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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宝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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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睿眉目低沉,捏起一支竹简递给连曜,缓缓解释道:“光天化日之下,人突然被点了天灯,此事太过恐惧,我事前未说,一来毫无把握,二来怕影响军心。直到查到这些东西,你称为火粉的东西,是锦州兵器局的货色,而这里的东西,嗯,或是拿萝卜煮硝石,硫磺,多次以后再用水胶煮,来提炼纯硝。”

    连曜看不明白竹简上的篆刻:“所以你下午专程去了龙阳伯斋先生询问此事。”谢睿不动声色“嗯”了声做回答,想了想冷笑道:“你又是为何而去。”

    连曜此时心无旁骛,不想纠缠其他,随便打了个哈哈道:“这竹简是哪朝哪代的东西,我亲自去锦州兵器局督办过一批磷火粉,工艺及其复杂,用料也精细。你讲的法子似乎也不甚高明,就算制得也不见得有多****,更何况施与人身。”

    谢睿听得连曜语气中的得意,不由的横生失意,扔过一张单子:“我请伯斋先生拓本在此。”

    连曜打开看来,单子上细细写着:硫磺在水里先煮,添加柏叶,最后冷却,剔除杂质。最后是木炭。方法是取柳树枝子。去皮封干。烘制成木炭。最后这三样东西都要在个石头槽子里捣成细末。按比例放到木头槽里加水搅拌成泥。再继续上万次捣打。最后再提取出来。晒干。

    连曜越看越惊:“听你说好似简单,这方子竟然和兵器局的初始方子一致。你从哪里淘得。”

    谢睿有些尴尬,似乎不想详说此事:“溪火部人设有土司,但位尊者却是大祭司,现任祭祀已位居三十多年,每每以厚衣服遮体,据说无人见到真面目。”

    连曜似乎有些不耐,冷冷道:“你若想说巫术蛊术,还不若说说他们躲去何处!你我各算一次。”说着就在纸上写下三字。

    谢睿负气一笑,也写下三字,两两相对,各自一笑。连曜道:“那明日我们更要去看看状况。”

    突然帐门大开,舒安闯了进来,直啦啦走去连曜耳边,低语数句。连曜听着脸色大变,额上青筋直跳:“跑了西厂那两个阉党!往何方去了?”

    舒安回到:“越过安宁河,向东奔去。”谢睿心中一惊,倏忽站起:“东线是张武子领我楚地新军驻守,我即刻派人缉拿。”

    提起“张武子”,连曜目光一凛,低头转瞬间又将情绪深埋进眼底,缓缓道:“从安宁河向东,是安庆草坝,现在下了雪,草坝上定开始结霜,他们受了伤跑不快,让张某人铺开人网去查。若被他们跑了出去,谢少保只怕也不能自保。。”

    **********

    龙阳山腰上入夜簌簌的下起了小雪,宝生穿起了棉袄子也觉得寒冷。阿木约布在院子生了炭火端进大堂,宝生搓着手出来烤火。

    看着外面深蓝的天色压得极低,雪也积了一脚厚。韩云谦突发兴趣,挑了灯笼对宝生道:“还记得你小时候在淮南,一到过年我就带你出去赏雪。今日这天,不如一起出去踩踩雪,方有些乐子。”

    宝生拍手叫好,穿上斗篷,也去提了一只灯笼。橙黄的烛火透过纸皮映亮了屋前一片空地。雪下得不久,踏上去“扑哧扑哧”发出松松软软的碎响。

    父女两人在山腰溜达了一圈,见院前老树抖抖索索的顶着雪,看起来寒颤至极,宝生哈哈大笑道:“爹爹,你看着老樟树像不像个流着鼻涕,弓着腰的老人家,不如我们在树下塑个小雪人陪着他,可好?”

    韩云谦顺着宝生的手指看过去,也觉得好笑:“你不说倒不觉得,要我光想着高风亮节之类迂腐的话了,听你这么说倒真的很像,你看,这老家伙不仅流着鼻涕,弓着腰,还咳咳嗽嗽的。就是这样,咳咳咳。”韩云谦弯腰学着老者的模样逗趣女儿。

    宝生嘻嘻笑了一阵,便挽了袖子用手推了松软的雪,想堆积起来,阿木约布屋里看得开心,也取了把铲子过来帮忙。

    三人齐心协力忙乎了小半夜,便堆了一只大雪人出来。宝生跑进屋内取了两只木炭当做眼睛,又给雪人系上自己斗篷。

    韩云谦看看雪人,又看看宝生,笑呵呵道:“你们两个还真像,父亲就是这棵老樟树,看着你。”
当时只道寻常
    父女二人说笑一阵,也邀请阿木约布进屋饮茶。

    韩云谦直从来了龙阳,学着当地蛮人喝上了黑茶,将茶块直接放入锡勺煮开,再用茶网滤开,口感浓郁奇特。

    三人在雪地久立,对着炭火方觉手脚僵冷,此时捧着茶暖在手心,真是难言的舒畅。

    阿木约布与韩氏父女相处月余,深感韩云谦温文尔雅,平易近人,也不似初始那般拘束。

    眼前木炭燃得旺盛,没有半丝烟子熏眼,阿木约布看的有些发愣:“我,很小,我父亲,也带我,去雪山,猎狐。”

    韩云谦知阿木约布来历不浅,平日绝不多闻,听得阿木说起往事,也不回话,只是装着专心煮茶。

    宝生心浅,听得“猎狐”二字,有些痒痒:“那你还有猎狐不?”

    阿木痴痴凝视着烧红的木炭,半晌才回道:“父亲,战死了,在仙女湖,我们,去了,更南的林子,没有,雪山,也没有,狐。”

    宝生听得话语悲伤,不敢再去招惹他。

    待阿木出去偏房安歇。韩云谦叹口气道:“宝生,刚开始我只是想你在我身边教养些时候,才托连将军带你来此地。可这里越来越不太平了,你还是早些启程去桐乡余家休养学习。明天不要去掺和了,收拾收拾后天让阿木领着你出去简阳,那里我再安排人手接应你。”

    顿了顿,似有千言万语般沉重,千般不舍道:“最近我总想起以前的事情,你小小时候的样子,才三四岁,被你娘用红斗篷裏的好似个小粽子,在雪地上跟着我跑,学大孩子样子用雪球掷我。”

    宝生不知为何听得这话心里难受,也不想多话。

    韩云谦又喃喃道:“去了别家就不如自家事事自由,余家也是个有德之家,不似我家这般放肆,你去了要处处小心,姑嫂妯娌之间多些分寸。”

    “余家二公子我也见过,人品朴实,虽然天赋人才不算出众,但胜在勤奋周到,而且在乡绅之家,也不用太过钻营,等你习惯了之后正式过门,你们夫妻领了我那份田租子,加上他手上的田产,过活也是绰绰有余了。”

    宝生听了这话,心中酸楚不能自持,一时难过的竟嘤嘤哭泣起来。

    韩云谦也是伤感,自责说多了,安慰宝生道:“看你哭的,我也为自己早做了打算,向京城不少故友写过信,待这里事情淡些了,我就请罪辞官,赶着你过门之时回去豫章府,到时候,我将祖宅修缮一番住上,余家二三里地又不远,不又时时能见了。”

    宝生方才抬起头,心里不知如何滋味,半咬着嘴角:“爹爹,下午…”

    终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是不是来了客人?”

    韩云谦刚刚说的动情,听得宝生问起吃了一惊,但忍住道:“没来什么人。”

    宝生一扬脸,执追问:“是谢家公子来了吧。”

    韩云谦为人正直,对着宝生说了谎言,心中终有不忍,挂了脸不再言语。

    宝生见父亲面色隐晦,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爹为我安排的一片苦心,我是知道的。之前我给家里闯了祸,连累的家里不安生,那样的平静好日子我也向往着过。”宝生说到“好”字,人恍然了一下打了个忒。又想到自己的过失鲁莽,歉意像潮水一样翻涌。

    “可我这命是谢家哥哥一心救回来的,这个父亲也知道。一直以来我避着他,是知道这半年事情怕连累他,可现在要走了,再也见不着了,想起来,连一声谢谢还没说起。我…我”宝生微微结巴起来:“心里终是有些放不下。”

    韩云谦素来知道宝生顽皮倔强,但甚少有所顾及,总是一派心无结蒂的样子。自己又是男子,妻子去世后也很少细问女儿心事,听得女儿今日之话,又见宝生愧疚之态,心里更是悲凉吃惊。

    想了想缓缓道:“有些事情你不必自责,与你无关,要责也是父亲的过失。宝生,你知道父亲被廷杖一事为何缘由?”

    “我被授了户部副主事,不知为何总有一些学子书生上门找我谈论学问,我是研习金石出身,也不知推却这些人物,每次都招待周到,渐渐名声传了出去,一些同僚背后认定我是东林清流,偷偷地疏远了我。”

    “我当时还不以为然,殊不知已经深陷其中。一年之后,朝廷各派为储君之事明争暗斗,极其厉害。唉,这些事情…”

    韩云谦看过宝生,犹豫了片刻也是下定决心:“以前总觉得你年纪尚小,总是瞒着许多事情,却也让你多虑了。”

    “英宗皇帝,共有七子,前三者为长。皇长子和皇二子皆是赵氏皇后所出,当今皇上是贤淑王氏贵妃所出。虽然嘉和五年已立皇三子为太子,但陈王殿下为嫡出长子,虽然失德封地陈王,朝中暗中为皇长子翻案的人不少,尤其是东林学社一众文人,不时叫嚣着尊嫡攘庶与王氏一族暗中对峙。”

    “当今王相是王氏贵妃的堂兄弟,却不恃外戚自傲,自己一路走了仕途进了探花,文采手段十分了得,又有整顿朝政之心,深为王氏贵妃和当时太子所倚重。只是其人过于偏狭怪异,其政十分激进。这些都是闲话。”

    “那时候朝中出了件事情,青苗法在翼州一带推行不力,导致当年翼州岁末失收,民生潦倒。翼州是陈王殿下的封地,此事被王氏大肆攻击陈王推诿新政,而东林党人也不肯示弱,攻击王党新政失德。”

    “只是我主事户部,需要赈济缮物,便写了一封折子论翼州灾情实情,却被王党抓住污蔑为陈王洗清不力之责。英宗皇帝最忌讳诸君之争,大为震怒。”

    “之后你也知道,我退守孟城驿站。去年年前,英宗皇帝召东宁卫抚远将军,连曜回京。当时王相托人与我说,孟城驿站是进京畿地区第一站,指意我在上报连将军进京的报折上写多些不相干的话。”

    “当时我怕驿中会有争执相斗,所以一早就送你去刘府避开不相干的麻烦。”

    宝生见父亲隐晦,不肯罢休问道:“什么不相干的话。”

    “暗指连将军携带军马火器入京。当时连将军投驿之际,已有扮作驿卒的九门卫和西厂人暗验过所有行头和人员,确实没有,所以只能让我多写些模棱两可的污蔑之词。我亲眼见过连将军遵旨入京所带人员马具,怎能无中生有,便忤逆了王相的意思,据实写了报章呈报上去。哎……此后我更是事事阻滞,加上元宵案中,连将军误伤了你,闹得京城闲话四起。王党更认定刘家已与武人勾结,驿站之马在微妙之时全部暴毙也是不足为奇了。”

    宝生听得还有如此复杂渊源,没来由想起在庄上李医师无心之语:“你勿要怪他,这世道逼得他,哎,就算不是他,背后多少只手想整倒刘家。想不到你外祖父一生唯谨慎,到了这一代,也是保不得了。”

    韩云谦见女儿有些恍惚,心中一软,但又纠结说道:“明天如果你想去见见他,也不是不可,只是……”

    入夜,宝生躺在内堂的炕上听得外面雪粒子噗噗砸到地上,更觉冷的很,只是火坑也没烧起来,御寒的铺盖也很单薄。想了想,便爬了起来搜出那件埋在物事堆的包裹,抖了白狐袍子盖在身上,顿时被柔软和温暖包裹,宝生心里汹起一阵情绪:“谢哥哥,我就要回家了,希望你以后顺顺利利。”

    清晨宝生刚起,听得外面父亲和人寒暄,侧耳听去,却是清朗男声:“今日连某路过龙阳,赴水西部之约,特来拜会伯斋先生。先生生活可好,天气突变,我特带上十斤木炭过来。晚上也好烧上火炕。”宝生听得正是连曜。

    韩专谦沉吟片刻,终于道:“正好我们也要赶过去通传朝廷感昭文书,不若同行也有个照应。”

    连曜眉眼微扬,轻笑道:“如此也好。”

    宝生一夜未睡好,整理好了便跟随父亲等人出发。连曜故意放慢马速垫后,不经意间看过宝生,只见她两眼红肿的像核桃大小,脸有悲戚之色,整个人唯低头默默牵着马缰,不说话。

    连曜见过宝生发怒或是娇嗔,却从来没有如此哀伤失神的样子。心中隐约猜出宝生为何如此,心中闪过不忿的酸意,搁在嘴上冷冷道:“喂,你知道葫芦长什么样吗?”

    宝生歪着头却不理他,连曜也不觉无趣,斜了斜眼:“葫芦嘛,鼓着两只眼睛,撅着嘴,却被堵上了口,呦,你这样子也挺像的。”说罢晃了晃马上的水葫芦。

    宝生似听未听,见连曜盯着自己晃悠东西,方恍惚问道:“你和我说话?”
第八十章
    宝生昨夜在雪地里待久了,晚上又受了冷睡不踏实,一早起来便觉得晕晕沉沉头疼的厉害。

    出发之时竟有些踌躇,磨磨蹭蹭不知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宝心中又被那句微微感叹揉皱:“宝生你会等我吗?”没来由的心慌,实不知如何回答,直想调头回去。

    转头间看着连曜朝自己晃悠马背上黄澄澄的葫芦,便没头没脑地回了他话。

    连曜见她全无心思的样子,不由地有些薄怒,刚想开口,转眼见韩云谦警惕扫视这边过来,倒有些浑身不自在,装着没事人似的向后面舒七唤道:“过了这个山口,前面就是仙女湖,待会儿要渡湖而过。”

    早有水西部族人在湖边摆渡等着连曜一行,众人下了马,马先上木阀,人上木艇。

    连曜等人见马分开,恐其有诈,作了手势阻下韩家父女。自己领了舒七等人默默先上木艇,不动声色间检查了一番船上机关处,不似有,才唤韩云谦道:“这木十分狭窄,先生请这边坐。”

    宝生跟着父亲,一脚从沙滩踏上艇胘,这木艇窄薄,稍微摇晃起来。宝生竟脚上踩空,半歪欲扑至水中。

    连曜警醒,伸手间大掌抚上宝生手背,只觉宝生手心潮热的很,似是不妥,双臂相叠间故意稳稳扶了宝生近自己身边,不卑不亢不急不燥道:“这里湿滑,韩姑娘脚上小心了。”

    宝生心念拔动,有些感激,微微扶住连曜的手臂,然微笑。

    此时仙女湖被四围雪景包围,绰绰落落一汪碧湖,景致十分动人。

    宝生斜坐在艇中搁板,迎着湖心的朔风,静静的却是纹丝不动。连曜怕她染了寒疾,不经意间移了位置去艇前头的位置,到底挡了些风去。

    宝生只是全神贯注远晀着雪山,面色安静,仿佛一切的喜怒哀乐皆不存在了。连曜望过去,只见莹白的雪光照着她的侧脸,衬得发髻上一朵淡粉色的绢花堆叠粲然,身影空落,竟有些姿态风流的婀娜。宝生发了会子呆,转头见连曜凝视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没头没脑的朝着他又是微微一笑,双眸漆黑如墨,眼波流露,竟然让连曜有些移不开眼睛。

    连曜没来由想起一句酸诗“鬓云欲度香腮雪”,心中顿时仿佛被风轻轻拂过般。平日宝生就像林间的小雀般娇俏跳脱,又好像刚刚粹好的宝剑般生气勃勃,此时却宛如画间仕女般有了些女人的风情,惹得人心间麻酥酥的痒。

    正暗自失神间,却听得韩云谦沉沉道:“宝生,那边风大,你坐到父亲身边。”却见韩云谦瞅自己的眼神越发严肃凌厉,连曜便淡淡一笑偏了头去。

    宝生微微起身坐到了艇下首的横板上,不料韩云谦上前跨了一步,坐到了船中隔着。待连曜再望过去,只是韩云谦直挺的身板挡住了视线。

    一路划水声,竟有些扰乱心神。

    艇未稳当,连曜便跳了下岸,打了个哈哈:“这艇做的小气,坐的人周身的疼痛。”早有一华服老者在岸边等候,见连曜下了艇,忙上前打了个汉人的千秋:“我们水西人住的远,东西也不精巧,还请连将军多多见谅。”

    宝生站在父亲下首,远远听见这老者汉语说得十分顺溜,只见他头顶厚重盘布,却身着汉服。

    宝生在这边识得风俗,盘布越是厚大,地位越是尊崇,这人的盘布三寸余宽比起阿木约布一寸宽倒显得可笑,上还饰有四支数寸孔雀百翠羽毛。

    连曜并不热络,对这老者冷冷道:“你就是水西部土司兹莫阿代。”话说的与其是询问,话语凌冽之势倒像是施压。

    老者却不怯场,满脸堆笑道:“兹莫阿代正是在下。本人仰慕汉人文明,汉人名字叫做安世荣。安是平安的安,世荣嘛,就是讲究世代荣昌。”宝生在下首风口远远听着,觉得这老者话语是滑溜的西南口音,充满了谄媚,身材油腻肥胖,满脸挤了讨好的笑,甚是可恶。

    连曜居高临下,仔仔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安世荣,并不多话,之后引荐了韩云谦道:“今日来是通传朝廷感昭文书,这位是韩大人。”

    老者刚引了一行人上了寨口:“刚刚谢大人和邓将军的船已到。”话刚落下,连曜眼角由不得自己的扫了眼宝生。却不见她面上少有木讷,竟看不出什么情绪。不由地冷哼掷地一声,倒是一旁观颜查色的安世荣听到忐忑起来。

    宝生见过些当地蛮族山民屋舍,穷苦人家都是以竹茅为框架,条件好些的猎户就是全部实木为梁,外面垒着圆石为墙,或是盖着兽皮用以避风,已经算是光鲜的房屋。

    而这水西部的寨子外面也是垒砌重石立起寨门,门上挂着羊头,近寨门一丈的地方,却立着有一座精致木塔,连曜眼色微变,上上下下打量起这塔的造势。宝生自幼跟随母亲学画,对物件的造型质感记忆绞常人深刻,抬头见了这宝塔,心中也是一惊,只觉和谢家私苑中的木塔造型说不出差异,只是尺寸上小了许多。

    水西部土司安世荣观颜察色,见连曜面含不善,诺诺解释道:“我们水西部同大部分川西人一样,信服火教,这塔便是供奉火神所见。”

    连曜淡淡一笑,掩饰道:“只是见这塔见得精巧,能在西川见得,也是佩服。”

    安世荣听得连曜奉承话,大感骄傲:“我们信奉火教,这供奉火神的塔自然要做足功夫,之前溪火部大祭司还……”顿时自知说多话,惴惴掩饰道:“那个贼子还胡乱指教我部,幸得京兵来得。”连曜也只是淡淡一笑而过。

    进了寨门,各处建筑依山而处,竟全是汉人庭院风格,宝生紧紧跟着父亲,不多走一步,却也被这奇妙精致吸引过去。本身树大林深,古木参天,松柏苍然,却跳出一方水阁,隐掩水气含情之中,或是半栋楼宇,空探在山势之外。

    宝生听过父母谈论苏州园林独步天下,以“咫尺之内再造乾坤”著称,微微叹道:“可这里的水榭阁楼竟有“乾坤之内再造咫尺”之感。”话声细微,连曜被却听进了耳里,没来由也想起父亲曾讲授过建筑五行之道,心中微颤不已。

    众人跟随安世荣上了最高处的山楼,一路铺陈百兽毛皮,直至楼前的石碣,竟是少有的奢华。石碣前摆了香台,垛满了酒坛。两旁各有五位少女手捧鲜花,水西女子皮肤黝黑,鼻梁挺拔,眼廓深邃,身着大红绸子短褂,下系白色折群,宛如洋菊粲然。

    安世荣笑眯眯道:“今日是我部的祭祀火神的节庆,有幸请的各位大人前来,就是贵客,还请在山门前饮一碗米酒,这也是我们水西人最大的荣幸。”

    说着首先毕恭毕敬端了一海碗递给连曜。

    连曜也不推辞,双手捧了酒碗,对安世荣朗朗而道:“我等领京军来到此处,只为朝廷安定,愿与水西部结为世代和睦。”说着一饮而尽。

    连曜身躯凛凛,说话一份正气浩然之中也有不可抗拒的威严,安世荣立于一旁更衬得形象肥矮猥琐。

    山搂有一牌匾,上”,待众人上了二层楼宴,却听得一男子懒懒笑道:“连大人,你倒是来迟了,可是要罚。”抬头间一修长的身影落入眼中,宝生心中竟是呯的一跳。只见谢睿翩翩安坐于寨中宴席主位,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只用暗绿锦缎扎紧,着了简单暗红色锈松官棉袍,袍口绣了毛领子,脚踏麂皮靴子,更有些慵懒的意味。

    旁边几位水西族女子不时偷偷瞅了谢睿,迎面又看见连曜,转头窃窃私语间都忸怩起来。

    宝生心中砰砰直跳,偷偷想谢睿的方向瞅去,却见他不看自己一眼,只是顾着和众人忙着公事说些台面话,隐隐有些失落惆怅,垂了眼帘不经意用手指拨了拨腰上的红色流苏。

    众人分身份高低席地而坐而坐,连曜被安世荣请上了主位旁的尊位,韩云谦坐了下首,宝生紧紧跟随父亲坐了后面的蒲团之上。

    此处二楼的栏杆望出去,是绝佳的景致。不仅仙女湖的全色湖景都可以收入眼底,山腰上亦是有众多盛装少男少女举着火把,托着面具结对而舞。

    少男穿着蓝褂黑裤,腰束着马刀,少女皆是红褂白裙,火焰追逐着裙角,飞刀挥舞着漫天歌舞,竟是异样的缠绵悱恻。宝生不由得有些呆了。

    却听得噔噔的上楼之声,宝生望去,确是上次那位湖边见过的少女。女子亲热绕过安世荣的手臂,用土话切切察察闹着。安世荣介绍道:“这位是我的长女阿夏,我们水西族,女子地位很高,所以我的长女也是我的骄傲。”

    阿夏斜眼跳过在座诸人,一眼钉上躲于韩云谦后位的宝生,欢喜踏了过来,直接拉了宝生手,前日过来的女官赶紧跟上来。安世荣疑问道:“这位是?”

    韩云谦急了,上前阻拦道:“这位是我家养女,刘五妹,不识体面,上不来台面,让安大人见笑了。”

    安世荣笑道:“没事没事,小女子的事情,我家阿夏甚是骄傲,能交上韩大人的女子这么好的玩伴,也是不错。”

    宝生无奈被阿夏拉了出席,偷偷瞟了眼谢睿,却见他神色木然打量了自己,眼睛里却隐藏着一丝玩世不恭,让人觉得有一种遥远的疏离感,仿佛一件全不关己的事物。宝生从未见过谢睿如此姿态,顿时被谢睿的寒意怔住,毫无主张,只是被阿夏拉着下了楼,转到山间的松树下的绒草上。
路尽峰断四顾茫
    这是一处向阳的草坡,虽是隆冬也长满新绿的蓉草,随意搬了些鲜果酥饼酒水,几位艳妆少女调着长琴,盘腿席地合围嬉戏。

    阿夏拉着宝生坐到了旁边,女官也跟着上来,恭敬笑道:“我是阿夏女子的教养姆妈乌落,阿夏女子不甚会汉语,听到懂,但不怎么会说,我帮着一边解释解释。”

    宝生只是湖边见过阿夏一面,此时不知何事,心中不免惴惴,忐忑间等着下文。阿夏只是热络地拉着宝生的手,切切察察和乌落细细说着什么,脸上微微出羞涩的笑意。

    乌落转向宝生,咳嗽了下,珍重问道:“那个,那位阿木约布,没有跟随你过来?”宝生见问起,方想起今日一早就未见过阿木约布,便对着乌落摇摇头:“好似没有来。”

    阿夏听了,顿时泄了气,赌气似的鼓起腮帮子,嘟着嘴瞪着远处的草地。宝生侧脸望过阿夏娇嗔的样子,也觉得阿夏嫣然美丽的耀眼。

    半响阿夏方拉着宝生急急问些什么,又掏出一只用锦帕裁成的小袋塞到宝生手中。乌落忙赶着道:“阿木约布是你的奴隶?这里是些最上等红玛瑙,如果你喜欢,就请将放阿木约布自由。”

    宝生不敢拿着锦袋子,无奈阿夏死死塞在手中,只好连连摆手道:“阿木约布不是奴隶,他只是……”忽而想起阿木约布警告过自己的话,定了定神从容道:“阿木约布只是山民,想讨得些米,所以做了父亲的随从。”

    阿夏听了,似信非信点了点头,又说了许多话。乌落道:“那你能让阿木约布做我们阿夏女子的随从吗?”宝生见眼前的阿夏娇艳中有带着些烦躁的样子,似乎有些明白,今天因为那个木头疙瘩似的阿木约布,此时不说清楚是脱不了身了,便大大方方道:“阿木约布虽然是随从,但他是自在的,不能由着我们决定他做谁的随从,不过,我回去可以帮忙传个问话,可好。”说到这里,宝生方觉阿夏微微失神,捏着自己的手松了松劲。

    不远处的的少女唱起了婉转的山歌,时而清澈欢快,仿佛这雪后的阳光撒到人的心窝上,时而情意绵长,宛如对情郎的泣诉。阿夏和宝生两人静坐在柔软如席的草地上,一时都痴了。乌落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位汉人小姐,如果你回去了,可别忘记传话,我们阿夏女子心里可苦着呢。”

    宝生突然心中一动:“那个,那个,阿夏小姐会听汉话?”乌落点点头,笑道:“阿夏女子不愿意说汉话,但是是听的懂的。”宝生微微一笑:“阿夏,过来我说件好笑的事情给你。”阿夏好奇,偏了头去听,宝生捂了嘴,悄悄在阿夏耳边道:“阿夏,你能帮我个忙吗?”阿夏似乎来了兴致,凝神继续听着宝生絮语:“我也想见一个人,你能帮我引出来吗。”

    宝生跟着阿夏出去之后,韩云谦不愿宝生与外人多加接触,又不知这阿夏如何与女儿相识,更怕谢睿与宝生纠缠,在席上坐立不安,暗自后悔带了宝生过来此处,想找个机会寻了出去领了宝生,却被安世荣多敬了几杯方能借故下得楼来。

    刚转去后楼,有一汉人将军上前,恭敬行了礼道:“请问是韩云谦大人吗。”韩云谦还了礼,仔细打量了这人,却不识得,只好小心问道:“请问是哪个营的大人,如何认识在下。”

    这人非常有礼:“在下是邓中宽大人帐下的千总陈百武,韩大人并不认识在下,在下偶然得知韩大人是豫章府人,实在有一事想请教。”韩云谦听这话说的离谱,便静待下文。这陈百武似乎有些犹豫:“这话怎么说呢,实在是唐突,不知韩大人在家乡是否还认识些人物,是否认识……”

    顿了顿,似乎极为犹豫:“在下是河北沧州人,自幼习武,后投了行伍间,搏命混了个千总,总算讨了口饭吃。”顿了顿,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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