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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手生春-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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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不言,对姚海棠也依然像从前那样,并不拿半点儿异样的态度。
同样的一件事,杜敬璋却从每一个细节去剖析了,到最后他叫来了乔致安,说:“你拿这事开瓢是对的,但是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
“公子,只是遇上了就趁势而为。”乔致安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去的,所以当姚海棠捧着碗毫无目的地问他时,他心有惭愧。
看着乔致安站在那儿,杜敬璋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很不愉的感觉:“去宫里禀事吧,大概这时间大公子正在骂着你,而且已经骂到御书房去了。”
乔致安低头一礼说:“是,属下这就去。”
待到乔致安转身已经走出跨院时,杜敬璋忽然叫了一声:“乔致安”
闻言,乔致安回转身看着:“公子请吩咐。”
“你做这件事的出发点我很不喜欢,不要逼我被迫作任何选择,因为我已经选择过了。”杜敬璋如此说道,说完就转身回屋里去。
而乔致安则在他身后说道:“公子,这些事却真不是属下在逼您,是宫里。”
“那就把我的意思转达一下,这天下太脏,我怕一伸手就脏了手,我爱干净,这一点你应该清楚。”说完杜敬璋和乔致安互看了一眼,然后各自转身。
只是乔致安出了和园时,看着和园两个大字忽然笑了,说道:“公子,你应该明白,如果这天下都是脏的,干净是不被容忍的”
至于回了屋里的杜敬璋,这时琢磨的是,他或许应该去看看,是什么让他这个铁石一般的属下有了破绽……()
51.瞎扯淡
人不能从外面找自身的原因,杜敬璋从前一贯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在乔致安身上,他看到的绝对不仅仅是乔致安自身的原因。
也许是护短,也许是看乔致安铁石面目看得多了,也许就是人天生比较向着自己的人,所以杜敬璋才会认为乔致安有破绽的原因来自于事主——唐瑶。
首先,他对这个叫唐瑶的姑娘印象就不好了,是齐晏的心上人,又同时在乔致安这占着点地方,不管这个姑娘本身如何,至少在处理这样的事情时态度暧昧。
对于乔致安和言行云,杜敬璋向来是比较回护的,应当说他对于所有投身在他门下,自原把身家捆在他这的人都同样回护。
护短是杜敬璋最让人称道的地方,就算是那些恨不得让他死的人,他当然会出手一报还一报,但他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旁人收拾,宫里金殿上那位除外。
“公子,您去河街那边做什么?”
河街没好吃好喝的,唯一让人乐意去那儿只有河对岸的白月楼,白月楼专营各类甜点,杜敬璋向来不爱吃甜的,所以侍从才有了这么一问。
对此,杜敬璋言简意赅地答道:“普生器坊。”
普生器坊,侍从或许是明白了点什么,没说话就转身备马去了。骑马从和园出来转到河街不过盏茶工夫,秋日上午的河街在一片垂柳青丝里,映照着河里的波光带着几分妖娆之气。
这会儿普生器坊刚开门,姚海棠还在自个儿院里准备早点,今年新下的糙米煮的白粥,配上酸黄瓜和南乳空心菜外加一碟绿豆饼,她端了在院子里坐下,看着青青嫩嫩的菜觉得自己特有胃口。
端起粥了吹了吹,然后叹了口气:“太烫了”
搁从前在寻径园里,杜和会让安丰拿了冰块扔木桶里,把煮好的粥搁上边儿架着,冰融了再把粥搅一搅,温度就正好适口。
“杜和,你是个混蛋”愤怒地骂了一句,姚海棠端吃粥碗猛地喝了一口,然后就被烫着了,放下碗在嘴边儿扇着,在心里又把自个儿骂了一遍。
她刚骂完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然后她一点儿迟疑都没有的把门又重新关上了,靠着门蹲下,姚海棠发现自己那小心肝儿就快要从胸口蹦处来了。
“真是没出息啊没出息,姚海棠你能不能再没出息一点儿?”长长地呼吸了几遍,静了静神,她没敢把事情往好的方向想。
重新打开门,姚海棠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来:“请问找谁?”
再努力不露出异样来,她在杜敬璋眼里还是有破绽的,杜敬璋道:“唐瑶”
一听唐瑶这两个字,姚海棠就知道自己开始做的心理建设是非常有必要的:“我跟你不熟,不见。”
这话听着就像是赌气,杜敬璋在自己还没有察觉前就笑出声来了,看着姚海棠道:“又……”
这个又字还没说完杜敬璋就停下了,“又”字后面他要说的是什么,皱眉看着姚海棠,他能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姑娘他见过,但确实不熟。只是那不加思索就笑出来,并极熟悉的说了个“又”字,虽然没了下文,但是杜敬璋很敏锐地捕捉到了某些东西。
是时,齐晏正往这边来,今天放班不用上翰林院去,他想着来看看姚海棠,毕竟自己拖了人下水,虽然半道上有太平院的人帮忙处理好了,他也只以为是他那位座师伸手捞了他一把,并没有往姚海棠本身去想。
等走到南隅不远处一看,这背影都与众不同啊,那是他们那位座师大人的:“为什么要来看海棠姑娘,座师大人应该不至于欺负小姑娘吧,再说这事是我惹起来的,也不能直接怪到小姑娘脑门上去啊”
“咦,也不对,座师大人怎么也不至于为这么点事上门来,至多把我叫着好好训一顿,也不至于亲自来登门。”齐晏不由得深思,既然这件事不够让杜敬璋登门,那到底是什么事。
不止一次杜敬璋说他想事不够透彻,做事太过冲动,所以这会儿看着杜敬璋,齐晏不仅不冲动,还意图把事情往透彻里分析。
首先想到的就是乔致安做的那桩事,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但是明显这俩人对视那会儿,有些莫明的东西在。齐晏摸着一点儿胡茬都没有的下巴,颇有些玩味地看着:“要不是座师大人跟杜和天差地远,我差点儿就得认为座师大人就是云泾河里的杜公子了,话说杜公子上哪儿去了呢,那么个有意思的人,怎么连点儿消息都没有?”
其实齐晏只要再大胆一点,就能够猜中事实真相,但是他到底还是被杜敬璋言中了,想事不够透彻。
看着姚海棠把杜敬璋让进门去,齐晏踱着步子进了普生器坊,这时姑娘们还没上工,就刘罗生在院子里打拳。齐晏进去冲刘罗生一礼,然后说道:“刘坊主倒是坚持得好,这拳是一日不疏啊”
“习惯了,小瑶还在隔壁没过来,齐大人怎么到这来找。”刘罗生一看齐晏就以为是来找姚海棠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句话。
齐晏又不能说杜敬璋在隔壁,只好说:“闲了,怕小瑶还没起,我也想看看坊主这儿的各类物件,现在在京城销路可不是一般的好。从前虽然见过小瑶制的器,可真没认真看过,坊主不知道,从前小瑶就爱做吃的,做的东西就没一样和吃没关系的。”
把话七绕八绕,齐晏就把刘罗生的注意力拽沟儿里了,领着他七看八看地转,等坊里的姑娘们一来,刘罗生就彻底把齐晏来得蹊跷的事给忘了。
在齐晏和刘罗生绕的时候,姚海棠正在经历各种郁闷和愤慨,她这会儿肚子咕咕直叫,可是也不能吃气饭,只好坐着瞪着杜敬璋。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齐晏、乔致安都保持距离,不要扰乱他们的心,让他们行差踏错对吧。”姚海棠揉着胸口心里跟自己说别气别气,用自己的身体生别人的气划不来。
虽然杜敬璋的话不是这么说的,也没有这么直接,但意思是对的:“对。”
在杜敬璋面前,应该说不管是杜和还是杜敬璋总是那个人,所以姚海棠在他面前总是没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你个头啊对,你这些话怎么不跟你那些伟大又聪明的属下去说,跟我说有什么用啊。有句话说得好,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破坏的,这真是吃不下饭怪厨子长得难看,瞎扯谈。”
这时杜敬璋身后不远处的侍从忍不住笑出了声,被杜敬璋瞪了一眼后赶紧躲得更远了,他实在怕自己忍不住发笑啊这一番话说得杜敬璋差点想伸手去揉她的脑袋说一句“真贫”,但是就这冲动让杜敬璋愣在当场:“我从前认识你。”
明显这是肯定句,杜敬璋惯来不好用疑问地句式来说话。
听了这话姚海棠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说:“我饿了,在我填饱肚子之前,不要跟我说话,气不吃饭,饿不说事。”
然后杜敬璋就真的不说话了,姚海棠的话听着像撒娇又像赌气,气呼呼的模样看着就想让人伸手揉她的脸,杜敬璋觉得有必要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这些莫明其妙的念头为什么会出现。
每一件事都有其原因,如果没有原因想做这些事,只能是一见……这四个字杜敬璋觉得自己想都想不得,酸而且俗不可能是这样,因为杜敬璋上看下看都觉得这姑娘实在不是自己的那碟菜。只是为什么是那碟菜而不是别的,杜敬璋又皱眉了。
等姚海棠吃完了饭把粥碗一放,她看着杜敬璋说了三句话:“首先,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和你那俩位属下也一样,所以不熟,没你说的那些事。再者,你属下心里怎么想的你都未必清楚,怎么能够武断地认定一些事,不要拿自己的想法替代别人,因为就算是圣贤也不定能清楚旁人的心思。最后,我最恨人在吃饭的时候打断我,所以以后我们也不可能会熟,我这个人非常记仇,而且能记很深很久。”
然后姚海棠就不管杜敬璋了,推开门出去把杜敬璋晾在了院子里,她自个儿上普生器坊里去了。
器坊里齐晏一见姚海棠就赶紧拉着她到一边问道:“座师大人没为难你吧。”
“有,你以后少跟我来往,省得你们那位座师大人担心你因我为我误了前程。你可是一甲头名入仕,前途都闪着金光的”姚海棠没好气地瞪了齐晏一眼,心里颇有郁愤,却半点也不是因为齐晏,尽是因为杜敬璋罢了。
被削了两句,齐晏也不生气:“这事怪我,要不是我信口胡来,也不能把你拖进这些事里来,我看我回头还是跟座师大人解释解释,省得你戴了这顶帽子。”
斜睨了齐晏一眼,姚海棠说:“还说了乔致安,说我同时扰乱了你们俩的心,上天明鉴,乔致安那是为了我吗,纯粹是为了……”
这话说得齐晏连连摆手,示意她别往下说:“那我先走了,这件事我来想办法,总之是我挑起来的,不能老麻烦你。”
姚海棠挥着手跟赶蚊子似的,心说就这么着,一天的好心情全毁了,亏得她早上起来还挺高兴地整了喜欢的早饭,结果吃下去的全是悲愤她不能化悲愤为食欲,那就只能化悲愤为力量了……()
52.做强人
临到齐晏出器坊时,姚海棠跟上去送了送,然后扔了句话给齐晏,让齐晏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因为姚海棠说:“你那座师被我晾院子里了,你赶紧把他领走,省得我看着想揍他。你应该知道我脾气不好,到时候真揍了你可不能怪我。”
愣了好一会儿,齐晏才看着姚海棠的背影儿苦着脸笑出声来,嘴里念叨道:“座师大人的功夫也不是你能揍的,除非座师大人乐意被你揍。”
有时候,无意中的话是会一语成谶的当齐晏转身踏上南隅的台阶时,杜敬璋居然还坐在那儿,场面让齐晏有些不好接受,因为杜敬璋正在看着那几碟小菜小点心出神。
“座师大人。”齐晏走近了恭敬一礼。
应了一声,杜敬璋站起身来,不带任何拖泥带水的:“既然来了就一道走。”
说着杜敬璋冲侍从看了一眼,侍从立马去外边把马牵了过来。因为齐晏没骑马来,侍从把马牵着在后边走,杜敬璋和齐晏并行着,齐晏略略慢一步,杜敬璋就走在了最前面。
“齐晏。”杜敬璋步履如行云流水间,不动声色地叫了齐晏一声。
也全耐姚海棠事先知会过了,所以齐晏早有了准备,这一声叫来他连忙应声:“是,请座师大人示下。”
侧脸看了眼自己的门生,杜敬璋神色平静地说:“你和唐瑶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大约两年前,还不到两年,那时候学生在云泾河备考。小瑶做得一手好菜,很得家里老太太喜欢,老太太常去小瑶那儿做客,小瑶也是个好客的姑娘,渐渐地也就亲近了起来。”既然问的是姚海棠本身,齐晏就没说杜和的事,而且杜敬璋已经把姚生活费棠给定性成那样了,再说杜和的事,齐晏怕杜敬璋会更加误会下去。
点头算是听到了,杜敬璋忽然停下脚步来,侧身看着齐晏说:“云泾河离四河口远吗?”
对此,齐晏答道:“很远,大约得两天才能一个来回。”
其实杜敬璋记得,四河口那一带他都很熟悉,因为四河口是个比较复杂的地方,太平院投了不少人手在那儿。
问完这个问题杜敬璋就没有再说话,但是齐晏有话说:“座师大人,其实学生和小瑶只是相识,并无其他干系,学生只是不愿意……”
“不愿意做驸马,为什么?惠安脾气不错,宫里几个公主也都漂亮出挑,这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杜敬璋虽然大致能知道是怎么个原因,但还是问了一句。
这问题让齐晏搓着手不好意思的一笑:“家里老太太脾气不太好,我常惹老太大生气,怕以后公主跟着我受牵连。”
话虽然说得很隐晦,但杜敬璋能听出意思来,而且这并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个原因:“孝子,事君以忠,事亲以教,这是正常的。以后思虑周到一些,你直接这么说也并非不能理解,这样处理事情只越扯越麻烦,最后扰乱了自己的脚步,也会多生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来。”
话说完齐晏连连称是,然后就在一边不说话了,心里也长出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解决了。
而这会儿杜敬璋想到的是刚才“唐瑶”那句话——“不要拿自己的想法替代别人”,他一直把事情剖析得很准,虽然偶有小失,但不至于失到哪里去。就如同眼前,事虽然小,但正好应上了这句话。
他倒是若有所得了,可是普生器坊里的姚海棠就怅然若失上了。她看着自己手里做出来的东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干脆拿了錾针狠狠地划了几道深印子:“我戳你个混蛋……”
旁边的姑娘见她这状况就说了一句:“小瑶,东西做坏了很正常,不要拿它当仇人。”
“东西做坏了还有救,人坏了就像饭馊了,彻底要不得了。”姚海棠这话算是深有感慨,在她现在的感觉里,杜敬璋就是那已经馊了的杜和,吃着恶心放着有味儿,已经不能要了。
其实她很想哭,可是偏偏觉得这事很荒唐可笑,冲天竖了个大拇指,心说:“贼老天,你牛,这样很好玩是吧,偏不让你玩,穿越女当自强,我就强给你看。”
说实在的,她强什么啊,向来就是个没胆没脾气的,唯一的脾气也在杜敬璋那儿。既然脾气都有了,那胆儿也会有的。
在此时此刻,她做了一个以后足以让她没日没夜后悔,而且后悔得想抽自己脸的决定,那就是她要进和园。因为她注意到了,杜敬璋看着饭菜时,神色有些怔然,看人时都不是这样的。她要做很多让杜敬璋很熟的菜,但是就是不让杜敬璋为什么,膈应不死他。
其实她纯粹是在赌气,拿自己的身体赌别人的气,这划不来的事她还是做了。而且她明知道自己在赌气,但还是蒙着脑袋做了这个决定,并且决定了就坚定地去施行。
但是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实在是外边儿不太安全,从长生坊的事上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很抢手,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不管怎么样,和园是京城公认最安全的府邸,没有之一,皇宫除外。
不过这事也不能急,一来刘罗生这边还需要她帮忙,二来进和园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总得有机会有途径,就这么去人不拿她当卧底才怪。
“小瑶,你快过来看看,这次的铜坯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偏软,回炉重新锻造了也还是这样。”刘罗生见姚海棠在发呆就叫了她一声,状态不好还是歇歇为好。
一听铜坯子有问题,姚海棠就扔下錾针起身到刘罗生旁边,眼前是一批匣的坯子,光泽不错,但拿一磕在石桌上那边角就平了:“确实很软,錾出形来虽然容易,但也容易磨平,这回的矿石是不是有问题?”
摇头答不是,刘罗生说:“矿石都是一个矿洞出来的,而且出自一个矿场。”
点选了一遍矿石,姚海棠有了点儿小小的发现:“同一个矿洞里的矿石也会有不同,铜矿有时候也会伴生一些其他矿石,或许不起眼,但还是有的。”
说话间姚海棠递了块比较小的矿石给刘罗生,她记得在东朝这叫乌石,在现代这常用在合金里,可以使金属表面光洁如镜、纤毫毕现。
“这是乌石?”刘罗生见识还是广的,仔细看了几眼后就认出来了。
又捡了一块出来,姚海棠看着乌石忽然两眼放光,凑近了刘罗生说:“坊主,咱们这回来做一批不一样的铜镜吧。”
不一样?刘罗生能想到的不一样和姚海棠完全不在一跟线儿上:“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你又想到什么新鲜纹样了?”
“不是,试着按比例掺一点在铜镜坯子里,不能像现在这么软,回头錾完了用细砂多淘几遍,会不一样的。”姚海棠就是不说怎么不一样,她觉得看到实物会比较明了,而且不说才会有惊喜嘛。
对于姚海棠的提议,刘罗生还是信的:“那我先让他们试试看,先从少了掺,到时候你看看成不成。”
开始几回不成。几天以后姚海棠忽然说可以了,然后记录了配比,姚海棠把铜镜坯子錾成了八宝纹。
“八宝纹纹路比较细致,而且很显精巧,因为要洗砂所以纹路要稍深一些,洗出来才不会失了样。”姚海棠錾完后给姑娘们看了一眼。
所谓的洗砂,其实就是把铜镜绑在木柄上,然后由人工一遍一遍在细砂(文)里来回淘涣,就像是在(人)水里洗一样。洗砂向来(书)用在小型器上,只是为了让(屋)纹路更圆润一些,因为比打磨更能涌入小的纹路里,所以这工艺在东朝是很成熟的。
“大概要洗多久才成?”正在进行砂洗的工人问了姚海棠一句。
这个……姚海棠还真不知道,她也只能估摸着来:“寻常的器物一般洗多久?”
工人想了想说:“像这样的铜镜如果要洗,一般熟练的洗半个时辰就行了,不熟的得断断续续一个时辰左右。”
然后姚海棠问了句挺不招待见的话:“那您算熟手吧。”
问完工人看了她一眼,说:“我洗砂的时候你应该才刚出生。”
那就算是熟练手了,姚海棠估算了一下,半个时辰是一小时,加了乌石会比较容易洗出光面来,完了还要用极细极细的砂纸再抛出镜面的光来,那应该半小时就够了。
告诉工人洗砂的时间,然后姚海棠就去拿细砂纸,等洗完砂出来再打磨,打磨完用细绒布抛光,然后就得了。
于是,她可以期待把头一回在镜子里把自己的模样看个清楚了,其实她真的没把自己的模样看清楚过……等铜镜砂洗完出来,光亮的程度比从前常制的果然要好些,但是没好到让人惊艳的程度,刘罗生见姚海棠拿着砂纸和布在那儿跃跃欲试就没说什么。
刘罗生想的是,看来还是姚海棠过于自信了,那失败一次对她来说很必要。
事实会证明,自信的人总有点儿底气,不管这底气是厚是薄……()
53.六王爷
因为要保持神秘感,姚海棠把铜镜抱回南隅去做了,自个儿在屋里鼓捣了很久,鼓捣出来后还少不得照了一番臭美。
在发现自己已经不算太萝莉了以后,她觉得有点伤心,而且明显也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感慨了一番后抱着铜镜回器坊,这时大家伙儿其实都没认为她成功率会有多高,毕竟坯子在那儿,姚海棠又不能在屋里变妖法。
不过当姚海棠特孩子气地用铜镜反射太阳光,把坊里众人的眼镜晃得一片白花花后,大家就不得不相信了。虽然没有妖法,但她就是做成了。
对于姚海棠做出来的东西,大家已经淡定了,从最开始的铜簪、铜镜、花纹和奇妙的想法,到现在的铜镜,大家居然没任何不适应,看过就一哄而散了,让姚海棠一点成就感都没有……郁闷地问了刘罗生一句:“坊主,是不是不够好啊?”
刘罗生答:“当然不是,很好啊”
是啊,很好啊。可是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敷衍,于是姚海棠很平常的把铜镜一扔,又回自己工作台上去了。她不扔还好,一扔刘罗生就瞪她了:“小瑶,怎么能这么不爱惜物件,这东西卖出去肯定值不少钱。”
又安慰她一撇开脑袋,姚海棠刹时觉得自己的手艺退步了真正让姚海棠意识到自己做的铜镜有价值,还是因为司珍坊的到来。司珍坊就好比是国有单位,财大气粗,上门来砸了大把银票要买普生铜镜的制作方法,刘罗生竟很爽快地拿了银票把铜镜的方法写了下来。
司珍坊里的人很多都是姚海棠从前见过的,她怕来人认出自己来,一没让刘罗生说这里边有她什么事,二没出面去掺和这桩事。
等司珍坊的人走后,她才到器坊门口看了看,确定人走了才迈着小步往里走。刘罗生看着她这跟做贼一样的模样,就叫了她一句:“小瑶啊,在门口探头探脑袋的做什么,赶紧进来啊。”
“跟你说了今天司珍坊的人会来,你偏说不好见生人,有什么不好见的。”其实刘罗生这时候在想一见事,姚海棠是不是可能是司珍坊哪位的女儿,跟家里闹了脾气然后就自个儿跑出来了。
其实今天姚海棠要来说的是以后可能不再来坊里的事,一是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二是自己做的东西越来越惹人注目,现在把司珍坊都招来了,她怕到最后自己会毫无防备地曝光在众人的视线里。她是个没有太多安全感的人,对于把自己的每一寸隐私都暴露非常抵抗:“坊主,是这样的,我可能以后就会少来坊里了,实在是还有些事要做。坊主这些日子待我很好,坊里的姑娘和工人们也都好相处,但是有些事总要去处理的。”
对于姚海棠说要离开,刘罗生真的不觉得太过意外,毕竟从太平院平事这桩上来看,刘罗生就知道普生器坊是留不住她的:“不碍事,你要想来了就来,有事就去处理自己的事。以后要想回来了,就回来,我和大家伙儿还会在这里等着你。”
“小瑶,你去哪儿,不走不行吗?”有姑娘听了不由得这么问她,声音里多少带着些不舍。
摇了摇头看着齐齐望向她的姑娘们,姚海棠摇了摇头说:“不行。”
这时姑娘们都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儿,走到了姚海棠身边:“那你还会回来看我们吗,大家在一起这么好,你怎么突然就说要走呢?”
就这样在普生器坊过下去,也会是很平淡顺遂的人生,但是这样的人生里少了很重要的一个,她没法忽视这样的缺失:“还会回来的,只要有工夫我就回来看大家,要努力哟,这段时间我还会住在这边。”
“那你以后要回来哟。”
“好。”
在刘罗生和姑娘们的视线里,姚海棠其实也有些不舍,她这只穿越而来的小绒鸭儿第一眼是寻径园与杜和,第二眼就算是普生器坊,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似乎比她经历的一年余都要更漫长。
这时再回南隅里,才猛然发现天至初冬,几棵落叶乔木已经落了满地黄叶,光洁的树干在蓝天下虽然不能说悲秋,却也怎么都有几分形单影只的萧瑟意味。
屈指一算,过了年她就在东朝两年了,也记得刚来的时候说要让东朝记住她,但最终她的心愿却是与杜和一块泯然于历史长河里,做一双默默无闻之人。但转眼之间,杜和摇身作杜敬璋,是这个朝代极贵的人物,凭着太平院、凭着他的所做所为注定了,他是不可能被历史忘记的。
“首先,我爱你,不因为你是谁;然后,我爱你,不因为你做谁;最后,我爱你,不因为你为谁。”姚海棠喃喃着某位拽酸文的诗人写的诗句,从前觉得这句话简直就是在放屁,现在才明白,每一个“不因为”后面其实都有不同的意义。
纠结之中,再哄着自己,她也明白一件事,杜敬璋这个人,不管他是谁,他选择做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她已经舍不下了。
纵然眼神中是陌生的神色,只要微微一滞时,她就坚定地相信那是杜和。就算在南隅里他说了一些很过分的话,但看着桌上的菜色粥点出神时,她也相信他还是那个会跟她说“我饿了”的人。
“只是现在他会拒绝和我一起并肩同行吧,那么高高在上,那么不可一世。”姚海棠撇了撇嘴,心里颇有些不高兴。
但是很快心头的不高兴就散开了,姚海棠脸上又露出了孩子一般恶作剧的表情来:“不必你允许或拒绝,等我把你那失忆症治好了,你留我我都不干。”
让姚海棠没有想到的是,等不及她开始着手去做些什么,她已经“被选择”了。虽然先有齐晏,再有太平院,都是拿得出手的,但有些疯子,总是不会太在意的。
立冬那天在东朝是很重要的日子,依着旧年的规矩,各地的蕃王都要在这一天进京,一是为立冬日的祭祖,二是年节底下有很多类似的活动,三来春节本来就是团圆的时候,宫里还有老太后在,就算是做做样子,那和和乐乐、热热闹闹的场面自然不能少。
各地蕃王应诏进京约是在立冬前三天,这时节北方就开始冷下来了,随着几场雨,那冬寒就一阵阵袭来了。这天姚海棠上街去置办平时的吃用,在铺子里买东西时正巧听着街上摆仪仗,百姓们纷纷退到街两边来,她就随口问了一句:“今天不知道又是哪里的蕃王进京来了?”
店家一边包着东西一边看了眼外头的情况,然后说:“是六王爷。”
一听六王爷姚海棠眯着眼想了想,她当然觉得这个王爷听着耳熟了,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那绑过她的王爷嘛想着就由着店家包东西,自己伸长了脑袋往外头看,想着六王爷是一个年纪挺大的,虽然杜和从前说过和慧思公主年纪相仿,可是姚海棠一直不信。
这时一看信了,侧面衣着远远看起来是年轻的,约摸和杜敬璋是一个年纪:“原来真挺年轻的,就是不憋点儿好,整天寻思着绑人玩儿,真不是个地道货。”
店家当然没听清姚海棠说什么,只见她往外看就笑道:“当年老六王爷是京中第一美男子,眼下小六王爷也不差,多少姑娘伸长脖子等着见识小六王爷的丰姿啊。”
怎么是叫小六王爷啊,而且店家的语气听着像是那小六王爷还挺亲善,绑她的那位可不是什么善主,要么不是同一个人,要么就是能装:“那四公子呢?”
包好了东西递给姚海棠,店家笑着说:“那哪能一样啊,小六王爷是人中俊彦,四公子乃天人之姿。”
如此看来,杜敬璋的人气还是更高一些,虽然也有人说他如妖似神,但到底大家还念他的好处,看来杜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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