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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宝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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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淑贵妃被女儿说出了心事,无限伤感,冷冷对儿子道:“你不要在此大呼小喝,苓苒说的有理,此事到此为止。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而不是推行新政!”

    云熙宫浣溪旁,闵氏扶着英宗在溪边草地上对坐着,傍晚静好,只有淙淙流水逝去。英宗觉得自己虚弱的厉害,强撑着望过闵氏,只见她逆光侧脸、睫羽婉约,脸上细微的痣记亦看得清。英宗忽然恍惚起来,三十年前慈庆宫后殿,撑着宫门等自己下朝回去的少女这是这般颜色。不由唤道:“眉儿眉儿。”闵氏偏过头,轻轻问道:“皇上找谁,臣妾唤去。”英宗猛然回神,苦笑道:“不找谁,只是想到旁人。”闵氏涩涩道:“是想念淑贵妃吗?”英宗勉强抬起手,抚摸着闵氏的头发:“你倒是很像她。”闵氏不说话,低了头靠到英宗胸口,半响方道:“皇上心中的人是我也好,把我当做影子也好,只是此时我在你身边,我就此生满意了。”

    英宗紧紧揽着闵氏,急急道:“朕去后,你务必跟着连将军回去。他们不会放过你。”闵氏笑道:“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皇上去了,我到哪里又有什么关系。”英宗揽过闵氏,闭上眼睛道:“朕第一次见到你,你在帐中吹埙,月下形影清瘦,像极了……”闵氏苦笑道:“是像极了淑贵妃。”英宗疲惫闭上眼睛,心中叹道:忽忽数十年,物是人非,眉儿,当年那咬着嘴唇等我下朝的少女为何就变成冷酷恋权的女子。

    是夜,云熙宫传出哀钟。嘉和十一年春,三月初四子时一刻,英宗陛下去鼎成龙,驾崩于玉熙宫内,享年五十五岁。

    东方微微泛白,市面上已然开始肃清警戒,各条官道小巷都驻扎了九门卫营的军士兵曹把守。偶尔窜出个把闲人都会被逮住盘查。谢睿一路过去,暗暗皱眉。

    玉熙宫暗红的宫墙前,晨光照耀着角楼紫色琉璃瓦,一派荣华景象。谢睿下马随内侍进入东华门,直直过了汉白玉的中道。这条洁白玉润的阶梯,自己曾经走过数次,但从没像今天这样步履快然。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拉开帷幕,新的人物就要踏上明朗开阔的朝堂。这里从不缺乏野心和权谋,少的只是稍纵即逝的机遇和赏识。

    上了玉熙宫前殿小书房,一群老臣正围着太子,按照传统的“劝进”程式,全部官员以最诚恳的辞藻请求皇太子即皇位。头两次的请求都被太子璁拒绝,因为父皇刚刚驾崩,自己的哀恸无法节制,哪里有心情去想到个人名位?到第三次,他才以群臣所说的应当以社稷为重的理由,勉如所请。

    完成这一仪式,太子璁已然被吵的头晕,见了谢睿,冷笑数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留下谢睿。西首铺暖炕,炕上有张小案几,太子璁翻起桌上小册,又不耐烦掷下。谢睿也不答话,规矩在下首站好。

    “昨日你倒是个半路出来的程咬金。”太子璁冷笑道,“本来按之前所议。去刘家问罪的人应该是你,你倒好,临时退却不说,还搬出先皇的手谕挡了赵官人的议程。你到底有什么解释。”谢睿立了立身段,不卑不亢答道:“臣之所以如此行事,如果说没有私心,那是欺君。可若全是为己,也是为君。”太子璁冷笑道:“你倒是说个明白,免得我第一道圣旨斩的就是你。”

    谢睿道:“如今之势,各藩王世家,都各藏心事,如果此时强行推行行政,只怕又要引起人心浮动,前朝尚有王莽乱政之鉴。所以,只是给刘家一个警醒,而不是彻底查抄,更显太子殿下的怀柔之心。”

    太子璁被说动了心思,但还是反问道:“那你又藏了什么心思。”谢睿微笑道:“不怕太子看轻,臣也只是个凡人肉胎,查抄世家这么大的责任,臣宁愿做个缩头王八乌龟,也要避过一时,以图更大的前程。”

    这番话说的粗俗,太子璁也不禁笑道:“好你个王八乌龟,先皇特地交代了留你重用,难道也是看中你这样的缩头功夫?!”谢睿微笑默然。
第三十四章
    宝生又踏进那个梦境,朝元女观的粲然花墙下,十岁的自己在默诵刚才父亲教授的功课,“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远远听到母亲在内院温和唤着自己,嘴上脆生生应着,便飞快踩着垫脚石,窜上低矮墙头,翻身回到观内。

    突然四周弥散出团团灰色雾霾,渐渐厚重的就要漫过自己,惊恐地呼唤母亲,可声音刚出喉咙就丝丝渗入浓雾,没了踪迹。惧怕之下,只能勉强撑住摸索回房,迷迷糊糊却见父母躺在胡床上不动弹。宝生大哭着爬过去拼命摇晃拖拉,爹娘还是一动不动。

    想抢出门外唤些道人过来帮忙,混沌中却被人拽住狠狠甩进房内,吃痛抬头看见一黑脸人恶狠狠指着自己威胁道:“说,你是受谁人指使,行刺朝中大员。”欲要辩解,又听到旁边传出冷冷声音:“记得我教的话,不要乱说。”只见连曜神采倨然,眼中宛如凝结着地狱的冥水,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闪进人影,拂尘横扫之下,雾霾尽收,四周复又晴朗宁静起来,家具摆设还是旧日情形,东角小花机上的美人兰正吐出数朵粉蓝色香蕊。只是胡床上只有铺盖被褥,父母却也不知去向。宝生看清来人,灰衣束发,竟是师父。心悸之下,不由扑到师父怀中,抽泣起来。师父轻轻抚过背部,心疼安慰道:“宝生,你命中当有数劫,逃脱不得。”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巧弯刀,塞到自己手中,轻声道:“为师只能算得你的命数,却不能消解厄运。赠汝次刀,盼能逢凶化吉,也能成就你的一段姻缘。”弯刀拿住手中,只觉兵刃寒气逼人,却轻巧无物。正疑惑师父的话,抬头再望,师父却幻做睿哥哥的样子,殷殷如水的望着自己。却不由退后两步,突然睿哥哥又幻做连曜的样子,往来变数剧烈,不由尖叫起来。

    只听得赵嬷嬷焦急的声音:“姑娘,姑娘。”一道光亮射进眼睛,宝生被光线刺开眼睛,喉中仍然哽咽,神思却渐渐恢复。

    “姑娘你醒了,杏仁,你快备下热水,给姑娘洗漱,瞧这一身汗湿的,现在夜深,不要再惊扰了老太太,老爷太太的。免得又惹些口舌。谢天谢地,姑娘总算醒了。”赵嬷嬷絮絮叨叨,又扶起宝生,在身下垫了一方软枕。宝生只觉得左肩痛的厉害,靠在软枕上觉得有个着落,软软问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姑娘都睡了两天了。现在还是夜半时分。哎,这两天可正是应了翻天覆地的老话。”赵嬷嬷嘴上说着,接过杏仁递过的热毛巾,帮宝生敷了敷脸,又擦了擦手心。毛巾滚烫,一股热流送入体内,宝生略略长了些精神。赵嬷嬷又接了粥碗,匀了匀,送上一勺,嘴上道:“我知道姑娘今晚就会醒来,还好用热水烫着粥,要不又要麻烦厨房那些长嘴妇。“

    宝生猛然抓住赵嬷嬷,急切道:“爹爹怎么样了。”赵嬷嬷叹了口气,道:“韩老爷被吏部监察司押了去,也不知是不是幸运,这些天只是关押候审。”宝生似懂非懂,道:“都是我连累了父亲。只怕是舅舅出了力,才能押后。”赵嬷嬷道:“听说本来案子急切的很,这次能押后,只是,只是老皇上没了,现在朝上的大员们都忙着举行国殇。”

    宝生反应过来,道:“老皇上殁了……那新皇上是个什么态度。”赵嬷嬷又喂了口粥,道:“谁知道朝上这些大人的事情。你也别急,老太太一定有办法。咱们老太太有什么没见识过,更更前朝起,就嫁到刘家,跟着老老爷,什么风波没有经历过。你可放宽心养伤。”宝生体力不支,说了会儿话又沉沉睡去。

    一连数日,刘老太君合着刘大人,邝氏等都忙着准备国殡之事,家中事务暂且放下,连看望宝生,也是晚间才能得空过来瞅瞅。好在宝生尚有宝蝉陪伴说话。

    这日午间,窗外春意盎然,草长莺飞,宝生趴着窗棂看丫头们扑蝴蝶,看过一阵,又想起父亲尚在狱中,不由的心焦如焚,暗自伤心叹息。宝蝉见宝生又在焦虑,陪着说了会儿话。春日渐长,宝生便又迷迷糊糊合上眼。

    朦胧间,听得杏仁问道:“宝蝉姑娘,怎么最近那个谢家小哥倒是很少过来。”宝蝉失神道:“确是呢,听父亲说,谢大人现在为新皇所持重,已经晋升太子少保,入主内阁,忙的很。”杏仁望了眼宝生,见宝生迷眼熟睡,凑到宝蝉身边,悄悄道:“我也偷偷听些小厮浑说,说谢大人被新皇上喜欢的紧,还要把亲妹子许给他呢,宝蝉姑娘,你听到过没有。”宝蝉闻言,低下了头,繳着手中的绷子,幽幽道:“我好像也听说过。”杏仁得了口风,又望了望熟睡的宝生,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什么漂亮东西,你也要我也要的。还真把自己当宝了。”说着负气重重端了铜盆出去,哗啦就向着院子倒撒了水。刚巧赵嬷嬷进来,被溅了鞋底,见识杏仁,不由的恼怒骂道:“作死的小蹄子,你发什么疯。”杏仁最怕赵嬷嬷,连忙抱了铜盆就从赵嬷嬷身边蹿了出去,一溜烟跑的远远的。

    宝蝉见宝生已然熟睡,也悄悄退了出来,掩上厢门,对着赵嬷嬷做了个嘘的手势,赵嬷嬷会意点头,两人便过了旁边的花厅小坐。

    宝生却清醒起来,回味着刚才杏仁的话,不由得一阵心凉。自己已然连累了家人,还要妄想睿哥哥的欢喜。宝生念及此处,恼怒自己,再也坐不住,慢慢用右手扶着起来,摸到了床沿。

    却听到冷冷一声:“伤成这样还不好好躺着,真是个蛮强的性子。”宝生回头,竟是连曜。
第三十五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宝生愣住。整个人坐在胡床沿上,动也不动。

    连曜也愣住。没想到这女孩是这样的反应,来之前,也试想过宝生会发怒,或者哭泣,或者惊叫,却怎么也没料想,她就是那样木木然地看着自己,曾经温蕴的双眸暗哑不堪。

    温煦的春风插过窗户纸,徐徐透进房内,拂到面上痒痒的,丫头都躲去各房中午休,只剩下梁下一对燕子喳喳对语。宝生想了想,连曜大概是瞅准此时没人才摸进府里。连曜,连将军,朝中大员,复述这些个名字,奇怪再没有惧怕惊恐。自从元宵那夜为连曜所伤,宝生想到这个人,就只是揪心,害怕他的声音,害怕他的目光,害怕他威胁自己,害怕他纠缠不清,害怕牵连父亲。

    可是此时此刻,父亲已然被下狱,害怕又有何用,这些冠冕堂皇的人物,总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何又能够逃脱。今天是王大人来,明天是赵大人去。

    连曜本想着乘着刘府参与国殡之时,偷着混进来瞧瞧宝生伤势如何,料想如果遇到宝生大叫就使了武力将其点穴制服,却遇到这样情形,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两人沉默对望半响,各怀心思。

    宝生恍恍惚惚,心思又飘入那个梦魇里面,数年来人事的幻化和师父的赠言,真真是应了庄周化蝶,焉知栩栩然蝴蝶也,还是蘧蘧然周也。此时连曜立在面前,仿佛梦境重生。

    连曜见宝生神情凝滞古怪,终是按捺不住,冷冷哼了一声,清清嗓子。宝生方才回过神来,缓缓道:“你,今日来,又是教我,说些什么话吗。”

    连曜见她语气平淡的出离,整个人好像魂魄出窍,瞟过去一眼,见宝生双颊潮红,十足发热病的样子,竟有些担心,但面上仍是冷冷道:“只为还你一件东西。”说着,从袖囊摸出一柄短刀,甩到宝生脚下。

    宝生定眼一看,竟是自己的佩刀,只是换过木筒。不由怔怔的弯下腰,勾了右手去拾取,却不想到身体弯曲,左肩膀上白纱布紧紧缠住伤口,被拉扯的生疼,一个不稳,差点扑下床沿。

    连曜有些尴尬,猛地抢了一步,稍稍扶了扶宝生坐正,顺手抄了佩刀放到宝生身旁,不屑道:“你这么蛮强的性子,手边没有件称手的武器怎可,这短刀虽然力道不够,可锋刃冷冽,威慑旁人是足足有余。”宝生低头抚摸过短刀,问道:“如何想起要送还给我。”

    连曜却不理会,左手抚上宝生的额头,只觉得手心烫人,皱了皱眉头,随手查看了案几上的药瓶,打开来嗅了嗅,皱眉道:“这李家医师只是擅长内科理疗,于外伤的配药还是差些。”说着又打开另外一瓶,弹了弹,到处些粉末在掌心,用手指挑了些搓了搓,冷笑道:“这东西,普通官中人家也不会有,龙阳山人们炼丹配得刀尖粉,你和九华派还真是有缘的很。只合着是谢家那小子巴巴送过来的。”

    宝生说了半日话,此时头晕的厉害,呆呆望过连曜。连曜见她目光有些涣散,知是不妥,从怀中掏出一尊黑瓶,走进宝生身边,俯下身子,突然道声:“得罪莫怪。”就点上宝生后脑神庭穴。

    宝生刚想叫喊,却感觉口喉千斤吃力,无力瞪了连曜。连曜按住宝生肩,直直将黑瓶中的药水滴了几滴进宝生口中,又送过一碗水灌下。宝生只觉药水辛辣苦涩,混着温水呛入鼻中,恶心无比,不由脑袋放空,喉咙干呕,哇的一声吐出来,连曜,转步侧了侧身子,并未溅到。

    再看宝生却湿了衣裙,连曜生气恼道:“如何这般娇气,这药水只怕宫中都没有,你倒是吐了出来。你再吃李家医师的药这辈子也好不了。”

    宝生吐了几口,恶心的眼泪汁水都涌了出来,也说不出话来,连曜有些不知所措,正狼狈不堪间,却听得远远有人道:“让里面婆子丫头收拾收拾,谢家小爷要去探望病人。”

    连曜冷笑道:“你这府上还真是热闹,刀你可收好了。”说着击中宝生的哑穴,顺手将弯刀塞入宝生铺下。一个跃起,弹上内厢房的粗梁上隐蔽起来。

    杏仁抱了铜盆一溜烟出了二门,见刘灵领着一锦衣青年公子过来宝华斋,修身玉立,眉眼风流。杏仁立马认出是谢睿,心里正在鄙视的紧,抱着大铜盆就想转头跑掉,却被刘灵叫住:“杏仁,你抱个铜盆作甚。进去通报一声,让里面的丫头婆子收拾收拾,谢家小爷要去探望病人。”

    杏仁无法,愤愤的福了福,扭头就回了内院,宝蝉和赵嬷嬷听了声音,也从花厅出了来,进了宝生的内厢房。却见宝生呆坐在床沿,面下衣襟濡湿了一片。

    赵嬷嬷急道:“姑娘你要喝水倒是唤我们一声,这弄的,怎个这水烧焦了似的呛人。杏仁,你个小蹄子给我过来。上午烧的是什么茶。”杏仁在外面听得,唬的不敢进来。赵嬷嬷嘴上唠叨,手上麻利取了屉中干净的衣物,帮宝生褪下中衣换上。连曜在梁上猛然瞥见赵嬷嬷帮宝生更换衣物,脸色一红,连忙转了头,心中犹自扑跳。

    宝生只觉吃了那药水,神思稍微清明了些,也没那么头痛,只是困意如浮水般涌上来,只想静静睡去。赵嬷嬷见宝生脸色没那么红泛,也不说话,只道是乏了,又扶着宝生又躺下,盖上棉胎,放下锦帐,退了出来,收拾下,又放下内院的厚幔,方出来开了门。

    见刘灵和谢睿正在厢房门口等着,就请了进来,一边冷眼道:“姑娘已经睡下,还请爷们自重回避。”谢睿见宝生已然睡下,不好再做打扰,驻足隔了厚帘子凝视望了望,却觉得房中有股淡淡如丝的辛辣味道,仔细分辨嗅了嗅,心中一惊,向四周扫视,又盯着梁上一阵,额上青筋忽跳,蓦然紧捏了拳头,便和刘灵宝蝉疾步出了厢房,去了花厅。赵嬷嬷又进来查看了一边,捡了沤湿的衣物出去清洁。

    连曜确定无人,方跃下垫足轻行至床边,坐到床边。铺上女子已经沉沉睡去,眉目舒展,抚上额头,也没有方才滚烫,连曜点点头,知道药已经起效。将左手搭上宝生心口,只觉手上温软,脸上又是一红,烫手似的缩回来,却又犹豫一下,暗运真气,缓缓输入宝生体内。

    宝生沉睡中只觉一股真气运行四肢,血流平稳通畅,伤口处的疼痛肿胀也俨然消逝,不禁喃喃唤了一声:“娘。”
第三十六章
    连曜撑了墙头,踮足轻巧翻下刘家的后墙,刚刚蹲身站稳,只觉后面寒光微闪,一道剑光扑过,连曜略略凝神,头一低,翻滚向前躲过这一剑。剑花锵锵扑来,连曜一时左躲右闪,手上抽出腰间马鞭甩开,马鞭柔然,连曜暗运力道,巧妙缠上对方剑锋。剑如闪电,鞭如巧蛇,互相纠缠,僵持片刻。连曜定睛一看,来着竟是谢睿,不由负气一笑,抖动马鞭只绞剑尖。

    谢睿也不放松,回收了剑锋,却又猛然斜刺连曜左肩,守中带攻,攻中有守,乃是一招攻守兼备的凌厉剑法。

    连曜只觉来剑中竟无半分破绽,距离之短,速度之快,难以反手挥鞭直制其要害,只得双手横拉马鞭,用马鞭的铁刺处绞住剑尾,一脚踢去对方小腹,也是守中有攻之势。两人你一剑来,我一鞭去,霎时间拆了三四十余招,却互相未有胜负。

    要知道高手厮拼,实是半分也相差不得。谢睿但心中明了,连曜的功夫实在深不可测。本来心中极度气恼,才持剑偷袭,眼见对方以出奇制胜,以鞭为进,变化繁复无比,自己自从学得九华派的虚空剑法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强敌,也不由暗暗赞叹。

    连曜是行伍出身,难得棋逢对手,于格斗是越战越勇,对方剑法中也并非没有破绽,只是招数变幻无方,无法攻其瑕隙。取胜之心既出,将内力慢慢运到马鞭之上,一鞭之出,竟隐隐有风雷之声。

    谢睿见连曜总是突出怪招,非但解脱显已无可救药的困境,而且乘机反击,招数之奇妙,实是匪夷所思。见连曜强鞭当前,也不惊慌,只是顺应虚空剑法的要领,自然而然的生出相应招数,与之抗御。刚才怒意尽去,也可说全心倾注于剑法之中对抗。两人又拆了十招,知今日无法出了胜负,各自渐渐收了力道。

    谢睿划的一声收剑回匣,冷冷道:“连将军不准备着军备之事,却在举国殡殇之时,私闯世家府邸,确是为何。”一丝玩味浮上嘴角,连曜不紧不慢挽了马鞭成一个圈,系回腰间,待仔细别好,方答道:“你刚才就瞥见我的行踪,何必明知故问。你来刘府作甚,我来刘府作甚。”谢睿平素相当自持平和,此时心中竟然暴怒又生,冷冷抢白道:“我如何与你相同,你嫁祸刘家,牵连韩大人,此时又乘人之危,擅入女子闺房,你倒是又想如何威胁于她。”

    连曜又笑道:“她,不知谢大人口中的她又是何人。如果谢大人也是指我探视之人,为何谢大人刚才不就闹将起来,至多算我连曜的一件风流韵事,说不定谢大人还能帮我赢取了姑娘。”谢睿怒极反笑,道:“你威胁韩家之事已然成功,现在你全身而退,还要欺负孤女是要作甚。”连曜却不接话,直接离了要去牵马。

    谢睿挥袖拦住,长身曲臂,连曜反拳击出,谢睿也不躲闪,迎着连曜的掌风屈肘格挡,两人的武功家数截然不同,但均是愈斗力气愈长,掌风铺面,拼了全力,不见松懈,各自心中叫好。九华派功夫讲究轻灵飘逸,闲雅清隽,谢睿襟袖飘飘,冷若御风。而连曜的拳脚于实战练出,拳拳刚勇,且连曜为人处境越不利,体内潜在勇力越是发皇奋扬,将天下阳刚之势发挥至极。待又拆了数十招,连曜大喝一声,跳出方外,道:“谢家公子的拳脚套路倒是得了中原九华派的精华,连某佩服的紧。”谢睿冷冷道:“素闻连将军万树梨花枪的美名,今日一试,果然厉害。只是谢某还请连将军不要再纠缠韩家姑娘,朝堂上的恩仇,何必牵涉家眷孤女。”

    连曜偏过脸,似笑非笑道:“谢大人这么上心这位韩姑娘,如何又与圣皇欣公主走的忒近。”谢睿不知如何作答。连曜又笑道:“现在谁人不知谢大人文物全才,是新皇的肱骨之臣。建新军,改税制。样样出彩。连某一介武人,只当听从调遣,为国分忧。至于连某的私事,还请谢大人不要干涉才好。好似刚才的事情,只怕传将了出去,只会说韩家小姐私会汉子,于我可没什么要紧,大不了娶了这位姑娘便是。”说着朗朗笑开,自跨上大马走开。

    谢睿目送连曜离去,心中诸般滋味。过了半响,方离开回府。刚到了门前,见父亲刚刚下得朝了,于是在一旁等着。谢修下了轿,跨了轿干,见儿子在旁边,冷笑数声,也不搭理就径直往里走。

    谢修赶上道:“许久没有给父亲请安。”谢修道:“只是折煞了我,怎么受得了你的请安。现在你的膝头只为皇上而跪。”谢睿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亲可是过言了。”

    谢修愈发生气道:“好一个加太子少保,在刘家抄捡中大出风头,现在只怕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说着自回了房,犹自唠唠叨叨。碧云正查看家中的账簿本子,听得谢修不停说些谢睿的酸话,也不理会,妖妖娆娆丢开簿子,坐到铜镜前整理发饰。镜中反折出谢修一张一合的嘴,只觉得恶心,便打开粉盒子,掂着粉饼在铜镜上狠狠扑了几扑。

    更站前来,笑着对谢修道:“这才三月,老爷火气就这么大,我看我还是躲一躲方好。”说着就扭着腰出了去。

    心中憋闷,碧云出了内院,就往账房走去。刚到半道,见远远谢睿过了游廊,便站定等了。谢睿上前做了一揖,道:“给姨娘请安。”碧云有些失神,半响方道:“你做的很好。”谢睿抬了头,迎上碧云的目光,冷冷道:“不知姨娘又是谁的人呢。”

    碧云听得此话,哑然失笑道:“一介妇人,又说是谁的人。我可是你父亲的人呢。”谢睿目光一扫,道:“教司坊的碧云歌姬,可是千金不得见的美人。委屈在小小谢府,可是浪费的很。”碧云心中黯然,自言自语道:“你还记得我是碧云歌姬。”脸上却妩媚笑开:“入了贱籍的人,能嫁到宰相府,可是天大的福气。”

    谢睿道:“看你报信于我的份上,暂且容你在此,莫再耍小心眼,挑拨离间。若是不然,我可不顾不得姨娘的身份了。记住了。”说着狠狠一摆手自去。
第三十七章 东风款款扶摇起
    “你说谢家那厮怀疑上她了。”连曜听了雪烟的述说,皱了皱眉头,指节哒哒叩着小桌面,道:“如何这么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雪烟顿了顿,想说些什么却又吐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连曜仔细瞧了一眼雪烟,缓和道:“怀疑就怀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把那只老狐狸迷住,那小厮一时半会拿她不住。只是以后端的无比要警醒些。”

    “听舒安说,说你要调去西南线?”雪烟偏转着头,淡淡的问道。连曜凝神望去轩窗外的小院,道:“这次倒不怕凶多吉少,只是怕旷日持久。云贵川西,民匪加上土蛮之难,虽然声势不大,但沿边境之长,民匪之众,况且我并不熟悉西南风土人情事物,客场作战,又无后援,只怕没有三五年是压制不下去。他们也是费了番心思把我推去,只盼我困死在那边。”说着,拳头重重捶了一下桌角。

    雪烟听得心惊,追着问道:“那这次朝廷发给你多少人马。”“多少人马?哼,既然盼着我困在那里,怎么会拨给人马。新皇上嘴上说道,只带东宁卫并九门营各自杂番数千人,驰援西南,沿途收纳流民入行伍,一来扩充义军,二来稳定人心,变流祸为我方所用。这小皇上不懂军事打仗,倒是颇懂暗箭插刀。”连曜冷笑道。

    雪烟有些心酸,却笑笑问道:“那东宁卫那边怎么办,你可安排妥当了。”提起东宁卫,连曜终是精神些,道:“这次我空了位置,让给王家小子,他虽然不识行军阵法,但对我到底是一片真心,交给他占着位置总比交给其他人来的放心。另外俞老将军是三朝老将,论声势人脉他们还是忌讳,暂时不敢动得。这样由俞将军暗中周旋,我也放心些。只是东宁卫十年心血,到底不舍得啊。”雪烟望着连曜,虽然知道分别还有段时日,但数十年的聚少离多,愁苦的不舍之情溢满心中,不想让连曜瞧出,于是别了碎发到耳后,立了起身,道:“走,今儿咱们不聊这些压心窝的事情。乘着这春风好,咱们到院里放纸鹞。“说着唤道:“怜儿,快拿我的大美人来。”

    这里小丫头们听见放风筝,巴不得七手八脚都忙着拿出个几个纸鹞出来,有美人风筝,也有大凤凰。也有搬高凳去的,也有捆剪子股的,也有拔股子的,一片热闹。

    连曜见状,不忍拂了雪烟的兴致,也跟着出了门槛。雪烟立在院门前,命丫头们在院外敞地下放去。

    小丫头们顽了一回,怜儿笑道:“这一回的劲大,姑娘来放罢。”雪烟听说,用手帕垫着手,顿了一顿,果然风紧力大,接过股子来,随着风筝的势将股子一松,只听一阵豁刺刺响,登时股子线尽。

    款款春风摇乱了雪烟的碎发,风中有些花瓣铺上面颊,雪烟一手持股子,一手又别着头发。连曜想起幼时花树下教授雪烟临帖时候的情形,只是忽忽然过了这许多年,不由愧疚道:“这次我一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有些事情,还是要麻烦你照看了。”

    雪烟听了,酸楚不堪,强忍着泪珠,笑吟吟只盯着天上的纸鹞,道:“如今我也想通了,你当我是妹子也好,当我是朋友也罢,只要你终有一日能平安顺畅,脱离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就安心了。”

    连曜心中一沉,顿时只觉人生无味至极,也不想说话,拉过股子扯了扯,见线已经放完,更觉无奈。雪烟道:“还是剪了吧,放风筝图的是这一乐,所以又说放晦气,你更该多放些,把你这忙碌晦气都带了去就好了。”

    说着便向怜儿手中接过一把西洋小银剪子来,齐股子根下寸丝不留,咯登一声铰断,笑道:“这一去把你的厄运可都带了去了。”两人仰面看到,那大凤凰风筝飘飘摇摇,只管往后退了去,一时只有鸡蛋大小,展眼只剩了一点黑星,再展眼便不见了。

    天空澄清碧蓝,连曜负手斜眼看着远去的风筝,突然想到宝生,此时不知道她身子好些没有,是不是也在看着丫头们玩耍纸鹞。

    丫头们都觉得有趣。雪烟接过怜儿手中还有美人在天,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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