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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春-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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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十力听闻,连忙跳起来摇手,道:“哪有……哪里敢当——”
然而屋里其余人心中都在暗想,姚十力这番将素馨救下来,只怕素馨日后要再嫁别人,也是挺难的。杨氏更是担心,心想,素馨这次无辜受累,怎样也得寻个好大夫,令素馨的身子不会有什么大碍,才是正理。
傅阳谢过姚十力之后,又加了一句,说:“十力快去歇着吧,明日早上,我已经约了广陵府的衙役,在富春吃茶。届时十力大哥千万回想下那些人是什么面貌,包括你说的那船是在什么位置,什么蔡家刘家的,明日都说与广陵府的差役。今晚先好好歇着。”
姚十力便告了罪,自去了。他倒也没敢多问一句素馨如何,不过反正人已经交到了东家手里,东家想来是会好生照料的。
纷纷扰扰了一日,杨氏便招呼各人都先去歇着。傅春儿刚要迈步,却被傅阳叫住了,迟疑了片刻才道:“妹妹,这事情……怕是与你有不少干系。明日往后,你且不要出出门,等广陵府有什么眉目了再说。如果真有什么需要的,都先跟哥哥说吧。”
傅春儿谢了哥哥,一颗心却像坠在冰窖里一样。这事情听上去十有*是刘家那头生出来的,而刘家那头,到底是刘氏宗族那里,还是刘大志那里,眼下并不清楚,只知道出面邀请的,是刘钱氏那里的人,而听姚十力说起劫了轿子的人,却听起来像是刘大志那头的。
这事情来得蹊跷,傅春儿有种自己被织在了阴谋里的感觉,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另外,只不知道傅兰儿有没有事涉其中,或是所知多少,若是傅兰儿也参与其中,那……傅春儿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想她了。
*——*——*——*
第二日清早,傅春儿轻手轻脚地起来,先去看了看素馨,见她依旧卧在榻上昏睡,叹了口气,然后便嘱咐玉簪去给她取一套男人穿的直缀出来。也是当时傅老实夫妇准备认阿康做义子那会儿,杨氏给阿康量了身,张罗着给他做新衣,傅春儿觉着好玩,便假公济私,趁着给家人裁衣的机会,给自己做了一套男式的青布直缀。她这时换上了,再将头发梳成男人的发式,用头巾包了,见周身没什么破绽了,便趁杨氏在屋里,父亲与哥哥都在对面作坊的时候,找个机会溜了出去。
她此行的目的自然是要去找袁时问个究竟。
昨日听姚十力所陈述的事情经过。傅春儿只确定一件事情,刘家眼下将主意打到了傅家三房的头上。当日她与袁时约定,如果自家在此事之中受到牵连,她便要过问此事。眼下误打误撞。虽说是素馨而不是自己,此番遭厄。但是为了日后家人生活的安稳,傅春儿也决心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更何况,哥哥傅阳成亲的日子就在不远的时候,如果婚礼上再有什么幺蛾子,那自己便更是找堵南墙撞了算了。
她顺利溜出门。先是去了问月桥那里,因这副打扮,不敢去见李掌柜,只从另外一头绕到“香影阁”去。“香影阁”却是铁将军把门,不似有人的样子。傅春儿沉吟片刻,转头向南,绕到埂子街,再由花园巷往北,寻到了当日头一回见到袁时的院落,有点忐忑。鼓起勇气,叩了叩门。
有门房过来,见了傅春儿,只问她寻何人。傅春儿急切地报了袁时的名字,那人往傅春儿眉眼之间看了看,“哦”了一声。道:“你等等,我去看看袁相公起没起。”
傅春儿一听险些气炸了肺,刘家的事情闹成这样,这人居然还高枕无忧,可见没心没肺。不过她也记着这毕竟是靖江老王爷的宅院,怎地眼下是袁时住在其中,竟然还如此放诞无礼。
少时便又两个年轻的小厮过来,将傅春儿请到片石山房。如今已是春日,片石山房那一大丛堆石之上,几枝桃花活活泼泼地开着。映在一池碧水之中,颜色甚是鲜亮。两个小厮请傅春儿在楠木厅前的一爿石桌前坐了,少时又殷勤奉上茶水。傅春儿叫住其中一位,问道:“眼下老……朱老先生可也住在园中?”
那少年嘻嘻地笑,道:“您是说老王爷吧。老王爷早已带同老王妃,回了广西去了。”
“哦!”傅春儿若有所失,但想靖江王朱若极也不可能总在广陵府呆着,总要回广西驻地去看看的。
那少年便恭敬退下。傅春儿一边等着袁时,一边端起手中的茶盏。她突然觉得有点异样,仿佛有人在旁侧看着她一般,一扭头,便见到一个俊秀的少年,穿着一身青布直缀,坐在石桌前头,手中端着茶盏。
傅春儿吃了一惊,将茶盏放下,那人也同时将茶盏放了下来。傅春儿一时扶着石桌站起,那人也同样站了起来。傅春儿这才醒悟过来,这是片石山房的“镜花水月”之中的“镜”啊,只是眼前墙上那面镜子周围已经渐渐爬上了青藤,令人见不到镜子的边缘,因此往往意识不到这是一块镜子罢了。
只听嗒嗒的脚步数声,袁时倒穿着鞋履,拖拖拉拉地就出来,宽袍大袖,头发散在脑后,口中吟诵着什么,傅春儿依稀听见几个字,大约在吟诵古人的词句,是“疏慵自放,惟爱日高眠”几个字。袁时到了傅春儿面前,软软往桌前一坐,见到原先放在傅春儿面前的茶盅,像是眼前一亮一般,劈手就夺了过来,咕嘟咕嘟饮了几口,这才道:“好茶——”
跟着他抬起脸来,双目直视傅春儿,道:“果然提神!”
傅春儿听他这话中隐隐有些调笑之意,愠道:“我是来找你算账的,你且说说,刘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刘家竟然会欺到我家头上,竟尔劫掠我家的婢女,存心……存心要坏人家的名声?”她本来想说,本来遭殃的人会是她,可是这句话不知怎地却有点说不出口。
袁时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双眼重又变得无神,仿佛那盏清茶的效力过去了一般,整个人扑到桌上,额头枕在双臂之上,似乎又开始睡着,片刻之后,竟尔发出微微的鼾声。
傅春儿愕然,接下来自然是气炸了肺,此人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她焦躁地在石桌之畔转了几圈,跟着小心翼翼地去戳戳袁时,鼾声似乎断了片刻,接着又响了起来。傅春儿一时束手无策,在旁边看了片刻,实在也不晓得这袁时是不是在装睡。她上前,扶住袁时的肩膀,将他的上身从石桌上搬起来,也不晓得为何。这人的身子竟然这样沉重,傅春儿扶都扶不动。突然,傅春儿虽然勉强将袁时的身子扶了起来,他的整个上半身却从石桌上往后仰过去。靠在傅春儿肩上,仿佛有千斤之重,傅春儿眼看就要吃不消了,可是想着如果自己一松手,袁时便怕是要摔在水池前面的石板地上,傅春儿一时没忍心。还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袁时的身子又扳了回去,让他依旧趴在石桌上。
这边傅春儿就喘着气,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袁时的鼾声,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了。他一双清亮的眸子,笼在袖子后面暗中盯着傅春儿片刻,便又埋了回去。
傅春儿却心情却格外地烦闷,只转过身,望着眼前的碧水发呆。这时池中的一只锦鲤“波”的一声冒出水面,露了个头出来。随即又沉了下去。她本想见到袁时,可以好教问一下刘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眼前这个人,却是一副无赖的样子,难道竟是想置身事外不成?
她一时越想越是担心,主要是关于刘家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因此才如此的惶恐。此刻她稍稍宁定一二,背对着袁时,心里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理一遍,可是却怎么也理不清楚——她只烦恼傅兰儿眼下在刘家,也不知道未来能够如何,而江都傅家长房也被那头牵着鼻子走,自家则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而未来,未来的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
这等乌糟糟的事情,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了局啊!傅春儿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不消几日便就了了——”袁时突然在傅春儿背后说。
傅春儿吓了一大跳。幸亏她面对着园里的水塘,若是她背对着这里,只怕会吓得往后退上几步,掉到水池里去。
回身再看那人,傅春儿暗暗心惊。袁时此刻早已从石桌旁边起来。正慢悠悠地起身,背着手,望着楠木厅上那“片石山房”四字牌匾,手指一动一动,似乎正在临摹老王爷朱若极的笔意。
“你是说,这件事情,不消几日,就会了了?”傅春儿重复了一遍袁时的话。
袁时点头,同时转过身来。傅春儿倒抽一口冷气,此时的袁时,竟是一副贵介公子的打扮,头发用金冠束起,一丝不乱,面如冠玉,长眉入鬓,双目炯炯有神,直盯着自己的面孔,这哪里是刚刚那个“惟爱日高眠”的慵懒之人的样子。她虽然一向晓得此人神通百变,但是冷不丁见到刚才那个睡眼惺忪,邋里邋遢的懒汉,变成了眼前这副无比高冷的样子,眼底像是能冻出冰来,傅春儿还是稍稍哆嗦了那么一下半下。
“是的,没几日就有刘大志那头的消息传出来。”袁时这么说。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事情,惹得广陵府出面之后,刘大志会有什么把柄叫广陵府抓住,跟着刘家会被查——那兰儿……我大堂姐那头的事情,就会无人再理会,或者我大伯家,可以正好借此由头,让大堂姐与刘家和离?”
“虽然你所知不全,但是能猜到这些,丫头,算你聪明!”袁时嘴角露出些些笑容。
“所以这回刘家寻了人将我家婢女劫去,就算不是你一手促成的,总也是你推波助澜,一手促成的,是也不是?”傅春儿颤声问道,心里想,若非阴差阳错自己叫了素馨过去,这遭殃之人,便是她傅春儿自己啊!
其实如果是傅春儿自己摊上此事,她怕是先会想尽各种办法,千方百计逃出来,若是最后只能落到束手等着姚十力来救,她多半也会自叹倒霉。然而这回替她倒霉的是别人,却令傅春儿心中对素馨生出亏欠来。她曾经经历起伏,自己的事情尚且能平静面对,但是一旦欠了别人情分,这等感觉实在是不好——这会儿傅春儿心里已经是有个小人儿在暴走了。
“如果你一定要将这件事归功在我头上, 我自也不会推辞。”袁时现在说话的口气,与他这身装束非常相称,傲气得紧,仿佛他这些事情做来,竟是在与傅家施舍一般。
“好,那我也只好谢谢你——”傅春儿衣袖都在轻轻地颤抖,“我们这等寻常小民,在你袁大公子、袁讼棍、袁大圣僧面前。不过如蝼蚁一般罢了。我家的婢女,昨日落水,身子怕是有极大亏损。况且昨日若是没有将她及时救出来,留待今日。名节便被毁了。”她顿了顿,加重了口气道:“我想不通的便是,这一件事情,闹到今日这般田地,你究竟图个什么,难道寻常人家的苦痛。在你眼里,就是一出大戏,供你嬉笑娱乐的吗?”
袁时的双目之中,仿佛有火焰霍地一声腾起来。
傅春儿登时心驰神摇,仿佛见到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
那应该是两淮盐田,一片一片盐田中正析出大朵大朵的白色。这样的白色运到千里之外的中原腹地,其价可以翻上成千上万倍。盐田间有无数劳力在辛苦劳作,只要他们的动作稍有迟缓,便有盐场的监工长鞭一甩,“啪”的一声声。一道道血痕便落在那些劳工的背上,鞭上沾着盐水,受鞭之人尚且不能呼痛,只能痛苦无比地发出一声丝丝的吸气声。
接着傅春儿又恍惚见到了熬制炼盐的盐场,那里看似更为可怖,巨大的盐炉中腾起火焰。旁边扯着风炉的劳工,站在炉边不断搅动的劳工,都是赤着上身,依旧汗如雨下,不劳作满十二个时辰,不得换班,有些人连轴转了许久,直接往地上一扑就没了气息。监工便着人将尸首拖出去,其余劳工,好似便稍稍清醒一些。默然地看着曾经与自己同吃同住同劳作的朋友,就这样在眼前消失。
最后却是两淮之间的贫户,一名包着头的农妇,将手中一碗米糊一样的东西,递给卧在榻上的老人家。说:“娘啊,多少吃一点,等大牛从盐田回来,就有钱可以买盐了——”榻上的老人却连碗都托不住,口亦难开,只含含糊糊地道着:“咸、咸一点、咸……”
傅春儿面上一时两行清泪滚落了下来。相比之下,广陵城中的百姓,似乎生活在天堂之中一般,便即是她傅家这样的小康之家相比之下,日子过得也安稳优渥的多,更不用提那些挥金如土的盐商了。
对面的袁时,缓缓合上双眼,傅春儿眼前的幻想这才消失,她却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袁时此刻,已经解开腰带,将束着的外袍轻轻往后褪去,露出上半身的肌肤来。袁时身材高大健硕,而他的肤色原本白皙,可是他胸前的肌肤上,却横七竖八地布着一道又一道褐色的鞭痕来。从胸前,一直蔓延到颈前、臂上,连他的小臂上,都满满地布着伤痕,甚是可怖。
袁时慢慢转过身子,傅春儿一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袁时背上的伤痕更甚,一道一道,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完好的一块皮肤,还有一些,竟是从褐色的疤痕之中,又生出新的伤口来,紫色的瘢疤之下,露出些粉红色刚长出的新肉。
“你——”傅春儿只握着胸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唉,以前在盐田的日子,就像每晚必做的噩梦一样,挥之不去。而我这背上的伤,大约也是觉得有些规律了,每年春天,创口便都会再溃烂一次,提醒我,我自己吃过的苦,我曾亲眼见到那么多人吃过的苦,都不能忘,不能往,不能忘——”
袁时如同梦呓一般,眼神似乎聚焦在远处,又似乎遥遥地望着傅春儿的面孔。
傅春儿不禁想,原来是吃过这样多苦的一个人,他在这广陵城中,又究竟想做什么呢?
“对不起。”傅春儿只轻轻地说了一声,她自忖刚才自己的话确实说错了,然而她心底也打着小鼓,生怕袁时在广陵城之中,是为了复仇而来,而不惜将自家卷了下水。
“你不必担心,”袁时像是窥破了傅春儿的心思一般,柔声开口道:“总之往后,不会再令你和你的家人再受到一丝一毫的损害了。”
二百五十七章 江都蹭吃蹭住团
虽然有了袁时这句口头承诺,虽然袁时这句承诺说得斩钉截铁,听起来颇为诚挚,可是傅春儿还是不放心。
怎么能放心嘛,面前的人吃过这么些苦,几乎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这样的人,最容易心理变态。而且吧,此人虽然神神叨叨,百变千相,但最终只是一个人,万一此人的计划当中有点什么疏漏,那可如何是好;或者往坏处想想,若是那袁时根本就打算令傅刘两家相争,自己渔翁得利,傅家岂不是平白成了踏脚石?
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态度,很实诚地说:“袁相公,实在不是我多嘴,你或许站在我的位置上想想看,这件事情,从我大堂姐回去江都的那一日开始,我便没有过问,因此便对事情的进展实在是一无所知。我眼下一点都弄不明白,刘家为什么要打我家里人的主意,也不知道刘家往后会怎样对付我家,所以我虽然非常愿意相信你的话,可是我心里依然很怕——”
袁时这时候已经将外袍穿了回去,整肃衣衫,照样是个俗世之中的英俊潇洒之人,只是面上透着几分冷意。他听了傅春儿的话,点了点头,示意他能够理解。
“若是袁相公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稍许与我解释一下,令我知道其中的关窍,虽然我人小力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人一旦心里敞亮了、明白了,不必要的那种恐惧便会少些。”傅春儿说来说去,还是在委婉地向袁时请求,要他交代情况。
袁时眉头紧紧地皱着。也不知是否相由心生,傅春儿见眼前此人,与当日在片石山房初见时年纪相仿,额头上尽是细细的纹路。应该至少有三十多了,唯一没有年龄痕迹的,就是那一对眸子,黑白分明,晶润如玉。他考虑了一会儿,便道:“眼下还不能与你说太多。你哥哥成亲在即,你家大可放心,绝不会有上门闹事的。刘大志已经是不行了,而你家不久,应该会有另一桩喜事。”
另一桩喜事?这是什么情况?傅春儿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先是想到纪小七身上,不由得红了面孔,但想想此人现在刚刚自金陵准备逆流而上往芜湖一带过去,要他折返,起码还有大半年。因此此人应该不在“不久”的统计范围内。那会是谁?难道是娘打算撮合姚十力与素馨?这个主意其实不错,姚十力是个可靠的,而素馨呢,将她嫁给个好人家比令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做老姑娘要来得好……天哪,她这天马行空的思路,都已经想到哪里去了。万一这袁时真的能够读心……
傅春儿就瞅瞅袁时,见他没有异色,只小心地问:“袁相公,你所说的,那刘大志,已经是不行了,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不识时务,看不清形势,在这种时候,竟然也能为了儿女私怨。动这些手脚,至于劫掠你家的婢女什么的,也是他手下之人秉承他的意思去做的。”袁时冷冷地说,只是傅春儿听不明白罢了,什么叫“在这种时候”。这时候是什么时候。袁时也不解释,自管往下说,“他一动,自然就露出重重的破绽出来。”
这难道是指昨天那件事情,广陵府能够顺藤摸瓜,拿住刘大志的把柄么?
想到这里,袁时还是有些得意,嘴角微微现出些笑容来,道:“那刘贤要比做叔叔的可是要机灵的多了,知道该怎么办。我看着刘家眼下要经手的那些事情,也是该转到刘贤手底下了。那人不是傻子,事情定能处理得很好。”
傅春儿似懂非懂,半信半疑,问道:“那,袁相公这次其实还是为了刘家?”
袁时转过头来,淡淡地道:“我怎可能是只是为了刘家?我袁时是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每日一合眼便能看见那些与我一起在盐场劳作的苦役们,江南两淮,弊政在盐,长此以往,必得大乱。”袁时这话说得并不慷慨激昂,可是傅春儿听来,却觉得颇为触动,适才袁时与她看的那些“真实的”幻象,令她觉得“必得大乱”四字并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我答应了要帮你家那位亲眷,虽然她不是什么正经妇人,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番做作总也免得她被刘家休回家,或者被沉了塘。而刘家换个不那么强势的主事之人,总不是件坏事,不是么?”
傅春儿脑后便是好几道黑线,说来说去,目标还是刘家,傅兰儿只是顺带的。
“这次我确实是要动刘家,”袁时说了实话,“但是料理了刘家,就可以顺带帮到你家的亲眷,所以我答应你的事情,原也没有错。至于刘大志起意劫你,我也是事后才知道,但是见到你家婢女已经得救,我便没再出手——总之,我往后会多盯着你那处便是。”
他的话语中,终于透出一点怨怼之气,说的好似傅春儿有多冤枉了他似的。傅春儿又觉得额角有一点汗滚下来,“额,你是打算多盯着我那里……谢谢你啊!”
*——*——*——*
傅春儿从片石山房出来,心中有了许多把握,不知为何,对袁时的信任又多了几分。她脚步轻快地回去,在家门口却被傅阳与杨氏两个堵着了,以致后来被母亲与哥哥一顿好说,接下来几日,傅春儿自然更是被禁足不出,反正家中的事情,也够她忙的。
这时候,傅阳的婚礼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戴家在素馨出事情之后一两日之内便有反应,那位戴三娘子便赶了过来,只问杨氏傅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杨氏送了她走之后,坐在傅春儿面前叹息了半日,只说广陵城看似大,实则也很小,又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傅春儿惊道:“难道是戴家那儿也知道了素馨的事情?”
杨氏回说:“这倒没有,但是戴家总是听说咱家出了点什么事儿,所以那戴三娘子过来,只是试探咱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看来广陵府那头确实比较小心,事情的详细没往外大肆地传。”
戴三娘子这回过来,倒是告诉了傅家一个好消息,说是戴老爷子起意,在傅阳与戴悦成亲的那日,他老人家亲自去请了班子。在广陵城中搭了戏台,在城中唱整整一日的大戏。广陵这般的风俗,婚礼喜宴,都是男方这边张罗,而女方家长如果想再给儿女长长脸,便会在抬嫁妆的时候令女儿风光些,或者便是烧烧钱,在城中整个戏台,请班子来唱大戏。不过请班子的钱是女方家里出,男方却是需要时不时地给戏班子派赏钱。并且在戏台前面散喜钱的。这都是不小的开销,因此婚前男女两家的家长,都是要将这事儿商量定了,事儿才容易办得和美。
杨氏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托戴三娘子给戴老爷子那头带话,只说傅戴两家联姻。这等喜事,一定会办得风风光光的,绝不会委屈了戴家的二姑娘。戴三娘子这才满意地去了。
再过了一两日,江都那头的傅家亲眷便上来广陵城了。傅家老爷子老太太两口子,带着傅家在江都的三房人口,浩浩荡荡地来到广陵城,来到傅家的院子里“下榻”。傅家的住房一时便又紧张起来。杨氏拍板,四间客房,老爷子外加傅老实的三房兄弟,分别都占上了。其余人。未成婚的男丁,都往傅正屋里挤;女孩儿不多,只傅兰儿一个,自然与傅春儿挤了。余下便只剩了已经成亲的傅坚小夫妻两个,住了傅阳的书房。傅家的小楼,挤得满满当当的,不过也总算是塞下了。
玉簪在傅春儿耳边说,“明明江都到广陵可以一日来回的,怎么老太爷和老太太带了这么多人上来?还要在这儿住。”
“不自觉呗!”傅春儿扁了扁嘴道。因为钱铄这两日便也要成亲的,所以钱姑父与傅氏早早就打了招呼过来,不会在广陵城中歇宿,只是婚礼那日人会过来道贺。
“是呀,主母那头,听说将厨子提前请过来,又支了阿康少爷,去补采买一些食材去了。”玉簪又道。她与傅春儿两个,便再能干,也料理不了那么多人的饭食。偏生上来的人都是当甩手掌柜的,看着傅家三房的人忙着,却不上前相帮。
提到阿康,傅春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好傅老爷子来到广陵,傅老实便将认了个义子的事情的事情,与老爷子老太太、傅元良夫妇四人,一起说了。老爷子自然没什么话,但是老太太与金氏那里,闲话便一堆一堆的,不外乎阿康来历不明啊,日后不要跟傅阳傅正两兄弟争家产啊之类的。傅老实听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本想跟傅元良提一提,看看能不能将阿康入了傅家的族谱,但是看到母亲与大嫂是这样的态度,傅老实便叹口气,心想,还是以后再说吧。
然而这些闲话,在傅家的小辈之间却传得极快。不多时,傅刚便去挑衅傅康,说了好多不好听的话,傅康险些与傅刚打起来。二伯娘邵氏闻声就出来,话里话外就在指着傅康,说些什么傅家收留了他,而他却不知道知恩图报云云。傅刚在旁边附和着。
傅阳在旁边,听了邵氏与傅刚说的话,心中有数,知道邵氏大概是为了当初三房不受傅刚进作坊的事情,借故发作傅康。傅阳便拍拍傅康的肩膀,道:“走,跟哥到作坊里去吃去。”一句话将邵氏气得几乎要跳脚。旁边金氏就不咸不淡地说:“弟妹啊,眼下我们都在人家屋檐下头住着,人家一共就那么几口人,收拾出来这些屋子把你住,你就少说几句,谁收留谁,还说不定呢!”
邵氏哼了一声,心道,你长房那头那点事情,大年三十将怀了身子的闺女接回家,这些乌糟糟的事情又能瞒住谁。但是她突然想起了当年皮油子的事情,那会儿算是见识过傅阳六亲不认的样子,当下一缩头,什么也没说,扯着傅刚回去了。
傅家最真心为三房欢喜的,就是傅老爷子,他看着傅家三房起的小楼,院子对面的作坊,作坊里的伙计进进出出的,见了他都尊称一声“老爷子”。老爷子务农一生,能上广陵府看看的日子都寥寥可数,他见三房家的日子过得这样好,便将傅老实叫到屋里,由衷地说:“老三啊,你家真的出息了,爹真心为你高兴啊!”
二百五十八章 添妆
傅老爷子年纪大了,说话难免絮叨,拉着傅老实说了半日的话,最后才道:“老三啊!妻贤夫祸少,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四个里头,还就属你媳妇最贤惠。当年、当年,还是属老三你的眼光和运气最好啊!唉,那老四媳妇,别提了,怎么当年你娘说来说去就给老四说了那么一门亲的!”
其实傅小四这一房,眼下是江都那头过得最好的一房,因为傅小四的媳妇王氏实在是能干,每日天不亮就拉着小四下地干活,到了晚间夫妇两个才回来,两人此前养了一个男娃儿,叫傅宗的,只放在王氏娘家那里,天天跟着王家的孩子混。夫妻两个最近这几年,着实便存了不少银子在手里。
然而王氏虽然肯干,但是她的性子就是“吃独食”,另外一心只顾着娘家这头,因此傅老爷子眼看着王家连青瓦房都起了起来了,而傅家这头,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大家依旧窝在原来的两进院子里,傅家老两口心里自然是吃味的。因此傅老太太每次见到王氏,都要阴阳怪气地说上几圈话,可是王氏的性子,又哪里听得进去的。
傅老实听了傅老爷子夸赞杨氏,连忙代妻子谦让了几句。傅老爷子这才把实心意的话掏了出来,说:“日后你们三房必定是最发达的了,以后一定要多多提携你的几个兄弟。这样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也才能闭眼啊!”
傅老实听了老爷子说了这么重的话,心里挺不是味儿,但是还是点了头。说:“爹,我想在村里头出点钱,请个先生过来,让村里适龄的娃儿都能去读书。多少识得几个字,明白些做人的道理,将来日子能过得更好些。若是真有那拔尖的聪明娃儿,咱们也可以助一点银子,让他进乡学去读去。”
“这——”傅老爷子一听傅老实说提携兄弟,竟然是出了这么个主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原想着让傅家三房给其他几房一点好处,要是只给长房二房就好了,四房么,捎带意思下就好。可是傅老实一说想请个先生,眼下傅家适龄的娃儿,其实就只剩下四房的儿子傅宗了——白白便宜了四房。
然而傅老实提出的这个点子,确实是大善之举,傅老爷子反驳不得,讪讪了半日,才涩涩地道:“好。你这个主意。确实是与人为善的,回头我与你大哥说,让他寻邵村长去张罗,寻地方,请先生。既是善举,我老头子回头也少不得意思一下的。”
傅老爷子回去与傅老太太一说。自然是没从老太太那儿得什么好脸色。可是傅家老夫妇也早就觉出这个分到广陵府去的三房,与自家的距离是越来越遥远,现在想再提随着自己的性子提什么要求,已经是越来越难了。
眼见着,傅阳婚礼的大日子便要到了。
婚礼的前一日,照着广陵城的风俗,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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