了眼,十指交叉放在小腹上,但是很快这虔诚的样子被不由自主皱起的眉头破坏了。脑海里的少年哭叫着,在那个肥硕得叫人作呕的老头身下挣扎,天真地用王子的名义命令他停止,向屋外呼救。那个叫做德修尔?戈维拉的天真王子,被德修尔?戈维拉?威弗尔所唾弃的天真王子。
可是这样的事,如果再发生一次呢?
当天真王子睁开双眼,看懂了现实之后,那个年幼尊贵却在床上显出老练而放荡的身体接受过多少男人,德修尔已经不记得了。那时他没有能力,唯一的武器便是这个身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自从成为血族的亲王以来,他拥有了真正的高贵身份,他有更多的床伴,但只要是他不满意,谁都休想碰到他一根汗毛。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现在,除了他的主人撒旦,他有权也有能力拒绝任何人。
但是如果这样的状态被打破了呢?
那时他仗着自己的皇家血统,现在他依靠撒旦的宠爱,这两者其实并没有区别,都是虚无缥缈,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失去的东西。
失去了王子的地位,他靠着自己努力到了今天,可是如果失去了撒旦的宠爱……
德修尔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他让自己把眉头松开,平静地等待主人给自己决定的命运。撒旦是他的主人,无论怎样,这一点都不会变。
房间里没有钟,德修尔不知道那个预定的时候是不是到了。他开始回顾从与撒旦初见开始的各种事,琢磨撒旦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以及这次的。当他正回想到撒旦收走那条项圈并把它不屑地扔到地上由祭礼们争抢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但是进来的并不是撒旦。
“尊敬的大将军殿下,哦,也许该称前大将军殿下,看来您输给了我的祭礼。”
德修尔睁开眼睛侧过头,进来的是格拉海纳。他手里拿着一只怀表,漫步到德修尔面前,把上面的时间贴近那双翠绿的眼睛。
子夜两点十五分,已经过了撒旦所说的时间整整十五分钟。
Verse XXXII
两点十五分,德修尔把视线的焦点停留在时针和分针形成的小小夹角上一会儿,移到了怀表的主人脸上。
“格拉海纳将军,你是经过谁的同意进入这里的?”
“看起来您不认同您的失败。”格拉海纳总体来说是个稳重有涵养的人,但魔物的本性总是不可磨灭的,尤其在如此近距离的美丽面前,他的目光无法抗拒地带上了油腻。“莱伊克阁下见到您之后没有对您的容貌进行任何描述,现在我相信这是因为他无法用任何语言来表达您的美丽。但是真可惜——”
格拉海纳的手指向德修尔的脸颊伸去,在即将触摸到那雪花石膏时,突然被一道黑色的光弹开。
“我也觉得可惜,你认为单单一个怀表可以让我信服么?”
“也许不能,”格拉海纳意外地爽快承认漏洞,“但是如果您变得不可使用了,我想撒旦主人即使进来了也会再出去。”
“听起来你打算采用的方式很暴力。”德修尔坐了起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微笑斜睨着格拉海纳。
“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尤其不想对您这样的美人动手。所以如果您能乖乖地听从我,我会改用其它温柔的方式。”
德修尔哼了一声,脸颊和眼珠稍稍改了一点位置,毫无保留地表现出他的高傲,“能够让我乖乖听话的,只有撒旦主人。”
“哦,您忘了您的脖子上已经没有属于主人的标志了?”
房间里没有了话语声,取而代之的是力量的碰撞。很难判断究竟是谁先动的手,但很显然格拉海纳是有备而来。起初的十几招双方几乎势均力敌,格拉海纳是直逼大将军的实力者,这与奇袭索马塔完全不同。德修尔重新评估了格拉海纳的力量,瞳色正要变得金黄,门口附近的一种波动传到了他的感官中。
那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仿佛在很早之前就一直存在的。就像一滴溶在水中的墨,现在才以倒转的方式汇聚起来。德修尔震惊自己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视线向那个方向投去。
撒旦,的确是撒旦,只有撒旦才能做到这样无声无息。他选了一个只有德修尔才能看到的方位,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身上的气息依旧淡得几乎辨认不出。德修尔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撒旦没有制止这场胜负的打算,而是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出现的。他的脚边跪着格拉海纳送来的那个祭礼,少年脸色惨白,赤裸的身上到处是青紫色的痕迹,腿上有着血污,孱弱的身体下一刻都会倒下去一般。
撒旦没有理会少年的痛苦,他在对着德修尔狡黠地笑,一如往常那样的调戏捉弄,但又并不完全一样。
德修尔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细细思考,他在一瞬间的反应只是撒旦去了那祭礼的房间,而接下去的含义让他浑身都僵硬了。就像睁开眼的时候,看到那个红光满面的公爵,看到父王亲笔的宣判书,那种落入冰窖般的寒冷刺骨。
但是这次德修尔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点颤抖。他看着撒旦的眼睛,然后垂下眼睫,眼瞳突然变得金黄,耀眼得那金色简直要从眼眶中漫出来一样,右手猛烈地朝旁边一甩,带来一声闷重的撞击声。格拉海纳被飞出撞到房间另一边的墙上,口中喷出两口鲜血。
“你……”
“你太小看我了,格拉海纳将军。”德修尔依旧面对着撒旦,“以为这种程度的偷袭就能奏效?”
“你难道……是故意……”
德修尔没有回答,他看到撒旦脚边的少年因为刚才魔力的冲击而终于倒了下去,正在用别扭的方式挣扎着重新跪起来。他的两条小腿始终紧贴着地面,好似用不出力一样,德修尔这才发现他的脚踝红肿着,也许粉碎了,不仅脚踝,手腕也一样。但就是这样一件残碎的东西,撒旦伸手拉起了他的下巴,边看着德修尔便赏给了少年一个吻。
德修尔心里有些麻木的杂乱,他从没有嫉妒过撒旦其他的床伴,因为撒旦是他的主人。但是他对于撒旦又是什么?那些魔将军们在他眼里都是些可笑的狂妄自大者,但是他自己与格拉海纳之辈究竟有什么区别?与那个奄奄一息的祭礼少年有什么区别?就因为是两者的综合体,所以就拥有了轻蔑自傲的权利了么?
不,并不是这样。他高傲,与生俱来地高傲,因为他曾经出生便是王子,曾经初拥便夺得亲王之位,即使在丑恶的男人身下下贱地呻吟,即使威弗尔被两大家族夹在中间危如累卵时,他的骄傲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为他的国家,为他的家族。而现在,他的骄傲是他的主人,是他的主人赐予他的无上的宠爱,所以他可以蔑视那些魔物,因为他自信拥有足够的力量和足够的头脑。
那么心里这种异常的翻涌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总有道不敢去触摸的伤口,明明知道它从来没有愈合过,但无论如何却不敢去碰触,甚至用层层蔽障把它遮盖起来,任其腐烂,企图遗忘——原本已经遗忘了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它又开始吼叫着自己的存在。
“格拉海纳,你在做什么?”又一个声音出现,看他的样子并不是被房间内的魔力吸引过来的,而是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莱伊克……阁下……”格拉海纳捂着胸,德修尔向后瞄了他一眼,他刚刚努力跪直起的身体顿时又双手撑地,血不停地从口中涌出。咬牙,一个象征着暂败的防御接界在身边张开。
“莱伊克大将军,您莫非也是来让我乖乖听话的?”德修尔悠扬秀丽的声音包裹着让人恼火的挑衅,轻蔑的眼角指着前一个失败者。但莱伊克没有吃这一套。
“只不过区区一个血族,一个地上界的懦弱者。”莱伊克低沉的男音尖锐地刺入德修尔的耳朵,德修尔眯了眯眼,眼睛里的金色闪烁不定。
“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么?是你不敢承认吧。在人界失败逃到了血界,在血界失败又逃到了魔界。背叛?那不过是你逃避的借口,说到底不过是个懦弱的失败者,以为仗着撒旦主人的宠爱就能目空一切?在被主人抛弃之后看你这次还能逃去哪里!”
哪里……如果被撒旦抛弃了,他还能去哪里……
德修尔忽然颤抖起来,双脚好像被钉在了地上无法移动。伤口被揭开了,毫不留情地,恐惧血淋淋地向自己扑来。他是个失败者,他以为自己已经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他杀了那些侮辱欺凌他的男人们,但是他的国家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重新化为了泡沫,因为亲人的自私和怯弱;他凭着自己的力量带领威弗尔登上血族七家族之首,但是那仿佛是昙花一现,现在的威弗尔族被追杀被迫流亡,因为六族的嫉妒和阴谋。背叛,被由血缘相连的亲人背叛,被同样信仰黑暗憎恶光明的同类背叛,如果他是不个失败者,又为什么会被背叛,如果他是个失败者,那么他的骄傲和自信又从何而来。
(人类是亚当和夏娃背叛了天界的产物,而你们又背叛了信仰光明的同胞,不是背叛者是什么?)
因为是背叛者的种族,所以注定要被背叛么?
不……不是!
(在人界失败逃到了血界,在血界失败又逃到了魔界,不过是个逃避的懦弱者!)
不——!他只是……只是在……
“德修尔主人!”
“……可恩?”德修尔恍如隔世般地惊醒过来,他看到可恩俊俏的脸上满是惊慌,朝自己扑过来,紫色的披风飘扬起来,又无力地落下。
“德……修尔……主人……”可恩的双臂拖在德修尔的手臂之上,睁大的眼睛慢慢柔和下来,带着平时的那种尊敬崇拜,“主人……”
血从可恩的嘴角流下,从披风上染出,侵占着奢华高贵的紫色。可恩剧烈地喘起来,黑色的瞳孔中目光也涣散起来,越来越沉重的身体几乎要从德修尔臂膀中滑落。
“请……让我……再看一眼……”他伸出手,但是模糊的视野里德修尔一点点高大,怎么也触及不到。但是可恩笑了,满足地笑了,就好像被德修尔看中时的满足。
他的主人,高高在上不可亵渎也不会屈服的主人。
“德修尔……主人……您是我的……”
黑色的眼睛合上了,黑色的头发随着垂倒在一边的头而披散在那张俊秀的脸上。怀里的躯体已经停止了心跳,没有了生气。那是他的仆人,在魔界唯一的仆人,机灵沉着好强,不会用异族的眼光看自己,他的目光中永远都是崇敬仰慕和信赖,做错时会承认,被称赞时会高兴得双眼好像黑珍珠般发光,还有为他披上这件披风时……
但是现在,披风下的仅仅是一具躯体,没有了任何意义的一具躯体。
就好像那个为了自己而被活活打死的护卫,成为诱饵使自己逃脱的皇姐;就好像为了自己在圣殿骑士的剑下化为尘土的阿瑟,用生命为自己抵挡萨德和达德利的追杀的布兰迪欧,为产下了那个威弗尔未来希望的纯血婴儿而交换了自己生命的安娜。
大厅的玻璃窗开始震动,然后“啪”地一声全数粉碎。德修尔抬起头,他的眼睛纯金,纯粹得可怕。莱伊克没有发动第二次袭击,不是因为德修尔的身形变回了青年的模样,而是他周身的气息也仿佛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一样,浓缩着混乱危险的因子,任何袭击都会变成引爆这巨大能量的导火索。
德修尔紧紧地抱着可恩,人漂浮而起,从破碎的窗口进入无边的黑夜。他要宣泄,他要寻找足以平复他长久压抑着的情感的方式。
“伊密尔!”德修尔对着夜空,被安排在莱伊克身边的没有地位的魔物很快出现,他从头至尾都在附近,正如德修尔所说的,他舍弃了尊严以屈辱地姿态投奔格拉海纳,即使精明的莱伊克也相信了他的说辞。所以他目睹了一切,德修尔的美丽,德修尔的失神,以及现在德修尔的愤怒。
他知道这头受伤的美丽野兽现在想要的是什么。
“请容许我为您带路。”穿着卑微的侍者服饰的伊密尔用仅有的魔力向西边瞬移,接着穿越时空通道,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纳克科尔领地,西大将军莱伊克的领地,面前的正是纳克科尔行宫。
德修尔的力量再没有压制,黑色从他身边悄无声息地爆炸开来,洪水一般摧毁粉碎着触及到的一切,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直至整个领地沦为一片死寂,就如同他怀里那个曾经生机勃勃充满希望的少年。
Verse XXXIII
“父亲。”
皮靴在地面上击出急促的节奏,在房间里对着地图的金发男子闻声抬头。
“情况怎么样,奥古斯汀?”
“非常糟糕。”奥古斯汀来不及把外套解下,“教廷又增派了一个团,我族的族人有您的法术庇护暂时还处于不败,但其他六族,恐怕只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是么。”德修尔用手指敲击着桌面,眉头也紧起来。
“那几位殿下实在太心急了,如果不是他们执意与教廷一决胜负,也不会弄到现在的地步!”
“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就别无用地谴责。”德修尔站起来,“至少我们不能让威弗尔也成为教廷刀叉下的鱼肉。”
“是的,您说得很对。”奥古斯汀略略低头。
“去把布兰迪欧他们都叫来,我们该商量一下对策。如果有必要,我也得亲自去看看了。”
威弗尔族的侯爵和公爵们很快集中到了金蝙蝠城堡的会议室中。就算是放荡不羁的血族在面临家族危机的时候也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家族的荣耀是每个血族的尊严中不可缺的部分,尤其对于从一个小族成长为第一家族的威弗尔,这种荣誉和随之带来的捍卫感令他们比其他六族更为团结。
到场的有三个公爵——布兰迪欧?斯维茨瓦德、霍华德?索尔兹伯里以及在这场圣战前刚刚成为公爵的奥古斯汀。第四名公爵阿瑟?普鲁托此刻正在欧洲战场上统帅着威弗尔的族人。虽然从一开始就反对在此时与教廷全面抗争,派出公爵原本只是为了表达威弗尔从来不打算与教廷握手言和的态度并维护第一家族的地位和实力,但随着战局的恶化,德修尔也不能再用一些小打小闹来敷衍其他六族了。身为亲王的他是绝不会用族人的性命去冒险的。
几个月前他曾经亲临欧洲,用不存在于血界的法术为他的族人们筑建庇护,同时将一座教廷的骑士团即将经过的村落毁于单单一次攻击。这为威弗尔振奋了士气,同时再次向血界宣告第一家族亲王的恐怖实力。
但是德修尔估错了一点,这错误所产生的后果在几个月之后,在这个与教廷对抗最为关键敏感的时期显露了出来。
会议把目前的状况整理了一下,血族每个人的实力都是无容置疑的,但这种实力在悬殊的与教廷的人数对比之下显得力不从心。好在血族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坏的打算只是将族人撤回血界内,休养调整之后再一举反攻。教廷究竟还有多少神圣骑士团没有派出德修尔不清楚,只能再等待一阵,如果教廷的兵力依旧在增加,那么他这个亲王的确该让教廷再次见识一下黑暗力量的可怕了。
可是德修尔做梦也没想到,决定了他将前去的欧洲的是另一个原因,一个屈辱的、简直让人怀疑血族历史悠久的自尊都是谎言的原因。
“一派胡言!”奥古斯汀把精美的纸张狠狠扔到地上,“父亲!这种东西竟然被称作亲王会议的决议?!”
“是的,奥古斯汀。”德修尔非常平静,比平时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平静,交叉的十指放在书桌上,翠绿的眼睛看着气得发抖的奥古斯汀把那封决议捡起来,重新看了一遍后,然后粗暴地将它揉成了一团。
“父亲!您竟然会同意这种东西!”
德修尔的唇边露出了微小但强烈的讥讽。
“那六位亲王看起来是下定了决心要羞辱我——不,是终于打算除去我了。”
“父亲!”奥古斯汀完全不顾礼仪地吼了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德修尔还能用这样优雅得事不关己的态度说出这种话。
“放心,奥古斯汀。”德修尔站起来,“威弗尔有撒旦的保佑,撒旦与威弗尔同在,与我同在,即使对手是梵蒂冈的教皇。”他迈开一步,翠绿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冰冷的狠戾,“和谈?威弗尔绝不会向教廷低头,舍弃黑暗的尊严放弃在人界的活动权,那六位亲王谁也不会逃脱惩罚。”
“可是……”
“没有可是,奥古斯汀,如你所见,我已经答应了那份决议。”德修尔摩挲着手指上的金蝙蝠戒指,“梵蒂冈我会去,以血族第一家族亲王的身份去,并且平安归来。”
“那么请允许我与您同行!”
“不,奥古斯汀,你留在血界,你和布兰迪欧他们都留在血界。我将与阿瑟一起去。”
“可是普鲁托公爵正在欧洲战场……”
“难道要教廷看到我在与他们和谈,我的心腹依旧率领着族人对抗教廷?”德修尔提了提眉梢,“奥古斯汀,你不必担心。你的父亲并不是一个依靠外表登上宝座的亲王。”
“是的,我明白。……是的,父亲。”
“你已经是公爵了,奥古斯汀,我很期待你的能力。”
“是的……我不会辜负您的。”奥古斯汀垂着的手捏紧了拳。
* * *
亲王会议是临时召开的,因此产生的亲王决议秘密得除了各族的亲王以及亲王身边的人以外谁都不知情。德修尔的名字在血界代表着强大,代表着黑暗的荣誉,这种力量使得血族敬佩仰慕,但也使得那些拥有相同地位的亲王们嫉妒。威弗尔的崛起让长久以来为第一宝座争斗不停的萨德和达德利怨恨,德修尔早就料到那两位心高气傲的亲王不会一直忍气吞声地臣服在自己脚边,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竟会用这种方式。六族亲王竟然会这样“团结一致”地用威弗尔的存亡来威胁他签下决议,用对教廷的妥协来借教廷的力量除掉他。德修尔是骄傲的,他的骄傲不允许他的家族受到威胁,所以他答应了,见证了六亲王的背叛。
这不是对他德修尔的背叛,这是对黑暗的背叛。
那么就让他们看看支撑这骄傲的背后的究竟是怎样的力量,让他们知道背叛者应得的下场。
然而在梵蒂冈,迎接他和阿瑟的是十二圣殿骑士和三十多个黄金骑士,没有什么和谈桌和谈协议,甚至连椅子也没有一张,整个会见厅挤满着铠甲和武器。
与梵蒂冈串通,没有比这再赤裸裸的背叛了。
“教皇还真是看得起我。”德修尔迈着从容的步子,身后的门被关上,封上结界。
房间里的圣力升起,教皇麾下直属的十二圣殿骑士全部出动,他们的对手只有两人。
德修尔突然笑了起来,艳丽得让人任何立场的人都不由地想称赞,金色的眼睛中荡漾着缥缈的魅惑,红色的嘴唇上弥漫着露骨的血腥。
二十多倍的人数差距,对于教廷,这无异于瓮中捉鳖。没有人知道会见厅里究竟进行了怎样的战斗,只有德修尔知道那是怎样的疯狂。被圣力压抑的暗力,被圣水灼伤的皮肤,被圣剑刺穿身体,没有优雅可言地吸血,无止尽地防御攻击,直到阿瑟在他面前化为尘土,直到被封锁的门被洛奇冲破,将浑身重伤的德修尔救出。
德修尔活下来了,他的骄傲和撒旦的宠爱让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是,背叛还在继续。
“你说什么?”
“是的,我的殿下,这从一开始就是萨德和达德利为您设下的圈套。”跪在床前的布兰迪欧看着德修尔,那是他们威弗尔的荣耀,即使重伤在床依旧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但是布兰迪欧知道这样仰慕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六族亲王向全血界通告您背弃了黑暗的尊严与教廷签订协议,您不能回血界,血界正在通缉您。”
“……那么威弗尔呢?”
“肯特公爵抵挡着各族的压力。”布兰迪欧垂着眼睛,“请您暂时去安全的地方躲避。”
“我堂堂亲王竟要逃亡了么?”德修尔无力地扯动着嘴角。
“……请您活下去!您是威弗尔的骄傲,威弗尔的希望。威弗尔的子民为了您可以舍弃一切。”布兰迪欧突然握住了德修尔的手,恭敬地在手背上亲吻,然后在德修尔身上施加了瞬移法术。
“萨德和达德利派来了大量族人追查您的下落,我会为您挡住他们的。请您无论如何活下去!”
德修尔没有回答,带着惨淡的笑容消失在法术之中。
强大的德尔维尔?威弗尔亲王不复存在,强盛的威弗尔沉沦到了七家族的底部。
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历史如何也带不走的。
即使时代更替,即使谎言代替了真相。
德修尔睁开眼,看到金黄色的眼睛和陈列在附近的少年的尸体。
“撒旦。”
那些烟消云散化为尘土的东西,总会以另外的形式成为强大而重要的力量。
德修尔走到托着可恩的石床边,紫色的披风盖在他身上,没有血色的脸上没有痛苦,只有矛盾的满足和遗憾。那些在他面前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为了他而化成尘埃的族人,德修尔相信也都是带着这样的表情离去的。
“不求我让他复活?”撒旦从身后走来,揽住德修尔的腰。
德修尔摇了摇头。
“我信仰黑暗,所以遵从自然的法则,起死回生这样违背自然规律的事我不会祈求。”
撒旦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哼气,“这是为了讨好我,不被我抛弃?”
“撒旦。”德修尔转过头仰起,“我或许的确在逃避,从人界到血界,从血界到魔界。但是成为血族是我的选择,即使不再是亲王,我也不会舍弃威弗尔的姓氏;即使血族被认为是背叛者,即使威弗尔被认为是背叛者,我依旧以它为荣——就如同我来到魔界。”
“所以?”
“所以即使哪天我不再是你的仆人,我也会记得你是我唯一的主人,并以此为傲,即使需要用生命的代价去守护这份骄傲。”
房间里寂静了一会儿,然后被撒旦清晰地轻笑声打破,“没有归宿感的小猫。”他俯下身,攫起德修尔的下巴,索要了一个吻。“有我的宠爱还不够么?”
德修尔看着撒旦的金眸,其中有种他不敢去想的成分。
“你不是那些戴着项圈的宠物,也从不会企图做一些不自量力的事,”撒旦把他抱起来,语气依旧是往常的那种带着调戏的轻佻,“我给你的宠爱就来自宠爱本身,如果哪天我对你失去兴趣了,我会把你彻底摧毁。因为你是我的所有物,集合了天界的光辉和黑暗的残酷堕落。如果你不能属于我,那么也不能属于任何人。”
“撒旦……”
德修尔突然觉得很累,不止是魔力的大量消耗,还有更久远的疲惫。也许他只是一直在寻找一个归宿,一个可以承载他的骄傲的归宿,所以他复国,他成为威弗尔亲王带领族人走上巅峰。而现在,他真正地找到了一个永远的归宿。
德修尔的双臂环上撒旦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但是很快魔物嘈杂的气息让他又从浅眠中醒来。
那是万魔祭的祭典殿堂。
撒旦把他放到地上,他看到周围数量众多的魔物的敬畏眼神,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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