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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_全本(完整版)-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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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继续静静说着话,西门吹雪将那长发尽数打理顺滑之后,便拢起一部分发丝,替对方在头顶整齐挽了一个男子发髻。感觉到爱侣修长的手指偶尔触在了头上,叶孤城微微合起双目,道:“西门,替我修一修鬓角罢。”
  冰冷锋利的刀刃轻轻滑过颊畔,就带起了一丝酥 痒之感,叶孤城睁开眼,正对上一张距离颇近的面容。西门吹雪眼中的神情十分认真,使得锐利深邃的双眸尤觉黑凛,掩去了里面平时的冷酷犀利之气,显得分外专注。叶孤城一动也不动,静静坐着,任他细心地替自己修整双鬓,直到西门吹雪放下刀刃,用拧干的的温湿布巾在他鬓上擦了擦,收拾妥当,叶孤城才起身道:“你也坐着,我帮你修剃一番。”
  西门吹雪听了,便依言坐下,叶孤城拿起锋刃极薄的小刀,一面用手顺了顺对方的鬓发,一面说道:“古人有夫妇描眉逸趣,现如今你我虽不能效法此例,倒也有彼此修鬓之举,亦属趣事。”
  他语气轻悦,明显是两人之间常有的戏谑之语,西门吹雪闻言,不禁唇角浮出一丝笑意,正想要说些什么,目光却不经意间瞥过叶孤城的裤角,方才男人坐在镜台前,他并没有注意,眼下对方站起身来,西门吹雪这才发现男人原来并没有穿鞋。
叶孤城两脚赤露,踩在厚厚的地毯上,雪白的裤角下现出足掌,亦可隐约看见一角右脚踝处箍着的玉轭,与肌肤近乎同色,上面镶着的细碎宝石,在阳光下耀出眩目的灿芒,几乎刺得人不得不眯起眼。西门吹雪忽然想起昨夜两人缱绻缠绵时,自己在间歇的休息之际,是怎样将男人的足踝紧紧握住,抚摩把玩不已,而对方又是如何刚开始微微挣动,却又最终听之任之地顺应。。。一时间心头温软无已,只愿这花好月圆的时日能够无穷无尽,两人得已长长久久地厮守在一处,直至黄泉碧落,亦可永世相随。。。
  叶孤城自是不能知晓他心底此刻在想些什么,手上收了小刀,用布巾替西门吹雪擦净了两鬓,然后右手便在他的肩上略按了一下,道:“可以了。。。起来罢。”说完,就走回到床边坐下,穿上鞋袜,慢慢着衣系袍。
  一只微冷的手在他额上略探了探。西门吹雪感觉到手上传来的温度,于是就开口说道:“总还有几分热。。。今日莫要出去,只留在殿中就是。” 
  叶孤城并不违逆他,微一颔首,便是允了,却还是看了看窗外颇为明朗的景色,道:“昨夜雪疾风寒,却不想今日竟是这般好天气。”
  外面阳光明媚,的确是冬日里难得的景况,就连枝头上的积雪,也渐渐有了融化的迹象。西门吹雪亦看了一眼窗外,在男子身边坐下:“雪化之时,尤为冷沁入骨。”
  叶孤城眸光逸静,左臂微动间,已轻轻握上了西门吹雪皎白的衣袖下,略微露出的一小截指尖,淡淡温言道:“今晨早间,墙角那数十盆梅花,你可给浇了水不曾。”
  像此刻这样的缠指交绕,是两人之间表示亲密近昵的常有举动,西门吹雪眼中浮出一点浅薄的微笑痕迹,轻轻回握了一下对方由于发烧而略带温度的手,应道:“。。。已然浇过。”
  叶孤城眼睫下清癯的面容间,让阳光染上了一层柔和的淡淡金色,丰润的双唇也好似涂了一抹明辉,恍惚就有了晕开来的浅朱模样,西门吹雪松开了他的手,起身道:“可要茶。” 叶孤城点一点头:“也好。”西门吹雪听了,于是便转身走出了内殿。
  不一时,一股淡淡的茶香便弥漫进来,西门吹雪右手托了一只描金漆盘,上面放着三碟果点,并一壶新沏的红茶,另一只手上却是提着一栏银架,上面站着只白羽黄冠的鹦鹉,正探头探脑地四处张望。
  叶孤城此时却正斜靠在一张妃梓木坐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垂目细阅。金黄的光线中,他的轮廓似乎是有几分模糊,唯见发丝乌沉,一泻如波,刀裁般的鬓角上流淌着冬日的阳光,褐目中宁静的神色分毫毕现,衬着空阔湟贵的内殿中景物,有如一桢画卷。
  西门吹雪凝视着正倚在矮榻上静静看书的男子。这个人眼下已是三十四岁,正处在一个男人最盛灿的年纪,由于身为前朝皇室嫡裔,自幼便是严于教养,言行气度,一举一动,皆是被调导得极有礼范。男人的容貌本已是绝好的,却又更有一份清凛如仙的风致,西门吹雪当年初次见他时,始知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称,果然不虚,偏偏如今又添上一股天潢贵胄的矜雅纡贵气度,更是令人乍见之下,莫敢正视。 
  而这样的一个男子,却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叶孤城察觉到他进来,于是便抬一抬眼,扬起唇角道:“西门,你来看这一段。。。倒是有几分意思。”
  西门吹雪走到他身畔,将手上提着的鸟栏挂在旁边一只高脚几子上,又把装着茶点的托盘放在矮榻间,这才坐到叶孤城身旁,道:“怎么。”
  叶孤城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徐徐念道:“某人,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乃乱棒逐出;遂学医,苦读《本草》《医经》数载,遂有所成,乃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西门吹雪略怔了一瞬后,习惯性微抿的薄唇便稍稍上扬,就是在笑了。叶孤城垂目而哂,道:“此人想必是命犯苦煞,运气也实在是太差了些。。。”说罢,又继续读道:“一日,某人于巷中徐行,但见一女迎面款款而至,须臾走近,女倏乎停步,某人暗喜,心曰:“岂非属意于吾耶?”既而见女双目大睁,唇角抽蠕不止,遂暗叹道:“莫非又见吾貌丑,惊惧哉?”正辗转其念间,却见女双目愈睁大,口唇亦蠕蠕翕动,既而忽听其口出巨声,曰:“。。。啊。。。嚏!”
  西门吹雪听到最后,不由得低笑出声,两人一时相视而哂,笑语融融。片刻之后,西门吹雪拿起茶壶,为两人分别斟上茶水,叶孤城执起杯子,略闻了一下茶香,道:“花橙白毫?”
  西门吹雪颔首:“红茶养胃,你理应多饮些才是。”
  冬日清冷的阳光中,叶孤城白荻色的五龙团绣长袍从矮榻上垂下一角雪白的袍摆,刺纹的绣饰银线在明光中熠熠闪耀出夺目的泽芒。男人轻轻握了握西门吹雪修长有力的手指,温然道:“。。。你费心。”然后略微舒一舒袖,拿起一杯斟了八分满的热腾腾红茶,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叶孤城浅啜一口,一面从碟子里取了一块豆绵奶酥,应用以佐茶,身旁西门吹雪则是喝了半盏红茶之后,便替他剥起碟里盛着的榛子,两人一边吃着茶点,一边说话谈笑。
  不一时,外面忽有人道:“父亲,玄儿可以进来吗?”声音清脆,自然是叶玄。
  西门吹雪抬手为男子正一正发髻上挽着的白玉七宝簪,叶孤城开口道:“。。。进来。”
  片刻之后,叶玄快步从外面走进殿中,穿着一翎孔雀蓝的锦织斗篷,头上扣着兜帽,雪白的小脸儿冻得通红,一边呵着手,一边已经跑到了矮榻前,扭股儿糖似地钻进了西门吹雪怀里,撒娇一般地抱怨道:“爹爹。。。外面冷死了,比昨天晚上下大雪时还冷。。。刚才玄儿和师兄在园子里练剑,手都快冻僵了。。。”
  西门吹雪替他解开斗篷,露出里面絮棉的锦绣袄子,衣领和袖口上,都缀着雪白的绒毛。叶孤城在自己的杯中续上茶,然后递给男孩,淡淡道:“。。。喝罢。”
  叶玄就着男人的手,将大半杯热乎乎的茶水一口喝了,顿时就觉得腹中暖了起来,叶孤城又拣了一块枣泥馅儿的软糕,喂给他吃了,这才随口问道:“你师兄眼下,在何处。”
  叶玄舔了舔唇间粘着的点心上的糖粉,回答道:“师兄还在练功呢。。。他说孩儿还小,天气又这么冷,会冻着的,不用练那么久,所以就叫玄儿回房去。。。玄儿就过来见爹爹和父亲啦。”
  正说话间,忽听一个声音道:“爹爹。。。外面冷死了,比昨天晚上下大雪时还冷。。。刚才玄儿和师兄在园子里练剑,手都快冻僵了。。。”分明就是叶玄的语气。
  男孩愣了愣,然后便马上左右张望起来,随即就看见了旁边正蹲在鸟架上的鹦鹉,于是便微微抬起下巴,哼了一声,道:“呆鸟儿,不准学我说话!”
  那鹦鹉扑扇了一下雪白的翅膀,踌躇满志地在银架上踱了两步,既而钩嘴一张,就是一句惟妙惟肖的重复:“呆鸟儿,不准学我说话!”
  叶玄顿时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旁边叶孤城则从碟子里拣了一枚剥好的榛子,递到那鹦鹉面前。鹦鹉见状,振了振翅膀,一伸嘴,就把东西啄进了口中,然后便抻了两下脖子,晃头晃脑地张望了片刻,就用喙开始慢慢梳理着羽毛。
  叶玄气哼哼地朝那鹦鹉做了个鬼脸儿,然后就不再理睬它,而是转头对西门吹雪道:“爹爹,玄儿听人说,今天早上有新送来的螃蟹,所以玄儿就让人做了爹爹喜欢吃的蟹肉水晶包子,还叫他们拿了黄酒。。。师兄说螃蟹性凉,喝黄酒就能暖胃,爹爹等着吃饭的时候烫热了喝,好不好?”
  西门吹雪见儿子伶俐懂事,虽是年幼,却也已知道孝顺长辈,因此面上神情虽没有什么变化,但心中却是有着淡淡的欢喜,用手抚了抚男孩的头顶,温言道:“。。。好。”旁边叶孤城见他父子二人和乐,心下也自是欣悦。三人一起坐着,叶玄虽然年纪尚小,但却是极聪明伶俐的,又很知礼有规矩,十分惹人喜爱,叶孤城与西门吹雪说着话,他在旁边认真听着,不时也问上两句,又有那鹦鹉偶尔插嘴混说一气,如此这般,一家三口言笑晏晏,倒也十分和美融洽,不知不觉间,就已快到了中午。



一百零六。 双燕飞过阑珊处;且傍新雪听箫声 。。。
  天色朗净,淡日映雪,墙边一大排花架上的各色盆栽梅花开得颇好,淡淡的花香萦萦绕绕,沁心润脾,十分怡人,笼满了一殿的暗香。
  叶孤城背后叠着两只软垫,上身略微斜靠在矮榻上,静坐着看书,那只葵花凤头鹦鹉则蹲在他右手边的银架上,不时探头伸脑地往书卷上瞧上一两眼。叶孤城拿起茶杯,微微啜了口茶,只觉那红茶当中,似是也沾染上了一丝梅花的清香。
  他旁边的鹦鹉抻着脖子,眼睛只盯住男人身侧碟子里剥好的榛子仁儿,十分馋涎的模样,无奈脚爪却被用一根银链子扣着,链子很短,拴在它蹲着的架栏上,根本动不了多远,因此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榛子,干馋着却吃不着。叶孤城见它探头缩脑,直勾勾盯住碟子的垂涎模样,便从碟中拈了两枚果仁,喂那鹦鹉吃了,一边又用手指捋了捋它雪白的羽毛。鹦鹉只顾着吃果仁,并不理会叶孤城的动作,身上的一两处羽毛细绒明显有些凌乱,少了一点,想来应该是昨晚与白貂缠闹在一起,厮耍滚打所致。
  叶孤城又翻了两页书,一面吃上几块点心,过了一阵,觉得似是略有一点闷,于是便放下了书卷,将其搁在腿上。
  他一时不再仔细去看着手里的书,只执了杯子,将目光移开,朝着身旁看去,雪白的衣袖摊垂在书上,袖口银色的刺绣图案,在阳光下闪出耀目的光。
  旁边西门吹雪正在教授叶玄箫技,叶玄手里拿着支青色的玉箫,那箫周身细润光滑,音色极为清亮悠丽,是价值千金的上品,叶玄将其执在手中,动作明显十分笨拙,正呜呜噜噜地吹着,他初学此道,自然是生涩手拙的,亦是难免出错,而且也吹得颇有些难听之意。但西门吹雪面上却也毫无烦厌不耐的模样,只拣了一首极简单的曲子教他,细细教导发声吹奏之道,一面出言指点技法。
  叶孤城不觉就将目光停在了这父子两人身上,清冷的日光当中,西门吹雪线条鲜明的侧脸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淡金色,硬朗的五官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他今日换了件萼白的长身箭袖,漆黑的头发垂在身后,黑白映衬,极为醒目,面容与从前没有什么两样,鼻梁挺矗,额头饱满,一痕薄唇向来略略抿起,虽是周身的气势实在是冰凛硬厉了些,但也并不有损他的容貌,只是因为绝大多数人为他的气度所慑,不自觉地便下意识忽略了男人的长相,唯有与其日日耳鬓厮磨之人,才知道欣赏对方身为男性,身上所蕴藏着的深厚魅力。。。
  叶孤城静静瞧他,忽然不知为何,脑海中就浮起刚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高标逸韵君知否, 正是层冰积雪时’。。。这般想着,琥珀色的眸底虽然仍是不曾有什么涟漪浮起,但一双长眉却是已经舒延出了含有淡淡笑意的线条,将手上的茶盏随意放到一边,索性合起膝上搁着的书卷,专心看着身旁的父子二人。 
  西门吹雪让正在吹着玉箫的叶玄暂时停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拿起自己手中的一支白竹短箫,递到唇边,给男孩做着示范。
  他的箫技自然与叶玄不可同日而语,虽只是随意奏了一小段,却已令人过耳不忘,那声音淬冷幽寒,不但调韵绝清,且衔接得流畅翻圆至极。叶玄静静听他吹完,待男人垂下执箫的手后,才看着那支用白竹做的短箫,好奇地道:“爹爹,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字?”一面说,一面就已靠近了些,仔细瞧那竹箫底端。
  西门吹雪见状,于是就将手中的竹箫递给他,叶玄用手接了过来,认真打量,见那箫身极是光滑温润,虽是竹质的材料,但却像玉一样润泽细滑,明显是被人时常摩挲抚弄而致。男孩低了头仔细看那竹箫底端,一圈很小的字刻在上面,乍一看去,倒像是花纹一般。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叶玄一字一字地念了出来,然后就歪着脑袋,问道:“爹爹为什么不用一支好箫?玄儿自己用的也比这个好。”
  西门吹雪闻言,也不说话,只从叶玄手里拿回短箫,持在掌中,与此同时,却听旁边有人淡淡开口,声音低醇窨厚:“此物,乃孤多年前所制。”一边说,一边就见一只修长的手从西门吹雪掌中轻轻拿过竹箫,衣袖微动间,但觉仿佛是有一缕幽清寒逸的气息,浅浅弥散了开去。
  西门吹雪侧首看向身旁的人,薄唇微扬,但笑不语,叶孤城明利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起身道:“已至午间,去用饭罢。”
  叶玄吐了吐舌头,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明显就是说父亲亲手所做的这支箫很普通,因此小脸上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道:“原来是父亲做的啊。。。”
  叶孤城给他披上斗篷,“饿了?”叶玄用手摸一下肚子,点了点头:“嗯。玄儿有些饿了。”
  一件白狐皮大氅轻轻掩在叶孤城身上。西门吹雪用手探了一下男子光洁的前额,见温度虽是降了些,却还是多少有一点偏热,于是便替他结上大氅的系带,道:“午膳过后,再喝一剂药。”
  叶孤城温声应了一句,两人这才携了叶玄,出了寝殿。
  殿外天朗气清,虽是不暖,但也是冬日里难得的天气,只是由于阳光将积雪融了些,才使得外面虽没有风,也不曾飘雪,却也是十分寒冷,比之昨晚的风雪之夜,还要凉上了几分。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并肩走着,身侧的叶玄则牵着他的袖摆,努力跟上两人的脚步,脚下积雪微融,被踩得咯吱作响。
  三人正徐徐走着,经过一棵梧桐树下时,却不防树间几滴被阳光融化了的雪水,恰巧滴落在了西门吹雪的发上,不仅如此,府内各处的飞檐琉瓦,花木树丛间,也俱是积雪消融,正淅沥沥地滴着水珠,就仿佛是下雨一样。西门吹雪抬头看了一眼,随即便继续前行,心中却忽然想起自己几年前曾经有一次与叶孤城在晚间亲近时,外面正下着蒙蒙的细雨,就好象此刻这般。。。那时两人之间温存缱绻自是不必说,当自己终于心满意足地将疲惫不堪的男子拥进怀中,在他耳边低声戏谑今夜两人映衬着窗外雨声潺潺,倒确是一番鱼水之欢时,叶孤城的面上,便浮现出了一抹罕见的微窘神色。。。思及至此,宽大袖摆下的右手,便轻轻地在身旁男子的指尖上握了握。
  三人进了偏厅,就见花玉辰已等在了那里,等几人在酸枝木的长桌前坐定之后,菜肴便流水似地送了上来,同时烫好的一坛暖胃黄酒,也端到了桌上。
  今日因为有新鲜的螃蟹,因此桌上大概有三四道菜式,都是以螃蟹烹制而成。叶玄用筷子夹了一只蟹肉水晶包,见坐在上首的西门吹雪已经吃了一个,这才咬了一口热腾腾的包子,咽下去之后,便问西门吹雪道:“爹爹,好吃吗?”
  西门吹雪微一颔首,叶玄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便弯成了月芽儿,笑着说道:“玄儿也喜欢吃这个。。。” 
  正说着,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鲜香味道弥漫开来,对面花玉辰手上拿着一只长柄银匙,正从一只大橙子里舀出一勺东西,送入口中。叶玄见状,看了看自己面前与花玉辰一模一样的一个银盘,里面盛着一只很大的黄澄澄的橙子,便也学着师兄的样子,将上面挖成圆形的盖子揭开,顿时就有一股浓香扑面而来。
  叶玄以前倒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个,于是便问花玉辰道:“师兄,这是什么?”
  花玉辰尝了一口匙中的羹,微微笑道:“这是蟹酿橙,用新鲜的蟹肉和蟹膏,混合着压碎的橙子粒,再添上佐料,配着一点酒汁一起煮出来的,味道很好。”
  叶玄听他这么说,便用银匙从挖空的橙子里舀了一勺黄澄澄的羹,送进嘴里,鲜美的蟹肉蟹膏已经被各种配料入味,叶玄一尝之下,果然鲜香无比,不由得便又一连吃了好几勺,其间配合着用油酥酵面作坯,里面装着鹿肉蟹肉末儿烘烤而成的馅饼蟹壳黄,不一时,就已吃得饱了,手里捧上一盏热乎乎的枸杞汤,慢慢喝着,用来养胃顺食。
  叶孤城给自己斟上烫好的黄酒,与身旁的西门吹雪一起饮了几杯,刚拿起酒壶,要再往杯内满上时,一只冷白的手已微微按在了酒壶上。西门吹雪止住男人正欲倒酒的动作,道:“你今日既是身上不适,便莫要多喝。”
  叶孤城听他既然这样说,于是也就并不违逆,将酒壶放下,微微点一点头,应道:“好。”
  吃过饭,西门吹雪便让人煎好药后,送到两人所在的泊泱殿,旁边叶孤城坐在餐桌前,接过下人送上的香片茶漱了口,又在舌根下压上一小块香饼,正净完了手,用丝绢细细擦干上面的水渍时,忽有下人进来通传,说是大公主与驸马已到了太子府大门口处,正等在外面。叶孤城听了,就吩咐管家请两人进来,同时自己便也起身穿了大氅,朝居处走去,准备迎客。
     
一百零七。 家话 。。。
  此时正是偏午时分,加之今日阳光实在颇盛,因此虽然泊泱殿中甚是深阔,但光线却仍然是十分明朗。
  酆熙从不曾来过兄长的府邸,此次一路行来,但见飞阁楼宇,林木幽隽,虽是一派天家气概,却也并不觉富贵湟丽难言,而是显露出一股清雅静泊之感。
  身旁的丈夫正轻轻扶着她的手,以免雪地湿滑,令她不慎失了脚,酆熙淡颜含笑,不觉便挽紧了男子的手臂。
  夫妇二人进得殿中会客的外室。殿中铺天垂地地落着半透明的绫帷,上面用银线刺着岁寒三友的图案,在阳光中泛出晶亮亮的光泽,耀得人颇觉有几分晃眼。酆熙细细留神,但见殿中的一应器物摆设皆是最上等的物件,几乎并不逊于景帝宫中陈设的物品,尤其是那拐角处的一架八扇镂番玉的屏风,更是精致异常。酆熙指了指屏风上面镂着的一池莲花,对身旁的丈夫笑道:“这屏风是去年高丽进贡上来的,当时瑜妃一见之下,便喜爱非常,痴缠着求了几次,请父皇赐与她,父皇都没有答应,原来却是赐给了太子哥哥。”
  楚凇扬见那屏风果然珍贵非常,最难得的是玉质的颜色,青翠欲滴中居然漫杂着几片粉白,正好以此雕镂成了粉盈盈的朵朵荷花,而那翠色,就成了风吹乍皱的一池碧水。。。其中巧心精思,细琢密刻的工夫,怎是仅仅几句‘巧夺天工’‘价值连城’可言。楚凇扬微微颔首道:“太子爷向来得陛下圣眷,自然恩宠盛隆。”
  两人说着话,一面穿过屏风处,步进了外间。
  迎面就见殿室中,白袍的男子正坐在一张锦榻上,置身于外面淡淡洒进来的明光中,唯觉衣白如玉,膝头伏着个穿水蓝锦袄的男孩,一双雪白的小手里,反复摆弄着一只玉箫。酆熙一面盈盈行了一礼,一面轻笑道:“太子哥哥好生悠闲,倒叫人看了羡慕。”她身旁楚凇扬亦松开了妻子的手,恭然行礼。
  彼时殿内温度得宜,男人膝上半伏着年幼的儿子,正用了一只修长的手,淡然抚摩着男孩及肩的柔软黑发,棠白色对襟的外罗褙子上滚着银丝暗纹,发髻间端正插着一支玉簪,面上神色端平,唯见一派沉静。 
  室中明朗空阔,仿佛是隐隐约约有一丝梅花的味道萦绕在侧,酆熙含笑融融,道:“大皇兄父子两个,眼下在家里,倒似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男人背后是雕刻着松海林涛的木凿壁挂,身下的软榻间铺着整块的白狐皮褥,手边则是一张裹丝崖木几子,上面放着一只不大的水晶圆缸,两尾锦色彩鱼在里面游来游去,使得整个室内,登时就有了几分鲜活明快的意味。
 叶孤城方才就见一袭纤柔的身影扶着旁边男子的手,袅袅步入会客的殿室。与她嫁人前不同,女子在衣饰上已无在宫中时的娇丽俏皮,而是显得端庄怡人,一袭金雀毛拈织的斗篷,青丝挽作长髻,簪一支赤宝嵌朱红玛瑙的景寿钗,上面缀着的莹亮的水晶珠子长长垂至肩头,粉黛淡施,玉颜如花,俨然一个新婚不久的小妇人模样。
  叶孤城的目光掠过她的身上,不由便略略温和几分了语气,道:“你眼□怀有孕,且坐下罢。”
  泊泱殿中温暖如春,几名侍女上前替夫妇二人脱去外面的大衣,酆熙身上的金雀毛斗篷被解下,就露出了里面烟霞粉的罗锦长衣,裙摆边的穿珠缨络拖曳在地上,周身的打扮简约而又不失华美。 
  酆熙眼见男人下首的一张小坐榻上铺着厚厚的水獭皮褥子,背倚处还叠着几只缀了流苏的软垫,不禁心下暗赞兄长细心,于是便款款坐下,因怀孕而略觉微酸的后腰正靠在那软垫上,果然十分舒适。
  楚凇扬亦在对面坐了,便在此时,就见先前伏身在叶孤城膝上把玩着玉箫的男孩抬起身子,道:“姑夫,姑姑。。。南康今天学了一首曲子,只是还吹得很不好。”说着,已从他父亲身边离开,上半身微微伏在酆熙膝盖上,把手里的玉箫给姑姑看了看。
  酆熙笑靥如花,伸手捏了捏侄儿的小脸,柔声道:“南康这么聪明,再吹几回,自然就会吹得好了。”
  叶玄嗯了一声,用手把玩着她腰间丝绦上坠着的明珠,既而忽然仰头好奇地问道:“姑姑有小宝宝了,什么时候弟弟才能出来,长大了和南康一起玩?”
  他领口缀着的白狐狸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衬得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格外精致,白嫩得仿佛要滴出水一般,酆熙乍一听他这么问,不禁怔了怔,随即便玉面飞红,就仿佛有两朵娇艳的玫瑰绽在双颊上,不由得轻啐道:“小小年纪,就乱说什么呢。”
  叶玄歪头看她,不解地道:“南康说错了什么话吗?”忽然间又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点头‘噢’了一声,道:“啊,原来不是弟弟,是个小妹妹。。。”
  酆熙红晕了满颊,只朝着上首坐着的男人嗔道:“大皇兄,也不瞧瞧你家这小磨人精!你只由着他这么个样子,来作弄我罢!”
  她此时的模样,就仍依稀回到从前未嫁时的少女情态了,叶玄吐一吐舌头,重新钻回到叶孤城怀里,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眨巴了一下,虽是并不清楚姑姑为什么恼了,却还是笑嘻嘻地说道:“父亲疼我,才不会骂我呢。。。姑姑告状,我也不怕。” 
叶孤城眼见他姑侄二人戏闹,也不出言,只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顶,正在此时,有侍女端了药进来,奉至叶孤城面前。叶孤城接过碗,将苦涩的汤药喝了,叶玄却从他腿上下来,手里攥着那支青玉箫,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片刻之后,远远的一间内室当中,就隐约传出了呜呜噜噜的生涩箫音。
  酆熙见男人喝了药,于是便问道:“大皇兄可是身上有些不好么?”叶孤城将碗放下,“孤昨夜,略有几分受寒。”
  酆熙听了,就说道:“早上见天气是很好的,总待在府中,也是气闷了些,而且很有些日子没见着大皇兄了,因此就想顺便来这里说说话儿。。。若是早知道大皇兄身上不大好,酆熙就不和驸马过来了,也好让大皇兄好好歇着才是。”
  叶孤城淡淡道:“孤眼下,并无妨碍。”
  酆熙闻言,笑着说道:“是啦是啦,大皇兄总是结结实实的,哪里会生病呢?”一面说着,一面从侍女手里接了茶,刚刚微抿了一口,便轻‘咦’了一声,道:“酸的?”将茶盖揭开,凝神一看杯里,却是用经年腌制的梅干冲泡的,酸中带甜,十分爽口。
  她抬头看向兄长,就见白衣的男子正淡然垂目,呷了一口手中散发着浓浓清香,明显与她不同的茶水,不由得心下温暖,就知道兄长是特意为怀了身孕的自己准备的。。。这个男人虽是表面待人冷漠,但对家人却实在是维护关爱的,从自己进来至今,舒适的坐位,适口的饮品,一件件虽都是小事,却无一不是样样体现出细心之处。
  正想着,胸口忽有一股难言的恶心之感涌起,烦闷欲呕,酆熙忙将杯里剩下的茶喝了,压一压胃,旁边却已有侍女捧上来一整盘用丁香李、八珍梅、梅味金桔等果子制成的蜜饯。酆熙取了一块嚼在嘴里,顿时就觉得那味道酸得极为合适,十分可口,不禁笑道:“大皇兄果然是和咱们不同的,就连太子府里做的蜜饯果子,也比别处的好吃。”说着,又拈了一枚八珍梅吃了。
  三人一处说着话,叶孤城见酆熙面色红润,眉眼间亦含着几分安适模样,显然是婚后生活比较如意,因此心下也不由得有些欣慰之感,道:“冬日雪滑天寒,况且你如今既是身上不便,就应以在府中保养为宜,何必来此。”
  酆熙面上微微有些含羞模样,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丈夫,这才笑道:“总在府中可是闷得很,何况太医也说了,我多多走动些也是好的,而且今日天气也格外强些。。。现在人家要到太子哥哥这里串门子,没想到,却是被嫌弃了呢。”
  她一面笑说着,一面端起自己面前的梅子茶,轻轻抿了一口。叶孤城年纪比三个妹妹大得多,虽是兄长,但却也与父亲差不了几分,因此比起一般兄妹之间,更要亲近得多,听她这样说,知道她怀孕后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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