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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之繁花落定-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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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在想什么?想那个独居深深院落沉寂死去的美人?想那曾经拥有的幸福和年轻?想那共同度过的快乐和悲哀?

第八章 出府

事实上,最想治好书儿的人,除了容锦城,就是东方清遥了。容锦城决定送我随苏勖去京城求医后,东方清遥也下了决定。

他也要去京城,要守着我,伴着我,直到我治好。》

苏勖有些惊诧,终究没有说什么。

容画儿居然也是姐妹情深,到容锦城面前啼哭哀求,也要陪我看病去。

除非容锦城也疯了,才会答应她那样的请求。唐时女子地位较高,可那是武则天称帝以后的事。可以说,武则天在提升唐代女子的地位方面的功不可没。她的女儿太平公主就曾经监过国,其后的高阳公主、长乐公主、韦后包括才女上官婉儿都曾掌握过朝中大权,才干远胜须眉。在太宗时,女子的基本要求,依然是夫子们教训的温良恭俭让,容锦城怎会让没病的女儿好端端出去乱跑?

只不过两天,便是苏勖和东方清遥离开的日子。这时,容锦城已经将我一应日用之物备好,连同许多盘缠,一并交给了二人,又对清遥微笑道:“我原订了日子,这个秋天,就给你和书儿完婚,真希望到时看见你娶着一个清醒贤惠的书儿进门。”

他并没有希望得到一个绝世才华的女儿。他只是要一个清醒的女儿而已。

送我上了马车,还在原地守望着我们,眼看着马车离去,还久久立着。

我忍不住回头,看着那萧索的人影,居然有丝留恋之意。

我还会回来吗?我心里在忐忑。这个容锦城,对我其实很好的。

我相信苏勖是想帮我的。他看我的目光那么柔和,分明带着切入心中的脉脉情意。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喜欢上了我。

容书儿是很美的,而我的气质却很清灵。

他月下看到的那个人,只怕真是个少见的绝世美人。

可惜这个美人不该属于这个世界。

出了飞云庄,我行动显然自由许多,应该大有机会可以离开他们,前去吐蕃。

去吐蕃,找法师,回现代,是我现在最重大的梦想。

那当然,不必现在就离开。一个孤身女子,千里迢迢到一千四百年以后还鸟不拉屎的地方去,未免太过危险,也太过寂寞。

地理我虽向来学得不好,可吐蕃在西方,从洛阳到京城长安也是一路向西,算来也是顺路,大可到了京城后再作打算。也许在京城里,奇。сom书也有希望找到同去吐蕃的伴侣呢?

可这一路上,还需要装傻子吗?我有点犹豫。苏勖早已识破,自是无须伪装;可东方清遥呢?

马车咕碌碌行着,虽是走的是官道,平整得像现代的柏油马路,依然颠簸得很。

马车的车夫,是东方清遥的仆从临时充当的,马车则是容家备的,有很软的绣垫和靠背,按理坐着应该很舒服。可我坐了一会儿居然头都晕了起来。

不经历真的无法想象,做马车也有做晕车的,只好尽力瞑目休息。

东方清遥和苏勖带了三四名随从骑着马走在马车身畔,一边不急不缓地驾着马,一边低声交谈着。

他们离我很近,大约也没想着要防备我。

东方清遥微笑道:“苏兄,这次白来了吧。我早就说了,这些朝廷之事,容世伯不会插手。”

苏勖淡然道:“不会插手的意思,其实就是不同意我们的看法了。”

东方清遥道:“容世伯不同意你的看法,不是我的。”他的声调,有些意味深长。

苏勖叹道:“你们就这么不看好魏王?”他此次随了东方清遥前来拜望容家,想必就是为了魏王李泰来结交容锦城的。

东方清遥微笑道:“魏王是个好王爷,素有贤名,我又怎么不知?只是太子乃国之根本,又未曾有过,怎可轻易动摇?”

苏勖沉默了一会儿,笑道:“东方兄,只怕你也是依着容家的态度来决定你的态度吧!”

东方清遥迟疑一会儿,笑道:“苏兄说是,那就是吧。容家在东方家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过,容家的态度,也就算是东方家的态度了吧。”

苏勖的声音有些冷淡:“可东方兄难道没想过,容家之所以支持太子,不是因为太子真是德才兼备之徒,而是因为容家的大女婿,洋州刺史赵节与太子关系密切的缘故吧。”

东方清遥没接话题,答非所问道:“长广公主这些年,也常回宫中省亲吧!”

长广公主,容锦城也提过,说是她促成了江夏王的娶妃,才使他顺利娶到了我的母亲梅络络——如果我算是容书儿的话。我细想了半天才想起,赵节的父亲赵慈景,亦是唐朝名臣之一,而赵慈景娶的,正是一位公主,多半就是这位长广公主了。算年纪,应当是李世民的庶姐妹。

东方清遥提及长广公主回宫省亲,多半指长广公主对立储内幕甚是了解,赵节会把宝押在太子李承乾身上,自然有他的道理。

这个东方清遥,看来虽像个傻乎乎白长了副好模样的书呆子,但性情圆润聪慧,与苏勖的不时流露的锋芒相比,自有一种风华出众,也是不可小觑呢。无怪容画儿居然这般着迷!

两人在窗外沉默了好久,只听得马蹄“得儿得儿”地响着。

我悄悄撩开一角马车上绣着出水芙蓉的窗帘儿,向外张望,只见两人并辔而行,面色冷凝,看来各有心事。

东方清遥忽问:“苏兄,你一直说长安有懂天心之仙师可以救书儿,那人究竟是谁?我也常常在京城走动,如果有此神人,说不准我也认识。“

苏勖闻言不由回头往车厢里看去,我不及掩住帘儿,正对上他一双清亮如星子的眸,忙放下帘儿,心头砰砰直跳。

东方清遥大概发现了苏勖的异常,可能也回头往车厢看了一下,当然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这时他那像极了景谦的丹凤眼,一定会闪过一丝疑惑吧。

苏勖迟疑片刻,终于答道:“东方兄,在我告诉你谁是仙师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东方清遥点头道:“东方兄请问。”

透过被风掠开一条细缝的帘子,我看到苏勖直视着东方清遥的眼睛,问道:“你家常年和容家有交往,这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每次来时,是不是都会去看看容三小姐,问问她的情况?”

东方清遥迷惑道:“我自然每次都会问起她,她无非一直是这个样了。怎么了?”

苏勖又隔了良久,才道:“她落水后,你没追究过她为什么落水么?她的屋子被烧了后,你也没追究过她的屋子为什么会给烧了吗?”

东方清遥怔了怔,道:“她是容家的女儿,而且是原配夫人的嫡女,难道有人敢对她不利?”

苏勖微笑道:“我只能想到的是,她一直没有母亲,人人欺负她是傻子,待她不好,至于为什么有人对她不利,我想你可以问问容三小姐自己。”

东方清遥笑道:“问书儿?她知道什么?”

苏勖冷笑。

东方清遥面孔有些发白,说不出的惊异。

他忽然勒住了马,纵身在马车前。

意料之中,他掀开了车帘。

可能力道用得大了,雪白的绣着荷花出浴蜻蜓戏水的帘子竟给拽了下来。

他一双惊讶温柔的眸,对上了我清冷明净的眼。

两人一时都怔住。

我有些彷徨,不知如何面对;

而东方清遥却震惊,惊得似无法呼吸。

我这双不再刻意作伪的眼,显然不会是一个白痴所有;而出门前侍女刚给我整过妆,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再装傻,所以并没有弄乱弄脏我的衣物和长发。

他面前端坐的,必然是个气质清灵脱俗的美人儿了。

而苏勖,他居然显出一丝后悔来。

后悔不该让东方清遥见到一个不同的容书儿么?

其实恁也多想。不管是苏勖,还是东方清遥,跟我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只是,这个清遥,真的好像我的景谦!

我的心里,蓦地扭曲般疼痛。

景谦!你在哪里?那日在雪山最后一次见到的你,还在那片雪光中对着我消失的方向痴痴凝望吗?

相隔千百年,相思无限中!

无限恨,恨极无处说。夜里梦里,都是你清爽温和的气息。

而你的温柔眸光,现在怎又出现在眼前这男子身上?

一样的绵绵情意,一样的含情脉脉,还有,那一样的修长身段,一样的清秀面容!

我冲着这男子一笑,孤凄无助,又伤怀无限。

成串的泪珠,已从眼中飞快掉落下来。

第九章 遇袭

傍晚时分,我们顺着官道,赶到了一所古镇上。今夜,我们便要在这里投栈。

东方清遥已迫不及待,想细问我究竟是怎么事情,所以忙忙下了马,来扶我下车。》

我穿着淡绿色的蝶戏水仙裙衫,系着豆绿的蝴蝶结子宫绦,扶住东方清遥的手,慢慢走了下来,累丝凤头金钗上衔着的水晶流苏触着额,冰冰凉凉。但东方清遥和苏勖看我的眼神,却是欣赏而温暖的。

我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他们先入为主地接纳我不是白痴这个事实,不管我编了什么理由来,他们应该会比较容易相信吧。

我已亭亭立在马车下,身畔正是套着马车的两匹骏马。

苏勖正走向客栈,东方清遥正指挥小二将马匹带入马槽。

我也正要走向客栈大门。

这时情形有些怪异。

吹面不寒杨柳风。此时虽是傍晚,日头尚高,天气应该是比较暖和的。

可偏偏哪里吹来的冰寒入骨的阴风,直让我打了几个寒噤。

这感觉于我实在太熟悉了,但对于这个世上的我,又很陌生。

那是——游荡在人世的阴魂!

在我的时代,因为我命数太弱,又有些天赋的灵气,因此时常得见;而到了唐代以后,我还不曾遇到过这种阴魂。我以为我重生后失去了这种能力了;看来却是大唐盛世冤魂极少的缘故。

记得就是唐太宗时吧,据说有一年斩首的犯人只有十几人。天下称得大治。

此时,那森森幽魂又出现了。而目标却不似对着我。这个容书儿的命格,并不是薄命相。

我茫然地看着四周。

很平静的街道。一个老人正拉了四五岁的小男孩缓缓走在街道上,手里提了个篮子,装着些刚买的果子。

那阴风,正冲着这二人而来!

我不自觉地走近二人,警戒地四处看着,每根汗毛都似立起来了一般。

蓦地,数匹黑马从斜次里冲了出来,狠狠撞了过来。

我无暇多想,猛地将二人一推,将二人推向一边,自己也已经倒在地上,一只马蹄狠狠踩在我腿上,似给锤子重重砸了一下,痛得我差点晕过去。

另一只马蹄又要踩中我的一刹,一阵风飘过,素色衣衫的男子将我抱在怀中,轻轻一滚,恰从马腹下窜过。

我凝眸看时,正对上那熟悉而陌生的一对双眸。

“景谦!”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可那是东方清遥!一呼出口,我就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唤错了名字。

东方清遥微怔了怔,把我扶坐到一边。

而黑马上那几个骑装打扮的人已冲下马来,叫道:“找死!”

其中一个击向我和东方清遥,更多的人,却围向了闻声从客栈内飞快步出的苏勖!

苏勖毫不迟疑,缠丝嵌珠的宝剑如水银泻地,一派雪亮,瀑布般袭向敌人。

东方清遥也不好惹,他小心翼翼安顿好我,掠身而起,数个照面已将击向他的人放倒,前去救援苏勖。这个看似文弱的东方清遥居然也会武功,我一直以为他腰间的挂的宝剑是装饰用的。

看来没有枪炮的时代,习武的人是极多的。

几名侍从也冲了过来,挥舞着兵器,直向前砍去。

血光蔽目,光看着就晃得人头晕,何况还有惨叫声声,不时从受伤人口中呼出。

我曾觉出的森森游魂,似乎正发出摇曳惨淡的笑声。所有淋漓的鲜血,和消逝的生命,正是它们最热切的向往。

我坐不住了,强忍着脚痛,向后退去,忽被一人紧紧抱住,慌得连忙乱挣,居然被我挣了开去。

一回头,只见那人早中了一剑,透胸而过,鲜血泉涌而出,苏勖正恶狠狠地盯着这人,仿佛还想再去剁几下的打算;向来端雅的面容已在惊怒中扭曲,甚至有几分恶魔般狰狞。

我低头看着那人留在我淡绿色衣衫上的大片血迹,从上衣一直挂到下裙,湿淋淋,黑黢黢,甚至带着生命的温热,湿嗒嗒粘在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直扑鼻腔而来。

我一阵眩晕,终于晕了过去。

醒来时,我已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一双极类景谦的眼睛,正急切地看着我。另一个石青衣衫的男子正在房中踱来踱去。一见我醒来,两人同时扑了过来。

东方清遥紧握住我手,唤道:“书儿,觉得怎样?”

苏勖却深深看着我道:“容三小姐,你受惊了。”

两双眼睛形状虽不一样,但此刻流露的关怀叫我周身渐渐被温暖笼罩。

略动一动,便知左腿被马蹄伤了,已经肿胀,但包扎得甚好,并不很疼,应该无甚大碍,休息几日自会平复。遂问道:“那些人呢?是什么人,为什么袭击我们?”

“那些人占不了便宜,已经走了。”东方清遥说着,皱眉望向苏勖。

苏勖不自然叹了一声道:“多半冲着我来的吧,连累了容三小姐,实在是抱歉!”

他没说原因。但我忆及那日他擒住宋管家,怀疑他是太子派来时的紧张,已料必是东宫之人所为,要暗杀这个魏王的有力臂助了。

东方清遥居然也很是歉疚道:“下次,我一定不让你受伤。”

看来他对于太子与魏王之争亦极是明了,他心里多半还是偏向太子一边的,这次却偏偏是太子的人出手伤人,自然心里不自在。

我笑了笑,道:“其实我真的很不舒服呢。”

东方清遥问道:“哪里不舒服?”

我道:“中午在路上只草草吃了点东西,这会子,我饿的不舒服了。”

东方清遥莞尔。

而苏勖早跑出去找我的晚餐去了。

一碗桂圆银耳莲子粥,几碟精致点心,大概是这个小镇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补品吧。

两人眼看我吃完,才放了心。

见我气色渐渐恢复过来,东方清遥方搓了搓手,问道:“听苏兄说,你只是装傻,避祸?”

我早就想好了如何应答了,微笑道:“也是,也不全是。”

见两人都有些急切之色,我不紧不慢漱了口水,道:“我原先,头脑有时明白,有时糊涂,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后来落了水之后,不知怎的,头脑立时就明白许多,就是许多原先不懂不会的事,也便自然而然懂了。”

“落水之事是有人暗害我,我自然不能叫人知道我已经神智清晰,不然恐怕日子更难受,所以才继续装傻。”我叹道:“其实我也不十分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清醒过来。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你们能替我想明白么?”

他们想明白的,自然他们会相信。

而且他们果然很快就想明白了。

东方清遥道:“原来如此!前日听苏兄说许多人因为灵气太过,所以才为天所妒,勾其魂魄,封其灵识,使其呈呆傻之状,当日我还不甚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了!你落水那次是死里逃生才回来的,看来却把原来留在阴间或他处的灵识和魂魄带回来了。”

苏勖沉吟良久,显然也愿意接受这个解释:“嗯,原先我也只听人提过。照现在这么看来,应该就是这样。”

毕竟这是古代,没受过现代教育熏陶的人,接受奇思怪想的可能要大许多。

东方清遥叹道:“既然你已经清醒,何不把实情告诉容世伯?想来他会为你做主的。”

我笑道:“如果你疯了十几年的女儿,突然很清醒地告诉你,有人在害她,你会相信吗?”

东方清遥无语,只是摸了摸耳朵,道:“嗯,所以,苏兄提出把你带出庄医治,你正中下怀了?”

我微笑道:“我当然不愿在那个是非之地久待。水淹过,火烧过,下面不知该是投毒还是坠楼了。”

第十章 两情

苏勖淡然道:“如果不是容二小姐一直守着东方兄,想来东方兄也会早就觉出不对的。那容二小姐,为了东方兄也恁费了心思。”

东方清遥面色通红,道:“我怎知她有那样的心思?”》

真的不知吗?我却听下人交谈过,温润如玉的东方清遥,偶有雅兴也会留连花街柳巷,与些名妓诗酒相和,传下不少风流韵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怀春心思,他真的不懂吗?

只是在古代,富贵人家妻妾如云人们早就看惯了,东方清遥做事又有分寸,偶尔狎妓玩乐却不招摇,反赢得好评如潮,人人称之为雅士儒商。

我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东方清遥轻轻握住我手,道:“你且放心。我不知道便罢,若知道了,自是不容人再伤你。既如此,你也不必随我们一路颠簸,我送了你回庄去,即刻跟容世伯讲,让我们近日便成亲,想来容世伯必会答应的。”

回去成亲?开玩笑!我忙道:“东方公子,我自幼关在庄里,原也闷得很。如果得机会往京城走一走,也是好事啊。”

苏勖也道:“对呀,而且书儿的病好得奇怪,最好叫仙师好好看上一看,不然再发作起来,依旧成了傻子,岂不糟了?”他居然不叫我容三小姐了!而直呼我书儿,呼得那么自然,如同呼一个至亲的爱人或朋友一般。

此时我也顾不得想着他的称呼了,急急道:“就是,自从莫名其妙地病好了,我总觉得我的命不是我的。也许不知什么时候,我又会化成一缕游魂离去了。”我眼圈红了。倒不是怕成为一缕游魂,却是担心成了一缕游魂,也不能回到我的时代。

东方清遥明澈如水的眼睛里明显有什么悸动了一下,立刻道:“那好,我们便去京城好了。只是,京城那里,真有仙师么?”

苏勖微笑道:“东方兄,忘了李淳风李道长了么?”

我眼睛一亮。李淳风!曾预言过李三世后将为武氏所代的李淳风么?倒是个名人了。也许,他也能帮到我。

东方清遥显然也是久闻李淳风之名,点头道:“只是这一路上,我们得加倍小心了。这伙人被我们伤得不轻,估计不会再来。但难保没有其他人来袭击我们。”

苏勖皱眉道:“便是再有人来,我们只要有了准备,也是不怕。只怕,只怕赵师政和纥干承基会来。”

东方清遥也皱起眉来。他连皱眉的样子,也很像景谦,紧紧蹙着,但线条并不刚硬,如孩子般极容易激出人的疼惜。

“赵师政,和纥干承基是什么人?”我故意问,其实早就由史书上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剑客,不但是东宫,而且是天下闻名的剑客。”苏勖话虽简短,却透着一丝寒气。

“他们不会来的。”东方清遥细想了想,道:“太子殿下没有大事不会遣出他们。他们派人暗杀你,无非是警告你不得再为魏王卖命。但你的能力,想来还不至于会让他们这般担心,特地遣出这两个煞星吧。”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因我腿受伤,第二日我们在客栈歇了一天。东方清遥和苏勖哪儿也没去,隔上一会儿就到我房里来看望我。

东方清遥话比苏勖多些,不时嘘寒问暖,得空时迟疑似的问了我一句:“景谦是谁?”

我蓦地想起东方清遥救我时,我曾脱口呼了这个名字。想不到东方清遥却记下了。只得装迷糊道:“哦?景谦?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啊?你怎么想起问我这么个人来?”

东方清遥怔了怔,道:“哦,可能我听错了。”

他将我的腿弯起,隔了衣物替我按摩伤处。一阵舒缓的酥爽,在微微的钝痛后袭来,很是舒服。以前偶有扭伤时,景谦也是这般,用酒精蘸着,为我轻揉,只是手法没东方清遥这般纯熟。我看着东方清遥,目光渐渐迷离而温柔起来。

东方清遥好久方才离开,离开时,轻轻说了一句:“书儿,以后不要叫我东方公子,叫我清遥就好!”

我发怔时,他已转身离开了。

而苏勖,在清遥离开后也过来了,在我床边站很久很久,直到我都觉得不自在了,才问了我一句:“一个傻子,怎么会懂得易理术数的?难道也是突然间就会了?”

我心一惊,一抬头,他只是静静看着我,眸如星子般闪亮。那灼灼的注视,渐让我无措,而我无措间,他忽然低下头,在我额上轻轻一吻。

我的心里突然就飘了一飘,呼吸也有片刻的停滞。等我觉出我该愤怒时,那石青的人影,已甩袖走了出去,留下一句话在房中回响:“不管你是什么人,大概都不会是属于东方清遥的那个痴傻的容三小姐。”

不是属于东方清遥,那么,他就可以要了?

我面色通红,方才悟出,这个苏勖,是不是,喜欢上我了?

不会吧!我蓦地头疼起来,整个人钻进了被窝。

可那头疼之外,哪里来的小小惊喜和莫名的得意?

这个冰冷陌生的世界,居然有一个人的心,靠我极近,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那天,我几乎一整夜被那缠绵不断的梦困着,放连续剧似的。并不全是恶梦。

我最先梦到的就是景谦那温和关切的面容,只是后来那面容越来越不真切,恍惚见他穿了见素色的古代长袍,忙换他时,他却笑:“我不是景谦,我是清遥啊。”

清遥!我迷糊着流泪,想要抱他,却不敢。

不敢抱他,所以觉得很冷似的,一抬头,就见月亮正朦胧着,穿着石青衣袍眸如明星的苏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有些冷淡,冷淡得我心里发慌,忍不住就叫道:“苏勖!”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绝妙好辞,究竟从何处想来!”苏勖在说。

“你不是容书儿,跟我走吧。”他用力拉我。他身后的月光水一样投下,他的面容如浸在水中般,清逸朦胧而不真实。

我想,我不能跟他走,我要找景谦。

可是景谦,景谦在哪里?

我满眼是泪,哭得声嘶力竭,苏勖也不安慰我,木然笑着,却紧紧拉着我,绝不松手。

我哭醒时天已经亮了,头很疼,我却不想再睡了,呆呆坐在床上想心事。

薄薄的晨煦透着微晃的素白帐纱映过来,有些幻梦般不真实。

就如我的穿越,和我昨晚朦胧的爱恋,都该是幻梦一般。

苏勖喜欢我,东方清遥好象也喜欢我。而我呢?我该爱谁?

我怔怔望着窗外淡淡霞光,想着我千百年以外的那场爱恋,泪水,不知不觉已爬满了腮。

景谦,景谦,难道你真的会成为我那永不可企及的未来吗?

我想你,我想你。如果再见不到你,我快分不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清遥了。

还有,那个苏勖,他的眼睛,太深太亮,星子一般缓缓映到人的心里。

不能再想了,我只是一个魂,一个不小心跑到古代来的魂。

爱人,被爱,都太奢侈了,我只该想着,快到吐蕃去,回到我的家乡。

第十一章 剑客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不紧不慢行着,我不时拉开那出水芙蓉的帘子,看着窗外的恬静安宁的农夫和田野,悠悠在车畔晃过。完全没被污染过的空气,呼吸起来纯净中带着一丝清甜。

如果没有现代的经历,我就是真真正正的容书儿,能在这里过上一世也是不错的。我扭头看看苏勖和东方清遥,这对本来极好的朋友,此时却无甚多话,甚至有些微微的僵。》

我很怀疑他们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彼此有些心结,有些担忧,又有些窃喜。

这两个男子,在大唐俱算是一等一的人才了吧。我穿越过来没撞着王爷皇子,认识这两个优秀的男人,也不枉走了这一场了。

算路程,还有两天便到京城了,想到可以见到千百年前的长安 ,心里竟也十分兴奋。唐太宗时对外政策十分开放,许多外国人曾到过长安,甚至在长安久住。在其中找一两个去吐蕃的一路同行应该不是太困难的事吧。

至于东方清遥和苏勖,如果想摆脱他们,大概不会太困难。只是,我走了之后他们会伤心吗?

我低头玩弄着腕间的天然翠玉镯子,暗暗盘算。这镯子却是容锦城给我的首饰中的一件。他交给东方清遥保管的我的物品之中,就有相当多值钱的首饰,东方清遥知道我并非傻子以后,自然全都给了我。我素来便喜欢这类玉质极佳的饰品,但现代的玉饰品要么较粗糙,要么贵得惊人,所以见了这玉镯子翠色盈盈欲滴,温润雅洁,立刻戴在了手上。

这时又一阵冷风吹过。

我一惊,抬头望去,风和日丽,万里无云,天蓝得竟也如玉般澄净。

那冷风是……

我猛地站起来,叫道:“停车,停下来!”

东方清遥忙下马来问道:“什么事?”

我掀开车帘,分明见那阴风阵阵,正在前方拐角处飘荡,似又有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们去京城,有没有其他路?”我问。

东方清遥答道:“我们有马车,只能走这条官道了。”

“如果弃了马车呢?”

东方清遥诧道:“弃马车?为什么?”

我迟疑道:“前面的路,恐怕不太平。”

几名侍仆的脸上浮现笑意。大概觉得我又疯了。

苏勖却道:“那我去前面探探。”他拨马向前。

我大叫道:“不要去!”

苏勖勒住缰绳,终于也怔住了。

我看着前方乌云般存在的游魂,取出了一直被我深藏身边的螭玉,挂在颈中,道:“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东方清遥迷惑地想要说什么,苏勖已然道:“大家注意,提起兵器,准备应战。”

春日的阳光下,肃杀之意却蓦地浓了。

拐角有一棵杏树。

杏花正开得如火如荼,无数的杏花瓣儿落下,翩翩而飞,如蝶轻舞。

我们的马车走过时,甚至有不少杏花雨径落到车上。我用手伸出窗外,一片淡白的瓣,裹着一抹血痕似的微晕,悠悠飘到我手上,映着我洁白如玉的手,居然相得益彰。

似乎有人在轻轻叹息:“这么美的手,砍下来一定有趣得很。”

然后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美丽优雅的杏花树中,不知何时多了个黑衣的年轻男子,背上背了一个包袱,嘴角噙着冷冷而骄傲的笑,嘲讽般看着我们一行。

我看到苏勖和东方清遥的背部都僵了一僵。

然后苏勖淡然微笑道:“原来纥干公子来了。是奉太子之命来迎东方公子去长安的么?”

纥干?纥干承基?太子李承乾身边最得力的两大剑客之一?

那男子果然懒懒道:“哦,看来在下倒有几分名气,连苏大人也知道在下名讳哦。只是东方公子既肯介绍你去拉拢飞云庄,岂肯再为东宫所用?除非太子是傻子,才会迎这么个对头入长安哩。”

东方清遥惊道:“我带苏勖去飞云庄,只不过是带朋友去小住几天,欣赏欣赏洛阳春光而已,何曾有意替魏王做事?”

苏勖的嘴角也有了一丝嘲意,道:“东方兄,看来是我连累了你了。你且带了容书儿走吧,这里有我。”

东方清遥犹豫地望了我一眼。

这个人,居然真的想舍了朋友临阵退缩!

我一阵恼怒,跳下车来道:“我不走。要走大家一块儿走。”留下未必就有事,毕竟纥干承基只是一个人而已。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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