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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陌上桑-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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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是重踏向前、右拳横拦,要我的老命呢?”
俱散的眼角犹如裂开了一道细纹,若不是拆招之中,只怕更会长躯一震呢。
那顾融道的,正是刚才俱散架开肘击之后的右脚一提,这一拆,恰如那“跋荒原”上一战,其时面对顾融的同样一式,俱散左手架开,右脚向前重踏,右拳同时横横挥出。
俱散自然记得这一对招。
所以在他那右脚提起的刹那,才会心中念转,留下为顾融所识破的错顿间隙。
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愕,那提脚刹那才省及的,原来几乎又要与当年一战重合。
俱散的心里,偷着这鏖斗的空隙,暗暗的叹了口气。
其实,如今已经是那当年一战的重合了吧?
只是在内心深处,他还不舍、不忍,甚至有些不敢去面对这一个事实。
所以,在起脚欲踏的那一念转间,犹豫之下,终究还是变招。
顾不得那无论多少年过去,仍旧自然而然、熟极而流的应对,这陡然变招,不啻于对自己的一个迫了。
战与不战,关怀心中,都是,好难的啊。
顾融的面上,却挂不住那一股子渐渐喷薄的光焰了。
好对手,终究不好拿来浪费了,这一战,顾融等得比俱散本人,还要久得多,既然你要迫你自己,那么,就不怪这老辣的矮子在这迫上更加一点辛冽的味道了。
始终要迫出一场好战来!
颜仲的身边算是围满了人。
这样的场面,放在当年,那为了社团,为了先生,攻城拔寨的时候,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了。
可是马放南山,再好的将帅都有卸甲的时候,虽然当年六大杀将的字号名动两道,刀光剑影、滚血生活,可这几年过去,于他眼中说来,那些种种,都疏了。
生疏喝斥积泞道,僵坐椅凳如死人。
颜仲其实还很年轻,若不是为了当年的那件事,他也绝放不下这一份驰骋纵横的。
不过,都过去了吧。
颜仲轻轻的挑了挑眉。
面对着强敌好对头,许多人都会借着那一挑眉的势头,将那一身疲弊凝重甩开来,但颜仲的这一挑眉还有不同。
他的眉眼本就长,这一挑之间,除了沉淀的坎坷萧索和一振的潇洒意兴外,还多了一抹掩不住的*。
这一点,此时在场的左然瞧得最明白。
这男人,若没有那些艰深的背景,其实,也是个倾倒众生的人物呢。
海老王站在弟兄们圈围的外边,依旧能瞥到那颜仲的挑眉,那一挑之后,笑声传来,整个大厅都似乎可以随着那一笑轻松。
“要怎么打?”
甘笑儿都笑了,这颜仲,问得,倒真是利落。
要怎么打,便怎么打!
别的话,再说哪怕一个字,都嫌太多了。本就是出来道上打滚,舔血生活,说得再多,不如拳上讲理。
纵然这当年杀将已经盹卧多年。
勾函的心中最是止不住那跃动,他身形一策,竟已是纵进了“浴海”人马的圈子里,和颜仲当面相对。
管他什么,快活一战,便是最好!
小隼把身子隐在树丛里,隐得很深。
其实探头出去,就可以看见对面丛中的冬林,和院中的九太岁。
他只是想隐得更深一点。
他的心头有一颤,原来,仍旧是有些倦意了吧?
颜仲去了“浴海”,去了那漩涡中间、深邃地头,那些不可测度的地方,纵然是仲哥,也是搅不明的吧?
小隼腰际的那把“不思量”,似乎也在低鸣着一点不甘。
虽然这边的事情也相当要紧。
但与那故人,与那兄长,西上“浴海”而去,在那浑沌混乱当中再搅上一搅,才是痛快。
小隼凝住额头,将那些思绪掸开。
蓦的,就看见对面丛中的冬林被抛了起来。
说被抛起来,纯粹是小隼在那一眼间觉到的印象,他与冬林互成犄角之势,为的就是能最大程度替对方看住身后。
毕竟西上栖凤的四个人中间,他两人年轻资浅,要防起那传说中的弃戈,较起来要弱一些。
可是,冬林还是被抛起来,这一瞬,小隼并没能觉出什么异象。
那冬林,似乎是被一道结集成束的力道击到,但,小隼看不到任何人。
甚至是冬林身后的树丛,都没有任何不对的异动。
接着,小隼终于触到身后气流的一丝变化。
好快,好急,还有,
好辣。
那种借酒再贪半晌醉,续得辛辣过咽喉的辣。老到令人屏息,辣到使人一窒。
但是,没有用,这刹那之间,小隼体会得再深,都没有用。已经是,来不及了。
自从先生传授“难忘”心法以来,小隼的五觉六识已臻至上游,这样的觉而不防,真真是头次遇到。
那约集成束的力道从小隼的侧后边袭来,奔腾不止,凌厉中竟含着一股沸意。
小隼不由得起了半身的疙瘩。
这是种惧,连小隼自己都觉得有些惭愧,但那种沛莫能当的气息迫背而来,却逼得小隼这样的飞扬少年都不得不低头。
除了低头,他已经做不了其它事情。
但一瞬间,有人抢前一步,在那沸劲涌来之前,将小隼从树丛之中拽了出去。
小隼稳稳的落在院中,那人一拽一掷之间的劲力用得恰到好处,居然在半空中能忙里偷闲,把小隼那一身的忙乱调转过来。
出手的人是阿洛,此时他扶着先遭重击的冬林,正站在小隼身后不远处。
九太岁站在最前面,对着之前那丛林子。
那林子就像被什么东西分开了一样,不是一聚即散的那种分,而是被凝住一般,硬生生的在为一个人让路。
一个一身灰色衣服的人站在那丛林两分处。
自然是弃戈了。
与顾融对拆到第一百招上,俱散就开始流汗了。
不过自然,纵然是顾融,那背上也已是浮起了一层细密。
对于两个人来说,这一场斗,都是到了最紧处,只是相较起来,俱散更觉吃力些。
顾融的功夫一向以深厚气力见长,是以斗起来时,若落了他的窠臼,那一招一式,就难免慢得异常了,几年过去,这半老头子的修为当真也是愈见沉淀,身形纵使矮小,但出手之时越见开阖,就算是俱散的长身,也渐渐有种笼弊之感。
只听顾融笑道:“俱散,你的‘拾遗’哪里去了?”
俱散的颊上又渗下一粒汗来。
他的功夫称作“拾遗”,虽然没有什么阖闾之姿,但也一向称道于细密绵长,无止无尽,巧绝精致,于那细微之处常见风华。
端的是见微知著的心法。
但此时面对顾融,开始还能慨然以对,但过招之后,那层层束缚,却如影随形,渐生厚重,直要滞得他那些起手回身拖泥带水。
如同厚茧缚蛹。
第六十七招时,对决已经算是走上了老路,顾融正依着那当年“跋荒原”上一战,对俱散以招相饲。而俱散一个错神之间,已经难以再更改那拆斗的路数了。
一招一式,恍如从前。
原来,这一回,要得居然正是一场对着那悲喜当年的,拾遗啊。
俱散真的怕了。
这些年来,自从败绩加身,他是如此的渴慕再见再战,渴慕再遭遇一回那遗恨一式,但今天真正的遇到了,他却又有些怕了。
这样的斗法,那一招,怕是近了吧?
自己的锁骨处,怎么竟似牵动着一丝紧切呢?
颜仲倒没想到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抢先要来对上自己,但一转念间,那愕然便消失不见。
他早已过了遇神杀神的时候,但适才那劈栏一纵,却真的激起些东西来,一些宛如沉疴,埋藏许久的东西。
所以,既然到了这“浴海”,夺了这“陌上桑”,就不如放开些觉悟吧。
你要打,那便打,说起打来,颜仲没有怕过谁,就算是名列六杀将中的前三位,也不敢随便撄上他的锋芒。
打吧。颜仲一手挟着木盒子,一腿向前迎向勾函,回身一转,右手凌厉的劲道却是冲着身边的众人使开。
他身上新添的伤痕都似乎有了一些亮色。
那剥落许久的油彩,是时候绽放出新的美丽了吧。
俱散想起了颜仲。
在与顾融激斗,虽然拆解缓慢,却实则间不容发,已呈败象的时候,他分神想起了颜仲。
有一次,沈先生交代他们一个事情,要两人一同去踢一个场子。
踢场子是他们这些打滚道上的人们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沈先生既然交代要他们两个一起去做,那这个场子就不那么普通。
沈先生是一个计算很多的人,他不喜欢差过多的人去办事,他差的人往往都是刚刚好够把那些事情做下来。
那次俱散和颜仲去踢的场子叫作“豆腐坊”,是其时水乡新起的一间地下赌档。
水乡位于阖城以东,正是“枕戈”社的大后方,所以先生眼皮底下,不想容下沙子。
不过自然,那“豆腐坊”能开在“枕戈”之侧,就有它的倚仗,水乡虽然与老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终旧城是老城,何况当时不知从哪里来的旧城“板娘”,手底极硬,立起的这块招牌。
板娘自然不是本名,但却一时引动些势头来,俱散和颜仲去了也才晓得,这女人确实有些门道。
那一战,两男对一女,居然堪堪是个平手。
要知道,这两男,并不是寻常人,而是“俱欢颜”中的“俱”和“颜”。
虽然那个时候,两人都还很年轻,艺业也未如今日这般有了些大成,但风头锐利的杀将,一向都是能与半白坡白道势力相抗衡的。
俱散当时心知,这板娘,只怕是阖城女子中自己前所未见的好手了。
阖城女子中是有顶尖人物的,但大多不常露面,其时风头锐一些的,也就是“夙兴夜寐”中的邓曼,不过俱散知道,“夙兴夜寐”众人与先生手下六杀将的艺业大多在伯仲之间,所以就算是邓曼,也没有板娘那般的风华的。
况且那“豆腐坊”中还有个烧火的鬼师傅。
俱散和颜仲联手而为不止一次,但那一次,绝对是最险的一次。
俱散险些丧在鬼师傅的火钳之下,是颜仲挡了一记,替两人搏出一点生望来。颜仲身受板娘和鬼师傅的重创,接下来已经是战不了了。
但俱散看到的是颜仲倒地前,眼眶中的一眦。
那意气潇扬,不胜不罢的一眦。
那一战,最后关头,俱散以一对二,居然胜了。
后来俱散也没有问过颜仲有关于那一眦的风采,颜仲也再没提过那一战和替俱散挨的那一记。
似乎眼眶眦裂,不过是那拼斗中的一点灵光而已。
不过俱散知道,那艰涩的战中,就当自己这边生出些颓和怯的时候,那一眦,究竟凝了颜仲多少的“敢”来。
俱散默称那一战最后的决绝为,“眦报”。
顾融看到了俱散的目光,那目光中有些涣涣的感觉,但下一秒,涣涣的懒意却开始凝结。
凝结在眼眶的边缘,凝结成了一种东西。
一种完全不同于犹豫踟蹰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叫作“眦”。
俱散也在顾融的眼中读到了自己的“眦”,不同于颜仲当年的那一眦,俱散背负了更多的东西,所以,他这一眦,更为艰难。
不过正因为更加艰难,所以,在一眦之后,那绽放出来的东西,就更显光彩。
俱散知道,自己的这一战,从上了半白坡之后,就不是单单背负上自己一人的胜败了。他是为了颜仲来的。
那是若隐若现,不甚明了却烙入血脉的袍泽情谊。
当年他也是为了颜仲,为了那弟兄的托付,不过,他输了。
今天,他不能再输。
关键是,他也不想再输了。
谁说定要忘却那过往,才能卸下包袱,全心一拼?
有些执着,若能在心中凝固,亦会成为一种难抑的澎湃吧?
那“拾遗”心法策动起来,拾的正是这些年来的犹豫不决,正是这些年来的忐忑不安,正是这些年来的不能忘却、却也不敢拾起。
顾融双掌一拍,从外至内,正使出了当年在“跋荒原”上败了俱散的那一式。
那一式让他自己都称道了很久,虽然有些侥幸,却教他痛快,之后的这些年,他又把那一式研磨了很久,并刻意雕琢出一个名字。
叫作“成王”。
成王之下,必是败寇吧。
俱散看着这一式袭来,那奔腾的杀意,仿佛一直笼罩在这些年两个人的生活中间。
矮小的身影挟着这一击,也似乎在变大,大得铺天盖地。
俱散的眼睛却也在这一刻,几乎快要眦裂开来。
阿洛扶着冬林,眼前的地上还坐卧着小隼。
他知道两人都没有大碍,但刚才弃戈动手实在是太快,快到匪夷所思,快到纵使是九太岁也没有醒觉。
还好小隼和冬林事先已经是分列两边,若不然,此时他阿洛扶的就不止冬林一个了。
这个弃戈真是个前所未见的好手。
还没有照面,就能判出在场四个人的高下,从最弱的着手,连袭两人。
这一战,不好打了。
沈先生一向都料敌之先,虽然不喜差出太多的人办一件事,但运筹帷幄,差出的人总是够用。
但这次,阿洛心中没有底了。社团中大事不断,先生麾下,六杀将、四弟子还有几个堂口的管事都差了出去,栖凤山上能有他们几个,虽然对的是弃戈,也已经难得得很了。阿洛没有什么把握。
九太岁又何尝不是,此时,他独面那破开两半的丛林,那丛林中间站着的弃戈,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够拦下这个人。
自从看到冬林被袭之后,他的把握就前所未有的低下来。
比及“恭俭让,俱欢颜”,九太岁的岁数虽然差不了太多,但已经是后进,等到那些人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之后,他才上位,成了现在社团中这摧城拔寨的第一人物的。他没有见过弃戈,莫说是他,纵使是六大杀将,也没有见过弃戈,九太岁社团后进,就算是听,也很少听得那当年传说。
不过,这回沈先生终究是把那重任交给他身上了。
先生说了,这一回,千钧分量只给你一肩挑,所以能搏则搏,那些当年的传说,就算知道,也最好当笑话听就好了。
九太岁知道,先生这是要自己把弃戈当个寻常人来打。
一分钟前还可以,但弃戈入世,出手伤人之后,九太岁就要重新考量一下了。
弃戈却笑了。
“‘枕戈’社没人了吗?”
伴着那一声谑笑,一道白光却突然亮起,越过九太岁,越过那片丛林的凌乱,直向那嘴角还凝着一丝笑意的弃戈击去。
正是小隼。
于小隼来说,那年幼时即入社团,投在先生门下的寄托,始终是旁人不能、不可亦不容辱没的。
所以就在弃戈仍旧在脸上挂着一点戏谑的瞬间,小隼的“难忘”之法已经发动,腰际的“不思量”尽出,而那一道白光之后,似乎仍旧有着一股子桀骜之气郁郁难申,小隼身法不停,一道又一道白光由拿手上跃出。
就算是下午最后时分的太阳底下,那白光明明灭灭,依旧可以在那黄澄澄的光线中绽出一份凛冽快意。
弃戈没有动手,好像是有些惋惜刚才出手未竟其功似的,面对着小隼的杀意,他没有动手,脸上甚至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当着钢尺“不思量”,他的脚下似乎有那么微微一动,一下子将小隼的杀招让了个干干净净。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斩,一个挪的在那方丈地里斗起来。
说是斗起来,不如说是小隼在斗。
九太岁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样不行。
不过,九太岁也不忙动手,现在小隼还没有败象,如果他能逼得弃戈还手搏杀,那么,九太岁至少能在那瞬间看出些东西。
那一刻,就是他扛鼎而上的时候了。
“嗤嗤”的声响不绝于耳,在那“浴海”的大厅里回响成一片喧哗。
海老王手下的这拨人,就叫作“喧哗”。老头子半生艰苦,终于打下一片基业,从此之后虽然雄踞城西,和各方人物都有往来,但行事却开始低调,一举一动谨慎小心。
他自然知道这阖城两道的生存法则,出来打滚,终究是件险事,所以立了大业之后,降下些声调来,还是不错的。
但戎马之人,要他卸甲归田,那是难上加难,沉默久了,亦不免觉得有些不自在,那手下弟兄不是白白聚在一起的,若要静默处世,却也不妨在那静默中保留一点“喧哗”。
这二十多人手上使的,俱都是一件奇形兵刃,乌黑的锥,长约一尺,头薄尾厚,最粗处也不过两指,锥上布满细孔,催动之下便有“嗤嗤”的破空之声。
那一阵阵声响倒也默契,此起彼伏,都是朝颜仲身上招呼,海老王早在三楼环廊上时便告诉手下,那年轻人叫作勾函,是老爷子的人,之前“夙兴夜寐”的曹决曾来打过招呼,所以一时之间,真真成了一个两下合斗颜仲的局面。
只听得颜仲大笑道:“原来这便是海老王座下的‘喧哗’了,手中‘乌骓’,口上喧哗,倒真是了得。”
那笑声听时在前,忽焉在后,连带着众人也是随着那笑声逐动,一群人在那门前的十几米内犹如泛浪翻涌不息,这自然是颜仲的“伏枥”策动之下,众人难以拿捏之故了。
勾函却是例外。
他知道“喧哗”众人在和应着他,他起时声响便歇,他止时声响便起,但他却似乎不想领这个情,只是一下一下,拍出手上的“暖祭”。
而众人之中,也只有他捉得住颜仲策动的气息。
勾函心中也不得不叹服,那“伏枥”心法,在两道之中算是名驰多年,此刻真眼见了,确实不同凡品。
颜仲的心中亦另有一番感念。他出声呼喝,谈笑间与那海老王手下“喧哗”来回逐动,这拨人倒是契合,但终究不过二三流的人物,凭着身法之飘逸,要乱中破局还是行有余力。
真正难对付的,却是这如影随形的年轻人。
自己开始,怕还小瞧了他吧。
“打来打去,不如报上个名来?”颜仲猛地向前一扑,身后闪出一大片空隙,那“喧哗”众人急忙补上,却也来不及和上勾函与那颜仲的一个对掌。
“勾函。”
颜仲的眉毛又是一挑,“勾函?勾家的人?老字号,阖城只此一家,只怕没有错的了。你自然是识得我的了,否则怎会上来就打,也不问个究竟?”
“我识得你”,勾函淡淡的道,“颜仲纵横之时,在场不知道多少人还在两道积泞处打滚,冲着你的威名,本来都只有仰望而已。可惜,老爷子交代下来的事情,我不能不办了。”
“哦?你是老爷子的人?那这招,就拆得自然了。”
颜仲捉得一个空隙,又是一个大步远纵,在那纵跃之时,对着勾函连劈三掌。
三掌,都是右手。
因为他的左手还挟着那盛着“陌上桑”的木盒子。
勾函的心中都振荡了,原来,这原本已历大战,破了“请杀”之局、负了几处新伤的男人,一直都只用单手,对了场中几十人的围猎。
自己,又怎么可以输给他!
“胡姐姐你看,那边倒真是打起来了。”卷儿叹道,此时他已是又坐在了亭子顶上,望着原本静谧的丛林。
“可是新来了一个人,所以两下就动起手来了?”
“不错,正是新来了一个人,那个人现在隐身在丛里,我这里也只能看到一点端倪而已,不过有个黑衣服的年轻人又扑杀进去了,在那丛中动着手呢。”
燕胡微微的笑了笑,卷儿的这一番描述,纯朴自然,听起来倒也生动得很。
其实不用卷儿细说什么,就算是她坐在亭子底下,看不到那山腰上、丛林中的斗,她也能清晰的感触到那里的气息。
弃戈的气息。
弃戈一直豹隐栖凤,而区府几年前搬迁上来,自然是要视这片山坳为地面,“府卫”不是空设的,虽然一直以来都难以真正把握弃戈本人,但几个头面人物还是能不时捕捉到他的气息。
“我们要管吗,胡姐姐?”卷儿从亭子的檐角探出个头来,问道。
燕胡摇了摇头。
不管,这个事情,看着就好了。两三天以来,外界的风是刮得越来越大,这帮人的事情已经是牵扯到了半白坡的白道势力,作为一个区府的护卫,不用、不妥也不够出面了。
卷儿于是继续在亭子上默不作声的看起来,他托着下巴,看着那丛中的斗,斗得似乎并不激烈,因为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几乎没有一点声音能够传出来。
不过那遮蔽之中,那沉默之中,似乎还是有些跃动,至少,隔着这么远,他能够读到那纵入丛中的年轻人的跃动。
他很羡慕。
弃戈还是没有动手。
已经躲过小隼的三十多下杀招了,他还是没有出手。
小隼也很吃惊,就算是九太岁,也不能这样吧?
这些年来,小隼作为先生的闭门弟子,作为社团里风头劲起的杀将,能够对他这么多下杀手还是不出招的,可说是绝无仅有。
那“不思量”落在对手处的玲珑清脆,在这场闷战中仿佛被哽住了一般。那丛林很浅,但小隼觉得已是陷得很深。
偏偏在这关头,弃戈那沉沉的脸上又浮起一点滑稽的表情,那慢吞吞、懒洋洋的腔调又一次响在耳边,这一次,是响在小隼一个人的耳边。
“‘枕戈’社,真的没有人了吗?”
话语刚落,弃戈第一次的,动了手。
他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只是在避开小隼杀招的同时,左手五指并拢,轻轻的挥出。
动作轻慢,角度也不刁钻,却就是那么巧的搭在了钢尺“不思量”上,小隼的整个身形就这么凝滞下来。
阿洛都是一惊,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得见弃戈的那一挥。此时冬林已经不用他扶着了,阿洛站在九太岁身侧不远处,随时准备动手。
他的功夫,就算是比及如今风头最劲的九太岁,也是不遑多让的,而且,对那小隼切切之心,他只怕更盛。
小隼感觉就像陷进了一团泥沼,随着弃戈那轻轻的一挥一搭,“难忘”心法就如被生生的扯脱了节,再也连不上那手中的“不思量”了。
弃戈轻轻浅笑,左手松开,却又再缓缓的挥了过来。
再搭上时,不知道又要让小隼有个什么样的凝滞了。
小隼的额角挣出了一条青筋来,回身错步,似乎用尽气力一般,再次挑动手上钢尺,点点峥嵘,又隐现尺端。
弃戈还是把手搭在了钢尺上,依旧那么轻巧,似乎一切都是偶然。
但小隼的步子更见沉重。只怕再这么下去,不出四五下,小隼就迈不开身法了。
阿洛沉不住了。
但在他脚步一划,就要纵出之时,旁边的九太岁已不见了身影。
小隼抬起头来,在全身上下,宛如深陷泥沼、茧裹丝缚的时候,他仍旧抬起头来,仍旧要挣那么一下。
弃戈却没有看他,小隼只见到弃戈也在略略的抬头,然后,那搭在钢尺上的手就松开了。
小隼的身后起了好大一阵风。
而在他忽然轻松,却来不及回头看看风从哪来时,那风已经刮到了前头。刮到了他与弃戈中间。
弃戈哈哈笑着,与那阵风已经斗在了一起。
前后不过兔起鹘落的一瞬间,直到那尘埃落定,小隼,甚至阿洛和冬林才看清楚,那平地起的一阵张狂,正是九太岁。
他是什么时候起的步,什么时候起的手,自己这边的几个人没有一个知道。
他是什么时候动的念,也无从揣度。就好像看着看着林中的斡旋,突然就起了动念一样,大步起时,尘烟已落。
弃戈的眼神中也有一点赞许的意思,那赞许,透着层层的讥诮和戏谑仍旧释放出来,看来,他期待着下山之前的这一场好斗,也已经很久了。
小隼完全远离了战团,因为那两人自交上手后,朝那丛林深处,又进了几步。
一时间看不见人,只看见树木枝叶的颤动,与之前小隼追袭弃戈不同,那两人似乎不再甘心寂寞的静,要在这弄出些大响动来了。
小隼撤回到阿洛的身边。
“你还好吧,小林子?”
冬林慢慢的点点头,不过他知道,要让他再当什么锋将,只怕今日此地,是不行了。
阿洛也冲着小隼点点头。
“三师兄,我们怎么能插进那场斗中去?”
小隼已经不问是不是要掺进去,连他也知道,就算是以九太岁之能,也断无可能单枪匹马挡得住弃戈。
合围之势必定要成。
只是,该怎么成罢了。那两人力拼,牵扯得又深,不论能不能掺和得进去,单说掺和进去又有什么能为,就不是拿得准的事情。
阿洛低头不语。
要掺那一斗,剩下的三个人中自然是自己了,不过就算是他,也要明晰那节奏步调,否则也是空口难办。
小隼望着阿洛,几乎望定了一般。
“我去和九太岁一起把弃戈撵出来,你们两个在外边,随时备着围猎。”阿洛低声道,但这一刻,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已经大异从前。
冬林点点头,一抄手,已是从平房的墙根拿起一根木棍,刚才那一下已经足够让他找些助力。
小隼却还有些犹豫,他想再当那锋角,去那丛林的窸簌中,再掺一场,再搅一场。
他试探的看着阿洛,不过,阿洛的长眼开阖,却没有看他。
小隼知道,阿洛不改步骤。
但就在这一瞬间,又有变化生发而出。
栖凤山上,一时不知多少人在这场拼斗的周围,似乎那拼斗就是个漩涡,将那些有心的、无心的人们,都卷聚在一起。
燕胡坐在亭子中间,听着亭子顶上卷儿的低声呼喊,他似乎有些兴奋,“胡姐姐,打开了,那丛中,终于打开了!”
她没有做声,可能她只是在体会、品尝,那场斗虽然很近,但其实,离她、离她们还很远。
山上的另一个凸起处,还有一个人在看着,这人看上去也怕是年近五十了,黝黑的皮肤,在那深色的衣衫下更显得其貌不扬。
几乎,都要融在那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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