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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美人-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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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期盼的、激动的,只见外面过来一行二十多人的队伍,又有十来辆马车,每辆马车都堆放得挤挤挨挨,谢如茂的手臂包着白布,杨氏走路一瘸一摇的,谢玉本紧走几步,惊道:“爹、娘,你们这是……”

二人的身后站着个年轻男子,衣着一袭青色的知县官袍,厉声道:“凌德恺那畜牲干的好事,要不是我们在白龙县与洛阳城的镖局约好同行,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谢玉本一脸急切,“爹、娘的伤不打紧吧?”

杨氏道:“在路上找郎中瞧过,都是些皮外伤,你爹的胳膊被人刺了一剑,伤口有些深。”

云罗站着不远处,寻觅着记忆里熟悉的容颜,谢如茂老了,还是以前一样清瘦,穿着一袭儒雅的茧绸袍子,就如同蜀郡的乡下的地主老爷,身上流露几分书卷气,正满是激动地看着云罗。

杨氏颤着道:“你是云罗,你是云罗……”

云罗轻呼一声“舅舅!舅母!”眼泪便有些止不住,蓄在眶里,不让它流下,重重一跪,深深一拜,“舅舅、舅母在上,请受云罗一拜!”

谢如茂与杨氏快走几步,一把搀住云罗,“这如何使得,你现在可是皇上赐封的公主,快起来,且去上房说话。”

倪氏站在门口,大声道:“姑老太太家已拾掇好了,人先进来,东西、马车都先停在前院里。”

这三进院子的前院还算大,在一进门西头的僻静处专设有马厩、车轿房,西边的偏门一开,马车便陆续驶了进去。

谢玉基领着娇妻甄氏及一个一岁多的儿子跟在后面,甄氏原是谢玉基在知县任上娶的官宦小姐,夫妻二人打扮干练。在甘郡时,云罗见过谢玉基,此刻再见倒也多了几亲近。

一行人说着话,齐齐进了上房。

倪氏张罗下人准备茶点,因一早知道这几日人要到了,什么都是预备齐全的。

云罗没猜到谢玉基此次会随谢如茂一同迁来京城。

谢玉本的一双儿女寸步不离呆在杨氏左右,两个孩子长得眉目端方,虽算不上如何的水灵,一瞧就是聪慧的,先好奇地打量着云罗,又将目光锁定在娇弱的韩金秀身上。

上房花厅里,众人各自落座,袁小蝶此刻站在傅氏身边,好几次欲言又止,满是激动。

云罗笑道:“大嫂快给他们姑嫂二人安排个客房,袁宅还未打理好呢,只怕袁奶奶得多留住几日了。”

大谢氏朗声笑了起来,这声音还和云罗记忆里一般模样,笑得爽朗而欢快。

韩金秀领了傅氏母子及一家忠仆去专门的院子里安顿。

杨氏看着韩金秀,谢玉本原是鳏夫,韩金秀若无名节,可模样、仪态一瞧就是极好的,再则她一个柔弱女子能将这家里打理得如此妥帖,她早前的不悦也轻浅了许多。

云罗向大谢氏裣衽行礼:“云罗拜见姑婆!给姑婆请安!”

大谢氏又笑,声音化成一串银铃,“瞧瞧!瞧瞧,十几年没见,她还是一眼能认出我来,侄儿媳妇,我便说她能认出我,你偏不信,我和如茵长得可有五六分相似呢……”

一屋子的人彼此见了礼,叙旧说话,好不热闹,阵阵笑声回荡在空中,直聊得酉时二刻,想着宫门要下钥,云罗方才领了水仙、袁小蝶恋恋不舍地离去。

正文 323 告皇亲

云罗坐在车辇上,满腹心事。

袁小蝶沉浸在与亲人相聚的欢喜里,谢如茂认了傅氏为义女,虽是小户人家,好歹也多个依傍,又拉近了她与云罗的关系。

水仙一脸急色,时不时挑起帘子催促车夫道:“你倒是快些,只怕宫门要下钥了。”

云罗低低地道:“中途行刺的刺客是冲着我舅舅去的,他是要阻止舅舅入京告状……”

水仙脱口而出,“门主可以求豫王世子,让他派护卫保护谢家人。”

云罗笑道:“刺客的幕后的主使定与恶人脱不了干系。舅舅说要状告恶杀妻灭女,我这心里总提心吊胆的,我想直接递状纸到御前,舅舅又不许。”

相见是欢喜的,与谢如茂父子三人谈及谢如茵的死因,大家的心情都是沉痛的、愤怒的。

袁小蝶脸上的喜气减退了几分,正色道:“谢老爷做得对,世人皆知皇上偏宠神宁大公主,而要告的人又是她驸马,倘若门主因为这事和皇上起了争执……”

“就算起了争执,也比舅舅递状纸到大理寺来的强,状告当朝驸马、公主,按照《大燕律典》,状告皇亲不问原由,先杖责二十大棍,舅舅生得清瘦又是文人,哪里承得住这二十大棍……”万一有个好歹,让她于心何安。

袁小蝶定定地看着云罗,似猜出了云罗的决定,“门主想告御状?”

云罗突地抬头,到底在一起久了,袁小蝶竟能瞧出她的意思。

袁小蝶道:“若真如此,门主与豫王世子商量一下,请他拿个主意。”

马车飞驰,在宫门下钥前进得宫中。

云罗回到归鸿斋,坐在案前便是久久的沉思,她以前替百姓写过几份状纸,这次轮到她是主告。竟有些手足无措。

水仙一回宫就去寻了慕容祉,慕容祯难寻,但慕容祉兄弟原是在宫中当差的,说明用意。慕容祉一口应下。

云罗写好了状纸,又反复修改,着袁小蝶看过,袁小蝶道:“门主且与豫王世子商议后再拿主意,毕竟是状告神宁大公主夫妇,不好太过突兀。”

云罗微微点头,道:“小蝶,你觉得这状纸写得如何?”

“慷慨陈辞,满纸血泪,确实感人。可看过之后未必能打动皇上,门主当知皇上最重孝道,你要状告的是你亲父、继母……”

“可他们是杀我亲娘的仇人!”

“也许谢老爷明白你的为难,才不提让你状告,而是他出面状告。无论真相如何。门主也改变不了凌德恺是你亲父的事实,所以告御状还得三思而后行,一个状告亲父之人,首先便不是孝义之人。在这件事上,门主可以来暗的,却独来不得明的,而递状纸。谢老爷、谢大爷可以做,独你和凌学文不能做。”

她的亲娘被亲父所杀,她却不能状告凌德恺,因为告了他,她就是大不孝。

云罗紧握着拳头,她从未视凌德恺为父亲。他只是她的杀母仇人。

这天夜里,云罗失眠,辗转反侧,思的、念的全是如何状告凌德恺的事,直至近五更时分才睡着。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云罗翻身起床,整好衣衫,催促钱慕儿道:“你去前面候着,若前朝散了,请豫王世子来归鸿斋一趟。”

钱慕儿领命,带了另一个宫娥去议政大殿外候着。

可也不知今儿是怎了,君臣议政说了大半日也不见散朝,眼瞅着就要到中竿了,钱慕儿急得来回踱步,时不时派宫女回去报信。

钱慕儿使了银子,与议政殿的宫人一打听,才知:“姑娘是问这事儿,今儿皇上又提立储之事,这不有支持广平王的,亦有支持豫王世子的。”

立储谈了近二十年,至今也没个下落,以前也出现过几回这样的情形,一提这事,便是说大半天也没个结果,几派人就把对手的不是拉出来弹劾,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

云罗急得团团转,可前朝就不见散朝,正思忖着,便见她派出宫去买店铺的贺海棠回来了,神色慌张地进了花厅,用手扶在案上,喘着粗气道:“门主,出大事了!今晨,谢老爷把凌驸马给告了,听说大理寺少卿二话不说,照矩便罚了二十杖,才打了不到八下,人就昏过去了。谢大爷孝父心切,要替谢老爷受刑,刑刚结束,谢大爷也昏过去了,两个人都被关入了大理寺大牢里,我们的人得到消息,是有人在执杖的刑棍下了毒,大理寺传了郎中,只怕是凶多吉少……”

刑棍上下毒,无论是谢如茂还是身体强健的谢玉本才会昏过去,这分明是有人猜到了谢如茂要状告凌德恺,是想借大理寺之手杀人。

云罗的心被深深一击,来不及多想,道:“备车辇,出宫去大理寺。”

大理寺大牢内。

谢如茂父子躺在杂草堆上,谢如茂许因年纪大了,还处于昏迷中。谢玉本已经醒来,受过刑杖的后背、臀部一片火辣辣的刺痛着,身为捕头,谢玉本以前为捉钦犯也曾多次受伤,然而做错了事,被上司棍杖也有过两回,但每回都没有这次难受。

牢房外是另三位与他齐名的名捕。

其中一人道:“谢兄,将你关入大牢是公孙先生的意思,说只怕有人对你们父子动了杀机,只能将你们关押在大牢里才安全。公孙先生已着人调查下毒之事,是有人把毒药抹在了刑棍上,一旦刑棍与肌肤接触,毒药就会透过肌肤传入体内,好在发现及时,公孙先生又精通医理,应无大碍。”

谢玉本咬着唇,扭头看着一边的谢如茂,这是有人要害他们父子的性命,“我父亲从白龙县上京途中便遭到行刺,除了凌德恺我再想不到第二人,今日这事也他也脱不了干系。”

几人正说话,只听狱卒过来道:“几位大人,云罗公主探监。”

彼此相视,名捕乙道:“谢兄保重,我们明儿再来探你,早前指证凌驸马的戚秀才昨晚醉酒掉到护城河里淹死了。”

谢玉本死死地捏紧拳头,哪有这么巧的事,只怕是被人给害死的。

凌德恺丧心病狂,为保住他的荣华富贵,开始疯狂杀人。

三位名捕离去。

云罗携着袁小蝶、虎妞等人进入大理寺牢房,昏暗、潮湿,每间牢房都是石砌而成,有巴掌大的窗户,门口用腕口粗的木棍做成了栏杆门,透过栏杆间的缝隙,能看见依旧昏迷的谢如茂,谢玉本正盘腿坐在地上。

她悠悠轻呼“大哥。”原是她出面讨回公道,可这事谢家人做了,谢如茂初入京城,迫不及待地递了状纸,这会子谢家许已乱成了一团。

谢玉本浅笑道:“妹妹,我和父亲没事,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苦。”避口不谈中毒之事。

云罗紧握住栏杆,“我今儿就递御状。”

“不。”谢玉本一口回拒,“凌德恺到底是你亲父,女儿状告父亲,我朝尚无先例,再则这也不是为人子女之道。”

“他不是我父亲,他是我杀母仇人。”

“可世人会怎么说?你改变不了事实,就算你不认他,可他就是你的亲父。妹妹,你别告御状,父亲说过这告状之人,可以是我们,但不能是你。”

云罗沉吟着,就因为这世俗的看法,身为子女,不能指责犯了有过错的父母、长辈,所以她就必须忍下,就如袁小蝶昨晚所言,任何人都可以状告凌德恺,却独不能是她和凌学文,因为他们是凌德恺的儿女,哪怕凌德恺杀害了谢如茵,也不能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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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本正色道:“状告凌驸马之事,是我们谢家必须要做的事,就不能由你一个女儿家出面,无论多难,我们也一定要替姑母讨回公道。”他深谙《大燕律典》,坚决不让云罗出面。

“恶人想害你们,我不能放过他。”她不能状告凌驸马,就如袁小蝶所言,所有复仇的手段都不能使在明面上,那么就下暗手。既然一开始就想过,要凌德恺与神宁大公主遗臭万年,她又何妨不做得狠毒些。“大哥,我从来不在乎徒有的虚名,是他行错了事,我为什么不能指责,却要顾忌人言,顾忌这所谓的……”

“罗罗!”谢玉本惊呼一声,“父亲不想你被人指责不孝,更不想你背负骂名,难道你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这事让我们来做。”

为了复仇,她一心希望谢如茂一家置身事外,这一回谢玉本却要她不问此事。

这些年,为母讨公道一直是她最大的心愿,怎变成不属于她的事。

谢玉本见她不肯罢休,央求道:“罗罗,你一定要体谅父亲的一片苦心,不要再让父亲对你的愧疚列深……”

云罗不可以背负上不孝的声名,谢如茂是个读书人,最重的是气节和名声,看着面前声声央求的谢玉本,她难以拒绝,“大哥,我答应了。”

谢玉本舒了口气,“昨晚谢宅周围出现怪异黑影,早前还不放心,今晨起来发现外面站有侍卫,方明白是你派来保护我们的。”

云罗悠悠轻叹,“我只盼你们可以平安。”

正文 324 储君妻

谢玉本笑道:“纪大人爱惜属下,定会保我平安。”

云罗缓缓点头,“家里我会照应,大哥可以放心。”转而又道:“大哥与韩大小姐原订在五月末的亲事,怕是要耽搁了。”

昨儿一抵京,便无意间说起谢玉本和韩金秀的婚事来,又有云罗帮忙说情,大谢氏直夸是门好亲事,两家就初订了五月末成亲,只等着请了算命先生帮忙选期。

“五月末不成,还有六月。”他笑容浅淡。

云罗取了带来的创伤膏递给谢玉本,“记得给舅舅也抹些,改日我再来探望。”

主仆出了大理寺,云罗舒了口气。

袁小蝶一脸沉思,方问:“门主真打算什么也不做?”

她已经答应了谢玉本,暂不过问告状、打官司的事。

云罗道:“你性子灵活,住到谢家保护上下。”

袁小蝶的嫂嫂、侄儿现下也住在谢家,只等袁宅拾掇好了再搬过去,抱拳道:“属下遵命。”

主仆上了车辇,云罗一瞧袁小蝶那样儿,问道:“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

袁小蝶犹豫一番,云罗能看她的心事,很多时候她也能瞧出云罗的心事,经历这么多,她和云罗也越发亲近,“凌驸马欲借大理寺之手想毒杀谢老爷父子,门主不妨把这消息给放出去,凌驸马既然敢做,他就得承担这后果。”

云罗颔首同意,令车辇停驻在谢宅门口,领着众人去上房探望。

谢家知道谢如茂父子中毒的事,韩金秀与杨氏正面带忧色,谢玉基坐在一边,强打精神地宽慰着,“娘放心,父亲和大哥一定会没事的,公孙先生精通药理。定会设法解毒。”

下人禀报道:“太太、二爷,公主到了。”

云罗步入花厅,各自见了礼,分宾主入座。

云罗道:“我去过大理寺监牢。舅舅和大哥无虞。小蝶想留在这儿住几日,也好让她与袁奶奶母子叙旧说说体己话。”

袁小蝶对这个说法很满意,这样一来,谢家人就不会觉得她留下来是为了保护他们,抱拳道:“谢太太、谢二爷,往后要叨扰几日了。”

杨氏笑道:“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往后就拿这里当家里。”

倪氏来报,“太太,大理寺派捕头上门,是来送信的。”

谢玉基忙道:“快请!”

略为寒喧几句。捕头抱拳道:“五月十六辰时一刻,大理寺审理凌驸马杀妻灭女案,请各位准时到大理寺公堂。”

送走了捕头,云罗少坐片刻告辞回宫。

一迈入归鸿斋,便见慕容祎与慕容祯二人坐在花厅吃茶。茶水已经冲淡了,易嬷嬷领着钱慕儿又新沏了茶。

慕容祎轻唤“云罗”,眸含柔情,直瞧得云罗一阵莫名。

慕容祯语调轻柔,搁下手中的茶杯,“今儿皇上没立储君,先立了一位储君的嫡妻正妃。”

云罗整个人呆住了。

易嬷嬷欠身行礼:“老奴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一音落,整个归鸿斋都是一片道喜、恭贺之声。

她只觉天地变色,惊得结结巴巴地道:“这储君的嫡妻正妃是……”

慕容祯睃了眼慕容祎,一语道破:“是你。”

昌隆帝今儿与群臣议立储之事,之前只有慕容祯与慕容祎,后来提的人选越来越多。各亲王最得意的儿子,无论嫡庶都被扯出来,一潭水越搅越浑,听得昌隆帝头昏,昌隆帝突地广袖一抬。对大总管道:“宣旨!”

群臣静默,以为是宣布储君人选,未曾想,当大总管响亮的声音回荡,说的却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义女云罗,才德双馨,恭仁贤惠……”在无尽夸赞之后,话题一转,竟是“当立为储君嫡妻。”

这天下间还有没有比更离奇的,云罗立在一边,顿感自己被烤得外焦内嫩,昌隆帝也不带这样的吧,居然把她给推了出来。云罗惊道:“父皇这是什么意思?”

小谭子喜道:“皇上夸公主凤仪、可母仪天下,当为储君嫡妻。”

小邓子也一并跪在地上,看着屋里屋外的恭贺道喜的宫人,云罗的两根眉头连成了一线,愣在一边久久回不过神。

她近来很烦,也不带这样戏人的。

她已经很烦宫里的生活,这宫墙太高,让她觉得闷,宫时原房子建得太多,让她觉得自己像只金丝雀……好处说不出几条,这不喜的地方却能说出一大堆。

云罗一转身,“我找父皇收回成命!”

不等她出花厅,慕容祯伸手隔着衣袖抓住了她的手腕,“皇上当着满朝文武宣的旨,那圣旨是一早备好的,定是考量许久方才做的决定,你现在去求会有用么?”

储君没定,先定储君嫡妻,这是什么概念,这不是把她推出去,让这些储君来抢夺,是不是说谁得到了她,谁就可以登上九五至尊的帝位。

慕容祯勾唇一笑,“你当是怎的,今儿这事一出,整个朝堂都知道,说你三岁那年随萧家人入京,得遇泥菩萨批命,‘梨花之貌、女中至尊,你的父母家人皆可因你而名留青史’,钦天监又道:‘你乃九天彩凤转世,是母仪天下的命格。’皇上封你为储君嫡妻,乃是顺应天意民心之举。”

云罗抱住头“啊”高呼一声,“父皇这是怎了?好好儿的,怎就下了这样的圣旨。”

昌隆帝是皇帝啊,他要做什么事,需要与人商量么?

“我得找父皇问过明白。”

她一转身,飞快地奔出归鸿斋。

慕容祯朗声道:“你们还不好好服侍公主,她若少了一根毫毛,可有人饶你们不得。”

小谭子忙应声:“来人,快跟上公主。”

云罗一路快奔,这几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多到连她都反应不过来。

刚近太极殿,便见大总管站在殿门外,两侧立着一干宫娥太监。

云罗轻呼一声“大总管”。

大总管道:“贵妃娘娘正陪着皇上,不许人打扰,中午时分,蜀王世子已押送冰狐入京。”

有了冰狐贵妃的头风症便能痊愈,连她的心疾也能好。

云罗道:“我想与父皇说话。”

大总管审视四下,轻声道:“老奴好几年没见皇上与贵妃娘娘这么说话了。”云罗面露失望之色,以为是大总管要阻她。大总管低声道:“公主可转至偏殿。”

云罗只身兜转半圈绕到偏殿,殿上空无一人,透过珠帘,能见大殿上相拥而坐的昌隆帝与郑贵妃,就如寻常百姓家的恩爱夫妇一般。

郑贵妃面含忧色,“皇上,不是与你说了,道观练的丹药不能多吃,你今天怎吃了三粒?要是皇上有个好歹,妾也不要活了。”

“莹儿啊……”昌隆帝长叹一声,紧紧地搂着郑贵妃,“朕已着太医寻找服食冰狐的法子,你吃了冰狐肉,头风症就能痊愈。”

郑贵妃的病好了,再不用受这头疯症之苦,“妾要皇上好好的,皇上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让妾知道?”

昌隆帝语调里是少有的温柔,“朕不是不让你知道,是不能让大臣和亲王们知道,要是他们知道朕的身体支撑不了多久,这朝堂还不得乱成一团。”

“妾曾一度希望广平王为储君,可妾也明白,他不如豫王世子。只要皇上好好的,妾什么都听皇上的。”

云罗听到这儿,浑身一僵,难怪昌隆帝突然议起储君事来,听说上回是在五年前,那一议之后,鲁王世子调戏后宫嫔妃被废,之后又有亲王留在京城的质子接二连三的出事,或被弹劾欺男霸女,又或是犯了重罪被罚,相继失去竞逐储君人选的资格,最后只留下慕容祎与慕容祯二人。

昌隆帝悠悠轻叹:“慕容祎背里算计鲁王世子、陷害齐王世子,不宜为储君。”

郑贵妃惊愕,“他做的一切皇上都知道?”

昌隆帝微微点头,“他与祯儿比,到底是棋差一着,就以此次让他们二人奉旨前往豫、蜀两郡彻查官商勾结案来说,祯儿行事就比他要高明得多。”

在暗处听到的云罗心下暗暗吃惊,昌隆帝这话分明就是更瞩意慕容祯,五味陈杂,一方面希望胜出的慕容祯,这样她就能嫁他,却又害怕是他,她着实不想做皇帝的女人。

郑贵妃道:“皇上把云罗推出去了,难不成你真要她一个小女子来定谁为储君?”

昌隆帝狡黠地笑道:“莹儿也太小窥她了,你以为她当真只得百乐门一处生意,朕以为整个大燕的商人都被她捏在手里。”

云罗以为做得隐秘的事,昌隆帝竟是一早就知道的。

昌隆帝低声道:“她送你的那枚玻璃珠子,是她自己的玻璃作坊所造,还有杜家酒坊,她可是大东家,江南云缎山庄也有她的份……”

郑贵妃面露惊色。

昌隆帝吐了口气,“她年纪虽幼却已懂得经营之道,若不是九天彩凤转世,哪来的这等本事,朕相信她,会助真正的明君登基。”

郑贵妃轻声道:“妾听闻她并不喜欢宫里,否则豫王世子不会游说皇上要为她建公主府。”

“正因她不贪权势,朕才这么做,朕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总得为这江山多想几分。”

两个人说着情话,又说着些旁的闲事。

正文 325 帝妃秘辛

云罗立在偏殿里,频住呼吸听着二人的对话。

她所有的一切昌隆帝都了若指掌。

昌隆帝道:“可还怪朕不封你为后?”

郑贵妃摇头。

一代帝王,在自己心爱的女子面前也只是一个寻常男子,“莹儿,朕是不想将你推得太高,朕虽封了慈淑为后,可你才是朕此生最爱的女子。”

难怪郑贵妃在后宫敢和昌隆帝使性子、发脾气,郑贵妃是昌隆帝心上的女子,宠她、容她、娇纵她。

“朕知你看重郑家,将你族侄女许予豫王府五公子为妻,你不必再有后顾之忧。”

郑贵妃往他怀里又扎了扎,满是幸福地道:“妾都听皇上的,只是妾听说,云罗发了话,她的夫婿需得‘白首一双人’。”

“羡慕了?”

郑贵妃肯定地点头,“云罗这孩子讨人喜欢。”

“喜欢她背里和神宁大公主府作对?”

郑贵妃又点头,“当年若不是神宁从中作梗,你怎会无奈之下娶慈淑,我们又怎会平白多了许多磨难,而你也不会一怒之下请命去辽地征战,更不会受此隐伤……”

世上皆知郑贵妃和神宁是对头,却不想这内里的真相是另一回事,郑贵妃恨神宁、厌神宁,不是因为神宁阻她为后,而是因为神宁给昌隆帝带来了痛苦,昌隆帝娶不得心仪女子,远走沙场,受了一生都无法治愈的隐伤,也让昌隆帝没有自己的一男半女。

这才是郑贵妃恨神宁的真实原因。

郑贵妃面含痛色,“如若……”深情幻想着:“倘若我们有儿子,一定像豫王世子那样威武挺拔、友爱兄弟,我们的女儿也会如云罗这般乖巧懂事。”郑贵妃拥着昌隆帝,“三郎,如果有来世,郑莹还愿嫁你为妇。那时我们要生一堆的孩子,就生三男两女,你教他们骑马射箭,我教他们读书识字……”

云罗小心翼翼。低若无声地退出偏殿,想到昌隆帝与郑贵妃之间的爱情,当郑贵妃借慕容祎之口要她写戏本事,她还以为郑贵妃是一个世俗的、贪慕名利的女人,现下方晓郑贵妃要的不是留名青史,而是看重她与昌隆帝之间的爱情。

大总管见云罗红着眼眶,显然是哭过了,低声问:“公主殿下可问过皇上?”

云罗摇头,声低若蚊鸣,“别让皇上和贵妃知道我去过偏殿。”

大总管应答一声“是”。

昌隆帝竟病得这样重。一日吃了三粒金丹,难怪过去的日子每日早朝只得半个时辰,可今日却坐了整整大半日,还误了中午进膳的时辰。

昌隆帝让她来决定谁为储君,早前以为荒谬。原来一切都在昌隆帝的掌控之中,昌隆帝不是冲动下了这样的圣旨,而是经过再三的思量、权衡方才做出的决定。

云罗长长地轻叹,世间安有两全法,不负江山不负卿。郑贵妃与昌隆帝相爱如何,算是很圆满的,却独独没有他们自己的儿女。可见人生原没有十全十美的。

小谭子领着几个宫人正四处寻人,见云罗坐在御花园里,立时吓了一跳,道:“我的公主殿下,可让奴才好找,去了太极殿。大总管说没瞧见你,你竟在这儿坐着呢?”

水仙亦在一边,笑盈盈地道:“公主,德妃娘娘领着后宫婕妤、才人们已到归鸿斋,听说公主近来身子不适。特来探望。”

她一直都有心疾,早前没来探病,偏是今儿昌隆帝下了旨,可见她们是另有用心。

云罗道:“豫王世子、广平王可离开了?”

小谭子含着笑,答道:“都走了。广平王留下话,说改日再来探望。豫王世子说,若有事派个人与他说一声。”

小谭子快奔几步,用手轻轻弹着云罗衣裙上并不存在的尘埃,道:“公主,干净了。”

水仙挑着眉头,看着这一帮子宫人,转眼间个个都变了模样,就跟云罗不是人,根本就是他们的神一般膜拜、追捧。

云罗道:“回归鸿斋。”

水仙应声,紧跟在云罗身后,后面是一长串的宫女、太监,个个随着云罗的脚步,她快,他们亦跟着快;她慢,他们亦随之慢了下来。

五月十六,大理寺要公审凌德恺的案子,云罗倏尔停下脚步,吓得后面的小谭子连叫“停!”有收不住脚小的宫娥,险些就撞到前面身上了,更有的一个踉跄又怕撞人,只侧摔在地上,甚是狼狈。

云罗问:“吉祥候与郑三小姐的婚事订在哪日?”

小谭子想了片刻,当即答道:“正是后日。”

云罗道:“回头给郑三小姐添份妆,备双份,一定要得体,置备妥当了与我说一声。”

小谭子抢先答了声“是”,这种事自有易嬷嬷和水仙、海棠来准备,仿佛是他领命一般。

*

归鸿斋。

除了郑贵妃以外,德妃携着后宫大小嫔妃也到了,数来数去,也就那几人,人人都备了合宜的礼物。

德妃含着笑,一脸心疼的道:“你有心疾,冰狐已入宫,只怕这两日就要服药,你得好生将养着。”以一个长辈的语调说话,带着些责备。

云罗应答:“劳德母妃挂念。”

来了客人,归鸿斋内是从未有过的热闹喧哗,易嬷嬷领着大家小心奉茶,云罗陪德妃等嫔妃有说有笑,不多会儿就坐到了日暮黄昏时分,众人这才陆续散去。

用过晚膳,易嬷嬷禀道:“已照公主吩咐,备好了双份的添妆礼,公主可要过目。”

云罗一抬手,海棠递过两张单子来,有早前贵妃、德妃赏她的宫缎、贡绸,又有昌隆帝陆续赏赐的,或是自己平日得来的。

云罗扫看一眼,道:“甚好,明儿一早易嬷嬷亲跑一趟,把一份给郑三小姐送去,就说是我给的添妆礼,祝她与吉祥候百年好合,吉祥如意。”

易嬷嬷心里讷然,备了两份,另一份是给谁的,而云罗送给郑三小姐这份,显然更贵重些。

云罗微微一笑,“令人给我备香汤。”

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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