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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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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往事心中一动,调头向他们跑去。那队人马也已瞧见他们,整整队形迎上前来。跑近几步,领头之人见他们衣甲褴褛,形容狼狈,心中有数,当下热络笑道:“是出云关的兄弟吧?过来报信?”

    秋往事摇摇头,欠身道:“咱们被乱军冲散,本想回营,谁知走岔了道,却到了这里。”
  
    那头领了然地点点头,策马挨上来搭着两人肩膀道:“我也才从穗河回来。你们也真有能耐,到底是止戈骑出来的。咱们本还等着救你们去,谁知压根儿用不上。”

    秋往事心下一触,面色渐渐沉下去,忙低了低头,问道:“你们抢回普丘了?”

    “咱们虽不是止戈骑,可也不是窝囊废。”那头领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你道普丘城怎会丢得这般容易?这是咱们郑将军的计!显军没到之前,咱们就抽了一半人马藏在城外村落里。他们一到,剩下的人装作不防,随便抵挡一阵便降了。显军哪儿知道玄机,当下高高兴兴进了城,留下一半人马,剩下的兴冲冲打出云关去了。咱们趁他们的精锐离了城,又全无防备之际,半夜里里应外合一个反扑,哈,没几下子就把们收拾干净了!接着咱们便盘算着救你们了。这几日我一直在你们边上蹲着,原本预备瞧你们撑不住了便叫郑将军发兵,不过你们够硬扎,自个儿就把那帮孙子收拾了,倒省了咱们一趟差事,哈哈。”

    秋往事越听越是低头,浑身都透出冷气来。那头领也发觉有异,正欲相询,忽见她抬起头来粲然一笑,欠身行礼道:“有劳兄台与郑将军费心。严将军想必还会派人来,那时再向诸位道谢。我们便不耽搁几位,就此别过了。”

    那头领慨然一笑,挥挥手道:“不值什么,自家兄弟么。我瞧你们也够辛苦的,不如先进城歇歇,咱兄弟喝几杯!”

    秋往事讪讪一笑,摇头道:“不了,咱们还赶着归队,不好耽搁,我们严将军的脾气,老哥想必也知道。”

    那头领仰头大笑,便不多做挽留,道过珍重,便自领兵回城去了。

    秋往事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走远,面色渐渐泛冷,雨水覆在面上,竟似结了一层薄冰。许暮归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忍不住问道:“听他的话,似乎情形有点不对?”

    “不对?不是对得很么?”秋往事冷冷一笑,语气生硬得似是搀了冰砂,“显军根本是咱们自己人特意放过来的,出云关根本丢不了,井天更是安全得很,倒是我巴巴地跑来被人算计一场。哼,摆这好大一出戏,竟真只是冲着我?我倒也真该觉得荣幸了!”

    许暮归心下震骇,仍觉不可思议,怔愣半晌,讷讷道:“这样深远的计划,不是通晓全盘之人定不出来,楚大人真有这等手段?”

    “不是楚颃。”秋往事目色灼灼,心念电转,沉吟道,“这次的事,显是有两股势力。一是楚颃,他此前种种所为,加上这次夺城,显然是当真在与容府作对,不管他究竟打算投靠显军还是想要自立,总之都是要毁了容府。但这次引显军来攻的人却不一样,他煞费苦心安排了普丘这着棋,显然只是要造成个险境,却绝不希望容府当真出事,这人的目的,或者在我,或者在更深的地方,总之与楚颃决不是一路。”她瞥了许暮归一眼,忽地一笑,“倒是你,白白替人做了差事,却只怕捞不着好报了。你背后那人显然还是心向着容府,不过是利用你那点不安分的心思替他跑跑腿。你却叫他看清了心思,一回去,只怕便被他收拾了。”

    许暮归一怔,愣了愣才明白她话中含意,摇了摇头,恳声道:“裴节真不是我放的。那一日我确是看见他越墙逃走,紧跟着你便来了。我到底……同他有几分交情,便没多想,出来绊你一绊。但人,真不是我放的。”

    秋往事一愕,回头看着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又细细一想,说是他所为确有诸多不合理处,一时不由发起愣来,低头喃喃道:“不是你,不是你,那又会是谁?”

    许暮归颇觉讶异,问道:“你不是一开始便怀疑楚大人?就算引来显军的另有其人,裴节却未必不是楚大人放的。”

    “不对。”秋往事摇摇头,皱眉道,“这次整件事,楚颃夺城恐怕只是个意外,真正安排一切的是另一个人。裴节出逃是所有事的开端,没有他这一走,六哥不会离城,出云关也便轮不到我这身无兵权的人去,一切便都不同了。”

    许暮归仍觉奇怪,问道:“那人如何肯定裴节一走去追的会是王将军而不是你?”

    秋往事斜瞟他一眼,嗤道:“你当日也该看出来了,我与裴节有些瓜葛,他跑了,我怎能去追?若追回来倒也罢了,若追不回来,我还说得清楚么?自然只能是六哥去。”

    许暮归皱着眉,暗自盘算着其中关窍,却听秋往事又道:“幕后那人是谁,实在一点都不难猜,我只是想不透,他插在泸中联络安排一应事宜的究竟是谁?”

    专心致志地想了许久,她忽似想起什么,陡地抬起头来,面上神色似颇懊恼,猛一甩鞭,纵马而出,一面忿忿咕哝道:“我管他是谁,与我何干!”

    许暮归一怔,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打马跟上,追着她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这雨断断续续地竟下了数日。两人走走停停,一路向东,谁也不提究竟要去哪儿。自第三日起,城镇中便开始陆续出现寻访秋往事下落的告示官兵,两人为免麻烦,多拣乡野小路走,虽弄得遍身泥泞,狼狈不堪,却一路不曾遇到阻挠,这一日已到了须弥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

    秋往事抬头望望绵绵不绝的阴雨,远远在村前停下脚步。几个月前同李烬之来到此地之时,正值卢烈洲围攻当门关,那一场大仗便就此开始。此后种种惊险曲折,区区几个月后重回固地,竟已是物是人非,欲语还休,只余一声叹息。

    秋往事心下怅然,一时只觉疲惫,看看天色不早,便策马向村中行去,打算借宿一晚。村口短亭中似是立着一人,她神思不属,浑未在意,低着头轻轻路过,却忽听身后有人道:“你就这么走了?”

    秋往事被这熟悉的声音震得浑身一个激灵,陡地停步回头,只见一人长身而立,平静地仿佛抽离于时间,似已立过了永远的长度,虽身在亭中,一袭黑袍仍是浸透了湿意,在呼啸的狂风中平平贴在身上,纹丝不动。

    秋往事心下陡地一颤,酸涩满满地泛上来,润湿了眼眶。她跃下马,缓缓一步步走上前,轻声唤道:“五哥。”


    李烬之缓缓步出亭外,落脚极轻,似怕不经意间触动什么。雨又细又密,模糊了一切,唯有眼前之人的身形仍是清晰得孓然出世,一眉一眼一纤一毫皆是不可置疑的分明,仿佛闭着眼也会直逼入心底。

    秋往事面上沾满了水,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却仿佛身在梦中,怎样用力也无法将他的面容看得分明。距离越来越近,心下渐渐松弛,浑身却莫名地紧绷起来,仿佛正不自知地走向看不见的悬崖。

    李烬之的神情似有些微恍惚,目光沉沉的,仿佛浸透了水,带着湿润的重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触抚秋往事消瘦的脸庞。岂知指尖方触到冰凉的肌肤,她却似蓦地受了惊,浑身一震,猛然向后跳开一步,面上忽青忽白,惊疑不定地喘着气。

    李烬之陡地僵住,右手顿在空中,面色也倏然一紧,嘴角缓缓抿紧,眉心也慢慢低沉,眼中也似一点点黯淡下去,渐渐降了温。

    秋往事自己也被骇了一跳,只觉心绪纷乱,满腔急躁,似是浑身不定,亟欲排遣,却浑然不知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几次接触李烬之的目光都似被烫伤般飞快地移开视线。她身不由己般又退后两步,慌乱地别过头,急促地道:“五哥,我知道、知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你本是无心,这本是意外,是意外。我不怨你,也不恨你,真的,真的不恨,可是、可是我现在对着你,真的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表情才好,所以我、我……”

    “所以你就这样跑了?”李烬之忽地打断,语声清冷得一如连绵的雨水。

    秋往事听出他语中的冷意,不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见他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面容冷肃,神情淡漠,一如战场上执掌生杀时的模样。她陡觉透不过气来,忍不住又想后退,却听李烬之淡淡问道:“你为什么来这儿?”

    秋往事一怔,偏过头低声道:“偶然经过。”

    “不偶然。”李烬之静静望着她,神色淡然,“若是偶然,我怎能在这儿找到你。”

    秋往事眼角一跳,惊道:“你知道我会来这儿?”

    “不难猜。”李烬之微微一笑,面色却仍是一径的冷淡,“容府你不想留,显境你不能入,朝廷你更不愿去,除了释卢,你还能去哪儿?”他微微一顿,接着道,“这个我想得到,而你也知道。尽管知道,却还是没从融洲绕路,而选了这条我们一起走过的路。”

    秋往事轻轻一震,面色倏然变冷,紧盯着他道:“你想说什么?”

    李烬之仍是平静地波澜不兴,沉声道:“你来这儿,是想让我找到,想让我留下你,就像上回裴节被擒时一样。”

    秋往事心下一颤,浑身陡地一紧,定定瞪着他不出声,不知是惊是怒。

    李烬之见她惊弓之鸟般满面警觉,忍不住轻叹一声,放柔了声调,缓缓道:“可是往事,这次我不留你,你想留下,就要自己留下。你想要为自己活着,却怕对不起你姐姐,于是想要别人逼着你不得不留。你想听我说你走了我和四姐六弟都不好过,你想听我说你走了裴初会借机生事挑拨离间,你想听我说你走了卫昭不会放过容府。可是今天我不说,你要留下,就只能是为自己留下,否则再有多少借口,今后你也只能是日子过得越好,心底就越内疚。我不要你这样留下,你姐姐也一样不要。”

    秋往事低着头,一语不发地听着,面色却越来越冷,整个人似被裹在看不见的冰层中,带着格格不入的疏离。自见到孙乾起便一直积压着的悲哀、委屈与仇恨一点点泛上心头,浑身都不可抑制地轻轻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近乎哭腔的嘶哑,“五哥,我不怪你,不代表你就有资格理直气壮。我姐姐,承受了那么多,挨过了那么久,难道就只是为了那样的结局?就算你再无心,可她死在你的计下终究是事实。她拿自己的命换我活下来,难道就只为了看我和她的仇人卿卿我我?五哥,你真觉得我做得出来?”

    “那么你以为你姐姐想看的是什么?”李烬之逼近一步,解下腰上的灵枢递到她眼前,“你杀了孙乾,已经报仇了,为什么你姐姐还在这儿?你真想走,就带上这灵枢,看看和我分开是否就能让你姐姐安心。”

    灵枢上殷红的血痕火一般灼痛了秋往事的双眼,她陡地别过头退后几步,拉着马缰哑声道:“五哥,你不要逼我。”语毕一跃上马,不辨方向地向外便冲,才跑出几步,忽听前方马蹄声响,只见一人在马背上挥着手臂,高喊着疾冲过来。

    秋往事慌不择路,几乎和他撞个满怀。那人一拨马头,堪堪避过,顺势带住她的马缰,硬拉着她停了下来,一面欣喜地笑道:“哈哈,小七你真在这儿!五哥说你会来,我还不信,等了一日不见踪影,便想去边上碰碰运气,幸好没走远。你、你在就好,你在就好。”

    秋往事心烦意乱,不知该说些什么,也不敢多看他憔悴不堪的脸,扯过缰绳便想离开。
 
    王宿哪里肯让,横马拦在她身前,死死扯着她,急道:“小七,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可你、可你不能就这么走了。我们是兄妹,是亲人,我姐姐对你姐姐发过誓说会好好照顾你的,你……”

    “发誓?”秋往事忽抬起头来紧盯着他,冷哼道,“可你们一边发着誓一边已经在骗我了,这誓也做得数么?”

    王宿本就心中有愧,顿时语塞,嗫嚅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一眼瞟见李烬之远远站在一旁,忙急声唤道:“五哥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劝劝她。”

    李烬之并不上前,只静静望着她,语调平缓:“瞒着你是我们的错,可其间的不得已,你想必比谁都明白。若一开始就知道真相,你想必根本不会随四姐下山,根本不会入了容府,同我们生出这一段交情。你扪心自问,是否真的宁可如此,宁可从未下山,宁可从不认识我们,宁可一切从未发生?你真的能说这句话?”

    秋往事背对着他,绷着脸一声不吭。王宿听他说得生硬,倒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冲他猛施眼色。

    李烬之视而不见,径自续道:“何况瞒着你的,不止我们。我设计令兴军内乱,此事知情的虽不多,却也不是什么绝密,大有迹象可寻,以你的聪明,当真猜不出其中关窍?此事真相,我们固想瞒着你,可你自己又何尝当真想知道。我本打算成亲前无论如何告诉你,可惜中间太多事,一直没机会。若非这次的意外,你岂非早已决定不深究了?你叫我替你杀了孙乾,你说你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管,难道不是早就已经猜到?”

    秋往事面色苍白,死死盯着他,紧咬着牙,低声道:“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李烬之走上前,逼视着她道,“你可以为自己活着,不必对谁觉得内疚。这一步自你下山,自你决定与裴节为敌,便早已走出来了,为什么至今还不肯正视?”

    秋往事轻轻一抖,只觉心神一片紊乱,脑中无数个声音嗡嗡响成一片,直欲炸开一般。

    王宿见她面上忽青忽白,急得满头冒汗,一面狠狠瞪着李烬之,一面急急去拉秋往事。哪知方一碰触,她却似受了惊般陡地纵马向前一冲。王宿猝不及防,连人带马被她撞得向旁跌去。
秋往事跃出几步,直挺挺地坐在马上,低着头自齿缝中一字一句道:“那不一样,那不一样!”

    王宿刚勉强稳住势子,却见她猛地一抽马鞭,向前疾冲而去。他大喊一声,正欲去追,哪知坐下马匹才一抬步,忽地一声嘶鸣扑地便倒。他大吃一惊,一个滚翻跃下马来,才见马前膝上血迹斑斑,显是为凤翎所伤。

    王宿怒吼一声,见李烬之的马便在一旁,二话不说便欲上马去追,岂知却被李烬之一把拉住。

    王宿狠狠甩开他,怒道:“你不说些好的也便罢了,不去追也便罢了,还拦着我做什么?”

    李烬之上前拦住转身欲走的他,轻叹道:“你追上去,又能对她说什么?说我们不是成心,不是故意?说我们对她的情谊并无虚假希望她原谅?说容府不能没有她?你以为你能说的,她有哪一点不知道?”

    王宿看着越去越远的秋往事,面上满是痛悔之色,狠狠甩着头,哑声道:“她不明白,她不明白。”

    “她怎么会不明白,她便是太明白了。”李烬之望着渐渐隐没在雨幕中的身影,面色也随之暗淡,“阿宿,你以为她跑是因为不能谅解我们?错了。她不能接受的,正是那个能够原谅我们的自己。”

    王宿浑身一震,陡地抬头望着他,惊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姐姐为她而死,她一直以来,便觉得自己不该活在世上。虽然她替自己找了理由,按照姐姐的遗愿活了下来,可她心里从没停过内疚。”李烬之轻叹一声,嘴角带着轻柔的笑意,似是伤感,又似无奈,“她根本不允许自己放下那段过往,根本不允许自己从悲伤里走出来。可是她终究还是一点点走出来了,你想必也感觉得到,她的志向是自己的,她的期待是自己的,她的笑也是自己的,与她姐姐的遗愿无关。她活在世上,早已不是为了她姐姐,偏偏这一点,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接受的。在这之前,她还可以装作不知道,可如今既然捅破,她便不得不面对那个根本不想同我们决裂的自己。”

    王宿默然半晌,皱眉望着他,叹道:“你既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便真没办法留下她?”
李烬之轻轻摇头,苦笑道:“我能留她,可她不能被我留,这个决定,只能由她自己下。她有资格幸福,有资格忘了姐姐,有资格为自己好好活着,若不能自己承认这一点,就算她留下一辈子不离开,也永远走不出三年前的即望山。”

    王宿一时怔愣,胸中又堵又闷,忍不住重重叹道:“那你也该先好好留下她,再慢慢劝就是了。”

    李烬之轻叹一声,垂下眼微微笑道:“她这丫头,白练了许久的自在法,实在倔得很。我们对她越好,她只会越觉得谁都对不起,只会更往牛角尖里死钻。反倒是等天下都没人怜惜她了,她才会想起来对自己好一点。”他说着一抹面上的水,纵身跨上马背道,“好了阿宿,你也该回去了,井天还乱着呢。”

    王宿一愣,忙问:“你去哪儿?”

    李烬之轻轻一笑,望着远处,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我自然去看着往事,难道真任她一个人乱跑么。”语毕又冲远远杵在一旁的许暮归一点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许暮归一怔,尚未来得及发问,见他已回过头去策马离开,便也无暇多想,只得跟着他向秋往事离开的方向远远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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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三十章 独行(下)
    出了村口,李烬之一路向东北方向驰去,全无半点犹疑,像是知道该走哪条路。许暮归默不作声地紧随其后,心下不免哭笑不得,只觉连日来一直莫名其妙地跟在人身后东奔西走,却至今也不知自己在做些什么,前景更是浑如这无边的雨幕般,一片浑浑噩噩的渺茫。   

    脚跟未稳之前,也只能如此了。许暮归暗暗提醒自己,深吸一口气,打点起精神追上两步问道:“将军找我,可是想问秋将军这几日状况?”

    李烬之斜睨他一眼,微微一笑,点头道:“听说自她离开泸中你便一路跟着?”

    许暮归点点头,当下便自闯出泸中起,将孙乾攻城、夜袭显营,及至其后普丘城外的见闻皆原原本本说了一回。

    李烬之静静听着,面上殊无表情,直到许暮归说完,嘴角才露出意味深长的一抹微笑,问道:“往事对此番事变可曾说过什么?”

    许暮归略一犹豫,暗瞟他一眼,迟疑着道:“秋将军说,这次的事,背后除了楚大人,只怕还有另一路人。”

    “哦?”李烬之笑意更深,问道,“她可说了是谁?”

    许暮归想了想,答道:“她并不曾说,只说不难猜。”

    “是么?”李烬之轻笑出声,回头如有深意地望着许暮归道,“的确不难猜。只是有一点她说错了,并没有什么两路人,从头到尾,不就是你一人所为么?”

    许暮归大吃一惊,在马上狠狠一颠,几乎被震跌下去,慌忙追到他身侧急声道:“将军何出此言?!我……”

    “你不是也得是。”李烬之好整以暇地伸伸背脊,打断道,“楚颃是王爷结义兄弟,又是楚家要人,他若叛主,不仅于王爷名声上不好,对楚家也不好交待。他如今人也不见了,没个对证,他背后究竟还有几多牵涉,咱们也不清楚。因此眼下王爷断不会轻易动他,可井天这档子事明摆着是有内鬼,这罪名得有人担下来。你说,除了你,还有更合适的么?”

    许暮归哑口无言,愕然瞪着他,心下又惊又骇,面上更是血色全无。喘息良久方勉强回过味来,见李烬之似笑非笑地垂着眼,忽似在黑暗中觅到一丝光明,忙深深行了个礼,哑声道:“还望将军、望将军做主,在王爷面前开脱几句,属下定不负将军大恩。”

    李烬之满意地一笑,略微缓下马速,长长叹一口气,悠悠道:“这事把你推出去顶罪,本是最简单的处理方法。只是当初是往事留下你,你这次也算帮过她,看在她的面上,我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你枉死。”
 
    许暮归见果有转机,心下先渐渐定了,口里自是忙不迭地千恩万谢。

    李烬之拍拍他肩膀,接着道:“王爷心里已有了拿你开刀的意思,单凭我空口白话,他未必会听。但是只要你愿意去一个地方,便自然会有人保你。”

    许暮归忙问:“哪里?”

    李烬之微微一笑,缓缓道:“永安,朝廷。”


    秋往事骑着马,不辨方向地一路疾驰,只想远远离开,再不要与这想不明理不清的纷纷扰扰沾上关系。雨水打在脸上,麻木中似乎带着些刺痛,扎得心底微微地痒,仿佛在火上燎着。
姐姐临死的面容满满地塞在脑中,却不敢去看,不敢去想。周围似乎很黑,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费劲力气地狂奔,却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出路。

    蓦地,极远处似传来一声闷响,模糊得听不清楚,秋往事却陡地一震,似有一道闪电自眉心直劈入脑内,映得眼前一片煞白。剧烈的痛楚火一般灼遍全身,随着一下响过一下的雷鸣,无可抵御地吞没每一丝知觉。

    秋往事浑身颤抖,牙关咬得渗出丝丝腥甜,发狂般地打着马,却怎也冲不出仿佛无边的绝境。四下黑沉沉一片,隔着暗红色的雾,那是火映红了长夜,是血迷住了双眼。九泉下爬出来的鬼魂,看不见人间的光,再多的色彩也只是幻象,只有这亘古不褪的浓黑与抹之不去的暗红才是天地间真正永恒的颜色。每一次看似通向光明的奔跑,在终点处终究还是撞回这一片晦暗,如此循环不息,永无止境。

    还在坚持些什么?挣扎些什么?期待些什么?深沉的无力感一点点侵蚀着紧绷的意志。紧攥着马缰的手渐渐松开,心下的一根弦似也随之松弛,整个人似再也找不到支撑的力量,只能放任残存的意识愈渐模糊,缓缓消散。

    蓦地一道撕开天幕的闪电,紧随着一声崩山裂地的巨响,马匹也受了惊,陡地一声嘶鸣,人立而起。秋往事无力抵挡,被远远甩了出去,重重跌在地上。冰冷的泥水灌入口鼻,呛得气息一窒,神志却也随之一醒。不甘心,不甘心,拼尽全力地活下来,难道就只为了这样的结局?

    愤怒一点点积聚,涨得全身似要裂开,神志却被剧烈的痛楚磨得棱角铮然。秋往事挣扎着起身,面色苍白,满身泥泞,人却站得笔直,一身气势竟仿佛压过铺天盖地的雨,在一片混沌中清晰得异常突兀。她咬着牙,一步步向前走着,眼前黑黑白白地闪着,一片模糊,不知道下一步踏出会是什么,只知道不能停下,不愿停下,不甘停下。

    雷声连绵得仿佛没有尽头。气力在与疼痛的对抗中快速地消耗,每一步都似最后一步般的艰难。秋往事几乎无知无觉地走着,忽觉身边似有嘈杂声响,眨了眨眼,只见黑影憧憧,却怎也看不分明。正自用力分辨,忽有一个异常清晰的声音响起,竟似透过耳朵直接传到心底:“没事了,你睡吧。”

    这声音清清凉凉的,带着奇异的抚慰力量,柔和得竟似姐姐的语调。秋往事心中紧绷的弦蓦地便松了,疲惫潮水般涌上,终于将最后一点意识拖入沉沉的黑暗。

    再醒来时耳边已无风雨喧嚣,身上也干干的,睡在绵软的垫上。秋往事舒泰得忍不住想叹气,却忽觉身边有人,顿时警觉起来,闭着眼不动声色,却听一人轻笑道:“你醒啦?”

    语声中带着欣喜,似是年轻女子所发,又清又柔,悦耳得令人如沐春风。秋往事听她不似有恶意,便也略微放松,睁开眼缓缓半支起身来。

    却见眼前女子约莫二十岁上下,披着一身天青色云锦水袖袍,黑发垂腰,面容清丽,笑盈盈地似正打量着自己,眼睛却低垂着,并不望向自己。

    秋往事含糊应了一声,先四下打量着周身状况,但见屋中陈设简陋,却颇整洁,窗外一角旗招轻轻飘拂着,似是一间客栈。她见四下并无异状,试试运转枢力也并无不妥,便渐渐安下了心,正欲道谢,却听那女子喜滋滋地笑道:“你便是秋往事啊?”

    秋往事吃了一惊,登时便欲发难,未及出手,又听那女子道:“那我也该叫你一声七妹呢。”

    秋往事一怔,陡地想起一人,登时霍地坐起,叫道:“你是季有瑕?六嫂?”

    那女子似是甚为开心,频频笑着点头,口中却道:“你可别这么叫,我还不是呢。”

    秋往事大觉惊喜,正待取笑她两句,忽想起眼下状况,登时似一盆冷水浇落,倏地跳下床跑到窗边,冷着脸问道:“五哥六哥在这儿?”

    季有瑕见她一副随时预备跳窗而逃的架势,心下不免好笑,当下摇头长叹道:“唉,你可别提这个,我都多少年没见他们了。他们怎能同我在一处,便路上见了也要绕着走的。”

    秋往事这才想起她身份绝密,却仍不放心,狐疑地觑着她,问道:“那你怎知我是谁?”

    季有瑕自袖中掏出一块白布递给她,笑道:“你出门瞧瞧,满大街都是寻你的告示,想不认得都难。”

    秋往事摊开那白布一看,果见绘着自己模样,底下写着悬赏寻人,言辞恳切,一读便似见到王宿焦急愧悔的脸。她不免一阵心酸,闷闷地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季有瑕见她没精打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一面道:“好了,阿宿他们还不知道我寻到你了呢,我这便遣人去通报。”

    秋往事惊了一跳,忙道:“别去。”

    季有瑕顿下脚步,讶然回头道:“为什么?阿宿可找得你好急。是了,你究竟为什么跑出来的?”

    秋往事低着头吱唔半晌,终于嗫嚅着道:“总之我不能回去。季姐姐,你别把我的行踪说出去,尤其别告诉五哥六哥。”

    季有瑕默不作声地望着她半晌,许久方“唔”了一声,点头道:“好吧,你不愿说,我便不多问。你要我不告诉阿宿也行,只是你得跟着我。我既然找到了你,若再让你从我手上丢了,他日五哥怪罪起来,我可是担待不起。”

    秋往事又吱吱唔唔地犹豫起来,尚未回答,季有瑕便一拍手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也累了,先好好歇会儿,我去给你收拾点吃的,晚些再来看你。”

    秋往事一怔,正欲叫住她,她却已挥挥手,径自推门而出。


    季有瑕出了门,吩咐两名侍女在外候着,便匆匆下了楼,穿过天井,拐进角落处一间下房,反手推上门,长长舒一口气,对桌边坐着的一人盈盈笑道:“好了五哥,你真不去瞧瞧她?”

    李烬之已换过一身寻常行脚商人服色,连面上也抹得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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