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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后宫叫德妃-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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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嫔且笑:“儿子大了由不得你管,嫂嫂也有些年纪了,只管安安心心过日子,我心里也明白,大阿哥将来也由不得我管。”她一点不在乎那个沈宛和容若究竟如何,倒是说起妻妾子嗣,又与明珠夫人说,“嫂嫂替我看看外头各家各府里,可有哪些千金小姐年纪与我们大阿哥相仿的,我这一天天闲着,也惦记起将来的儿媳妇,必然要出身名门的孩子,才配得上我们皇长子啊。”
明珠夫人笑道:“这日子真快,臣妾还记得大阿哥出生时,臣妾进宫恭喜娘娘的光景,一转眼的,您都惦记起儿媳妇了。”
的确时光匆匆,昔日岚琪路遇荣贵人的情形两人至今说起来,还都清晰在眼前,眨眼岚琪已经安着第三胎,更是眼下皇帝最宠爱的妃嫔。荣嫔昔日恩宠不断,是这宫里生育最多的女人,虽然到如今只留下荣宪公主和三阿哥,也是有福之人,可众人都觉得岚琪的福气更甚,今日腊八节,自然都来讨她一碗粥喝。
姐妹们在殿内坐着,岚琪小气地嗔怪她们明明在慈宁宫吃饱了还来这里闹,偏偏环春殷勤地早准备好了,送来精致的粥点,晓得娘娘们都吃不下,拿精致小巧的碗装了,个人不过尝了几口,端嫔笑悠悠说:“你这样好的福气,自然要分我们一些,胤祚都晓得好吃的要拿给端娘娘吃,你这额娘实在小气。”
这话才说完,乾清宫就来人送东西,说是永安寺的腊八粥得了,皇上怕永和宫里没工夫准备,拿来让德嫔娘娘招待客人用,端嫔赶紧让环春分了,岚琪笑着嚷嚷:“给我留一些。”只是这句话才说罢,猛然觉得小腹一阵发紧,整个人软下去,众人一时都没了笑脸,赶紧忙着照顾宣太医。
201亲手为你戴朝冠(5000字,二更到
太医匆匆而至,荣嫔、端嫔几人都散在外头,原以为岚琪身子好些了,她们才来上门陪她热闹一下,谁晓得不过多说几句话多一些动静,她就不舒服了。彼时瞧着满面苍白汗涔涔如雨下,怎么看都不是装出来的虚弱,幸而这次又是虚惊一场,孕妇和胎儿都没事。
“娘娘您身子很虚弱,过完正月前,还请卧床静养,这事没别的法子,且得辛苦您熬几个月。”帐子外头,太医又反反复复说那让人无奈的话。太医之前还说,有的孕妇从头开始到临盆都躺在床上,每个人体质不同,每一次也不一样,岚琪多年来日日在慈宁宫伺候,比宫女还辛苦,太医说这些话他不敢对太皇太后讲,但德嫔好好的身子,的确被累出病来的。
“你去跟太皇太后说,就说我挺好的,反正孩子好端端的在这儿,真有一日我们没缘分,也有那一天的话说,我不会让人为难你,现在你只管报喜不报忧,别让老人家担心。”
岚琪这样吩咐着,太医连连称是,离去不多久,外头荣嫔单独进来,说怕人多了她不舒服,大家已经回了,而她生育多次有经验,才来和岚琪说几句,荣嫔更直言:“你这一胎屡次折腾,先是病了,后来又被人下了药,你别怪姐姐说话不好听伤你,可我实在觉得你还不如不要了的好,这样下去折腾了你的身体,孩子……生出来也未必好。若笃定不要,现在还来得及,你和皇上商量商量呢?”
岚琪听得眼眶湿润,她晓得荣嫔轻易不会对人说这般推心置腹的话,她心里一直没踏实过,可还是倔强地抹去眼泪,笑着说:“姐姐想呀,外头多少人盼着我不好?她们一定巴不得我没了孩子,眼下皇上前头那么多高兴的事儿,偏闹出我和孩子的悲剧,皇上该多难受,指不定那些大臣也要趁机说难听的话。其实我也熬得辛苦,可就是一天天熬,我对这孩子的感情越来越深,六月一眨眼就到了,哪怕早一些也不怕,我会好好保护他。”
这些话听得荣嫔也浮出眼泪,但见岚琪如此坚定,努力笑起来哄她:“我们不敢时常来吵着你,若闷了就喊环春来找我们来,你好好养着身体,就妥妥当当地活给那些人瞧瞧。”
岚琪便软软地撒娇:“姐姐去把端嫔姐姐和布姐姐叫回来,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你们都散了我才觉得凄凉,再陪我说会儿话,我要是累了睡着了,你们也别生气。”
荣嫔满口答应,又把离了的人找回来,众星捧月似的哄着岚琪,她心情好了精神才好,太皇太后亦派人来说,请她们几位多多费心,知道岚琪怕寂寞怕冷清,与其闷着闷出病,还是多来人说说话的好。
此刻相邻的承乾宫里,佟贵妃也听青莲说永和宫突然宣太医的事,平时早晚两次都有定时,突然半当中找,必然是不大好,自己连连失子,最晓得孕妇经不起这样折腾,只自言自语似的说:“这样折腾,还能好吗?”
但宫里时不时有笑声,佟夫人和四阿哥玩得很高兴,胤禛知道佟夫人是外祖母,撒娇嬉闹缠得夫人乐不可支,佟夫人仿佛都忘记这个外孙并不是女儿亲生的,听着四阿哥一声声喊着外祖母,脸上笑得花儿一般灿烂,佟贵妃在边上瞧着,欣慰之余,想到十来天后册封典礼,又不免心酸。
只等小家伙玩得满面通红浑身是汗,乳母才来领走四阿哥,佟夫人回眸见女儿出神,自己整理了衣容坐过来,笑着问:“娘娘是不是早晨起太早累了,这会儿没精神?”
佟贵妃却答非所问地说:“额娘在宫里用了膳再走吧,我让前头知会一声就好,后几日我册封皇贵妃,额娘也不能进来瞧瞧的,一会儿喝杯酒,算是高兴一回。”
佟夫人连忙恭喜女儿要册封皇贵妃之喜,可见女儿愁眉不展,也不敢太欢喜,轻声问她:“娘娘有不高兴的事?”
边上青莲便带宫女离开,留下母女俩说话,佟贵妃见没有外人了,才恹恹道:“额娘您说,皇上是不是嫌弃我没有生一男半女,才不给我后位的?皇贵妃再尊贵,终究是妾,或者是我不够贤德聪明,不配做皇后吗?”
佟夫人也无奈,好生安抚女儿:“钮祜禄皇后还是册封后才抱养的太子,可您这些年把四阿哥养得这么好,您说怎么会是因为这个?我也问过你阿玛,他说皇上不想立后,说不好听些,就是最得宠的那位被举荐做皇后,哪怕满朝文武都赞同,他也不会有立后的心,不是您不配做皇后,是皇帝他再也不想有皇后。娘娘您听我说,眼瞧着前头两位皇后的光景,这坤宁宫住不住实在没意思,您总归是大清朝最尊贵的女人了,是不是?”
佟贵妃苦笑:“大清国最尊贵的女人在慈宁宫呢,我算什么?”她目色沉沉,可黯然中渐渐又透出希望,伸手拉了母亲道,“额娘,您生养了我们兄弟姐妹,身子那么好,我是您的女儿,怎么就不能生呢?额娘您帮帮女儿,我这些年身子养得也不错,有胤禛在我发火生气的日子也少了,吃得也清淡,太医前几日来请平安脉,还说我调养得很好。额娘,你让阿玛给我送坐胎的药好不好,我想再试试,兴许以前太年轻保不住呢,如今越喜欢胤禛,我就越想有自己的孩子,我还那么年轻,皇上对我也好,为什么我不能生?”
佟夫人不敢拒绝女儿,只是敷衍:“我会告诉你阿玛,他也一定希望娘娘能有自己的孩子,只是来年……”
提起来年,佟贵妃猛然想起妹妹要入宫的事,不禁冷笑:“看样子阿玛是想学钮祜禄氏,姐姐生不出,妹妹来生,是不是?阿玛把妹妹送进来,就是为了取代我,我已经不能为家族争得荣耀了是吗?”
“娘娘您别胡思乱想。”佟夫人满面紧张,哄着女儿说,“您都是皇贵妃了,什么取代您呀,谁能取代您?娘娘您有这样的心思,郁郁寡欢伤了身体,也难以有身孕的。您放心,回头就让人给您送坐胎药,吃上一年半载,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佟贵妃这才平静下来,可还是不服气地说:“额娘回去告诉妹妹,回头进了宫脸面自己挣,我不会帮她的,也别仗着是我妹妹,在人前横行霸道,告诉她郭络罗氏家妹子的下场,让她好自为之。我可没有钮祜禄氏那样大方,能把自己的男人推给亲妹妹,别的人我想争还不能争呢。”
佟夫人连忙答应,不敢再让女儿激动,之后陪着用膳,又哄了会儿四阿哥,便早早离宫了。
两日后,册封皇贵妃的圣旨下了,定在腊月二十日行册封典礼,届时更将大封六宫,一道道圣旨传入后宫,温妃晋封贵妃之外,四妃之位也总算有了定数,长春宫惠嫔、翊坤宫宜嫔、永和宫德嫔、景阳宫荣嫔四位晋封为妃,再有常在戴佳氏升为贵人,一并其他几位答应常在跟着水涨船高,如端嫔僖嫔布贵人等几位,虽未受晋封也有丰厚的赏赐,总之皆大欢喜,都等着腊月二十日看热闹。
永和宫里岚琪还不能下床,环春替主子磕头接旨,黄灿灿的圣旨送到面前时,胤祚正依偎着母亲,饶有兴趣地看着,拿过来呼啦一下就打开,一半滚在了地上,环春急着说:“六阿哥乖,这不是玩具,奴婢拿别的给您玩可好?”
岚琪却只笑眯眯地看着,不多时环春召集宫内的人来贺喜主子,听见她们喊自己德妃娘娘,直觉得一阵恍惚,当日在钟粹宫东配殿升座接受环春几人的叩拜时,那一声声乌常在还耳,到了正月元宵,就是七年了。
看似漫长的七年,可她用了比这宫里任何人都短的时间,从一个宫女变为德妃,位份的尊贵是她身上的荣光,而这荣光里头,满满的全都是玄烨的心意,玄烨对她说明君不能为了美人做翻天的事,可他到底还是偏心私心地做了太多与众不同的事。
这日傍晚时分,岚琪正打盹歇息时,半梦半醒听见外头有人说话,还以为是荣嫔几人来看她,想装睡逗逗她们,可之后再听见脚步声那样熟悉,不多时果然听见玄烨在问:“她时常这样睡吗?这会儿睡了,夜里怎么办?也不出门走动的,晚上是不是睡不好?”
环春应答的功夫,岚琪便感觉到玄烨在抚摸她的脸颊,再也忍不住,睁开眼来笑,玄烨倒被她吓了一跳,心疼地问:“是不是朕吵醒你了?身子还是很难受吗?”
抱着岚琪坐起来,环春几人识趣地退下了,玄烨闻到她身上浓浓的药味,心里沉甸甸的,可才开口说:“若实在熬不……”
却听岚琪欢喜地说:“昨日太后来看臣妾,臣妾和太后打赌来着,太后说这一胎还是男孩儿,臣妾却觉得是个小公主,到时候若是小公主,太后娘娘就要输臣妾五百两银子,臣妾真是盼着小闺女赶紧出生,好给额娘挣银子。”
见她如此,玄烨不想再开口说让她失望的话,只笑着嗔责:“越发胡闹,连皇额娘也讹上了?你缺银子只管跟朕说,非要闹得人人都知道你贪财吝啬?”
岚琪只管傻笑,不服气地说:“臣妾哪里贪财,今日才接了圣旨,多少人来贺喜讨赏赐,一年克克巴巴好容易省下来的银子,眨眼功夫都送出去了,正等着领妃位的年例,多一百两银子好攒起来。”
玄烨哭笑不得,旋即唤人进来,岚琪还以为他坐坐就要走了,但见李公公捧着朱漆大盘进来,金黄绸缎上,稳稳当当坐了一顶华丽的朝冠。
玄烨让李公公捧到面前给岚琪看,是妃位冬日熏貂朝冠,顶为二层,贯东珠各一,皆承以金凤,饰东珠各九,上衔猫睛石,周缀金凤五,饰东珠各七,翟尾珍珠一百八十八,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另饰东珠、珍珠各四,末缀珊瑚。
妃位的朝冠比起嫔位的确更加华丽隆重,岚琪伸手摸了摸,稍稍捧起,沉甸甸的惹得她一笑,她卧床安胎未梳发髻,环春拿了簪子过来,几下将主子的青丝盘在头顶,玄烨便亲手给她戴上朝冠。环春又执镜子,绿珠几人点了蜡烛来,照得昏黄暮色如正午白昼一般,岚琪看着镜中的自己,侧脸对玄烨撅嘴道:“臣妾真该吃的胖一些了,这么大的冠子戴着,越发显得人小小的。”
“是该胖一些才好。”玄烨温柔地凝视她,不顾环春几人在边上,便轻声说,“朕喜欢你身段软软的,等生了这个孩子,吃得胖一些,衣裳尺寸若再不宽一些,朕就扣你的年例。”
岚琪笑得伏进他怀里,奈何朝冠太隆重,硌着两人不方便亲近,玄烨又小心翼翼替她摘下,拆了发簪放下满头青丝,笑着说:“册封典礼那一日,你上头还有皇贵妃和贵妃,朕不能偏心你,所以今日早早过来,这朝冠是朕命人特制的,用的东珠珍珠皆是今年贡上来最好的,从夏日里对你说要做德妃那会儿起,朕就给你预备着了,怎么也要亲手给你戴第一次才好。”
“臣妾何德何能?”岚琪幸福得不知该如何感恩,玄烨却满目想要把她放进眼里的宠爱,温和地笑着,“何德何能?因为你是乌雅岚琪啊。”
岚琪双眸晶莹,隐隐可见泪花,笑着说:“皇上是不是也拿一样的话对皇贵妃娘娘说了?”
玄烨气恼,拧了她的脸颊说:“难怪进门就闻见酸味,你这醋缸子。”
“皇上胡说,那是药味,那些药又苦又酸……”
温言软语、嬉笑承欢,玄烨这一晚留在了永和宫,自然只是小心翼翼陪着心爱之人安睡,两人说说话,未有任何亲近之事。
转眼腊月二十日,侍郎额星格持节至永和宫,晋封德嫔乌雅氏为德妃。
岚琪按品大妆,沉甸甸的朝冠,金灿灿的朝服,在环春的搀扶下跪听圣旨,只听额星格大人朗诵册文:“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
十八年册嫔,二十年册妃,乌雅岚琪包衣出身的宫女,却占尽了后宫荣光,皇帝给予她尊贵的同时,更悉心呵护她的一切,知道今日不能来看她,特地早早地来亲手给她戴上朝冠,他们俩同心同体的,都在这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一个尽心尽力照顾他,为他诞育子嗣,为他孝敬祖母,另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为她遮挡一切风雨。
繁冗的册文朗诵罢,岚琪在环春几人的搀扶下行大礼,而太皇太后早有旨意,念她身体孱弱,免去之后一切礼节,外头各宫热闹繁复的典礼还要折腾大半天,永和宫里早早就安静下来,只等后来各宫嫔位及贵人常在们来恭贺行礼,方才热闹了一会儿。但她已早早脱下朝冠朝服,隔着屏风接受了众人拜贺,大家也不敢多打扰,不久就散了。
相邻承乾宫比起永和宫自然是两种风光,皇贵妃打起精神应付了一切礼节应酬,当声色犬马退却,她一身明黄朝服独坐在大殿内,青莲进来问她何时更衣,皇贵妃却怔怔地说:“青莲你看我这一身行头,你见过钮祜禄皇后的册封典礼吧,你瞧瞧,乍一看,是不是很像?”
青莲点头,亦道:“皇后朝服与皇贵妃朝服本就只有细小的差别,娘娘如今虽是皇贵妃,却是皇后之尊,自然看着更像了。有些话奴婢不该说,可奴婢真心劝娘娘想开些,您是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了,皇上将来若有立后之心,除了您还有谁呢?娘娘不如好好保养身子,夫人送来的坐胎药,今天还没来得及吃呢,可不能断断续续的。”
皇贵妃凄然地看她一眼,冷声问:“我吃坐胎药的事,你也回禀慈宁宫了吧?”
青莲忙屈膝,“奴婢不敢隐瞒娘娘,奴婢的确上报了慈宁宫,娘娘知道的,奴婢也身不由己。”
皇贵妃苦笑:“我不怪你。”
青莲又说:“但是太皇太后没有让奴婢不让您吃啊,这些年虽然奴婢时不时要禀告您的近况,可太皇太后从来没干涉过承乾宫什么事,与其说是太皇太后不再束缚您,不如说是娘娘您越来越稳重得体,让太皇太后放心。这一次您要吃坐胎药,奴婢觉得太皇太后没有任何示下,一定也是希望贵妃娘娘您能生育自己的子嗣,娘娘不要灰心。”
“太皇太后,对我放心了?”皇贵妃不大相信,连连摇头说,“怎么会放心,她们从来就不喜欢我,只有皇上才对我好。”
话音才落,承乾宫大门开启,外头一路通报来说皇帝驾到,皇贵妃倏然起身,忧愁的脸上终于有笑容,赶紧推青莲说:“准备好茶,皇上忙了一天,也累了。”
202温贵妃有喜(还有一更
玄烨进门,见皇贵妃满面喜气迎出来,不及她行礼,便搀了手说:“这些年一直看你总还是小姑娘,今日这身朝服瞧着,才有大人的模样了。”
“皇上莫取笑,臣妾把四阿哥都养这么大了,怎么还是小姑娘?”皇贵妃娇然,挽着皇帝进内殿,一面直呼表哥,玄烨也不在意。今日是她的好日子,不必太拘泥礼节,且不论是佟国维安抚的好,还是皇贵妃自己长成了心智,能不来与他纠缠后位和皇贵妃位的区别,他这个小表妹,确实越来越让人满意。
自然是承乾宫今夜大喜,什么风光都让皇贵妃一人占尽,其余各宫虽亦有晋封之喜,则不敢奢望这份恩宠,但不奢望是面上做出的样子,心里头怎么想,外人无法知道。此刻咸福宫里热热闹闹贺喜的人也早早散了,温贵妃同样一身华丽的朝服,沉重的朝冠也未摘下,冷冷地听门前小太监来告诉她,皇帝已经去了承乾宫。
冬云捧了收敛朝冠的匣子过来,轻声说:“主子是不是这会儿更衣,这一天怪累的了。”
温贵妃看了眼空荡荡的匣子,她脑袋上的朝冠摘下来后,就要放进这里头,往后没有大事不会拿出来戴,朝冠是她尊贵的象征,可这份尊贵,却要被锁进盒子里束之高阁,如同她对皇帝的情意一样,被牢牢锁在了这咸福宫里。
“听说德嫔的朝冠,是皇上亲自送过去的,她的朝冠上用的东珠,也是最好的。”温贵妃目色凄楚,双手摘下了自己的朝冠,一面小心地放进匣子里,顺手摸了一把上头的大东珠,“听说德嫔不喜欢皇上赏赐她首饰,说都是内务府随便选的没意思,皇上每次真要赏赐她,就会亲自去挑选,还要哄着她才肯戴,你说她怎么就那么矫情呢?皇上若给我什么东西,我哪一件不是当宝贝那样收着的?”
冬云关上了匣子,轻声提醒:“娘娘,永和宫如今是德妃娘娘了。”
温贵妃抬眸怔然,苦笑:“是啊,是德妃娘娘了,我怎么还一口一声德嫔。”
此时门前有人过来,留了两个人等在门外头,一个宫女进来禀告,说觉禅贵人来请安了。
这一次大封六宫,觉禅氏也得到了恩赏,皇帝晋封她为贵人,往后一应礼遇都是贵人规格,连随侍的宫女太监也增加了人数,此刻进来她虽已换了常衣,但服色首饰都比从前更华丽一些,且这些日子她似乎想通了什么,气色精神也比从前好了许多。
温贵妃应允,便见觉禅氏进门后徐徐在面前拜倒,她笑道:“我还想皇上会不会太无情,这一次不给你晋封,若是那样,他忘记的就不是你,而是八阿哥。可美人就是美人,见过你再看看自己,再华丽的衣裳在我身上也浪费了。”
觉禅氏不语,起身默默立在一旁,温贵妃则扶着冬云起来,她同样累了一天浑身疲倦,可突然站起来,直觉得后脊梁一股热流往上窜,紧跟着头上晕眩眼前发昏,不等冬云问她怎么了,身子轰然坠下,一屋子人都惊坏了。
但温贵妃并未完全晕厥,双目半合似梦似醒,冬云唤她,她也恹恹能回应,众人七手八脚把她抱回去,赶紧就宣太医。觉禅氏和冬云给贵妃周身按摩,一声声唤她,等太医赶来时,温贵妃已几乎清醒了,只是身子发沉,一点力气也没有。
众人都以为是大症候,紧张地等着太医说是什么病,可太医却笑呵呵地请了脉,对温贵妃道:“娘娘往后的日子,可要好好保养了。”
温贵妃神情凄然,虚弱无力地问:“保养还是等死,我和我姐姐一样,得了绝症吗?”
太医慌忙摆手说:“娘娘想错了,臣恭喜娘娘,您有身孕了。”这一句话说完,殿内旋即陷入无人般的寂静,只等冬云先醒过味儿来,扑在榻边含泪恭喜,“娘娘,您听见了吗?太医说您有身孕了。”
温贵妃简直从地狱升入天堂,太医来之前恢复了意识,她满心以为自己要和姐姐一样得重病了,谁能想到是有了身孕,算算日子,该是十月里的事,而她也没怎么在意月信的延迟,说到底是对圣宠的心寒失望,才会对原本最在乎的事视若无睹。
“太医你没看错,我真的有孩子了?”那之后,温贵妃一遍遍反复地问这句话,太医拗不过贵妃的怀疑,又请来太医,两位都确定温贵妃有了身孕,她才终于欢喜地哭泣起来。
可是这样的眼泪,从欣喜,渐渐又变成了悲伤,贵妃有孕的消息散出去,皇帝那里却半句话也不送过来,去送话的小太监只说里头知道了,可估摸着是承乾宫的人挡了驾,消息并没送入寝殿里去,慈宁宫和宁寿宫都很快送话来让温贵妃好好保重,可这些她不在乎。
觉禅氏不久后离了贵妃的寝殿,走过八阿哥的屋子时,正听见婴儿啼哭,觉禅氏不为所动地往前走,香荷却拉住主子说:“咱们进去看一眼吧,往后贵妃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在乎八阿哥了。”
“那又怎么样?”觉禅氏冷漠地反问香荷,轻轻挣脱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配殿去,而屋子里的孩子仿佛知道亲娘的无情远离,越发哭得凄惨大声。
这样的哭声也传到温贵妃的耳朵里,她厌烦地捂着耳朵说:“别再让他哭了,就是每回皇上来他都哭,皇上才不喜欢来咸福宫。”
冬云一面让宫女去叮嘱乳母用心照顾,一面安抚她:“娘娘不要情绪激动,太医说要静养,您别不开心,皇贵妃的脾气宫里人都知道,您想以往皇上在德妃娘娘屋子里时,有任何事皇上不都立刻就来了吗,可谁敢惹怒皇贵妃娘娘?”
可温贵妃面上却露出凶戾的神情,瞪着冬云说:“难道你在说,我故意欺负乌雅氏?”
冬云忙自责打嘴,但还是耐心地劝她:“太医说了一定要静养,娘娘宽宽心,明儿皇上就来看您了。”
神情软下来的温贵妃却泪流满面,之后亦是情绪不稳,八阿哥嘹亮的哭声几乎要把她逼疯,折腾大半夜,终于孩子不哭,她也睡着了。
配殿中,香荷正要进来吹灭蜡烛,却见主子一身寝衣坐在炕桌前,桌上一盏已经不怎么亮的油灯,她面前摊开着一本书,她似看非看,仿佛只是在出神。
香荷走近放下一盏蜡烛,关心地问:“您小心着凉,如果要看书,奴婢再去点蜡烛,送一个炭盆进来可好?”
觉禅氏才醒过神似的,怔了怔后,倾耳听外头的动静,苦笑:“都歇下了?”
香荷也苦笑:“八阿哥可真能哭,以前温贵妃还会去哄一哄,往后大概看也不会看一眼了,奴婢还听见娘娘她骂人呢。”
觉禅氏合起书吹灭了油灯,转身往床榻上走,很不在意地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当然不会对八阿哥尽心了。”
香荷听她这样讲,不禁再次企图劝说:“主子您看,像端静公主说是养在端嫔娘娘膝下的,其实也是布贵人自己在照顾,您也和贵妃娘娘说说,咱们把八阿哥抱回来照顾吧。”
“谁照顾不都一样,有什么区别?”觉禅氏依旧无情冷漠,自己盖好被子躺下,似乎也累了一天很疲倦,语气沉沉地说,“香荷啊,别再说八阿哥的事了,往后别再说了。”
香荷不敢多嘴,给她放下帐子,捧着蜡烛又出去,出门前依稀听见主子在说话,她只听见几个字眼,而觉禅氏实则似梦似醒地说着:“那个女人生的孩子,他一定很钟爱。”
如此,直到第二天,温贵妃有喜的消息才传遍六宫,皇帝散朝就去了咸福宫,总算让情绪不稳的温贵妃安定下来,一直留了午膳留了午后小憩片刻,才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圣驾,再之后各宫上门贺喜送礼,她应接不暇,心情也不坏。
永和宫这边,岚琪昨天下床接了趟圣旨,身子就不大安稳,她时好时坏太医也不知道为什么,胜在德妃自己心情舒畅,好的时候便请姐妹们来说话解闷,不舒服的时候也不自怨自艾,乖乖地躺着休养,连环春都笑,说从前偶感风寒都很磨人难伺候的人,如今乖得叫人心疼。
而温贵妃有喜的消息传来,岚琪淡淡地吩咐环春准备贺礼,之后就不再提起,只等荣妃和端嫔从咸福宫回来顺道来看看她,她才又听了几句。
端嫔啧啧说:“皇贵妃娘娘是厉害,昨晚就有的事,硬是没传进承乾宫,听说温贵妃昨晚闹了半宿,八阿哥哭,她也跟着哭。”
荣妃哼笑:“她抚养八阿哥本来就跟玩儿似的,现下更加要不尽心了,说起来也真怪,那个觉禅氏可真够狠心,自己就在咸福宫住着,可听说从来不去看一眼孩子,这宫里头,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
岚琪默默,心知觉禅氏对于孩子的无情,而如今纳兰容若另有喜欢的女人,前阵子听说还有了身孕,怎么她还是念念不忘。自己曾毫不客气地指责他们的爱情太卑微,如今却觉得,不论卑微还是崇高,像觉禅氏这样一根筋几年如一日守着爱情的,的确太难得,这宫里稀奇古怪的人不少,像她这样心灵自由的女人却几乎没有。
至于温贵妃的身孕,她心里早翻了一缸子的醋,就是知道温贵妃也对皇帝有深深爱意,才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一想到玄烨也温柔地对待钮祜禄氏,就忍不住会生气,可生着气渐渐又觉得自己太傻太可笑,不久消气,又心情平和地欢喜起来。
荣妃和端嫔坐了没多久,皇帝明日就封印,虽然这次只有短短数日,保不住要来看看岚琪,她们不能在这里碍手碍脚,心里虽然也难免酸溜溜的,可识大体的女人,才会让皇帝喜欢,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之后几日,咸福宫一天三四回地请太医,温贵妃一会儿这里不舒服,一会儿那里又不自在,连永和宫德妃那么孱弱都不折腾,她这里明明好端端地,却折腾得太医院手忙脚乱。可毕竟怀着皇嗣,谁也不敢怠慢,就连玄烨明知她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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