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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宝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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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处放东西。”连曜想想,郑重点点头。
一行人又走了百码,达哥就着马灯找出司盘辨定方向,向左右东西都踱了几步,最后肯定道:“如果舒安报的无误,埋人的地方就在此处上方,要砸薄而不破,待他们放棺回填,我们就能取东西。”
正商量着,一道橙光射过来,大家抬头,见舒七也打着马灯聚拢回来,只听舒七道:“此处不是前辈的功夫,是当年采石场伙夫留下的矿道,沿此道十丈,尽头就是涵洞!”
第四十八章 剑箭同心碎雨帘
马上的武士列成阵势,哗啦啦扯开弓箭对准谢睿,双方在雨中静默对峙,“这些都是南安府从小看着你长大的老人,你打算为了一个外人向他们下手吗。”灰衣妇人慢慢扫过护在面前的武士,末了,才偏过头去直盯着谢睿,却发现谢睿也注视着武士,眼色闪烁,表情晦涩,不知所想。
灰衣妇人突然笑了,道:“睿儿,快随姆妈回了吧。这里的后事由他们处理便好。”笑声温和,一如往日,仿佛晚学归去的时候。
自从母亲过世,正是这晏晏笑语曾伴着自己,“睿儿,快用火炉暖暖手。”“睿儿,这是你外出的皮衣。”“睿儿,切要扳倒你的父亲。”一路来,若不是姆妈精心的照顾和筹谋,在偌大的谢家何来自己的地位。
可是,此时,这笑语仿佛被这雨水浇透了,湿了内涵,透着冰凉的底子。谢睿从未见得如此样的姆妈,嘴紧紧的抿着,刻出唇角边的深厚的纹路,严厉而阴薄。
未待谢睿开口,侯勇护上前去,冷冷道:“夫人,有些事情不要做得太过。当时郡主托孤的时候,只说一切随公子心意,我等只是忠心跟随。如今反倒是为难公子的心愿?”
灰衣妇人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未料被人抢白,而且是侯勇这等人物,恼怒之色顿生,拨了拨手中的佛珠。突然,一只银针滑过水雾,穿过武士,直插道侯勇的右掌!
侯勇并不知觉,待半臂麻木僵硬,方知不好,更待麻痹之痛向左心蔓延,便脱了马缰掉下马来。谢睿大惊,飞身翻身扶住侯勇靠上马腿坐住。谢睿用指甲尖掂了掂银针,痛心对侯勇道:“勇叔,只是南疆的毒蟾散,右臂受毒,我封住你穴位,暂无大碍。”
说着点指封了侯勇右肩的,又快手连点诸穴位。
侯勇铁青了脸,向着灰衣妇人嘶哑道:“你是好毒的心肠,几句话却要置我于死地。还是怕你丑事做的太多,给公子知道!”
说着向着马上的武士奋力喊道:“各位兄弟,我们从南安追随郡主来此已经十多年了。当时郡主临终托孤,大家都是立了血誓要护住公子,现在,公子已经成年,为何你们只是听命于夫人,而威胁公子?”
只听得雨水哗啦,毫无回音。
侯勇绝望,望回谢睿,见谢睿嘴角边露出制怒的冷笑,却听的谢睿反而释怀似的,道:“姆妈,看来这些年,你为了笼络南安府势力也费了不少心机。”顿了顿道:“中秋行刺是你叫人做的吧,还是毒死孟城驿站的马,再或是让人给邝家小公子下药?”
灰衣妇人听了面无表情,但很快恢复笑态,道:“睿儿,你倒也爱瞎打听出来些事情,可我是念佛的人,不会使这些手段。你信也不信?”
谢睿重重叹口气,道“姆妈,平日你怎么做也罢,我都无谓。今日,我就是要定了的这位姑娘。”说罢向身后的侍卫下令道:“掘!”
灰衣妇人笑笑,打了个手势,轻轻道:“放。”羽箭随着话音嗖嗖发向谢睿。只听得哗啦一声,亮剑出匣,剑光上折出水光凛然,顿时,剑光,水光混成一色,挡住羽然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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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好像打起来了?你内力深,过来听听。”达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挨上土壁倾听,过了会儿,招了招手让连曜过去,连曜身材高大,在土坑中待了两个时辰,身体一直弯曲僵硬,极不舒服,强忍着酸麻,也弯腰挪过去挨上。
“使弓使箭,半百人的阵势,看来来头不小。”连曜憋着气对达哥道。达哥点点头,道:“管他们谁打谁,正好给咱们机会。凿的差不多了。准备取了。“
连曜抬头看看顶上的薄层,点点头,道:“穿!”众人早已准备在四个角位,用凿子顶住,听得吩咐,对准勘出的点位,合力同时发力,听得砰的暗响,一块几方大小均匀而薄晳的石层板落下,紧贴着石层,是一具木棺。
众人齐上,四角稳稳接住,石层板贴着木棺只差一分就落地。
连曜冷静吩咐道:“换!”舒七点点头,几人斜了石层板,运力推下木棺,又从旁边换上一付同色的棺木上石层板。
“起!”四角的壮士半蹲了压低身子,同时咬牙发力,一举抬起石层板嵌合回原位。“补”达子哥和舒七用两段结实的短木交叉,顶住石壁的沟壑处,叉住石层板。短短片刻内,坑洞内便多了一层湿土。至此,达哥方舒了口气,斜着眼睛问连曜道:“这便是你要的东西?”
连曜轻轻笑笑,笑容转瞬即逝,硬冷道:“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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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箭合着雨水扑面而来,谢睿手中的长剑向天际化开,遮下一波羽然。风吹过,卷起了漫天雨帘。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正在激战中,突然听得地下一声沉闷的轰隆声,刚刚填平的坟茔竟豁了些土下去。
谢睿心中万分不安,但根本分不出身上前。不由的长啸一声,冲天飞起,铁剑也化做了一道飞虹划破天雨,倒逼飞扑而来的羽箭。突然,一羽射出,避开剑气的笼罩,只扑谢睿右肩。来势之凌厉,谢睿无论任何方向闪避,都似已闪避不开的了。
谢睿长啸不绝,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光影,不偏不倚剑箭同心,只听“叮”的一声,火星四溅,铁剑直直劈开竹箭,羽箭四飞开来!碎片当头洒了下来。
灰衣妇人仍然立在马车头,手上挽着弓,见谢睿化了自己的箭,正欲发第二羽,谢睿的剑就到了。剑迎风挥出,一道乌黑的寒光直取灰衣妇人的咽喉。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灰衣妇人的袖口!
灰衣妇人的手缓缓垂下了弓。雨中静默,最后的一点羽箭碎片已落下,又恢复了死一般的静寂。
灰衣妇人冷冷笑道:“你的功夫越发精进了,竟能躲了我的箭。”
谢睿直立雨中,剑平举当胸,冷冷道:“你输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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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加快了下铲的速度。马灯灯光摇曳微弱,似乎要被风雨扑灭。“起了,起了”侯勇小心翼翼护着马灯,指挥众武士。谢睿等待不及,自己跳将下去,拼尽全力满掌打开棺盖,棺盖厚重,直打的掌破血溢。
血水混着雨水撒进乌黑的棺木内。
一道闪电劈过,照出棺内女子五官,谢睿大惊失色,跌了手中的剑,虚虚单腿跪了下来,扑到在泥水里。这一刻无数念头如惊马,如雷鸣,生生插入脑中。侯勇抢上去扒开杂物,棺中女子眉目幼稚,肤色黧黑,却是个不相识女子!
侯勇也是惊呆,低声喃喃道:“这是为何!”下意识向半空望去,突然又是一阵白羽箭飞来,“公子,躲开!”说着扔掉马灯,扑上挡住谢睿的背。
伴着骨碎裂的卡卡声,一箭穿心而过,侯勇顿时扑到跪地。谢睿突逢奇变,呆愣片刻,大吼一声,抄起侯勇跳出坑外数丈。
第四十九章 雨急山溪涨,云迷岭树低
“勇叔,勇叔,”血刚刚涌出,便被雨水稀释了去。侯勇口中含血,急急地想拉着谢睿说着什么,却只是吐出几口血沫。谢睿想封住侯勇的穴位,试着用内力输入却发现侯勇已然心脉断裂!
白色羽箭铺天盖地送过来,甚至遮挡了漫天大雨,身后的武士不少都被仆射倒地。想到这些武士和侯勇,一直忠心追随自己,宛如亲人手足,谢睿心里顿时冰凉剔透。雨水迷糊了谢睿的眼睛,只是不知是泪水还是血水。
“勇叔,你千万挺住,我送你去龙阳山找张真人!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谢睿边说着边要拉起侯勇背起,却发现自己在泥水里跪的太久,腿脚麻木僵硬,竟无法站直!突然,侯勇自己强行挣扎着滑落下地,只是拉住谢睿的手,挣扎良久,方吐出几个字:“夫人……生母……”话语哽咽断续,只是不放谢睿的手。
谢睿听不真切,俯身贴上侯勇的嘴边,却发现侯勇面容僵硬,却是去了。
今日几个时辰,谢睿仿佛经历恍惚一生,灯影交替,人事变更,更兼逢此奇变,心中升腾的决然已经燃变成浓烈的恨意,陡然间犹似变成了一头猛兽。
谢睿小心放下侯勇,蹭的站起,手搭上腰间的剑匣,摸着剑柄上的玉石,人已经运气飞出,呼的一声剑锋击出,一招“冲阵斩将”,劲力更是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本是讲究飘逸柔美的剑法,却因夹杂了冲天的怒气,剑气中竟有了排山倒海的气势。
剑尖扬处,唰唰两声,已有两名武士中了劈空剑法倒地。灰衣妇人披着斗笠,系着蓑衣在远处冷冷看着,不发一言。谢睿开了杀戒,怒气渐渐勃发,乘着气势,运功于臂,一剑劈空直向近身的武士击过去。
谢睿左足踢出,凌空飞起,正待又扑出一剑,忽然侧面一记柔和的刀锋虚飘飘拍来。这一刀力道虽柔,但显然蕴有浑厚内力。谢睿略略凝神,不敢怠慢,回剑招架。两人内力相激,各自凝了凝神,谢睿向那人瞧去,冷冷道:“你也要跟随夫人了罢。”
那人形容干瘦,不露表情,道:“是不是跟随夫人我说不上,但我们南安武士忍辱负重追随郡主,并不是为了成为公子的走狗,而公子为一介不知名的女子大动干戈,丧失心智,就没有让我们追随的理由!侯勇毫无大志,只知讨好公子,妇人之仁便是该死!如果公子还愿完成郡主的遗愿,单桥远便誓死跟随。”
谢睿听了,愣了半响,手中便慢了半分。就此空间,单桥远驾马上去,长刀便反弹上来,刺削斩劈,向谢睿冲去。
谢睿却被单桥远的话镇在原地,四下横竖躺了不少尸体,有苦苦追随自己侯勇部,也有被自己所刺的南安武士,但见四周点点滴滴的溅了鲜血,又被大雨冲刷了去。
心中仓皇起来,并不防单桥远的这一刀,突然只觉右肩处如火炙一般疼痛,待往下一看,只见单桥远的刀锋已然穿进右胸,听得单桥远冷冷道:“公子,今日到此为止,你自好之为之,若是还认我单桥远,愿意为我安南部胡羌人的前途着想,我单桥远将负荆请罪。若仍然为了儿女私情祸害自己族人,单桥远还是刀尖侍候。”
谢睿自知重伤之余,再也无法攻上前去,只是端立不动。一霎时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如果不是姆妈,那到底是谁换走了宝生?侯勇临终前的话是何含义?我一意孤行的要救宝生,可伤害这么多南安勇士,他们追随母亲来到此地,却因为我无辜丧命,再不得返回故乡,我真的如单叔所说是丧失心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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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洞四围都是滑腻冰凉的石壁,马灯橙色的光晕射出不远,就被黑暗张开大口吞噬掉。
“就是这里,往下就是暗流。”舒七指着脚边,水潭暗幽回旋,好似浅陋。连曜投了颗石子下去,却不见回音,用手掬了一抔手,如捧正月雪。
连曜暗敛剑眉,仿佛下定了决心,正色道:“放。”众人素来信服连曜,见连曜发话,绝无多话,准备放棺。
连曜又道:“达哥随我潜水,舒七带人走旱路!”舒七瞅了眼潭水,欲要异议,但还是压下嘴边的话,只是珍重叮嘱道:“你小心,达子护住将军!”
连曜笑笑,拍了下舒七,道:“速出坑道,原路等我。”说着与众人合力推下木棺,自己除去外衣,潜入水中。
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流暗涌,仿佛有千百种力量往下扯。连曜咬咬牙,与达哥对了手势,划开两侧,护住木棺避开礁石。水流刺骨,连曜暗运内力,护住心脉,方不至冻僵了手脚。
经过十丈距离,水流终于冲出洞穴暗流,奔腾入白日。外面雨势仍烈,山洪顺着浅道滚下,原来窄小的河道满目水光滔滔!
突然听得禽啸,一只金羚黑嘴鹞盘旋矮空,连曜被水迷了眼睛,只见得金灿灿的羽翎,开怀点点头,知道万胡等人已在沿岸等候,对着达哥打了个手势。
达哥会意,两人继续凫水,跟随鹞子的方向推棺而去。只见发怒的河道上,鹞子压着翻滚的黑云,一路东飞。河中,棺木半沉半浮,但总是避开洲渚乱石,安稳渡过险境。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鹞子停下,清澈啸叫一声,响彻天际。连曜会意,与达哥一对速游去棺前方,发力稳住棺。然后连曜洑水潜至棺右侧,两人一人掌托,一人推棺至岸边。
万胡和亮子等人早在一处渡口等候。渡口早已废弃多时,汀草丛生,若不是鹞子指领,从漫漫河中绝看不出任何出口。
亮子见棺已靠近,打着旋甩出看家的的万人绳,绳索四截八套,竟如长了眼睛般缠住棺木。众人齐力拔拉,无奈水流湍急,棺木吃了水又万分沉重,只能僵持水中。
突然,渡口栈道木板老旧,被千斤力量抵住,竟垮垮塌下水面,亮子在前本吃重,一下子竟被半身拖入水中,后面众人也被拉倒!绳索亦复冲入河中。棺木猛然松弛,被激流冲击,狠狠的打了个摆子,就往下流沉浮而去!下游巨石磷乱,森森可惧。
连曜本在棺右侧使劲,突然被棺木当胸撞击,冲出数尺远,直喷出一口血沫,沉入水中。众人大呼不好,万胡等人想都没想,一头扎进水中人。眼见前方棺木就要撞上一处巨石!连曜在下水悠悠晃晃,看得真切,一腔木棺就要压上黑石,强压下胸口激荡的甜腥,狠憋了一口气,扎了猛子凫下水深处。
水中幽幽亮亮,飘飘忽忽,连曜看准方位潜至棺底,从侧角用肩膀实实顶住木棺!
此时万胡,达哥也游进木棺,帮连曜拖住。亮子已爬回残木,看准时机,又甩出万人绳,打斜直套住木棺。众人发力,终于将木棺拉近岸边!
连曜也强打起精神,凫回水面,待爬上木栈,回想刚才,更觉危厉万分,竟有些后怕。众人赶上来,拉起连曜,连曜方觉自己在水中浸泡多时,已经精疲力竭!
亮子一脸愧色,道:“将军,小的实在技不如人,差点误了将军的性命。怪不得祖上老爷子死活不走水路!”连曜提不上劲,连连喘了口气,摆摆手,道:“多谢各位兄弟了,别的不说,先赶快开了棺!”
众人围上木棺来,各自拿了家伙撬,握着长刀铛铛欲砍开铁钉,无奈铁钉深深嵌入木器,无法撬开。连曜焦灼不堪,这一刻时间漫长的可怕,李医师一直在旁边使不上劲,这是也急起来,拿了撬子帮忙,喃喃自语说:“确要快些,这时辰拖的太长些。而且这药效也没这么长啊。”最后一句竟细不可闻。
偏偏这句入了连曜耳朵。连曜心中一凛,侧着脸盯着李早林,冷冷问:“刚才你说的什么意思!”李早林素有些怕这小子,被连曜这么盯着,心中便有些发毛,诺诺道:“没什么,没什么,只说要快些才好!”
连曜不肯放松,只是盯着李医师!李早林实在无法,缓缓道:“谢家那小厮威胁我,要的这剂药实属奇药,之前我使的都是祖上留下的几粒。他要的急,又吓唬我,我若当时拿不出,只怕他红了眼拿住的性命,便依着祖上的方子试着炼了一回,可毕竟少了两味药,炼制又不够时辰,当时只想糊弄过去,再计逃跑。没想到又被你小子给捉了。”声音越来越低,说到后面竟然诺诺。
连曜心中凛然,声音竟有些嘶哑,问道:“哪两味药?”李早林有些气急,道:“你管得什么药,现在把人弄出来再说!”连曜无语,转了头挑出万胡手中的长刀,朝着边上的铁皮一刀直砍下去,铁石之间,火光闪烁,竟有些晃眼。连曜接着一脚,直踹开棺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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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闪电之下,连曜扑过去,只见木棺中已经进了些水,浸湿了衣褥。棺中女子面目惨白,喉头还能一张一合,但口鼻出血,人已经毫无知觉。
指甲竟已经抠入身边木板,生生抠出几道印子。右手紧握着一把弯刀,刀尖嵌入木板,似乎想要用撬开木板,但只是裂出缝隙,水就是从那里涌进。
李医师翻了翻了宝生眼底,摸了摸喉头,又搭了把脉,从白布药袋取出两粒丸药,把药往宝生嘴里一塞,又把了把脉,不敢直视连曜,只是低头道:“拖的时间太长,又受了湿气,只能看她自己能否熬过这鬼门关了。回庄子吧,这里不是医治的地方。另外给她换身衣裳,用毯子裹起来。看看血气还能不能暖回心脉,回过一口气。“
连曜的心咚的一下跌回去。但强自打起精神,小心从匣中抱起宝生,宝生本梳着松松的堕马发髻,此时发辫松散开来,麻花挽发垂下遮了面颊。
连曜看看周围都是汉子,换衣服甚是不方便。想了想,走出去从马背上的皮袋中找出条毛毯,背过身去,除去宝生外面白色寿衣夹袄,用粗毯子整张裹住宝生,让宝生整个人贴上自己背心,又递了粗麻绳给舒七,重重道:“绑上!”
舒七将麻绳套上连曜腰上,又转出来挽住宝生的腰,又传出来锁上连曜的腋下,又绕出来系住宝生的手臂处。
如此反复几次,方打定死结。
连曜点点头,指挥众人道:“上马,速回庄子。”众人训练有素,领命出发。金羚鹞子任然在前方,行云留声,一路低飞。
雨势收敛了些,密林中的道路却更加凌乱难行,被折断的矮树,被刮掉的枝叶,时不时遮挡了马匹的腿脚。
宝生倒在连曜背上,打湿的长发辫缠绕在连曜颈窝,连曜被痒的不舒服,反手捻了发辫甩去后面。转头之间却贴上宝生的额头,只觉额头冰凉毫无生气。
连曜心里叹了口气,想自己生离死别见识颇多,更兼对这女子也是尽力了,就算救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心中竟然惆怅不已。没来由想起那春日也是下雨,到李记粥品会宝生的情景,已经是数月前的光景。
“这里出林子上小路还有多少路程?”连曜问起前面带路的亮子。亮子抬头望远,似乎要望出林际,答道:“五里半。”连曜点点头,回头对后面的弟兄道:“大家紧紧跟着,小心有埋伏。”正说着前面刚好有倒垂的枝桠,划过脸庞。连曜急忙挑了刺枝。
李医师驱了马上前靠近连曜,人小马矮,只能仰着头对连曜说话:“我倒有一事奇怪。谢家那小厮如何知道我早年宫中捞人的事情。此事甚为隐蔽,当时只因那几个宫人是故交,不能不施以援手,可是手脚干净,知道的只怕只有我自己了!”
连曜听了,倒是“嗯”了一声,道:“谢家这小厮人脉甚是广泛。今天我们能顺利到手,倒是有人助我。”李医师奇道:“哪些人?”连曜惋惜道:“不知真切,只道半百人马,使用弓箭。看来谢家小厮遇上劲敌,不然我们与他也是一番恶斗。”
天色渐渐暗下来,暴雨初歇,山色空濛,草木萋萋。亮子在前面打着马灯探路,大家又行了一个时辰,方到了一处庄子前,早有人在庄前等候,众人熄了灯火,摸黑进了庄子。
连曜放了马,背了宝生直奔一处厢房。厢房中早有婆子烧了炭火热水等候,李早林又查看了一番,道:“先让她泡泡热水冲冲喜,我已经给服了六味逍遥散解毒,一时也只能这样了。”连曜冷冷吩咐道:“帮姑娘擦洗干净,去了晦气。”婆子连忙答应了。
连曜自转身关门出去,问李早林道:“剩下该是如何医治?为何要解毒?”李早林打了个哈哈,吞吞吐吐道:“我不知道谢家小厮这厮要捞的是这刘家女子,就依着方子匆匆忙忙配了丸剂,可生生少了两味药材。就用了药性烈一点的银水和红丹。”
话没说完,连曜急道:“你这两味药十分狠毒,她之前就有伤患,你不怕催出她的病根子?”李医师无言可对,脸色昏暗道:“当时也是被人胁迫,没有想到那么多。现在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慢慢解毒调养,看她自己的命数。”
待里面婆子将宝生安顿好了,连曜方再进去。热水泡过,宝生仿佛回过些血气,脸上没有那么惨白,也有些进气呼吸。连曜坐上胡床踏板上,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
宝生整个傍晚都很不好,发着高烧,翻来覆去一直闹到半夜,后来终于睡着了,至少是躺在哪里一动不动了。油灯点在墙角的烛台上,连曜实在累坏了,就在一旁的脚踏上靠着胡床打了个盹,突然,好像有人从旁边碰了自己一下,连曜转过头来,却见宝生睁着眼睛热热的望着自己,宝生嘴唇微微张了开来,双颊好像在燃烧着。
连曜心里欢快的好似要跳出胸膛,道:“你醒了?”却听得宝生悠悠的说道:“睿哥哥,我又见到你了吗,我死了吗。”连曜心中一沉,不知该答些什么。“睿哥哥,”宝生的呼吸愈来愈快,“刚刚我看到了母亲,她对我笑,还拉着我的手说我长大了,睿哥哥,我好久没见过母亲了。不过,我还是想着要告诉你,”连曜静静将宝生的头放到自己怀里,又揽紧了宝生身上的棉被,宝生继续道:“我一直就没有睡着,我看了你好半天了,”宝生好像倒高兴起来,脸变得很亮,连曜吃了一惊,“睿哥哥,别怕,我从来没有怪你,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筹谋,我一点都没有怪你。”
宝生突然坐起来,臂肘支在床上,甜蜜道:“我欢喜你。你欢喜我吗?”突然宝生伸出臂膀来,两手抱住连曜的头,轻轻吻上去。连曜差点甩开宝生,跳将起来,但宝生的吻那么轻盈,仿佛是场易碎的梦境,连曜不由的沉溺下去。宝生没有说话,手指在连曜的头发里抖着,连曜听见,宝生哭了起来,仿佛知道自己已经站在死亡的边缘,仿佛已经不完全是她本人了。
宝生直直的望着连曜的眼睛,双肩宽宽的张开来,羞涩的说:“抱着我。”连曜不知怎么做,呆呆的望着宝生,宝生又从大拇指掏下一只的银戒指,道:“睿哥哥,这是我娘送给我的扳指。你戴上给我看看。”说着就要给连曜的大拇指套上,连曜心下恼怒,不想戴上给别人的东西,想一把甩开,回头却看见宝生殷殷的目光,不忍违逆,还是戴上,宝生吻上戒指,默默道:“这是我的心意。”
连曜又是一阵烦躁,又是凄楚的甜蜜,混杂在一起分不开。只能紧紧揽住宝生,直到待她睡去。
**********
宝生悠悠醒过来,软乎乎的扶起身子,周围一切十分陌生,仿佛异世。
突然从外间闯进来个丫头,见宝生自己坐了起来,大喜道:“姑娘醒了,姑娘,你睡了足足两天。连爷日日来看望你。
宝生想了想,却不知这个连爷是谁。
只是木然的喃喃道:“我死了吗。”话音刚落,听得厢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开启,一位青年男子撩了幔帐进来。
连曜心里高兴,脸上却冷冷道:“你活的好好的。“宝生望着连曜,连惊奇都说不上,最后记忆中满是睿哥哥握着自己的手,却如何到了连曜府上。
连曜跺上来,打量了一下宝生,烧已退去,脸颊深深的消瘦下去,下颚尖的像只松鼠,不由得抿嘴微笑道:“总算是活过来了。”
宝生迷迷糊糊的又将睡过去前发生一切,仰头问道:“睿哥哥呢。“
连曜有些恼怒,道:“是我救了你回来。你却不道声谢。“
宝生却仿佛中了魔怔一样只是问道:“睿哥哥呢。“
李医师也赶脚进来,上校打量了下宝生,又反手搭上宝生的脉搏,翻了翻眼底,道:“这姑娘怕是脑子有些闷到了,傻了些,有些事情一时想不起来也是正常。”
第五十一章 夏木阴阴正可人
连着半月,除了一位个婆子和李医师,宝生再未见过其他人。婆子照顾得十分仔细体贴,但就嗯嗯呀呀是个哑巴。李医师也是个闷葫芦似的,只知道一味试验药石,让宝生服下以查看药效。
宝生身体渐渐多了些活气,对周围人事十分警惕,试探挣扎着出去,所居宅子远门总是紧锁。有次乘着旁人疏忽,从院门门缝外窥,只见一片青葱田庄模样,刚想探个清楚,哑婆子就紧跟了过来。
宝生自小从未远离父母亲人,此时被禁于此处,初始十分惶惶恐怖,犹记得仍在女牢的情形,万不知自己如何被拘来。但看着来来往往两个旁人并无恶意,慢慢也安定下来。
加之韩云谦的教养有方,宝生于不利的环境反而能分析一二,开始留心所处环境,并将四周景致和天象方位牢牢记忆在心,希望能找出途径。
宝生所居乃四合农家小院,屋舍简陋寒酸,十分不出众。但屋内用具却讲究干净,还有书机烛台笔墨和刀剑架等摆设。
这日上午,宝生用了药水,李医师把脉过后竟露出一丝淡淡的喜色。宝生见李医师面善,又想试探李医师话头,但李医师极其警觉,打了个哈哈便退了出去。
宝生极其无奈,又十分无聊。听得院外一片蝉鸣不停,便罩了单衫,开了厢门,端坐在厢房门槛上。夏午闷热,阵阵过堂凉风通过,吹动起书案上纸片乱飞。
宝生看得有趣,突然心中一动,想起母亲曾亲手教授自己临摹芥子园的四季画谱,其中一幅夏图便是如此情景。念及父母,更思念父亲不知身在何处,心中抽紧。宝生自诫伤感无用,便踱步到书机旁,慢慢研开了墨,墨渍化开,顿时溢满似有似无的松香。
想拈起笔来用,却发现笔架上都是大篆狼毛,并无小篆毫毛笔。捡了支最细支的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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