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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缘-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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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广王环顾一周,道:“孟婆一殁,奈何桥也就失了化形万干,各具通途的神效。奈何桥前死魂聚集甚众,往生门也不能关得过久,是以当前急务,即是选一个新的孟婆出来。各位王爷,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没有,且提来议议。”
地府酆都之中,奈何桥特具化形无数之能。一旦望见奈何桥,每一个死魂面前皆会出现一座惟属于他的桥,桥对面或是酆都,或是往生门,因死魂轮回果报而各有不同。因此哪怕有亿万死魂同时入城投胎,奈何桥也尽容得下。奈何桥神能与孟婆息息相关,孟婆一死,奈何桥也就失了神效,恰如卡死了地府酆部的咽喉。孟婆所之职不尊不卑,却是烦劳非常,本为诸司鬼役有意避之的职位,此番有了意外,方显出她的重要来。
秦广王话音一落,诸王像是早就有了准备,七嘴八舌,沸沸扬扬,顷刻间就提了八个人选出来。除了秦广王和个等王默然不语外,其余各王皆有中意之人,在诸王口中,这些人个个都是老成得力,世故达炼,可堪大用。
阎罗殿外,诸小鬼翘首望着森森殿堂,不知这雄伟厚重的第一殿大门何时方能打开。
云舞华早不知后悔过多少次不该离开弱水太远。
离开弱水越远,她所遇的妖魔就越是强悍,且这些妖魔皆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她可以独对万千死魂,也可在数百饿鬼群中支持不倒。但她冲破饿鬼重围后不久就遇上了三只人而虫身,生着竹竿一样六只长腿的魔物。这种魔物灵动之极,长腿尖端锋锐如刀,又能口喷毒液,绝非饿鬼那等弱不禁风的魔物可比。
云舞华一番苦斗,仗着运道不错,才斩死二头魔物,逼很另一头落荒而逃。她喘息未定,就看见了头顶上那一头女身六翼的异鸟。此鸟似乎已经恶战过一场,六翼羽毛残缺个全,赤裸的胸腹上全是青紫和伤痕,左侧大腿还有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涧。
就是与这样一头伤痕累累的异鸟搏斗,云舞华依旧远不是它的敌手,才交手数回,就险些为它口中所吐蓝光袭中。只看到蓝光所中地面忽然软得如同新和的面粉,缓缓塌下去一个深坑,她不由两色惨白。
云舞华再不敢与异鸟正面交锋,用上了游斗之术,且战且走。那异鸟身上伤处过多,久战之下,体力果然不支,俯冲扑翼间行动渐渐滞缓,竟然连着两次反险些被云舞华的巨剑撩中,那异鸟拉高距离,不甘心地嘶鸣几声,恨恨飞远。
大敌陡去,云舞华心志一松,双膝突然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她以剑支身,方才勉强站着,只是大口喘息。
但她没有多少喘息时间,就听见四局沙沙声响,阵阵腥臭扑鼻,转眼间十余头妖魔又围了上来。
这些妖魔身材尚不若云舞华高,惨碧肌肤,大头大肚,圆睁着通红的双眼,贪婪地盯着云舞华。他们赤身裸体,手中却各握兵器,尤为显眼的是下体一根暗红阳具高高昂起,望之甚是慑人。云舞华面上微红,握紧了手中巨剑。这些妖魔她是识得的,名亼(上人下一),据传生前乃是人间奸淫秽乱之辈,死后怨念色心不息而成。
云舞华一见他们模样神情,就知打的什么主意。此刻自己几无余力直立,如何挡得?想不到生前蒙羞,死后竟还要受此奇耻大辱。在阳间时她能自尽,此时呢,还能否再死一回?
一个亼率先冲上,云舞华厉喝一声,手中巨剑飞腾而出,瞬间点在他的咽喉上!那亼痛吼一声,一跃就逃到了十丈之外,手捂咽喉,恶狠狠地喘着粗气。
巨剑的剑尖滴着惨绿的体液,然而云舞华一颗心却渐渐地沉了下去。刚才她全力一剑不过刺入寸许深,看来根本无法致命。这些亼动作如风,生就一身钢筋铁骨,还不知是否有其它异能。
云舞华再不迟疑,挥剑横过自己咽喉。
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自咽喉传来,痛得她意识一阵模糊,然而在痛苦中也有欣喜,那就是她终得了解脱。
谁知痛楚过去,云舞华眼前复见光明,正看到一头头亼淫笑着逼了上来。她惊怒之下,伸手一抚咽喉,竟是毫发无损。看来在这阴间地府,果然不能自尽。云舞华只得重振斗志,刚举起巨剑,背后猛然传来一道大力,被一头自后掩上的亼一下子扑倒在地。
纪若尘心房中的蓝炎又复笔直向上,变得更加明亮和稳定。
他早已将身后追袭的巨鸟甩开一大段距离,只是那些巨鸟总是聚集成群,不肯给他以各个击破的机会,比之巡城甲马可是聪明得太多了。
他早失了方向,只是漫无目的的狂奔,反正奔得越久,心中蓝炎就燃得越旺,他也就越有力量。此时的纪若尘只觉得四骸气劲流转自如,通体舒畅,心境平和喜乐,若无其他意外,他还真想永生永世就这样狂奔下去。荒原上偶尔可以见到成群的异种妖魔,皆是一见纪若尘就四散而逃,也不知是怕了他,还是怕了他身后的巨鸟群。
忽然一阵痛楚袭上了纪若尘的咽喉,奇异的是,这阵痛楚非是生由于他自身,而是来诸于外,而且他还能清晰地感觉痛楚传来的方向。
纪若尘运足目力向那个方向望去,在这灰蒙蒙的世界里,有一点鲜艳的色彩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而向那边全力奔去。这一次看得更加清楚了,一头碧绿的人形妖魔刚刚将云舞华扑倒在地,又一把撕开了她背心仅存的布片,露出整个雪白的背脊。周围还有十余头同样的妖魔立着,各持兵刃,却并不急于上前,只是散落守住了四周,看中间那头妖魔施暴。
纪若尘广读杂书,于地府所知甚多,一望那些妖魔的形状神态,就知是名为亼的淫魔。据《通宝宝录&;#8226;群魔篇》所记,亼秉淫秽生,头大腹鼓,体坚逾钢,动如脱兔。此魔生性贪狡,多疑且怯,善执锐兵,双目生香,列地府群魔第三等。
眼前之亼虽然数量众多,纪若尘倒还有克制手段,他犹豫不定的却是要个要出手。云舞华生性执拗之极,对他恶之欲死,他已吃过一次苦头了。况且,他还不知带上她后身法会否变慢,尾随而来的巨鸟与他速度相差无几,一旦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无法决断的当口,纪若尘忽然想起了紫阳真人那一句执虎狼之心,行仁义之事的叮嘱,也罢,便是如此!
千丈之遥,于此刻的纪若尘来说只是眨眼间事,且他已在从未得歇过的战斗中知晓了许多地府妖魔的脾性。他心念一动,胸中蓝炎顷刻高涨,几乎冲出心室,将他整个胸膛都映得隐现蓝辉!
一遭杀气冲天而起,群亼皆骇然回首,恰好看到了挟滚滚疑云、破空而来的纪若尘!
冲近群亼时,纪若尘步法一变,身形骤然消失,只留下数个姿势各异的残影。群亼圆睁双眼不住亮起红芒,道道血色雷光接连在这些残影上炸开。它们这才发觉这个过是些残影,哪能伤得了纪若尘?
群亼乱成一团,四下寻找纪芳尘时,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世界就此暗了下去。随后无法形容的剧痛分从双眼及下体传来,它们立时耐受不住,抛下兵器,遍地翻滚,不住狂嚎!
纪若尘悄然出现在云舞华身旁,运力下击,轻松敲碎伏在她背上那亼的头颅,然后一脚将它踢飞。
亼肌肤如钢,可抗得巨剑这种锐器,然而纪若尘的乌钢斧柄却正是对路。但他甚至不愿费力击碎它们的头颅,只点瞎了它们双眼及击碎阳具了事。此伤足以致命,一时半会却绝对死不了,正合纪若尘此时心急。那五六头侥幸没伤到的亼见了同伴惨状,早逃到了百丈之外,仍在一路飞奔,根本小敢回头看上一眼。
纪劳尘在云舞华身边蹲下,再一次伸出左手,淡然道:“跟我走。”
云舞华怔怔地看着这只有色彩的手,死咬着早无血色的下唇,右手颤抖着,终是握住了他的手。
两手刚握在一起,云舞华只觉右手忽传来一道大力,将她整个人一下提起。她未及惊呼,纪若尘已改而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云舞华一惊之下欲要挣扎,只觉得他臂膀如钢,哪里挣得动分毫?纪若尘忽道:“抱紧我!看看能否将你也带回阳间!”
云舞华一惊,抬首向纪若尘望去,见他根本没望向这边,只是盯着远方。她再顺着他目光望去,这才发现远方有数头巨鸟正疾速飞来,最当头的一只距二人已不过百丈!那巨鸟已尽张丈半利喙,咽喉中一点灰芒闪动,顷刻间已化作一道阴火,破空袭来!
阴火尚在十丈之外,云群华已觉一阵阴寒扑面,面前几丝飘扬的黑发即刻卷曲。好在旋即一道明黄光华当头而落,将她罩于其中,于是所有的阴寒恐惧尽数消去。她抬首一望,才发觉不知何时纪若尘头顶已多了一朵莲花,莲分四色,以显四象之义。这朵莲花端端正正地浮于纪若尘顶心,从莲心处不断涌出如水的明黄光波,洋洋洒洒而下,阻绝了阴间一切阴寒秽气。
这一朵四象莲华不过巴掌大小,溢出的如水光波所及范围十分有限,若不是二人紧紧相拥,云舞华就会有身体露于光波之外。在四象莲华照耀下,纪若尘的身躯已为明黄光华填充,通体起始变得透明,并且自下而上,渐渐开始消散。
阵阵明黄光华从纪若尘体内透出,逐渐渗入云舞华体内,带给了她阵阵暖意,且有飘飘欲飞之意。
然而二人尚未升起,巨鸟所喷阴火已到而前!纪若尘岿然不动,突然大喝一声,其声若春雷,四尺斧柄脱手飞出,在阴火中破浪分波,逆流而上,刹那间已穿入那巨鸟咽喉,又从体后破出,飞入苍茫夜天,破空呼啸如龙!
群鸟又惊得四下纷飞,惊魂肯定后才敢向这边望来,只见纪云二人通体大放光华,正冉冉升空而去,转眼间已消失在茫茫云天之中。
一种黑暗如水般涌来,淹没了二人神识感知,只是此时二人魂体交缠,仍有片刻心意相通时光。
“你刚才为可不躲?”
“对付这等小妖魔,何必要躲?”
“可是……若被它们扰了法术.回不了阳间呢?”
“……这里挺适合我的,假以时日,据地称王似也不难,何必定要回阳间?”
“……此后若再才见,我仍不会手下留情的。”
“嘿嘿……”
章三十八 池鱼 上
纪若尘缓缓睁开双眼,一缕耀眼的阳光刺得他双眼一阵生痛,不得重新闭上眼睛。
他安心闭目躺着,仅以其它感识探寻着周围天地。此地风和日暖,时闻声声鸟鸣,草木清香阵阵,安宁详和,令人只想睡去。他头下枕着一片软玉温香,又有一缕淡淡幽香悄然漫过异端。
他犹记得阴间之事,倒未曾想醒来后二人还是如此亲密,这实与她性情不符啊,估计多半是她无力动弹的缘故。
纪若尘倒不介意这种亲近,在阴间地府大闹一场后,他多年形成的隐忍性情己悄然间有些改变。此时他仍不知魂魄是如何归窍的,但将他提出阴间的道法出自本宗之手,并无疑义。
“你感觉好些没有,可有何不妥吗?”纪若尘悠然道。
此时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我自然是好的。只是不知公子言中的那个她,指得是谁家的姑娘。”
纪若尘吃了一惊,忙张目一望,眼前立现一张柔淡婉约,双膜如水的而容,不是青衣,却又是谁?
她双手捧着一盏小小的白瓷酒杯,正自望着他,似笑非笑。
纪若尘心志再坚,面皮再厚,在青衣如水目光前部会土崩瓦解。他脸上一红,咳嗽数声,掩饰道:“我刚刚醒来,神识不清,刚才可是说了什么吗?”
青衣含笑道.;.“公子神游地府,刚刚魂魄才归来呢!只是想不到公子原来如此风流,在冥府阴司中也不忘爱惜佳人,此时还是念念不忘。想来此番魂魄归窍,还是很有些心情不愿的。只是不知那家姑娘是谁,想必人才无双,青衣倒想见见。”
纪若尘面色更红。他此时已发觉身处一处山清水秀的草坡上,青衣跪坐于地,自已就枕在她的腿上。从她手中酒杯中传来阵阵浓郁酒香,香气一入鼻,纪若尘腹中立感饥饿。
可是此番重见青衣,纪若尘心中喜悦暗涌,刹那已驱散了其它。他翻身坐起,忽然一把将青衣拥进怀中!
青衣脸上笑容刹那间凝固,微益在指间倾斜,掉落,洒浆漫洒在青青碧车间。纤长五指轻颤,犹豫一刻,终回拥过去。
她幽幽一叹,轻轻将头埋在他的怀中。
两人相拥片刻,纪若尘才放开青衣,问道:“青衣,你不是在无尽海吗,怎么会在这里的?这又是哪里?”
青衣又过了片刻,才将头抬起,面上又是柔淡如水的笑:“无尽海很闷的,我呆不大住,就又偷偷跑了出来,后来就在这里找到了公子。依着你们人的划分.此地该属利州境内,离西玄山不远。”
纪若尘不禁有些奇怪,天地如此之大,青衣怎会找得到自己?难道两人真是有缘如此?
他这一番疑惑,己被青衣看在眼里。她浅浅一笑,道:“公子怕是忘了青衣是妖,这个……鼻子是很灵的,一路寻着,就寻到了这里,未曾想公子己是魂魄离体。好在公子有两件利害法宝守着,群邪远避。公子未醒时只消离地,身躯就会重逾千斤,我搬不动公子,只好在这里守着,还好公子的法宝倒没有为难我。我守了七日,公子也就醒了。”
纪若尘奇道:“法宝?哪两件法宝?”
“一件看上去似是尊巨大光鼎,另一样则是一道青光,具体是什么,我就看不清了。”
纪若尘一听已知一个是文王山河鼎,另一件多半是那块青石。他倒没想两宝如此有灵性,竟然会自行护主,以此论之,至少也得位列洪荒之属。可是青衣不是十分畏惧文王山河鼎吗,怎么这一次倒是不怕了?
见纪若尘问起,青衣道:“怕还是怕的,所以要饮酒壮胆。公子……今日……”
青衣虽然仍是浅笑,但眼中凄然之意已有些掩饰不住。纪若尘凝望着她双膜,柔声道:“青衣,你怎么了,有什么话要说吗?”
青衣望向一旁,避开了纪若尘的目光,道:“今D己是九月初二,早过了公子订亲之期,听说西玄山上此时已是高朋满座,贵客云集,万事俱备,只等公子回山。公子既已魂魄归窍,就早些回山吧,免得诸位真人难做。反正……迟些早些,你都是要回去的。”
纪若尘呆呆地听着她娓妮道完,胸口就似被一块巨石堵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此番回魂醒来,重见青衣,他下意识的不去细想时间问题,未想到还是被青衣一语道破。只是她说得也对,迟些早些,他都是要回山的。
这边舍不下青衣,那边西玄山上,想必顾清已等了多时。孰轻孰重,何去何从?
青衣盈盈站起,轻笑道;“世间又安得两全之法?公子不必多想。此时西玄山上想来也该很热闹的,青衣素喜热闹,就跟着公子回山讨一杯喜酒喝吧。不过青衣是妖,不知上不上得西玄山?”
纪若尘实是无言以对,只能叹道:“为何上不得?”
青衣嫣然一笑,道:“即是如此,那上山以后就要公子护着我的周全了。走吧,九月初八也是吉日,利嫁娶,出行。我们即刻启程,还能赶得上这一天。”
望着宛如一朵青云冉冉飘走的青衣,纪若尘怔然立了片刻,才随后追去。
“已是九月了吗?好快,这一转眼的功夫,就己经是六年多了……”
杨玉环凝望着梳妆境中的自己。
境中玉人肌如雪,腮凝红,眸似秋水,唇如点朱,一眼望去,竟有淡淡云烟浮起,将那绝世容颜掩映得若隐若现。
殿中十余宫女穿梭往来,流水般将胭脂、眉笔、角梳、玉钗送进来。两名宫女一左一右,正小心翼翼地为杨玉环挽起青丝,惟恐弄乱了哪怕是一丝的秀发。她们额头已微微见汗,可俨然顾不上擦拭。好在另有两名宫女执着雪白锦帕,极小心地为她们拭去额头面上的汗滴。这倒非是体恤宫人,而只是怕她们汗水滴下,污了杨妃青丝霓裳。
杨玉环已坐了一个时辰:仍挺拔端坐,不动分毫。
面前妆境中映出半片宫窗,窗外依是艳阳高照,却忽见一片黄叶飘过。
又快是秋了,每到入秋时,她都会别有感触。
六年前那个午后艳阳似火,方当盛夏,可是在她心中,在他离去的刹那,己是漫天黄叶飞舞。
或许是机缘巧合,第二日妙玉即登门拜访,要收她为徒。她应允了,又用回了过继给洛府之前的名字,杨玉环,自那以后,她再未入洛府一步。这倒非是她忘本,而只是不想再提起那个名字,不想再看到那间书房。
“娘娘,都收拾好了。”一旁的宫女躬身道,她这才发觉己近黄昏,在熊熊烛火的映照下,妆镜中的丽人美得更是无法形容。
杨玉环仍然端坐不动,只将右手轻轻向外一挥。十余宫女垂首弯腰,无声退出了殿外。
妆镜中又是一片黄叶飘过。
她一双密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皱,眼中泛起一层淡淡水雾。今日不知为何,她心中别有感触,冰封了数载的心,又裂开了一道细纹。
是因为那一方染血青石吗?虽然等了六年才等来这么一点关于他的线索,可是她却极不愿意想起这方青石,甚至有意的想要去遗忘,可是她做不到。每每中夜梦回,她都会看到那方青石在她眼前滴血而泣!
她己否认了千遍万遍,心内深处却知,那就是曾佩在他胸口的青石。
只是这方通灵青石何以会落到纪若尘手中,他又因何小肯向自己吐实,千方百计地要掩藏这方青石的存在?道德宗此次向明皇所献丹药甚是贵重,就是等闲修道大派也拿不出这等丹药来,依理来论,气度该当不会小到怕自己会见宝起意,出言讨要。且就算自己想讨,修道人也尽有无数理由回绝。
那纪若尘何以还要当而说谎?思来想去,惟有做贼心虚四字似可解释。
自那日与纪若尘相见后,她心内早已不知权衡思量了多少遍,考虑过无数种可能。可是当这四个字在心内浮观后,就若幽魂一般徘徊于胸,再也不肯消去。
她又当如何去做?
人长安之前,本师妙玉曾经反复叮嘱她凡事以大局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不可以一已之私害苦了天下百姓。此前虽有千里飞骑送荔枝之举,那也是明皇之命,一仔细论起,只是细枝而非大节。
她心内挣扎小定,缓缓抬手,端起妆台上一碗养容参汤,轻轻地喝了一口。参汤苦涩厚重,药力极佳,汤中下了十余味药,君臣佐使无不恰到好处,显是出自大家之手。
杨玉环细巧灵舌微微颤动,细细分辨着参汤药味,终自重重药效之底发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这是金丝樱独有的气息。金丝尴乃是极罕见的珍药,除去种种修道人珍视不己的效用外,它另有一样少有人知的用处,那即是寻常女子只消嗅到了一点味道,即会整年无法有孕。
这一碗参场,乃是出自太子府,为本朝太子李亨所献。此汤出处来历如此明显,自是因为李亨自以为无人能窥破他所布机关之故。也难怪他自信,这一碗参汤就是孙果喝了,也多半发觉不出什么。只杨玉环生具大眼神通,又有心体察,才能对隐藏于重重灵药之下的金丝樱洞芳烛火。
“想不到太子府中还藏着一位高人……”杨玉环慢慢饮尽参汤,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其实又何止是太子如此,自她人宫以来,饮食茶水时不时会多出各式各样的奇毒异药。如此情形,每过数日就会来上一回。这些毒药与金丝槿实是天元之别,用心之狠毒却往往有过之而不及。她虽不惧药石,但这种事多了也会心烦,于是暗使手段,不动声色地处死了十余名宫女太监,又逼得一位偏妃跳井自尽后,宫内外诸人才稍有收敛。
深宫死斗,杨玉环早不陌生,犹豫不定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与他有关而己。
当的一声轻响,己空了的参汤碗放回妆台。
此时殿门做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一路碎步跑了进来,在她身侧跪下,低声道:“禀娘娘,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安大人将于三日后人京来朝,他已先遣快马将献给娘娘的礼物送了过来,此刻都放在如意殿中,听说里面很有几件塞外珍稀物事。娘娘何时去看看?”
杨玉环双目低垂,淡淡地道:“先放着吧,朝内外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话本不该向一个小太监问,但那小太监竟然答道:“殿前斗法之后,真武观颜面尽失,孙果整天躲在真武观中,称病不出,也不许门下弟子出观门一步。这些日子里陛下对道德宗云风道长仰慕得紧,每日都要与他坐而论道。陛下已另拨了一处宅院给道德宗群仙暂作栖身之所,己打扫干净,明日就可迁进去了。我听说陛下另行许了云风道长在长安城内择选风水宝地,建一所道德别院,一来陛下可日日与闻大道,二来可就近护佑本朝平安。”
杨玉环嗯了一声,又道:“难道陛下就不再关心那幅神州气运图了吗?”
小太监道:“云风言道那只是孙果为掩饰真武观无能而说的谎言,实际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神洲气运图。陛下似已信了。”
杨玉环又问道:“孙果就此蛰伏了吗?”
“并非如此。据我所知,他这几日正加紧与数位归隐潜修的真人联系,应是有所图谋。就算孙果实力不济,司马承祯道行人望素来不弱,也不会坐视多年辛苦经营的局面毁于一旦。”
杨玉环点了点头,以手轻擦着太阳穴,淡淡地道:“去传纪若尘,就说哀家要见他,着他即刻晋见。”
那小太监道:“娘娘有所不知,殿前斗法当晚,那纪若尘就已离了长安,此时尚未回来。”
杨玉环默然许久,伸手拉开妆台,取出一轴小小画卷,递给了那小太监,淡淡地道:“明日道德宗群道搬离驿站之后,使役打扫之前,你设法将这个东西放入原本纪若尘所居客房,办得到吗?”
小太监接过画卷,看也不看就放在怀中,忽然轻轻笑道:“师妹尽管放心,这点小事我还办不好吗?看来师妹是要坑害道德宗呢,果然好气魄!只是师妹若在陛下面前随便说上两句,岂不是容得多?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
杨玉环玉面凝用,冷道:“在陛下眼中我素来不理会朝政,如此方能得他毫无保留的宠信,这道德宗与真武观之间的争斗,我叫我如何去说?另外宫中人多耳杂,这师兄妹之类的称呼再也不要提起!你修道四十余年,师父对你寄与了厚望,怎还能如此轻浮?”
小太监不敢多言,惟惟喏喏,低首出殿去了,行出殿门之后,眼光深处才闪过一丝阴冷笑意。
章三十八 池鱼 下
西玄山上,莫干峰顶,处处是一派喜乐升平之相。这已非止是张灯结彩那样简单,碧空中青鸾回旋,湖溪处丹鹤成群,碧草上白虎卧眠,如此方是仙家气象,与凡俗不同。
然而太上道德宫中来来往往的道士宾客尽管衣着光鲜,面上却皆有忧色,与周围一派庆典的喜庆氛围格格不入。
太上道德宫东北角上,有一处宫殿群落与众不同。此殿名为九幽殿,灰墙黑瓦,院中皆是枯木槁草,墙角檐下,到处都是蛛网灰尘,也不知多久没有打扫了。院中枯树上歇着几只黑鸦,嘎嘎地叫个不停,使得这一处九幽殿鬼气森森,与别殿大为不同。
九幽殿主殿大门紧闭,门前守着四位道德宗弟子。紫云真人则在殿前走来走去,面色焦急,颇有失从容不迫的风范。他不知踱过几百个***,忽然立定了脚步,身形一晃间已立在玉阶顶,殿门前。
两扇黑铁大门吱吱呀呀一阵响,徐徐打开,一道透骨森寒的阴风立刻从殿中涌出。饶是那四名弟子道行不弱,被这阴风扑面一吹,也觉得四肢百骸如同被几十枝利针刺入,一时间面色皆白。紫云真人对阴风恍如不绝,只是望着殿中。
殿门大开之后,顾守真真人自殿中步出,在他之后,太微和玉玄两位一左一右同时行出。三位真人看上去尽是疲惫之色,眼中神光不再。
“怎样?”紫云真人问道。
顾守真笑道:“道祖护佑,终于将若尘三魂七魄从地府拉回阳间了。”
紫云真人喜道:“如此最好!诸位真人有所不知,这几天那云中天海简直是要闹到了天上去,也惟有紫阳真人这等好涵养才能忍得下他!我看他多半是想逼着玉虚真人冒险行一次地府,看能不能寻回若尘的魂魄来。若玉虚真人有了什么伤损,怕不是正合了他的意?若尘现在何处,几时能够回山?”
守真真人苦笑道:“我等真元已经耗尽,实已无力再运一次三洞飞玄大阵,搜寻若尘所在。不过若尘魂魄确已归窍无疑,他通晓世事,醒来后知时辰已过,定会晓夜兼程回山,紫云真人无须担心。待三日后我们真元尽复,再行查探若尘方位即是。”
紫云真人点头道:“很好!三位真人先去歇息,我即刻通知玉虚真人出关,再将此事告知云中居诸宾,也省得那云中天海日日吵闹!”
片刻之后,待客的凤西轩中争执又起。
“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原来还是不知道那臭小子什么时候回山!哼,魂魄已然归窍,只是不知何时归来。这等搪塞之言,我也会说!若你道德宗自诩天下第一,看不上我们的清儿,何不早说?”
天海老人满面红光,越说越怒,到后来忍不住拍案而起。他这一拍不要紧,面前已在收官的一局棋登时被拍得散了。
天海老人这一番话实说得有些重了,紫云真人一张脸登时布满黑气,眼角隐现黑色云纹,眼看着就有动手之意。天海老人斜睨着他,倒也不惧。
此时纹枰对面的紫阳真人抚须笑道:“我道德宗不过是弟子多了些,说来远不若云中居择徒严谨,哪敢妄称什么天下第一?清儿无论修为人品皆是百年不遇,若尘能得此佳侣,实是百世修来的福分。此次事出意外,误了良辰吉时,我宗已尽力补救,天海道兄也是看在眼里的。道兄休要动怒,难得这几年你我屡次相逢,缘份非浅,来来来,下棋,下棋!”
天海老人双眼一瞪,道:“这一局棋已然乱了,还怎么下?”
紫阳含笑道:“这局官子未完纹枰已乱,自是不算的,咱们重新来过。”
天海老人哼了一声,这才在纹枰前坐下,重分黑白,与紫阳真人杀在了一处。紫云真人嘿了一声,忍不住道:“素闻云中天海国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功力尽在纹枰之外!嘿嘿,十五连胜,胜得好!”
原来天海与紫阳已奕了七日七夜,他棋力本较紫阳为厚,连胜了十余盘,大喜之余不由得生起些轻敌之心,一个不小心已是落后之局。刚刚那盘已在收官,天海老人仍是贴不出目来,因此与紫云真人争执只是借题发挥,本意实是要搅了棋盘,好让连胜之数得以延续。紫云正是有见于此,才忍不住出言讥讽。
天海全神奕棋,只当没听见紫云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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