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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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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四下打量,便已见王宿一路惊叫着腾腾冲到床前,俯下身来直瞪着她道:“你醒着?!”
秋往事人一清醒,倒觉得浑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起来,忙将伤口处的枢力尽数收回,顿时大觉舒泰,只是身上左一块右一块木木的无甚知觉,以致整个人都迟迟顿顿的不便移动。她转过尚能活动自如的头,先冲匆匆围上来的李烬之、王落与季无恙等人抿嘴一笑,方狠狠瞪一眼王宿道:“我干么不该醒着!”
话一出口她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干涩暗哑,微弱得几不可闻,正欲清嗓子,王宿已一把拽过季无恙大力摇着,眉开眼笑着怪叫道:“无恙你小子没事唬什么人,说得她好似随时断气一般!瞧她这不是挺精神么。我就说,这小鬼混了五年释奴营也没见缺了胳膊少了腿,如今到了咱止戈骑,哪儿有反倒伤了性命的道理!”
季无恙似是不敢置信般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满面疑惑地怔怔问道:“将军你真醒了?”
秋往事轻咳一声,笑道:“我一直都醒着。你前前后后找来十一个大夫,灌了我十四碗药,扎了我上百针,我可都知道。”说这番话时语声虽仍略觉绵软,其余的却已几与平日无异。
季无恙瞪大了眼睛,愕然半晌方大笑起来,摇着头吁气道:“将军你没事怎也不支个声。大夫们都说你损及筋骨脏腑,加之失血过多,伤势应是极重,偏偏灵枢上的枢痕竟瞧不出半丝异样,仿佛全然没事一般。伤口处理得倒颇顺当,汤药米粥也尽能下咽,可若真说没事,却又一直不见清醒,灌多少药下去也似全无反应。泸中城里但凡有些字号的大夫我几乎都找来了,分诊合议地闹腾了数日也没人说得出句准话,都只含含糊糊地说从不曾见过这样的,不知是何异相,吓得我只往坏里猜。怎知你原来真是没事,只闭着眼睛养了三日神罢了。哈哈,倒把这群大大小小的名医都唬住了,还连带吓着了六将军。”
秋往事见他眼窝深陷,满腮胡渣,显是狠狠担惊受怕了一场,当下也颇觉歉然,讪讪笑道:“对不住,我倒忘了,我修自在法的,枢力远比常人精纯,不会因着尘器受损而涣散,因此便是重病重伤,枢痕上也往往难见端倪。因此我若伤了病了便只能自症状上瞧,枢痕派不上用场,姐姐当日为了这个也颇头疼,这些井天医士没见过世面不知道这一层,便弄不清真假虚实了。”她微微一顿,偏头瞄瞄满身风尘的李烬之三人,忽轻叹一声,挣扎着支起身体道,“我本只打算歇一会儿,哪知一觉便睡了数日,你们若不回来,我还未打算醒呢。唉,若在以前,这点伤根本都犯不着躺下来养,如今也真是舒坦日子过太久了。”
李烬之本正一门心思盯着蹙眉不语地替她上下诊视着的王落,见状立时狠狠瞪她一眼,一把将她按回床上,叱道:“你也知道什么叫舒坦么!睡便好好睡了,何必吊着精神管外边,你理我们回不回来做什么?我瞧你这自在法不如不修,弄得都不知轻重缓急了!以你枢力,对身体的掌控可谓随心所欲,再重的伤,只要神志未失,便照样能活蹦乱跳,这样你便以为伤不是伤了?还真要等这血肉凡胎被你折腾得拼不回原样了你才能相信它不是铁打的?你道你一觉睡了这么久是自己犯懒?哼!你若再勤快一点,明年这时候我便该替你浇水了!”
秋往事扁着嘴不住点头,唯唯应诺着,满面老实乖巧之态,终究也不知听进去几分。李烬之暗觉无奈,不再理她,转向王落问道:“四姐,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王落略低着头,似有疑难之色,缓缓摇着头低声道:“她伤口恢复得不错,除了气血两虚,别的并无大碍,多修养几日也便是了。只是……”她拉起秋往事的左腕,反复端详着她灵枢上鲜红莹润的枢痕,微微蹙眉道,“你这真是自己的灵枢?”
秋往事微微一怔,旋即失笑道:“自然是真的,我从小到大都不曾解下来过,如何假得了。你瞧你瞧,我枢力一动,这枢痕不也就跟着动了?”
王落沉默半晌,抬头问道:“你的伤势不轻,可这枢痕竟真无半分涣散之态,枢力精纯至此,魂魄已可说是凌驾于躯体之上,便一品自在士也未必便有此境。先前我便已觉奇怪,你的自在法无论力度或施展范围都算不得突出,偏偏掌控力却好得出奇。你的枢术心法究竟是哪一路?怎能在功力未深之时便已将枢力练得如此精纯?”
秋往事“噗嗤”一笑,摇头道:“什么哪一路,便是满大街都有卖的三钱银子一本的《风枢心诀》那一路。四姐你忘了,我是天枢嘛,枢力天生便如此精纯的,倒是练了这许多年都没见多少长进。”
王落若有所思地望了她半晌,忽轻轻一笑,甩甩头道:“也罢,你大约当真是天赋异禀。不过五弟说得没错,你固然远比旁人能撑能扛,终究不是不死身,还是该小心着些,大意不得。我们便不打扰你了,你好好歇着。”她微微一笑,冲李烬之略一点头,便领着王宿同季无恙退出房去。
待几人出去,秋往事便眨巴着眼睛望着李烬之咧嘴笑,也不说话。李烬之面颊消瘦,眼泛血丝,一身白甲上尽是污泥血渍,形容甚是狼狈,可精神却似颇好,面上虽冷冷的无甚表情,嘴角却微微扬着,似有轻风拂过。他拖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前,眉梢轻挑地望着秋往事,摇头长叹道:“唉,为了瞧你这一笑,也不知跑死了止戈骑多少好马。”
秋往事伸了伸筋骨,嘻笑着道:“这不赖我,你慢上两日又不会瞧不见。”她眼珠一转,看了看挂在屋角的计日牌,讶然道,“你还真只花了三日,可是四姐六哥他们也打到出云关口了么?”
李烬之神色一肃,摇头道:“幸好咱们不曾死守待援,他们那里打得并不顺,仗着人多死拼硬打,虽说也在一路推进,却一直磕磕绊绊,我出关之时他们还在围攻普丘呢。”
秋往事讶道:“普丘离出云关还有二百来里路,你连攻城带赶路,怎能这么快?”
李烬之微一抿唇,眼中似有锋芒闪动,缓缓道:“因为我没有攻城。显军一得知卢烈洲已死,便弃城撤兵了。不止普丘,还有芹州、许章,融洲境内,穗河以东的显军全数撤了。临撤之前一律打着咱们的旗号放火烧城,如今穗河东岸千里焦土,数十万难民流离失所,衣食无着,乱翻天了。”
秋往事大吃一惊,又想坐起身来,却被李烬之按着,只得抬起脖子问道:“显军领头的是谁?”
李烬之肃然直视着她,点头道:“不错,顾雁迟。”
秋往事仰头躺回枕上,叹道:“自然是他。壮士断腕,斩钉截铁,显朝除了他,也无第二人有此胆略魄力了。卢烈洲地位如神,如今一死,显军士气大溃,已不可战,他于此时当机立断,将半壁融洲说扔就扔,退守穗河以西,又借残城难民拖着咱们,争取喘息之机,的确是在这情形下能做出的最佳选择了。”
李烬之面色也略见凝重,沉声道:“不错,顾雁迟与卢烈洲文武双壁,名不虚传,果然是个狠角色。他若勉强同我们交战,咱们兵锋大盛之下莫说一举拿下融洲,便是趁势直下风洲也非不可能。如今被他这一搅,却只得了几座焦城,满地难民。这一仗,恐怕只能到此为止了。”
秋往事偏头望着他,见他形容憔悴,一张脸却更显得线条分明,分分毫毫皆是韧力,并无半丝疲软之态。她却忽觉心中一软,轻声道:“前头事多,你想必还得尽快赶回去,本不必多跑这一趟,顶多让四姐过来也便是了。”
李烬之抹一把脸,站起身道:“我明早便走了,如今也得去睡一觉。你也好好歇着,待你养好了伤,我安顿了融洲,咱们再一起打过穗河去。”
秋往事粲然而笑,抬头目送他向外走去。李烬之却忽在门边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目光凛凛地望着她,带着隐隐的笑意道:“这一趟路并非多赶,有你的地方便该有我。终有一日天下都会知道,提起秋往事,最先想起的不该是叶无声,而该是我李烬之。”语毕他畅然大笑,未等秋往事答话,便抬步推门而出。
春深时节,穗河水涨,漫漫清波徐徐南流,浩浩春风则挟着满满的暖湿之意日渐北上。两岸自北而南,草色渐浓,花色愈艳,如同层层着色的画卷,从容不迫地渲染出勃勃生机——“春江铺锦”,本是文人墨客、市井百姓皆津津乐道的好时节、好风景,可战火焚过,浓烟散处,姹紫嫣红的穗河锦画已只余一片冰冷的灰黑之色。
普丘城四面皆围满了黑压压的人,数以万计失了家园的百姓一拨接一拨地涌向这座方圆数百里内唯一幸免于难的城。虽说城中显军仓促撤退之际无暇烧毁全城,可却终究没将东西两座粮仓及穗河东岸最大的船坞留给容军。城内人心惶惶,四处张贴的安民告示在化作灰烬的粮仓前苍白得一文不值。大小粮店日日挤得水泄不通,时有斗殴争抢之事发生。城外更是乱作一团,容军每日派发的粮食往往不用一个时辰便被哄抢一空,更多的灾民仍在自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挟着日盛一日的恐慌与混乱,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每日皆有人试图强闯入城,每日皆有人抱着一根浮木便携妻带子泅渡穗河,每日皆有人在容军营前暴乱生事。
普丘城小,容军主力并未进驻,仍是扎营城外。这几日城门被灾民堵塞,内外容军也不得进出,只得互射令箭以通消息。融洲百姓本便对容军视如敌寇,又经显军临走前一出嫁祸戏码,更是分外眼红,容军虽受了死令不得伤人,双方仍是时有摩擦,剑拔弩张之势日益严峻。
李烬之与王宿一回营,便被数名将领忿忿不平地围着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起来。
“将军,咱们何必受这帮孙子鸟气!出去杀上几个便太平了!”
“正是!他们老家都是他们顾亲爷烧的,干咱们什么鸟事!咱们日日从口里抠出粮食来喂着他们,还要任打任骂?老子他娘的又不指着升仙,修哪门子圣人呢!”
“咱们城都打下了莫非还做不得主了?将军何必顾虑,一帮狐子养的,便全宰了又怎的?”
“不是咱们要驳将军号令,只是这北蛮子脑子钝,若不叫他们见点厉害,怕还闹不明白融洲已改姓了呢!”
…………
李烬之一路走,一路好言安抚着,怎奈众将着实憋得厉害,个个将腰间长刀拍得“梆梆”响,恨不得这便冲出去杀个痛快。直到李烬之板下脸来下了军令,众将这才悻悻然退下,重又至寨口撸胳膊挽袖与营外灾民对骂起来。
喝退众将,李烬之也知情形严峻,靠硬压拖不了多久,当下回头对王宿道:“阿宿,你下去准备准备,给大家透个口风,就说近日有活儿干。”
王宿一怔,讶道:“要打谁?”
李烬之微蹙着眉,摇头叹道:“总得找些东西出来打。咱们乘势而来,倒被顾雁迟放了个空,这股子劲得找地方泄了,不然迟早出乱子,真搅起民变,也是麻烦。你没事便带几个闹得厉害的出去转转,河东千里焦土,民无生计,必有人为贼为寇,你去附近山沟里搜罗搜罗,全翻出来灭了。一则让弟兄们出出气,二则也让灾民们瞧瞧,免得他们心思不定,有样学样。”
王宿皱了皱眉,抿抿唇道:“他们也是生计所迫,招安回来不行么?”
李烬之轻叹一声,四下一指道:“你瞧行么?”
王宿抬头望去,只见营中往来之人个个皆是一张焦躁的脸,空气干得似是随时能迸出火星,咒骂之声满天飞,四处皆有人因触犯军律而被鞭笞。他暗叹一声,终只得无奈地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不流点血是灭不了这把火了。”
李烬之苦笑着拍拍他肩膀,回身向中军主帐行去。一掀帐帘便听一个满蓄怒意的声音冷冷道:“将军总算舍得回来了?”
李烬之恍若未闻,面如止水地望着双眼冒火,阴沉着脸的宋流淡淡道:“说情形吧。”
宋流冷哼一声,满面深纹绷得刀刻一般,霍地站起压着声音道:“情形还用我说?你当日拍拍屁股甩下这烂摊子走人时料不到今日情形?我早同你说女人误事,何况那姓秋的底细不明,你假意笼络笼络倒也无妨,真把自己搭进去,你可赔得起么?如今这儿眼看压不住,你倒有心思盘算儿女情长去。北地民风彪悍,本就不服管束,真闹到要强行镇压的局面,免不了流血千里。届时他江家的地盘固是丢不了,损的可是你姓李的名声!”
李烬之听到最后一句,霍地抬眼,目光冷如刀锋地盯着他,沉声道:“宋将军,请自重!”
宋流自知失言,凑到窗口四下一望,见并无杂人,才松下一口气,却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闷哼一声,走下主将座位,在边上扯过一张椅子重重座下,自桌上拿起一册文书甩给李烬之道:“显军来使求见。”
李烬之走到主位坐下,也不翻看显军来使所呈之表,只略扫一眼封皮便随手扔在一旁道:“求和来的,先晾他几日再说。我先前吩咐你的事可在办了?”
宋流冷静下来,面上重又成了殊无表情的平板一块,点头道:“已向当门关调粮去了,筏子也已张罗了些,消息还未送出去。将军真要送灾民过河?如此固可解燃眉之急,只是如此一来,北边民心只怕更向着裴初。”
李烬之斜斜靠在椅中,一手支颌,一手轻叩着扶手,面上神色沉定,不疾不缓地道:“顾雁迟是打着咱们名义放的火,如今灾民对咱们抵触颇烈,这当口说什么也是白搭,还是先顺着他们,仍想跟着裴初便由他们去跟。只是当今乱世,人便是本钱,总也不能太便宜了裴初。你先放消息出去,说人人皆可过河,只是筏子有限,送孤老残弱的先走,其余的慢慢排队。灾民们见有指望,也便不会急着闹,只要缓过头里一阵,待他们听得进话了,剩下的便好办。如今已近雨季,这两日便会下雨,待老弱走得差不多,河水便也该涨上来了。届时渡河危险,咱们筏子不妨照发,同时宣布凡愿意留下不走的,给田给牛免税免役。那时他们乱劲儿也该过去了,与其赌命过河,想必多数人都愿留下,这事儿也便过去了。只是咱们在这段还有些事要做,一是着普丘城里的粮贩富户开仓散粮,趁机屯聚奇货哄抬米价的,连着平日里苛待乡里名声恶劣的,一律拉上城头砍了示众,先把城里稳着;二是城外每日派的粮不够,还要再加,来多少人,给多少粮,宁可咱们自己先饿着,也不能逼着他们乱起来;第三条,我瞧乱民情形有些不对,纵是北人性烈,可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如何能齐心一力同咱们作对,想必有显军细作混在灾民中挑拨生事。咱们也安排些人手混进去,找那带头生事谣言惑众的,随便挑些茬儿假作斗殴杀了。这些人一除,灾民便好应付,只要给足了甜头,不怕没人跟着。”
宋流见他从容不迫,应对有道,先前的不满也便渐渐消了,略一思忖,点头道:“便依你的意思吧。只有一条,如今这些人还只是周围乡镇的,远些的人这两日只怕还会不断过来,咱们粮草也不充裕,真要放开了供应,只怕撑不了多久。”
李烬之缓缓点着头,沉吟道:“人来得越多只有越乱,这倒不得不防。你一会儿便多派几路人马一路向北,遇上灾民便引他们往别处去,济城、道原、当门关,以致井天,尽量分散开来,免得生事。”
宋流点点头站起身来,微一欠身道:“眼下也只得如此了。我便先下去办了,那显军使者,将军预备如何处置?”
李烬之懒懒一笑,挥挥手道:“好酒好菜养着便是,不用搭理,待咱们站稳了脚跟,再瞧他还唱得出什么戏来。”
七日之后,当显军使者等得坐卧不安忧心如焚,几乎恨不能打道回府之时,终于等到了李烬之的传唤。一入帐中,却见帐内空空荡荡,只有李烬之一人坐在帅位,其余将领皆未列席。使者心下讶异,颇觉惴惴。他此番前来议和,本打算借着民变之势同容军谈谈价钱,岂知李烬之把他往边上一撂,数日下来,已将气势汹汹的灾民安抚妥当,散往各处觅生计去了。他自知手上已无筹码,早已死了讨价还价的心思,如今见李烬之单独召见,不知又有何花样,百般不解之下仍只得老老实实呈上和表,小心翼翼地道:“容显两方素来交好,此番刀兵相见原出误会,实非敝上所愿。今敝上愿以穗河以东千里沃土相让,并以皇长子裴节为质,与容王共谋罢兵,两方以穗河为界,互不相犯,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
李烬之微微一笑,并不接过和表,径自端起茶盏轻啜起来,一面不温不火地道:“阁下倒出的好条件。穗河以东原已为我所有,裴节更是早落在我们手中,我们好意送他北返,倒是贵国对他性命毫无顾惜,三番两次刀箭相加,后更借机生事,侵我国土。以他为质?阁下觉得这一仗还不够我们引以为戒么?”
使者躬身低头平举着和表,额上沁出汗来,暗叹此番恐无善了,却仍不得不撑着场面,梗着脖子涨红了脸道:“河东本为我所有,裴公子更是我大显皇子,将军强取豪夺,未免失义于天下。如今敝上仁德,愿以土地爱子换个和气,实是利容、利显、利天下之举,还望将军莫要相负。”
李烬之不置可否地一笑,并不答话,慢条斯理地饮尽了杯中的茶,方抬手接过和表随手压在桌边,缓缓道:“回去告诉顾雁迟,裴节我仍给你们送回去,我只要一个人。”
使者怔愣当场,只道听错,几乎脱口问出“为什么”来,忙咽了口唾沫生生吞下,猛地抬起头来,生怕他反口般急急问道:“谁?”
李烬之眉目一沉,嘴角微抿,缓缓靠回椅背沉声道:“孙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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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二十五章 沉烟(下)
待融洲易主的混乱大致安顿、与显军的议和条件也谈妥时,已是六月将近,北地的夏日也已无声无息地铺展开来,一抬头间,恍然已是蕉绿樱红,满目烂漫。浓郁的生机似在不知不觉间将遍地疮痍轻轻揭过,烈火过后一直灰蒙蒙的天空,也终于在连日的艳阳长风之下渐渐恢复了颜色。
李烬之与王宿快马加鞭地回到泸中城时,人马皆已是一身大汗。两人劲头却足,一路沿着主街打马而下,直往宫城西侧的七王府而去。
七王府一府七院,本是史大业为立有开国之功的七名异姓王所建,屋宇众多、占地极广,留守泸中的三千容军便暂驻于此。李烬之远远便见季无恙领着人在门口迎候,探长脖子四下望着却未见秋往事。他微觉讶异,却也未以为意,倒是王宿已先跳下马来嚷嚷着道:“小七呢?养伤养得相公都不要了?”
季无恙听他说得直白,倒先红了脸,干笑两声摇着手道:“六将军说笑了,七将军还躺着下不得床呢。”
李烬之吃了一惊,扯着季无恙便往里走。王宿跟在后头跳着脚问道:“还躺着?前两日不还说活蹦乱跳呢么?”
“正是蹦过头了。”季无恙扭过头来笑得满脸无奈,“她昨天和阿璨打了一架,伤口又裂了。”
“阿璨?”李烬之听他提起沈璨,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顿住脚步道,“阿璨的右臂不是废在卢烈洲手里了么,往事同他打架?还打到伤势复发?”
“七将军做的,或许倒是对的。”季无恙轻叹一声,神色惘惘,似是不知该对此事如何感想,“你们也知道阿璨是苦出身,凭着一身功夫硬打硬拼上来的。如今废了一条胳膊,这前程便算是完了,你叫他心下如何能平。此战尚未正式论功,可对死伤者的抚恤却已下来了,阿璨是一等的大功,封了爵、赐了地,虽说是王爷的恩宠,可里面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他这兵,便算是当到头了。”
“阿璨他、他……”王宿一手撑着额,心烦意乱地踱着步,几番开口才终于重重叹道,“唉,你当初怎么就不多等几日,待我姐姐到了,未必便保不住他的胳膊。连小七都撑过来了,他反倒……唉!”
季无恙苦苦一笑,摇头道:“他的臂骨粉碎,那是再也接不回去了。加上碎骨穿肉而出,伤口溃烂不止,高烧连日不退,若不截了断臂,恐有性命之忧。”
王宿虽满心懊恼不甘,却也知他所言非虚,只得烦躁地挥挥手道:“罢了,你说他同小七怎么回事吧。”
“还用说么?”李烬之轻叹着接口道,“阿璨那脾气,岂能甘心就这么废了,定是要让别人瞧瞧,也让自己瞧瞧,他缺一条胳膊也未必便输了人。”
“不错。”季无恙点头道,“他自能下床起便一心一意练刀,这两日更是成日寻人切磋。可旁人瞧他如今情形,自是招招留手、处处相让,如何打得起来。阿璨狠发了几次火,还伤了几个人。七将军便生了气,约他打一场,还特地挑了昨日,趁着王妃出去给北边灾民义诊的功夫,那是打了个天昏地暗,拼命一般。”
王宿听着忍不住着急,跺着脚道:“他两个都是才刚养顺一口气的,你们怎也不拦着?”
季无恙无奈地摊手道:“一圈凤翎在边上围着内,谁进得去?咱们也只能等他们自己打趴下了,再将人各自抬回去罢了。”
王宿听得唉声叹气,埋怨道:“小七这丫头真是胡闹!阿璨心情不好,她顺着他些也便是了,当什么真。”
季无恙却摇了摇头,神色似颇疑惑,轻叹道:“我本也觉七将军太过了,可你没瞧见阿璨昨日的痛快样子,被抬回去一路上都在笑,还说如此便真去做个农民也安心了。想想我们一班兄弟,同阿璨也算过命的交情,如今他出了事,人人都劝他废条胳膊没什么,可当真这么相信的,如今看来竟只有一个七将军。唉,我有时真弄不懂,她究竟是真的什么都不在乎,还是比谁都更重情重义?”
“这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李烬之面上淡淡的,眉心却低低沉着,似有些许怅惘,“便像这天地,无论人间多少灾厄困苦,仍是花照红、草照绿,你说这是有情还是无情?所谓自在法,求的便是这份恒常自持,可惜往事纵然已在渐渐做到,却并不真正明白其中的道理。”
王宿与季无恙皆是一怔,不知他何以忽然感叹起来。李烬之抬眼见他两人愣愣的,自己也不由失笑,甩甩头挥着手道,“好了,既如此,你们先去瞧瞧阿璨吧。我看过往事,随后便来。”
李烬之一进秋往事房门,便见她愁眉苦脸地趴在床上,未待他开口,便先耷着脑袋哀哀道:“五哥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李烬之不觉失笑,上前取过两个枕头塞在她身下让她半支起身来,一面道:“我又没要骂你,你讨什么饶。”
秋往事一听,立刻眉眼俱舒,伏在枕上大大透了口气道:“还是五哥好,四姐可是训得我好惨,还不准我下床,不准我吃肉,连自在法都不让修!”
李烬之见她满面的不情不愿,终究还是忍不住板下脸来训斥道:“活该!四姐还不是心疼你,老实些吧!瞧瞧你现在这样,过两日我恐怕只能自己上路了。”
秋往事一怔,仰起头来问道:“上哪儿?普丘事还没完?”
李烬之在床沿坐下,摇头道:“咱们要回秦夏了。”
秋往事一愕,讶道:“这么快?显军不用理了?”
“本已在议和了,忽又冒出些事来。”李烬之皱眉看着秋往事,见她精神虽好,但面色泛白,眼神暗淡,显然气血不足,元气未复,心下不免暗叹,“原本谈妥条件,在普丘城互递个和表也便是了。偏偏当今皇上大约许久未打胜仗,一高兴便说要亲自受降,转眼圣旨都发下来了。大哥无法,只好要裴初把和表递到永安皇宫里去,咱们自也得赶去出席。日子定在七月初,我本打算过两日便带你回秦夏,哪知你这丫头不安分,居然又趴下了。”
秋往事忍不住嗤笑一声道:“哈,咱们容府打的胜仗,与皇上什么相干,他起个什么劲!”
“咱们好歹总还叫他一声皇上。”李烬之嘴角轻勾,语带调侃,“这一仗说起来还是咱容府奉朝廷之命打的,我那大将军名号也是朝廷封的。如今皇上非要拿自己当正主,咱们总也不能不给他这个面子。”
秋往事轻哼一声,抿着嘴不说话。李烬之见她眼珠直转,便知她定在盘算如何偷偷跟着上路,当下狠狠瞪她一眼,叱道:“你别想!如今天也热了,你这伤再不好好养着只怕要烂。从这儿回秦夏再到永安总要近一个月,你现在这样,如何经得起这颠簸。还是留在这儿安心养着吧,我让阿宿留下陪你。”
秋往事虽不情愿,也知勉强不得,只得闷闷地点头应下。李烬之见她不豫,笑着安慰道:“好了,我们也不过早去一步,你养好了伤便慢慢过来吧。你这丫头也不知什么造化,卫昭宠着你也便罢了,皇上不知为何也瞧你顺眼,这次还特地指名要你进宫,不知又有些什么封赏呢。你纵赶不上议和,总也得去让他瞧上一面,我在那儿等你便是。”
秋往事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瞟着李烬之,动了动唇却不说话。李烬之知她心思,微微一笑道:“你可是想问两个人?你放心,我已谈妥了,裴节我会送回显朝,孙乾也已替你要来了。”
秋往事吃了一惊,愕然问道:“这怎么……他们答应?”
李烬之笑道:“裴节到底是皇子,如此条件,他们只有求之不得,哪儿有……”
“不是显军。”秋往事摇头打断道,“我是说咱们这里,宋将军、大哥,他们怎会答应?”
“这个简单,先斩后奏啊。”李烬之轻描淡写地一笑,仿佛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秋往事怔怔望着他,心中不知怎的竟觉酸涩,良久忽低下头轻轻一笑,叹道:“唉,今后宋将军只怕瞧我更不顺眼了。”
“没事,我比他官大,罩着你便是。”李烬之眉目之间尽是和暖之意,探身轻握住她手道,“你不必担心,我也不全为你,自也考虑过大局。”
“五哥。”秋往事忽反手紧紧回握着他,倏地半支起身子抬起头来,“你替我杀了孙乾。”李烬之一怔,一时不明白她是何用意。秋往事定定望着他,眼神澄澈似可见底,专注得似要将自己的魂魄烙入他眼底:“我不想见他了,也不想管他。你替我杀了他,替我报了仇,我便再不管其它的,再没什么放不下的。等我到了宫里,咱们便在那里成婚!”
李烬之心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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