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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 李歆 TXT-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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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步!”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间白昼月的身影在渐渐离我远去,“阿步……阿步……”她的呼唤越来越低,相对的,电视机里播放的音响却是越来越大:“东哥——东哥——东哥——”一声接连一声,如海浪般顷刻吞没了我。
“东哥……你骗我!你骗了我——”
我胸口剧痛,身子微微一颤,模糊的视力一点一点的重回清晰——一张满是憔悴的脸孔离我只有半尺距离∫茫然失神,有些懵懂,有些迷糊……
第10卷 死生2
“醒了——啊!上天保佑,主子可算醒了!”不知打哪里传来一声欢呼,然后我看到眼前的那双黝黑绝望的眼眸里,慢慢的有了激动和惊喜,像是死灰在刹那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种。
我心里微微抽痛,吃力的抬起手,手指轻轻抚摸过他坚毅削瘦的下颚,那里长出的青色胡茬扎痛了我的手。这种真实的触感,让我的心渐渐充满欢喜,终于忍不住嘶哑的喊了声:“皇太极……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将我的神智骤然震醒!我往后疾退,脊梁骨咚地撞到了床柱上。
“东哥……”
“别过来——”我尖叫,低头推开他,“别看我……求你……”
“嘘,安静些!没事的……”他柔声哄我,左手固执而坚定的摁牢了我的双手,右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
望着他怜惜的眼眸,我浑身战栗,眼泪无声的落下。
“还疼吗?”他心痛的抚摸着左侧脸颊上的那块伤疤,我抖缩了下,别开头,满心惶恐∫不要他看见我此刻狼狈丑陋的样子,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生一世在他心里永远记住东哥二十六岁时的模样。
上身猛然被他往前一拉,落入他的怀里,他颤抖着说:“我以为……我以为永远失去你了……”
“女主子……”边上一个哽咽的女声哭道,“贝勒爷接到主子病重的消息,连夜赶到喀尔喀……您都不知道,在深谷石堆下找到主子时,爷都疯了……您瞧瞧他的手,挖那些碎石,都把指甲给……”
皇太极冷眼朝边上横了一眼,床头边顿时没了声。
我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却见指甲龟裂,满是结了痂的创口∫情难自禁的伸出手去,可就在即将触碰到时,却又悬在半空僵住。
我没有死——是皇太极把这个残破的身体从死亡边缘又给拖了回来?那么……刚才我所经历的,难道只是我的梦境?我没能回到现代去?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回去?布喜娅玛拉的命运不是应该结束在1616年的吗?不是应该结束在喀尔喀草原的吗?
为什么……
头顶一阵嗖嗖冷风旋过,我剧咳连连,双眼一翻,身子无力的往后瘫了下去。
“东哥……”
“主子……
半新不旧的石青色真丝软帐,床侧摆了一张矮几,靠窗下是书案,累累书册堆了足有一尺多高。
门轻轻推开,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床榻,我略略偏过头,却意外的触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是个二十上下的女子,姿色虽说不上貌美如花,但是衣着亮丽,头上又是梳着小两把头……我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警觉的瞪向她。
她先是一愣,而后如阳光般灿烂明亮的笑了起来:“侧福晋醒了?”她长相虽然普通,但是笑起时,唇边漾起两个小小的酒窝,甚为甜美,衬得那双乌黑的眸子分外吸引人。
我心中警铃大作,支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直言嗔斥:“你是何人?”才脱口居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好似电锯伐木。
她显然也被我吓到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手里绞着帕子,局促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一把熟悉的声线从门口飘了进来,我即刻听出这正是我昏迷之前在皇太极身边回话的丫头。果然人影儿一闪,一个小丫头已快步走了过来,“萨尔玛!你怎么惹主子生气了?”
“不是……我没……”她委屈的低下头。
我眼前一亮,紫色绸面的上成衣料,裁剪得体,这丫头身材极好,脸盘略尖,眉毛长得特别秀气,衬得她整张脸透着斯文儒雅。她手里正端着铜盆,走过萨尔玛身边时,随手将盆递了给她,呶嘴示意她将盆放到架子上去。然后快步走到我跟前,笑吟吟的说:“主子,您别见怪!萨尔玛虽然手脚笨拙,但心眼却是不坏,她若是哪里惹着您生气了,奴婢替她赔个不是!您要打要罚,等您身子好利落了,怎么着都行!”
我见她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再加上方才轻易间便不着痕迹的替萨尔玛解了尴尬,当真是心眼灵活的一个丫头。若换作以前,我或许不会将她放在心上,但现时不同往日,我身子虽然还是东哥的没错,可是这条命运线却已然脱离我的想像,变得异常诡谲起来∫的生死已经不再如墓志铭上书写的那样……一切,都已脱轨!
二十四年来无论我受多大的委屈,我都能坚强的挺过来,无非就是我在心底一直都认定,自己最终是可以回到现代去的!无论我多受伤,多悲惨,我终将会与这个时代说拜拜,所以,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也许从我来这里起,就已经注定我根本无法再回去!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断罢了,老天爷从来没向我保证过,我一定就能回去啊!
心底冒出阵阵寒意!如今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的残酷,我也许……要困守在这个残破的躯壳里,直至老死!
狐疑扫了眼一旁的萨尔玛,瞧她的年纪和妆扮不大像是普通的丫鬟,我心头突突一跳,哑然出声:“贝勒爷待你好么?”
萨尔玛一愣,满脸讶异,倒是那小丫头机灵,转瞬明白过来,噗嗤笑道:“主子误会了!萨尔玛并非是贝勒爷的通房丫头,她丈夫是爷跟前办事的侍卫,叫巴尔……”底下的话说的很小声,可萨尔玛到底还是听见了,顿时满脸涨得通红,尴尬难堪的站在原地,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脸上也是微微一烫,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却不好明讲,只能故作痴癫的说:“那……她为何一进来就叫我什么侧福晋的……”
小丫头又是抿唇一笑:“主子昏睡了好些天,所以有些事还不知道,打从喀尔喀回来,贝勒爷便纳了您为侧福晋,这会子怕是城里的大福晋、福晋们都已得了消息呢……”
“什么?”我猛地吃了一惊,用帕子捂着嘴连连咳了两声,微喘,“侧福晋?!”
“是!”小丫头大概原本是指望着我会欢喜无限的,却没料到我竟是如此惊怒的反应,于是反而不知该如何应对,在旁乌溜溜的转动着眼珠,小心翼翼的揣摩着我的心思。
我呵呵冷笑,猛地一拍床板,厉声叱道:“叫皇太极来!”
声音原本就沙哑难听,这下子突然吼了起来,倒把这两丫头齐刷刷的吓了一大跳。
“爷……正在书房和两位宫里的医官在……”
“叫他来见我!”我怒目而视,身子微微发颤。
侧福晋!侧福晋……这三个刺耳的字眼,就好比一把刀子尖锐的捅进我心里,上下绞动!
第10卷 死生3
小丫头使个眼色,萨尔玛立即会意,撒腿往外跑。没过多久,便听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我仍是用丝帕捂着嘴不停的咳,肺叶震得刺痛难当。
“你们都是如何当的差?”一见我面,皇太极勃然大怒,“都给我滚出去!”
小丫头和萨尔玛吓得噤若寒蝉,连辩驳也不敢吱语一声,讪讪的退出门去∫冷眼瞪他,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医官模样的中年男子,碍着有外人在场,我一时也不好发作,只是狠狠的瞪他。
“怎么咳得这么厉害?”他急了,亲自动手从茶壶里倒了杯水,走过来递给我。
“别过来!”我嘶声尖叫,可惜力气不够,这叫声没有胁迫感,皇太极只是略略一顿,竟又跨步挨近,侧身坐上了床沿。
我连连摆手:“出去——离我远点……咳咳……”右手捂着帕子一刻也不敢松懈,“这……这病会传染……咳咳……咳咳咳咳……”
皇太极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他身后的两名医官中年纪稍长的那位忽然慢条斯理的开口:“福晋说的极是……想来福晋也是懂得几分医理之人,那么奴才也就不避讳的直接问诊了!”
我无力的将头倒回软枕上,只觉浑身疲惫,身子一阵阵的冒虚汗:“你有……什么……咳咳,尽管问!”
“福晋患这病多久了?”老医官对着皇太极行了个礼,然后挨着脚踏单膝跪着,作了个请脉的手势。
我伸出手腕给他,细细的回想了番:“甲寅年四月有次夜里受凉,起了高烧,过后身子便不爽利了,只是当时没想那么多……”说着我有意无意的拿眼瞄了瞄皇太极,他仍是一脸的冷峻,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甲寅年……”老医官默默心算,“那可是有两个年头了啊……福晋可有记错?”
我摇头,闷声:“不会记错!”顿了顿,又一次瞥了眼皇太极,他仍是无动于衷的表情,让我有些冒火,再想到方才“侧福晋”一事,更是难以消气,于是故意冷声说,“那夜乃是贝勒爷与大福晋大婚之喜,我如何能记错了?”
皇太极的手终于微微一颤,茶盏内的水泼出少许,我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恶作剧般的快感。但转瞬,见他眼眸内有一丝悔恨的痛意闪过,我不禁愣了愣,又有些后悔的替他心疼起来。
“劳烦请福晋伸出舌苔一看!”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我没什么好矜持的,照着他说的,把嘴张开,吐出长长的舌头。老医官看了先是点头,再回头看了眼身后另外一名医官,他却是缓缓摇头,作惋惜状。老医官对着他再略一颔首,继续回头面向我:“多谢福晋!”
我明白这就算是看完了,正打算缩回舌头,扭头时却看见皇太极绷着一脸严肃冷峻,千年不化的顽石表情,于是对他吐了吐舌尖,作了个鬼脸。
他大大的一愣,完全呆住了似的∫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是以前的东哥,那样的花容月貌早被毁去,如今扮鬼脸,不仅不会像当年那般娇俏可人,恐怕更多的只会是当真如鬼脸般吓人罢了。
正深感懊悔,忽听嗤地一声,皇太极居然笑了。虽然笑容短暂,但是他刚毅的棱角却因此而放柔了许多,眼角带出柔柔的笑意,伸手将水递给我,柔声说:“喝口水润润喉咙。”
瞅着医官凑在一块商议着开药方,我接过茶盏,捂着嘴轻声问:“你不怕么?”
他轻描淡写的“嗯”了声,然后回答:“我早就知道了,没什么可怕的……了不起,我和你同甘共苦!”
我的手一抖,茶盏咯咯作响,茶水泼出大半,再抬头时,发现皇太极已然离开床侧,走向那两名医官:“可有方子了?”
那老医官面有难色,过了好半晌,才吱唔的开口:“福晋的病……”声音拖了老长。
皇太极点了下头:“外间开方子去!吃得好了,自然有赏!”
“不敢当!不敢当……”
“不用回避我!”我撑起身子,扬声高喊,“就在这说吧!我这身子到底还能拖几天,麻烦大夫跟我挑明了说,毋须瞒我!”
“这……”他言辞闪缩,额头开始隐隐冒汗。
“可是肺痨?”其实我心里已经百分百确定了,只是没见大夫首肯,总还有丝不死心。
老医官有些诧异,仿佛被我的无畏和大胆震撼住,好久才呐呐的说:“确是肺痨!”
我的心刹那间沉到谷底——肺痨,按西医的叫法也就是肺结核。记得小时住在孤儿院,有个女孩子就因为得了这毛病,多方医治无效,最后竟夭折了,还因此连累得另外同寝室的一个女孩也感染了这种毛病,吃了三年的药,最后也没薄性命。
孤儿院的医疗条件虽然不好,但怎么着也要比这四百年前的古代来得强,现代医学尚且头疼的肺结核,想来古代中医更是不大会有如何的效用。
我冷冷一笑,想不到我兜兜转转还是要死!只是……这一次再没有上次赴死时的凛然勇气,因为我知道也许我再也回不去了……死的话就真的是死了!
飞快的看了眼皇太极,他投来的目光中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浓浓眷恋之情,我心猛地颤慄——我……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可有……法子治愈?”哑哑的,我一字一顿的开口询问,当真是诚心诚意,再没有半分的虚与委蛇。
老医官朝我打了个千,给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奴才们定当竭尽全力!”
第10卷 真心1
窗外滴滴答答下着毛毛细雨,窗户是开着的,便于透气∫歪在软榻上,靠近窗口,鼻端闻着初夏日暮时分的凉薄气息,有些疲倦欲睡≮我脸上,已用一块白色纱巾将脸蒙了起来,一来是为了遮丑,二来也是为了挡避我咳嗽说话,甚至呼吸时吹出的唾沫。
记得当时我提出这个要求时,一旁的两名医官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其实看多了肺结核病人的护理忌讳,我对小时那段恐怖的回忆有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这药吃着好像还管点效用!刘军这老东西还是有点本事的……”皇太极在书案前转头看向我,微微一笑,“你最近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我软软的点头,不敢告诉他其实我月事不至,已然闭经两三月,今日才问过那位汉人老医官,知道这原是病症加重之故。
“……福晋的病疾外因乃是感染瘵虫,内因则是正气虚弱导致,病变主脏在肺脏,可累及脾肾,甚而传遍五脏。初起肺体受损,肺阴受耗,表现为肺阴亏损之候;继则肺肾同病,兼及心脏,而至阴虚火旺,或因肺脾同病,导致气阴两伤;后期肺脾肾三脏虚亏,阴损及阳,最终导致阴阳两虚的严重局面……如今福晋的病情症状是咳嗽气急、痰粘而少、颧红潮热、盗汗少寐、胸疼咯血、癸水不至、消瘦乏力、舌绛苔剥、脉沉细数。此种种迹象表明福晋的病情加重了,已属阴虚火旺,是以奴才大胆,请福晋换药方……”
日间老医官的话仿佛犹然在耳,我略略翻了个身,感觉胸闷难受,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儿个那老东西又开了一方子,为何吃的好好的,突然又要换药?”
面对他狐疑的质问,我虚弱一笑:“病症轻了,自然要换方子的,汉医讲究的可不就是对症下药么?”
“嗯……”他低头看手里的药方,沉吟,“秦艽五钱,鳖甲一两,知母六钱六分,青蒿四钱,地骨皮五钱,银柴胡四钱,胡黄连三钱三分,乌梅七枚,麦冬五钱,沙参五钱,玄参五钱,生地黄五钱,甘草二钱。水煎服,每日一剂……这汉医果然博大精深,就是写出的方子也是严谨细致,丝毫没有半分马虎。”
看来皇太极的汉学水平这些年增进不少,回想当年手把手教他写汉字时的情景,恍若隔世,不禁黯然心伤,险些落下泪来。不过,这些惆怅的情绪也只在我心底打了个转,便立即被我刻意的摈弃脑后,我已着实不愿再去回想那些身为“东哥”时候的往日。
昨日之心譬如昨日死,今时今日的我已完全脱离东哥的影子,我是……
“……为什么封我做你的侧福晋?”那一日,待医官离去后,我终于忍耐不住不满的情绪爆发怒火。
他站在床前,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渐渐的眼里有了心疼,有了无奈,有了太多太多的情感:“我不想委屈你……可是,现在唯一能保护你,能将你留在我身边的,只有这个办法!原谅我自私……我知道你鄙视痛恨这个名份,但是……求你,只当我求你,留下来……”
神魂俱颤,从小到大,我从未见他求过人!哪怕是面对他那个喜怒无常、性情难以捉摸的阿玛,也从没见他如此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过。
“你……”终于,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如今的我已然一无所有,有着不能透光的尴尬身份,以及随时随地可能病发的残躯,如果不是皇太极肯收留我,真不知道拖着这副老丑模样,无依无靠的我还能去哪?情势逼人强啊!
倏地抬头,我不冷不热的问他:“你如何向其他人解释我的存在?侧福晋……呵,这可是要上报族谱的吧?”
“还未正经的报上去,我只含糊说了你是喀尔喀扎鲁特部的女子……‘东哥’这个名字只怕以后都不能再叫了,因为叶赫那拉氏布喜娅玛拉已经不存在了……”他有些无奈的勾起嘴角,凝目看向我,“以后该叫你什么好呢?”
我笑了下,忽然为能够抛却东哥的身份而大感轻松,心情随之好转:“悠然……步悠然!”我眨了眨眼,无比的透出喜悦。
皇太极愣了下,眼眸变得异常深邃,过了许久,才说:“这倒有点像是汉人的名儿。”说着,冲我和颜一笑∫才刚觉得他的笑容高深莫测,似乎透着些许我看不明白的眩惑,但转瞬,却已被他接下来的话语分离心神,“好吧,就叫步悠然,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步悠然!我爱新觉罗皇太极独一无二的步悠然……”
“又在发呆想什么了?”突如其来的戏虐声,将我唤醒,我回过神,发觉不知何时,皇太极已从书案走到我面前,半蹲在软榻边痴痴的望着我。
若是以前我或许还能明白他眼眸中的惊艳和深情源于何处,但是如今的我,实在不敢妄自揣测他此刻看着我的眼神,算不算是我所以为的幸福和满足?我对自己……没了信心!
“累了吗?累的话我抱你到床上去歇歇……”见我摇头,于是又改口,“那一会儿让歌玲泽给你端碗燕窝粥来……”他亲昵的将我耳边的碎花抿拢,“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我知道你胃口不是很好,但那粥是我亲自煮的,你看着我的面子上好歹用一些……”
“那粥……你煮的?”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会煮粥?”
他别扭的一笑:“不会……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笨拙,学了三天,才勉强有点样子……好了,你别笑了,到底吃还是不吃?”
我笑得双肩发颤,心里却是暖暖的升起一股甜蜜:“吃的。四贝勒爷亲自下厨煮的粥,我怎敢不吃?”顿了顿,看着他尴尬发糗的表情,正正经经的轻叹,“只要是你煮的,便是毒药,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
这次轮到他震撼了,忽然一把攥紧了我的手,表情凝重起来,眉宇间却是淡淡的渗透着脉脉温情。他将我的手摊平,右手食指在我手心里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个字,然后将我的五指包拢,轻轻握成拳:“给你了!你要收好,别再……打碎它了!”
我无语凝噎。
“乖乖的喝粥、吃药、然后躺下睡觉……我今夜要回趟城里,前几日扈尔汉巡边,执杀盗葠者五十余人,父汗甚喜,故而今日设宴……”
我别开头去,随意的“嗯”了声。
努尔哈赤……大金国的汗王!实在不愿再去想那些前尘往事……
“也许……今夜就赶不回来了!”
我轻轻一颤,避开他的目光紧紧咬了下唇,再回过头时,脸上已是挂起微笑:“知道了,啰嗦!城门到时候就关了,你在城内又不是没有家……”
手被他捏得生疼:“不一样!那虽是家……可我的心在这……”
第10卷 真心2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大了,哗啦啦的水声吵醒了了我,我朦胧的睁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沉沉睡了去。
“主子醒了?”小丫头歌玲泽正踮着脚尖,将窗户阖上,侧着头望着我笑,“主子用点燕窝粥吧,爷临走特地关照奴婢这个时候送过来的!”
“嗯……”我从软榻上坐起,微微舒展了下麻痹的四肢。歌玲泽乖巧的将一碗粥递到了我手上,我望着手里的那晚冒着热气的粥,怔怔的发呆。
“主子没胃口么?”
我摇了摇头,眼眶湿润润的,泪水险些滴下,忙借着解下面纱之际,将眼眶里的泪水顺手抹去。
“要奴婢伺候进膳么?”
“不用。”我微微吐了口气∫还没虚弱到吃饭要人喂的地步,将调羹舀了勺粥,也不敢吹,静静的等它凉。
“主子,粥不烫了,奴婢方才已经尝过了,您放心尽管用就是!”
我一愣,侧头看她。这丫头,年纪轻轻,心思却是极为机敏,以前服侍过我的那些丫头根本没法和她比,葛戴不及,就连阿济娜也要逊色三分。若非她是皇太极特意挑选出来,安置在我身边服侍的丫头,我真是不敢对她掉以轻心,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于是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无意识的将粥舀进了嘴里。
“唔。”我眉头猝然一皱。
“怎么了?主子!”歌玲泽紧张的望着我。
我咂吧着嘴,勉强把那口粥咽了下去,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掌不住的笑了起来。这下歌玲泽被我彻底笑懵了,傻傻的连声追问:“主子……您怎么了?”
我笑出了眼泪,盯着手里的粥碗,轻轻的又舀了一口,然后蹙着眉头咽了下去。
“主子……那粥的确是有点忒甜了些……”
“嗯。”我又吃了一口。
“不过……那也是爷的一片心不是?”许是见我吃得太过痛苦,她不忍心的小声解释。
我点头,笑说:“我知道。”再次舀了一口送进嘴里,咽下,“我自然知道……他从小就喜好甜食。呵呵……吃的东西即使放了比常人多一倍的糖,他也不会觉得甜腻……他就是这样的怪人……哈哈……”忍不住再次笑出声来。
心里是甜蜜的,手心是滚烫的,那里存放着皇太极给我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他还是心细的记得,知道我不懂满文,居然写了个汉文的“心”字。
“心”啊!皇太极的心……
他对我的心!
第10卷 绝恋1
刘军这位老医官也算得上是尽忠尽职了,开出新药方的第五日又来请脉问诊,询问我用药情况。歌玲泽和萨尔玛随侍在侧,萨尔玛忙着替老医官铺纸研磨,歌玲泽站在我身边,伶俐的替我回答刘军的一些问话。
过得片刻,刘军点点头,花白的胡须在颔下微微抖动,缄默无语的起身走到案前,提笔开了张方子。“这是一副川连白及丸的方子,四贝勒爷若要过目,便将这方子给他!”说着教到了萨尔玛手中,“至于这药丸,等奴才回去配置好了,便给福晋送来。”
“劳烦您多费心了!”不等我开口,歌玲泽已然甜甜的笑起,将一锭四五两重的银锞子塞到了刘军的袖子里。
他先还是一愣,老脸有些微红,但转瞬已神态恢复自然,恭身向我行礼:“多谢福晋!原先的汤药请福晋继续服用,切勿间断,奴才改日再来复诊!”
我微微颔首:“有劳了。萨尔玛,送送刘大夫!”
萨尔玛应了,领着刘军出了门∫从床上下来,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到案桌前,拈起那张薄薄的药方轻声读了起来:“川黄连七两,蜈蚣一百二十条,全蝎三两,冬虫夏草一两,阿胶二两,鳖甲珠三两,玄参二两,何首乌一两。先将阿胶、鳖甲珠以各药共研成细粉末,待阿胶、鳖甲珠炖化,即将药粉倒入其内,均匀拌和成泥,视其软硬程度加入适量蜂蜜,揉搓成绿豆大小的丸子。每日分三次服用,每次十丸。”
字写的倒还算工整,不是很草,只是……目光倒回数行,落在那句“蜈蚣一百二十条”,手臂上顿时泛起点点鸡皮疙瘩。好恶心啊!这种东西真能吃吗?虽然是做成药丸服用的,可是……
正在犹豫刘军把药送来后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忽然半闭的门扉被砰地一声踹开∫吃惊的回头,却听歌玲泽怯怯的低喊了声:“给贝勒爷请安!”
门口皇太极满面怒容,一脚踩在门槛上,一手狠狠拍在门板上。是什么事情惹恼他了?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怎么回城几日,今天才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皇……”
“你骗我!为何总是要骗我?”他低吼着冲了进来,一把抓住我的肩膀。
歌玲泽见势不对,忙叫道:“爷!主子她身子弱,您别……”
“滚出去!”皇太极咬牙,“滚——”
歌玲泽无奈的向我使了个眼色,我虽然觉得皇太极的怒气毫没道理,心里却是丝毫没觉得害怕,只因为他看似暴跳如雷,实际上抓着我肩膀的那双手却是出奇的温柔,一点重力也未曾加诸我身。
“稍安毋躁!”等歌玲泽出去后,我轻声嗔言,“你已贵为大金国四贝勒,素以英明冷静被人称颂景仰,如何……”
“为什么要骗我?”他声音放柔了,忽然把我拥进怀里,微颤,“你明明……明明病情加重了,却为何要瞒我?你瞒了我,我就会因此而开心快活了么?”
“可是……不瞒你,你会更不开心,更不快活!”
他怎么就知道了呢?我不禁有些情绪低落。难道是刘大夫跟他说的?不像啊,要说的话早就说了……
“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他忽然斩钉截铁的说了这几个字,放开我,眼睛直剌剌的盯住了我,“你以为我是说笑的么?”
我被他异常冷锐的眼神吓住,记得以前每当看到他出现这样的眼神时,总会有很不好的事情会发生。这个怪异的念头还没等从我脑海里散去,突然面颊上一凉,遮面的纱巾竟是被他一把扯去。
我惊愕的瞪大了眼,未等做出任何反应,他滚烫的呼吸已飞快迫近,柔软的双唇压上我干裂的唇瓣。
我急促抽气,他的舌尖已探了进来,灼热而疯狂。
一阵强烈的盐感刹那间吞没了我,腿肚子颤慄的打着哆嗦,若非他用力托住了我的腰,只怕我早已瘫倒。
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混沌迷失的神智终于稍稍拉回了一点理智,我不禁打了个寒噤,一股寒气从脚下直冲头顶。
猛地一把用力推开他,我战栗得想要拼命尖叫——疯了!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惊恐的望着他两秒种,他淡定的望着我笑,眸底闪动着一股毅然决然的疯狂!我手脚发颤,忽然瞥见对面桌上的茶壶,我踉跄的冲了过去,一把抓过来,然后回身。
左手捏住他下巴,右手毫不留情的将壶嘴塞进他的嘴里,他也不反抗,只是含笑望着我,笑容里有着太多令我心颤的绝望和凄凉。
“吐出来,不许喝下去,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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