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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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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语出口,像是不小心吐露了惊天的咒文,立刻闭紧了嘴,浑身紧绷地望着李烬之,却无法在黑暗中瞧出他的表情,连呼吸声都骤然失了踪影,只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在瞬息之间绷得极紧。洞内一片寂静,只闻水滴平稳规律的“嗒嗒”声。许久,秋往事才似憋不住似的吐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唤道:“五哥?”

    李烬之的呼吸声也重新平稳深长地响起,只听他波澜不惊地问道:“他怎么说的?”

    秋往事叹了口气,沉沉地躺下来,语气仍有些恍惚:“我昨晚进宫,一路被领进他的寝殿,里面只有他一人,连侍从都不见半个。我当时便有些奇怪,想先探探他口风,瞧他对白天的事怎么看。哪知他像是一点不关心,拉着我进了间密室,开口就说白天惹事的人他已料理了,我的身份他比谁都清楚,因为这世上,只有我是他的血缘之亲。”

    李烬之听出有异,插口问道:“婚礼上那拨人指你是卫昭的亲妹妹,就算他认定自己是叶无声之子,又如何确定你就是叶无声的女儿?他莫非有什么凭证?你可叮嘱过他不能让卫昭知道,不然又是麻烦。”

    秋往事顿了一顿,侧过头含含糊糊道:“他也不过瞧我的灵枢是叶家纹样,绳结的缚法也很特别,不弄断便取不下来,别家没有这做法。他说叶家这方面规矩很严,若是养女决不会是这套做派。这点连我都不大清楚,卫昭更不会知道,因此这方面倒不必担心。”

    李烬之听她所言,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一时又把握不住,只得先搁在一边,又问道:“他说他是叶无声的儿子,可有什么凭据?”

    秋往事默然片刻,理了理纷乱的思绪,答道:“他说他是他爹……我爹……叶无声和长信皇后所生,所以先皇从来不曾善待于他,也一直冷落长信皇后。之所以没有杀他,只是因为他生而为神子,先皇那时还不曾确定储君地位,他的身份便成了先皇争夺大位的一个重要筹码。”

    李烬之点头道:“确实,父皇那一代靖室没有嫡出子女,他们好几个旁支堂兄弟争位争得厉害。父皇虽说功勋最著、声望最高,但因为常年在外,不大受宠,朝中根基也浅。最后被确立为储君,正是在江栾这个神子出世之后。按说江栾这样的身份,又是原配皇后唯一的儿子,他当时也算得上勤谨,没什么劣迹,立为储君本是理所当然。偏偏父皇从来不拿正眼瞧他,连太子都没封(注1),更不要说储君。反倒我一出生就破格封了太子,当时确实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假如江栾其实是叶无声的儿子,那么父皇对他的苛待,对长信皇后的突然冷落,以及最后对叶家的灭门,倒都能解释得通了。”

    秋往事猛地坐起,“咚”一声撞在石壁上,痛叫一声,捂着额头猛摇头道:“怎么可能!我爹娘感情好得很,哪儿冒出他那么大一个儿子来。”

    李烬之瞟她两眼,似想说什么,又犹豫着不曾出口。秋往事觉出他欲言又止,一瞪眼,闷闷问道:“怎么?你觉得是真的?”

    李烬之默然片刻,叹息一声,答道:“有件事我怕你听了不高兴,一直没提过。你爹与长信皇后有染的传闻,确实曾经在朝中盛行过一阵。”

    秋往事大怒,叱道:“你爹才同皇后有染!”

    李烬之啼笑皆非,无奈地摇头道:“我爹同皇后还用得着染?你别生气,朝中也是蜚短流长的地方,叶公这样的显赫人物,难免被人编派两句。据说他同长信皇后本是同窗,称得上青梅竹马。后来两人一同结识了父皇,三个人一同闯荡,共过甘苦。父皇一直属意长信皇后,而长信皇后的心思究竟如何,这便有几种说法了。总之在父皇迎娶长信皇后之后,她和叶公之间还是颇有来往。起初三人的关系还不错,后来就在江栾出生后不久,父皇忽然把叶公远调边关,一去就是数载,从此就日渐冷淡了。”

    秋往事虽然听得气闷,终究还得沉下心思,默然片刻,蹙眉问道:“既然有这样的流言,先皇又是这样的态度,加上江栾对我爹景仰得实在过了分,他的身份难道便从来没人怀疑过?”

    李烬之略一思忖,答道:“之所以没有这种议论,一方面,是因为他是神子,旁人不敢妄议;另一方面,便是他的长相,和父皇虽然称不上相似,但据说和我的奶奶很是相像,一看便知是江家血脉,因此父皇身边一班太子时期的元老旧臣,不管和叶公关系如何,都从来不曾有过这方面的疑虑,在我出生之前,一直便将他当作储君看待。”

    秋往事听得皱眉不已,连声叹道:“多半还是你爹娘之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连带着冷落了他,闹得他连自己爹都不愿意认了,否则怎么也不至于想到这上面去。”

    李烬之听她话中似有隐意,便问:“所以我问你他是不是有什么凭据。虽说我奶奶死得早,他不曾见过,但这种说法他一定听过,这样还要认定自己是叶公的儿子,总不会只凭叶公待他好。”

    秋往事的气息忽然紊乱起来,许久不说话,显然心绪不稳。李烬之有些讶异,正待询问,却听她吱唔着答道:“他也没说出什么明白的凭据,多半是他本来就不喜欢先皇,喜欢待他和善的我爹,后来又听到什么见到什么,便误会了,又没法向人求证,只能自己憋着,每日里想来想去,便越想越真了。”

    李烬之听她语气含糊,声调发虚,显然有所隐瞒,不由疑惑起来。秋往事似乎也知遮掩不过,双手不自然地绞在一起,烦躁地甩甩头,急促地说道:“总之他现在就是这么认定了。五哥,我们要怎么做?”

    李烬之听她显然是拿定主意不肯开口了,心下疑惑更甚。她向来坦率,从不曾遮瞒过什么,这次不知是什么样的事,竟能让她说不出口。他情知必有缘故,便也不相强,顺着她话头答道:“这事不管真假,他铁了心把你当成亲妹妹,我们在朝廷便算有了铁靠山,哪怕卫昭这里出了纰漏也不怕了,这一点是好的。只是也有不好的,他行事本就欠分寸,和你相认之后恐怕更加张扬,别打乱了我们的步骤。这次的事,若我猜的不错,便是已经有人开始针对他了。”

    秋往事听他扯开话题,松了一口气,忙问:“你觉得是枢教想动他这个神子?”

    李烬之沉吟片刻,答道:“枢教自然不会是主谋,必然是同人合作。以我们俩现在的身份势力,无论大哥也好,江染也好,应当都是一手拉拢一手打压,没到要不择手段铲除的地步。因此一连串的事,目的应当指向我们背后。先前婚礼上有人闹事,我以为针对的是卫昭,可后来又出了白大师的事,我便觉得目的不简单了。”

    秋往事思忖片刻,缓缓点头道:“嗯,白大师是上三翕之一,何等身份,我们被扣上这么个罪名,凭卫昭、凭大哥都罩不住,只有去找江栾。而他一旦以神子身份插手,枢教便能指他处事不公,把事情闹大。”

    “不错,我让你通知江栾不要乱来,防的就是这个。”李烬之肃容点头,黑暗中只见双眼湛然发亮,“枢教虽有不涉俗世的铁律,可背后的纠缠从来不简单,也从没绝过入世的念头。现在这样的乱世,不少枢士都想凭手中的势力谋些发展,教中也一直有主张出世与主张入世的两派。江栾又不作为,难得生为神子,却连枢术都不修,教中不服他的大有人在。偏偏他又是正统皇上,枢教想有所动作,必然对他有损,绕都绕不开。这便成了一个死结,入世一派对他的怨怼之意,早已积蓄得很深,若得外间势力引导,必然是一触即发。这一次恐怕便是如此,江栾如此高调地宠着你,若你出了什么问题,可以想见他必然是一力维护。而现在裘之德手上有你的凤翎,又有这次放火劫人,这赃是栽定了。江栾如果硬来,以明光院为首,枢教便能掀出一场大乱来。名义上是反对神子不公,也算他教内事务,可神子既然是皇上,这教内教外、出世入世还分得清么?加上背后几方势力一搅,结果可以想见,”他语调一沉,一字一句道,“必然是枢教大举蹚进这乱世的浑水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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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四十四章 路转(下)
    秋往事悚然一凛,只觉浑身发紧,沉默片刻,干涩着嗓音道:“若连枢教都插手进来,那这世上便真的没有净土了。”

    “净土?”李烬之冷冷一笑,“世上从来就没有净土。一个人一无所有,想的或许只是养家糊口、勤谨度日;若一朝立于十人之上,便会想着呼来喝去、横行街坊;若立于百人之上,便会想聚朋结党,称霸乡里;若立于万人之上,便不免要想叱咤风云、纵横天下。想想枢教,门下奇技异能之士过万人,信徒教众更是遍布天下、不可计数,那些高阶枢士立于数十万人之上,难道便不会想着俯仰苍生,唯我独尊?为什么枢教初立之时设十二翕而不设教主?便是为了分散权柄,互为牵制,防止他势力太大,凌驾于皇权之上。饶是如此,枢教也从未安分过,太平时候还好,顶多彼此之间互相争斗,若逢大乱之世,便常常兴出风浪来。每一次改朝换代,枢教内往往也要跟着有一番此消彼长。”

    秋往事闷闷地呼出一口气,轻叹道:“我听二嫂说,原本九大枢院中司院司律一类首要之职都是由院内品级最高之人担任,不是一品也是二三品。枢术即高,心性修为便高,不会成天想着勾心斗角争权夺利那档子事,那时候教内便风气很正,真正超然脱俗。可惜也正因为高品枢士不喜争斗,那些尘心未脱、善于钻营的中低品枢士便渐渐冒了出来,一点点掌握实权,最后终于破了品级与职权相对应的规矩,堂而皇之地占了高位。到现在,四五品的人出任司院几乎已是常态了,枢教也终究已不再是过去的枢教。”

    “不错,现在的枢教,毋宁说是一个大帮派,里里外外争斗得厉害。品级高的反倒被排挤打压,九大司院中三品以上的不过两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天枢。”李烬之说到此处,忽侧过头笑道,“二嫂可有告诉你,之所以弄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你们这些天枢起了大作用。”

    秋往事一愕,讶道:“关天枢什么事?”

    李烬之笑道:“天枢生来就有枢力底子,往往心性未到,枢术修为便已很高。当初枢教内部等级很是森严,高品枢士再怎么不喜争斗,总也还能凭着教规压制底下的人。最先打破这层约束将争权夺势带进枢教上层的,便是天枢了。喏,你瞧瞧当今世上,在外头活跃的风枢,除了你同二嫂这样的天枢,其余的别说一二品,就是三品的也数不出几个来。”

    秋往事一时哑然,却也说不出辩驳之言,只得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努嘴道:“总之枢教再怎么闹腾,不也还是从没超出不得涉政的圈圈去么。我瞧也不用太担心了,还是把背后的人揪出来是正经。”

    “背后的人固然要紧,可枢教这次恐怕野心也不小。”李烬之摇头,“以往枢教之所以无论怎么动荡都还是守住了最后的底线,一则因为内部派系分明,难以齐心;二是不涉尘事的铁律立得很严,若要打破,不必说教内,就是民间也绝难接受;三是有上三翕在,这三个位置总算仍是由一二品的高士出任,虽说教内细务不经他们的手,但遇有涉及全教的大事,纵然九大司院意见一致,这三人也可一票而否;第四,便是真到了失控的地步,总有神子出来统摄全教,收拾乱局。可如今情形不同,江栾既是神子,又是皇上,这便把教务与政务的界限混起来了,枢教入世的阻力便大减。最糟的是若是枢教生起事来,你瞧他有那能力压制么?他们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上手就杀了白大师,借这机会要么把江栾捏在手里,要么索性破了他神子的权威,总之明光院势必趁着这次的乱子竖立威信,同时把手伸到江栾身边去。枢教势力深植民间,一旦插手世局必然影响深远,他们究竟站在谁这边,对今后的走势可说要紧得很。”

    秋往事一片沉默,半晌不见回应。李烬之等了片刻不闻声响,侧头看去,见她怔怔地望着洞顶,似是出了神。他微觉讶异,正欲询问,转念一想又忍住,改口道:“我想我们该回大哥那里去了。”

    秋往事一愣,醒过神来,问道:“回去?这里的事不管了?”

    李烬之答道:“如今咱们是凶嫌,局面又不明朗,在这儿呆着只能越搅越乱。倒不如索性抽身局外,一则你回到自己地界,安全有了保障,江栾便能安心,不至于硬同明光院对着干,反而正中别人下怀;二则我们现在一走,势必成为矛头所指,便正好借机瞧瞧大哥的反应,也瞧瞧江染的反应,朝中各派的反应,心中也好有个底;三则白大师之死必然还有蛛丝马迹,我们离开之后,裘之德一伙的戒心势必放松,我便能着人暗中调查此事真相。总之退开一步,或许反而能腾出周旋的余地。”

    秋往事略一思忖,缓缓点点头,自袖中摸出一枚凤翎,隐约可见清光闪耀,成色极新,并不似她平日常用的。她翻来覆去地端详片刻,低叹道:“唉,怎么会被人掉了包的,我没发觉也便罢了,怎么你都不知道。若不是那枚凤翎,这赃也没栽得如此顺当。现在可好,好好的成个亲,度初日居然度到洞里来,这要窝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语声未落,忽见洞口黑黢黢的水幕中隐隐映出些暗红的光亮。她心中一凛,翻身爬至洞口,探头伸进水里向上一看,只见水面上火光点点,七八条船影或聚或散,或行或止,搅起一圈圈水波,密密地在水面交织成一片大网。

    她退回洞内,叹气道:“来人了。好在这里够深,能潜下来也停不了多少工夫,想必找不到我们。只但愿他们快些回去,别呆太久。”

    刚爬回李烬之身边,忽听他道:“那枚凤翎,恐怕是那个时候被人换走的。”

    秋往事本已忘了这话题,忽听他提起,倒愣了一愣,问道:“哪个时候?”

    尚未听他答话,便觉他整个人忽然靠了过来,双手环在她腰际,气息也蓦然到了眉眼之间。

    秋往事心头一跳,但听他在耳边含含糊糊道:“就是咱们该做的事连头都没开完的时候。”

    她只觉洞内空气忽然凝滞起来,又闷又热,透不出气,连带着脑中都一片混沌,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直到觉得耳垂上一阵轻微的又酥又痒的刺痛,才陡然一个激灵,胡乱挥着双手软绵绵地挣扎道:“五哥,这里是个洞!”

    李烬之只顾俯下身去嗅着她颈项间淡淡的气息,喉底含混地应了一句:“嗯,要不怎么叫洞房呢。”

    秋往事又羞又窘又恼,直恨不能咬他一口,只一味摇着头低叫道:“这是个洞,是个洞!没有房!床都没有!”

   “这里是潮了点、硬了点、冷了点、闷了点、窄了点,不过好在,”李烬之的语音极低极细,听来有些咬牙切齿,“绝对不会有人打扰。”

    秋往事微微一怔,往他脸上瞧去,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只看见一双眼睛灼灼发亮,似是燃着火。她不知怎地忽然气息一泄,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嘴角莫名地一弯,似是在笑,又似失了心神,喉底缓缓吐出一口气,溢出嘴角,便成了一声细弱的呻吟。

    回过神来时,才发觉衣衫不知何时已被褪去,身上麻麻的,不知是热是冷,只知李烬之的双手在身上不规律地游走,所到之处皆是一阵直入骨髓的刺激。

    体内变得火热,似有什么欲喷薄而出,每吸一口气,都觉冰凉得直透肺腑,呼出来时皆已变得滚烫,似乎能感觉到李烬之的肌肤被她的呼吸灼到时一阵阵地紧绷。

    脑中浑浑噩噩的,却又似在某一处异样清明,李烬之整个人似是忽然清晰起来,如此历历在目,如此真实不虚。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下击在她的心口,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急促地进出她的肺腑,能感觉到他的血液沸腾着在她血管中奔涌,能感觉到他的脏腑一舒一展、一收一缩都应和着她胸口起伏的节律。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受让她觉得两人间的距离仿佛忽然被放大了,似乎只有再贴近一些,再贴近一些,直到心神交合,直到骨血相融,才能承受如此的真实,才能确信这世间有我有他、有他有我。

    李烬之只觉周围的气息忽然都变了样,石壁中、水滴中、深深浅浅的缝隙中,都能感受到秋往事的存在。枢力四处流溢,充盈在整个洞中,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甚至像渗进了体内,带着她的气息,萦萦绕绕,难分彼此。背上的汗水忽然不安分地颤动起来,顺着脊柱上上下下轻轻滑着,像是无数细软的手指轻掠而过,激得浑身阵阵发紧。

    他闷哼一声,低吼道:“往事,别耍赖!”

    秋往事低如蚊蚋地轻吟一声,不知是笑是叹,迷迷糊糊应道:“我喜欢。”

    李烬之眉梢一挑,低低一笑,骤然紧紧贴合上去。

    秋往事喘息几声,忽然似哭似笑地轻声道:“我们会淹死的。”

    “那就淹死吧。”李烬之含混不清地低喃。

    洞口的水幕忽然不规则地起伏起来。水幕之外数丈处,较浅一些的水中,数十名穿着紧身水靠的人上上下下地游弋着,来来回回地似在寻找什么,无人留意水底的波纹中搀进了几缕异样的颤动。


    这一夜似乎格外短促,不知不觉间天已大亮。流金河上浩风荡荡,吹过明光山下的赤龙峡时分外劲急,虽是春日软风,仍吹得舟上岸上三五成群的白衣枢士皱着眉,眯着眼,咕咕哝哝地抱怨着,虽仍在按部就班地寻寻觅觅,神色间却都不免有些惫怠。

    赤龙峡上游四里许处,水缓滩浅,岸边林木茂密,河中岔出许多粗粗细细的溪流,蜿蜒着没入密林深处。

    一名精赤着上身的年轻男子蹲在溪边石块上,一面断断续续地哼着曲调,一面持着一柄匕首沾着溪水在面颊上轻轻刮着。眯缝的双眼迎着林木间漏下的缕缕阳光,看来十分惬意。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他双眼一睁,手下微微一顿,颊边顿时出现一道血痕。他裂裂嘴,皱着眉咕哝一声:“真麻烦。”反手抹去血迹,将匕首在溪水中甩甩,松松垮垮地直起腰,回身迎向匆匆走来的那人,懒洋洋笑道:“哟,这不是裘大叔么,这会儿你还有空出来?”

    裘之德皱了皱眉,显然不大习惯被人叫做“大叔”,白胖的面颊松松地向下挂着,连带着眉梢嘴角也向下沉,还未走到跟前便压着嗓子叱道:“你搞什么!咱们先前不是这么……”

    “差不多差不多嘛。”那年轻男子笑嘻嘻地挥手打断,“你让我劫人,我劫了;你让我别留下线索,我没留;你让我最好让人以为是秋往事做的,瞧瞧,她这不也在现场出现了嘛,哪里不合你的意了?”

    “哪里不合我的意?哪里合我的意了!”裘之德气得跳脚,怒指着他吼道,“我让你假意劫人,嫁祸给秋往事。如今呢?让那么多人眼见秋往事同劫匪搏斗不说,要命的是人呢?人哪儿去了?!”

    男子下巴一扬,翻着眼道:“你当初也没说人不能丢啊。”

    “你!”裘之德气结,一时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男子好整以暇地推开他的手指,轻松笑道:“反正你留着他们又能怎么样?审又审不清,杀又杀不得,还得日日提心吊胆提防着。倒不如跑了的好,这下你爱说什么也没人辩驳了,也不必战战兢兢防人揭你的底,黑黑白白全凭你一张嘴,多好啊。”

    裘之德哭笑不得,恨恨一甩手,咬牙道:“我这是生死交关的大事,岂能如此儿戏!你主子到底有没有诚意,也不知好好管教管教你!”

    男子眼神蓦地一寒,斜瞟着他冷冷道:“我主子?那是谁?我什么时候有了主子?”

    裘之德自知失言,正尴尬地笑着想打圆场,却见他忽又面色一松,环起双臂,笑眯眯道:“再说我本可以将他两个都抓住,最后失了手,还不都赖大叔你。”

    裘之德一怔,怒道:“与我何干!”

    “你与秋往事不是同品么?”男子摸着下巴,弯下身凑在他面前仔细端详着,面上虽满是笑容,眼中却冷冷的,带着轻蔑,“我只道她的能耐也不过如此呢,谁知差别那么大,一时轻敌,不就失手了。我说大叔,你的三品怎么混出来的,莫非在枢院当官的考起品来便容易些么?”

    裘之德面上一阵尴尬。他当日为了竞争司院之位,考品之时确实耍了些小手段,这时被一口说中,虽明知他只是随口胡诌,也不免心下发虚,干笑两声,挥挥手道:“她能御水,显然已至二品,恐怕一直刻意对外隐瞒。罢了罢了,已成定局的事也不必追究。现在要怎么办,二殿下可有交待?”

    男子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这一会儿的功夫,我上哪儿见二殿下去。总之眼下人是一定已经跑没影了,我瞧你也不必费劲再找,只管依你们原来计划,爱怎样怎样便是。等人冒出来了,我自然替你们收拾。”

    他伸个懒腰,转身捞起溪边的衣衫披在身上,一面道:“好了,大叔你想必很忙,我也得走了。有什么事,只管同二殿下的人联络便是。”

    裘之德盯着他的背影,面色渐渐阴沉,两枚凤翎悄悄地探到袖口边,嘴里仍以忧心忡忡的口气问道:“你同手下那班人见过没有,没出什么纰漏吧?”

    男子浑无所觉地向前走着,摇头道:“没见着呢,他们走的不是这个方向。不过你放心,他们又不知道什么,出了问题也牵累不着你老。”

    裘之德低下头,轻喃一声:“那就好。”两枚凤翎骤然射出,一左一右袭向那年轻男子。恰在此时,忽听身后一个声音道:“裘司律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裘之德大吃一惊,陡然回头,两枚凤翎也倏忽一闪,又没回他袖内。那男子听得人声,也回过头来,眼角瞟见一抹寒光,面色顿时一冷,轻哼一声,瞟一眼裘之德,又向前望去。只见前方一丛茂密的灌木中走出一名蒙着一只眼的灰衣男子,满头满身尽是碎叶断枝,看样子似已在那里伏了许久。年轻男子见了他,似是陡然一怔,面上骤惊骤喜,忽然一掠上前,细细打量着那人,大叫道:“许大哥?真的是你?”

    来人冲他微微一笑,露在外面的右眼中闪着喜悦与感慨,刚点了点头,未及开口,便听裘之德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淡淡开口道:“卫大人的人。”


    融洲首府临川城内近几月来一直不得安生。先是裴初兵败,显军撤走,容军进驻,上上下下大乱了一场;接着容王进城,入住当日高旭所建的大兴宫,军队一拨一拨地自南方调过来,声称北疆不清,誓不南返;随后容府名将李烬之与秋往事的婚事在搁置一年后终于在永安举办,临川城内因容王夫妇都在,也算半个娘家,跟着热闹了一把;各地来贺喜的名流显贵尚未散尽,喜事忽又急转直下,闹出了凶事。永安传来的消息一日一个样,真假难辨、莫衷一是,城内谣言四起,传得沸沸扬扬。进出大兴宫的各路车马仍是络绎不绝,宫内的气氛却已与先前的喜庆大相径庭。

    这一天日未过午,忽有一骑人马风风火火地奔向城门。马是黑马,人着白甲,到了跟前也不减速,只取出块令牌一晃,便马不停蹄地冲了进去,沿着中央逐日大道,带着一路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径直奔入大兴宫。

    江一望正在谨德殿内批阅文书,忽听外间嘈杂之声,一抬头,便见王宿一身风尘地冲进来,大嚷道:“大哥,怎么回事?”

    江一望轻笑一声,遣退跟进来的侍卫,吩咐一旁侍女道:“拿碗凉茶来,大碗的。”
王宿摘下头盔,随手抹了把汗,急急上前瞪着他道:“五哥和小七杀了白玄易大师?怎么可能!”

    江一望拍拍他肩膀,点点桌案对面的椅子让他坐下,笑道:“我前两日才派人去召你,你倒来得快。”

    “我没见着人,听见外头传就赶来了。”王宿接过侍女端来的茶,随手搁在一边,急道,“听说他们火烧明光院,企图逃跑,最后坠落山崖生死不明,这可是真的?”
    
    “皇上、卫昭、明光院三处送来的信都这么说,想必不假。”江一望慢条斯理地答着,见王宿面色顿时变得铁青,才大笑道,“放心。你瞧你五哥七妹可像是会坠崖摔死的命?”

    王宿一愣,旋即喜道:“你同他们联系上了?”

    江一望摇摇头,见他神色又变,不由笑道:“你这小子就是心急。你仔细想想,他俩要真出了事,永安这会儿还能如此太平?”

    王宿一怔,低下头喃喃道:“那倒是,卫昭早该闹翻天了。”

    “不止卫昭,还有皇上。皇上对七妹有多宠爱你也瞧见了,无名无份的,成个婚居然连天礼都摆出来了。如今七妹失踪,他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反而还端出神子的架势来,站在明光院一头,口口声声要彻查。卫昭也安静得很,什么都不说。”江一望轻叩着桌面,笑得意味深长,“这难道还看不出来?五弟和七妹不仅没死,也没有生死不明,他们活得好好的,还同皇上和卫昭通过气了。”

    王宿听他说得有理,终于放下心来,向后一靠,端起茶碗“咕嘟嘟”一气饮尽,忽又皱了皱眉,抬头问道:“不对。皇上和卫昭若得了消息,给你的信中为何不说明?”

    江一望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悠悠然道:“这我便不知道了。恐怕你五哥和七妹也并非事事都欲人知。”

    王宿听他话中有话,心下不豫,微微皱了皱眉,也不欲多扯,便又问道:“姐姐那里可有消息?”

    江一望望向窗外,微微出了片刻神,方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阿落带着未然去临风公主那里也有一阵子了,倒是处得不错。前两日来过信,说她已经请公主在朝中代为周旋,一有五弟七妹的消息便会通知我们,让咱们先别担心。你二哥这里也加派人手各处打探去了,想必不日便有消息。”

    王宿点点头,又问:“二嫂到了哪里了?既然乱子是枢教出的,恐怕还要劳她出力了。”

    “她应当还在广莫,我已派人通知她了。只是那里是裴初地盘,咱们要传信没有那么便宜,恐怕还得多等两日。”江一望说完微微一顿,直起背脊,肃然望着王宿,“好了,先不说这些,我叫你回来,是另有事要你去准备。”他看着王宿疑惑的面容,微微笑道,“我想我们很快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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