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27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一番忙乱,待安顿好那信使,知道他性命无碍后,秋往事方走进议事大厅。李烬之等人皆已围着厅中长长的东梨木方桌坐定,正传阅着那封信件。
秋往事照例搬过张椅子坐在席外,王宿凑过去小声说道:“是周齐的信没错,他说日前曾有人持飞鹏令去他那里调兵,他觉得事有蹊跷,便拖着没答应。那人磨了一日也便走了,岂知数日后济城忽然叛乱,紧跟着显军便到,据着济城围攻道原。他虽拼力死守,可显军兵势太强,据说有二十万,到底损失惨重,让我们快发救兵。这信的日期已是六日之前,如今不知怎样。”
秋往事沉吟道:“如今应当还在撑着,不然显军便过来了。”
王宿点点头,又道:“你还不知道,今早你们刚走,便有探马来报,说卢烈洲退兵了。”
秋往事眼中一亮,喜道:“那便是说道原一时半刻还拿不下来,咱们的援兵先到,他不得不退了。想不到周齐倒还真能顶。”
“谁说不是呢。”王宿叹道,“济城守将是咱们自己人,我先前倒觉得那里牢靠,还怕道原出乱子,岂知如今倒全靠着周齐。没他挡这一道,叫显军打咱们个措手不及,冲破葫芦底,便可直下琅江了。”
“周齐到底在道原数年,底子扎实,兵也都是自己带出来的,不像济城那样有机可乘。”秋往事道,“不过他到底只有五万人,撑到如今也该到头了。现在卢烈洲也去了,我瞧咱们也得尽快出兵才是。”
王宿点点头,指指李烬之道:“五哥倒像另有想法,说是一会儿等姐姐他们到了一块儿议。”
秋往事颇觉讶异,眨着眼想了想,不知他又有何打算,也只得默默坐在一边,一面听众将小声议论,一面等着王落等进城。
李烬之一直默不做声,低垂着眼似在盘算着什么。秋往事不敢多问,先还专心揣测着他的心思,却颇不得要领,渐渐地也便懈怠下来,呆呆地望着他低沉的双眉出起神来。李烬之忽自沉思之中警醒,不必回头也知那蹭得面颊发热的目光来自于谁。他暗暗一笑,面上仍是一径儿的严肃,低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探头瞧瞧窗外天色,随后便起身对诸将道:“眼下局面诸位也清楚了,该如何应对想必也都各有高见。现在时辰差不多,我同秋将军出去迎接援军入城,各位便不必去了,先在这儿商议商议,待王妃同宋将军等一到,咱们便要定下个对策来。”
众将起身应下,秋往事躬身行礼辞过,便随李烬之向外走去。
一出府门,秋往事便忍不住偷笑道:“唉唉,瞧五哥你那张冰块脸,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会假公济私。”
李烬之斜瞟她一眼,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脸颊,正色道:“这如何叫假公济私,四姐他们本便差不多该到了,我难道不该出去迎着?”
“你自然该去。”秋往事摇头晃脑道,“可迎军入城,你怎么也该带上费将军,带着我,除了私用,哪儿还派得上什么公用?”
“谁说派不上公用?”李烬之好整以暇地负手踱着,“你在边上呆着我心情便好,心情一好公务便处理得好,这岂非也是公用?”
秋往事瞪他一眼,懒得同他瞎扯,转问正事道:“出兵的事六哥说你另有打算,怎么,你莫非还想放弃道原,全力守着葫芦底?”
“自然不会。”李烬之摇头道,“虽说当门关也可守,但咱们这回北上最早的打算,可不仅仅是守门而已。”
秋往事微一怔愣,失笑道:“正是,你不提我都忘了。原该是咱们打裴初的,谁知中间岔出来这么多事儿,如今倒成了他们攻咱们守了。唉,也不知裴节怎样了。”
“事已至此,裴节是派不上用场了。”李烬之说得轻描淡写,倒似不十分在意,“不过留着他迟早总有用,这个我已有些打算,只是要等咱们先胜下眼前这一仗再说。”
两人说话间登上城楼,日头已渐渐西斜,满天霞光似火,说不出是绚烂还是惨烈。秋往事极目望向西北方,轻叹道:“这一仗只怕不好打。他们有二十万人,有卢烈洲,济城道原又原本就是他们地盘,背后靠着整个融洲,我们保个两下相安之局倒是不难,想要硬吞融洲,恐怕就不容易了。”她微微一顿,垂下眼道,“除非卢烈洲能在这两日内拿下道原,否则等咱们大军一到,他们只能退回济城,届时多半便是相持之局,恐怕得磨上好一阵。这场仗,不知何年何月是个完呢。”
李烬之听她语中之意竟似希望这仗永远打不完一般,一时心中一涩,几乎便想随便编个借口将孙乾之事敷衍过去,料想她多半也不会细究。几番挣扎,心中终究还是清楚唯独在此事上绝不能有所欺瞒。他暗吸一口气,握住她的手道:“这仗很快会完,我们很快会赢。一切都会好,二十万敌兵我们能破,卢烈洲我们能赢,融洲我们能拿下,然后我们会成亲,婚事会比战事更震动天下,没有什么,是我们跨不过去的。”
秋往事手心一跳,轻轻地回握,心中半是踏实半是不安,只觉混沌沌一片,明知踏前半步便是唾手可得的幸福,脚后却偏被什么重物紧紧拖着,那样死一般绝望的重量,沉得她不敢回头看清那究竟是什么。她甩了甩头,什么也不愿细想,冲李烬之微微一笑点头,便专心望向西南方低低扬起的尘土,只在转头时自嘴角逸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五哥,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叫我失望。”
天际尘沙渐高,一片浓艳的金红霞云下渐渐蔓延出仿佛能遮蔽天日的阴影,十万大军便沐着这满天金红缓缓而来。冰冷的铁光被霞光一镀,像是燃了火,像是染了血,鲜艳得直逼眼底,动人心魄。
秋往事只觉脚底掠过阵阵微麻,心跳也渐渐合上了行军鼓点的节拍,整个人都热了起来,手心微微地出汗。她满心皆是亢奋,先前的些许抑郁早已一扫而空,扒上城堞直向外探出头去,高声嚷道:“五哥你瞧,这些全部,都是咱们的人呐!凭这些人,哪儿还有打不赢的仗、攻不下的城!”
李烬之见她兴奋得小孩一般,不由失笑道:“你也算老兵了,就这点出息?十万人就把你惊成这样。”
秋往事猛摇头道:“这如何一样。以前兴军人再多也不关我什么事,上了阵我就是一个人。这些可全是自己人,那么多的自己人,我可是头一回见。”
李烬之见她高兴,也觉欢喜,心中忽便起了豪气,跃上城堞一挥手道:“十万算什么!待咱们平了天下,我在风都千秋壁下为你招齐天下兵马,让你瞧瞧咱们有多少自己人!”
秋往事“咯咯”笑道:“得了得了,当真为我一人劳动天下兵马,届时没人骂你昏君,倒都成了我这祸国红颜的错了。”她脱口而出之后才猛地省起说错了话,慌忙望向李烬之,见他面色如常,似是并未留意,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却因那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的口误,激起了一丝异样的涟漪。
片刻之后,大军已至门外,城上城下鼓角喧天,单这声势仿佛便能将城墙压垮。李烬之带着秋往事迎军入城,因有军情,一切从简,先令各路兵马暂时分至几处校场上歇息,便领着王落、宋流及一干高阶将领入府议事。
宋流仍是冷冷地板着面孔,秋往事不欲招惹他,扯着王落远远地走在一边,各自絮絮叨叨说些别后情况。见其余众人皆围着李烬之询问军情,她便趁机轻声问道:“四姐,你们来时可路过琚城?”
王落知她心思,微微一笑道:“我见过裴节了,烬之有手书吩咐琚城守将善待于他,因此他也不曾下牢,只被软禁在将军府中,虽是行动不得自由,但伤已大好了,精神也是不错,你不必担心。”
秋往事倒不知李烬之还做了这等安排,心下暗觉感激,又问道:“那王府里如今怎样,二哥他……”
王落双眉一低,眼中闪过一抹暗色,沉吟片刻方道:“这事另有内情,一时也说不明白,总之你大哥已有数了,秦夏城里也安稳得很,你大可放心。眼下倒也不忙着处理这事,等打过这一仗我再细细同你说。”
秋往事听得事情竟似又起枝节,不免心下哀叹,只觉头大如斗,见王落无意详说,也便不欲追问,随众人一同匆匆步入议事大厅内。
厅内众人似已得出了结论,只等着李烬之等回来拍板。王落等见过了礼各自落座,费梓桐首先起身说明眼下情势,接着道:“咱们方才议了议,觉得还是该火速发兵增援道原。有道原在手,咱们便是扎了把刀子在融洲,进可攻退可守,大大有利。显军虽号称二十万,但实际未必有这么多,否则不至于现在还拿不下道原。济城道原本就是融洲屯兵重地,后来归了我们,裴初又临时从广莫洲调兵充实融洲,仓猝之间不会太多,我们估摸着,恐怕大约也就十万。再加上显军突然发难,却拿不下道原,也拿不下当门关,卢烈洲还受了伤,被逼退兵,此时士气正低,这人和上咱们便不输。道原虽非险要,但城高墙厚,周齐在那里经营数年,颇有规模,地利上显军也不占便宜。而显军此番无故来攻,我们却是奉旨剿贼,名正言顺,天时也归我们。因此这一仗,咱们必能大破显军!”
众将纷纷开口附和,王落也微微点头,望向李烬之。李烬之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问道:“那诸位的意思,是率兵直上道原,同显军在城下决战?”
众将皆点头认可。李烬之起身扫视众将一眼,沉声道:“诸位说得不错,咱们自然要发兵保道原。可要破显军,却未必有这么容易。眼下形势,咱们援兵新至,之前又胜了一场,士气正高,这一点显军不会不知道,因此我以为,他们未必会同咱们硬碰。”
王落微一思忖,问道:“李将军的意思,是说显军也许会退回济城,坚守不出?”
李烬之点头道:“正是。济城靠着小苍山,较之道原更为难攻,显军若拒不出战,只怕会演变为相持之局。这里毕竟已是融洲地界,他们是主,咱们是客,拖得久了于我们不利,最后极可能是不了了之,两下罢兵,那咱们便白白丢了一个济城了。”
众将一阵低声商议,皆觉确是颇有可能。费梓桐问道:“李将军可是已有对策了?”
李烬之微微一笑,转到壁上挂着的地形图前,缓缓道:“救道原之兵,自是要发,只是兵分奇正,主力仍是直赴道原,牵制显军,另遣一路精锐,绕路直插融洲腹地,抄他们后路。”
众将闻言皆是大吃一惊,厅中顿时一片嘈嘈之声。融洲与明庶洲间隔着绵延数百里的苍鹭岭,行军不便,除葫芦原外并无其他道路可通,众人皆不知李烬之所说的绕路突袭却是要自哪里去绕。秋往事看着地图,心中陡地一动,脱口问道:“燕尾关?你是说燕尾关?!”
李烬之眼中光芒一闪,指节在地图上苍鹭岭中的一道细长开口处重重一叩,朗声道:“不错,咱们北叩燕尾,灭了井天国!”
本作品源自晋江文学城 欢迎登陆。jjwxc观看更多好作品
第31章 第二十三章 背水(下)
厅中静默了一霎,立即又一片哗然,有大声叫好的,有严词反对的,有左右难决的,一时各说各理,争辩之声四起。王落等也皆是望着地图皱眉沉吟。
李烬之一言不发地等了片刻,待厅中略微静下,方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开口之前却略瞟了秋往事一眼,见她嘴角微勾,眼中光彩湛然,正冲自己轻轻一点头。他顿时更添了几分底气,上前两步,双手按着桌沿道:“井天国横插在容显之间,正是一把双刃之剑,于我们,于裴初,都既是心腹之患,又随时可变为一举破敌的致命绝招。这两年来之所以双方都不曾出手,正是因为一旦有所动作,对方决不会坐视不理,那便是不动则已,一动便要互见生死了。然而这一平衡迟早要破,一旦局势有变,谁能抢先下到这步棋,谁便能主宰战局,尽得主动了。而咱们动这步棋的时机,我以为已经到了。”他扫视一圈,见众人皆聚精会神地听着,又接着道,“如今局面,是咱们同显军在融洲碰上,两方实力相去不远,多半会是相持之局。井天国与我们素来交好,加上此时我们正与显军全力相拼,他们断不会想到我们会在此时打上他们的主意,因此防卫必定不严。而显军也正与我们对峙,无暇他顾。我们出其不意,便可轻易破敌!而一旦破了井天国,融洲便是我们囊中之物了。”他微微一顿,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皆望向王落与宋流二人,等着听他俩的意思。王落见宋流沉着脸不说话,便微一沉吟,开口道:“李将军所言固是有理,可其中却有一个问题。井天国不过数万兵力,当真要打,不堪一击,此前咱们没法动手,是顾忌着他们随时可向显军求援。如今融洲可用之兵应当都已到了济城道原一带,受咱们牵制,确是无暇他顾。可问题便在这儿,我们的兵力不比显军多,他们固是无暇他顾,我们又何尝有能力抽身去灭井天国?显军号称二十万,就算实数没有这么多,至少也是十几万,咱们的十万人若是分出一半去打井天国,剩下的便未必挡得住显军了。咱们固可用疑兵之计先拖着他们,可一旦井天国被灭,显军自然知道咱们正面兵力不足,届时或者来不及回援,那便势必以攻为守,正面强突,破葫芦原直下明庶洲,咱们又要如何抵挡?”
李烬之微微一笑,眼中锋芒一闪,一字一句道:“我不会带走五万人,打井天国,我只要五千!”
厅中顿时一片哗然,王宿惊叫道:“五千?井天国虽是势弱,毕竟占着地利,你想凭五千人就灭了他,是否太小瞧了史大业?”
众将纷纷点头附和,王落等也皆面带疑色。李烬之负手长身而立,似笑非笑地环视众人,问道:“诸位都以为五千不够?”
众人面面相觑,皆不做声。厅中静默片刻,忽见一人站起身来,欠身行礼道过了罪,方抬头朗声道:“我说够了。”
众人一见正是秋往事,虽说她职位低微,但身份特殊,日前又立了军功,因此虽是越职发言,却也无人觉得不妥,只有宋流低低哼了一声。
秋往事不去睬他,接着道:“井天国不过七八万兵力,分守着两关一城,每处不过两三万。咱们这是奇兵突袭,不在硬打,只在一个快字。井天国并无防备,只要咱们够快,只怕他们兵未上城咱们已破了燕尾关了。打下燕尾关,咱们也不必留兵驻守,马不停蹄直取他们的都城泸中,待燕尾关失守的消息传到泸中,咱们也该兵临城下了。北通融洲的出云关又是防北不防南的,泸中城一破,咱们便可直上融洲了。井天国地势险要,若要硬打五万人也未必就有十足把握,咱们此番全在速度上见分晓,人多反是累赘,不如全挑精锐好马,五千足矣。”
李烬之与她目光一触,会心一笑,又补充道:“还有一点,瞧天象四五日内将有大雨,届时我们借着雨势,突然发难,燕尾关定可一举而下。”
众将闻言各自低声议论着,虽多半犹有疑虑,却已不似方才般众口一词地反对。宋流沉默半晌,终于抬起眼来,首次开口道:“这虽是险招,倒也不妨一试,便是不成至多就是维持现状,也无甚损害。只是,”他话锋一转,斜瞟秋往事一眼道,“我以为李将军与秋将军不宜二人同去。一则两位都是显眼人物,若都不曾随军上道原未免惹得显军生疑;二则咱们也需留一个能同卢烈洲一战的人才是。我看不如我随李将军同往燕尾关,秋将军还是随大军北上。”
秋往事暗吃一惊,不知宋流为何偏就咬着她不放。李烬之也微觉诧异地看了宋流两眼,顿了一顿方道:“宋将军多虑了,我料显军必不会在我军锋芒正盛之时同我们交战,咱们也大可坚守道原,只以小股兵马骚扰试探,只要没有正面交锋,将军所提两点便皆不足为虑。何况能与卢烈洲一战之人,宋将军岂非也正是其一?至于秋将军,她的自在法长于快攻,最能溃人士气,打突袭正是出色当行,此番少不了她。而宋将军是重将,你若走了,这十万大军却要由谁来带?因此将军还是领兵北上,井天国这边安心交给我们便了。”
宋流眼神一动,几不可察地微一蹙眉,正欲继续争辩,费梓桐却忽然插话道:“宋将军大可放心,李将军同秋将军联手,天下也罕有人能撄其锋,宋将军不曾亲见,有所疑虑也是难免,费某却敢打包票,他二位此去,定能奏功!”
当日见过李烬之与秋往事联手应敌的将领也都纷纷应和。宋流沉默不语,与费梓桐对视半晌,终于点点头,叉着双臂靠上椅背,双目微闭道:“既然费将军发话,那便依李将军的意思吧。”
李烬之又问王落道:“王妃以为如何?”
王落略一欠身,微微笑道:“将军此计若成,则融洲便是我们囊中之物,若是不成,也还可徐图后计,可谓周全,我并无意见。我也并非将领,不知兵事,众位将军商议着决定便是。”
众将见几名首脑都已表了态,想想也确是值得一试,便都陆陆续续表示赞同,就此议定。宋流同王落领大军驰援道原,李烬之带王宿同秋往事等偷袭燕尾关,费梓桐则仍是留守当门关。
第二日十万大军便旗鼓鲜明、浩浩荡荡地出关北上。一片喧哗之中,另有五千人马悄无声息地取山脚小路南出葫芦底,前后分作数队,一路偃旗息鼓、昼伏夜行地向西驰去。四日之后,已近燕尾关下。
燕尾关位于东西苍鹭岭间,两侧山岭相夹,南阔北窄,形似燕尾,因此得名。此处地势险要,关墙高峻,历来便是兵家重地。可此时燕尾关上却只寥寥几个守兵百无聊赖地倚着城堞,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赵头儿,眼瞅着这雨就下来了,咱们也歇了吧,日日趴在这光秃秃的墙上守着什么呢!瞧瞧这筒箭,两年前是这二十支,两年后还是这二十支,连毛都没掉过一根!”一名年近四旬的精瘦兵士松松垮垮地倚在墙上,随手理着箭上翎毛,望着黑沉沉的天色抱怨着。
“老驴儿你便安分些吧。”被唤作“赵头儿”的高壮兵士打着哈欠,懒懒道,“咱们吃着皇粮,就得办皇差。没事做你还不偷着乐,你那是没瞧过死人没见过血,不知道外头的兵都什么样。当兵的脑袋那就不是长在自己颈子上,哪天说没就没了,半点由不得你。像咱们这么舒坦的兵,天下也寻不着第二家了。”
“老驴儿”嬉笑着道:“可不是么,谁不知道咱们这儿最是四平八稳的地儿。你瞧这天气,也不会有人出关入关,咱们就关上了门各回各家也碍不着谁不是。呦呦,这雨可不说下就下了,赵头儿,咱们还真在这儿淋着?”
豆大的雨点“噼啪”砸下,转眼便点连作线、线连作片,倾天覆地般狂泻而下。一时天地之间只见茫茫水幕,只闻“哗哗”雨声,仿佛天河之水决了口,尽数倾落人间一般。
城上守军立时便淋了个透湿,未等赵头儿发话,便已纷纷骂骂咧咧地收拾起家伙来。赵头儿见雨势惊人,也打消了留守之念,正欲吩咐众人下城避雨,忽听南面响起一阵连绵不绝的沉闷声响,愈滚欲近。
老驴儿向南一望,啐一口道:“这雷倒响得古怪,不知又是什么兆头。”
赵头儿却猛地挥手喝道:“都站着别动!”
雨声轰鸣,众人正乱哄哄地抢着下城,只少数几人听到他的呼喊,停下脚步向他望去。只见他皱着眉头凝神听着什么,紧跟着又奔至城堞便探身向南望去,良久方惊呼道:“是骑兵!有骑兵来了!”
众人闻言一怔,纷纷奔至墙边凝神细看,果然隔着濛濛雨幕,在天际隐约见到一片黑影潮水般直压过来,转眼之间,铮铮甲兵已清晰可见。
城上众人犹不知发生何事,老驴儿打个呼哨道:“呦,黑马白甲,这可不是止戈骑么?他们不在当门关同显军拼命,跑这儿做什么来了,莫不是要向皇上求援借兵?”
赵头儿却觉一股凉意自脚底直上脊背,嘶声呼道:“娘的,他们这是要攻城!攻城!快下去关门、叫人!快!”
老驴儿被他叫得一惊,只觉身上一虚,疑惑地问道:“不、不会吧,咱们要、要打仗?”
赵头儿猛地冲过来一脚向他踹去,大叫道:“打你娘的,还不快去叫人,快……”
语声陡地一顿,赵头儿浑身一抽,双眼瞪得似要夺眶而出,喉间“喀喀”作响,整个人抖了两抖,便烂泥一般软了下来,瘫倒在地。
老驴儿目瞪口呆地盯着插在赵头儿颈际的乌黑长箭,只觉其上冰冷的杀意直渗入骨骼,搅得五脏六腑抽作一团。直到周围响起一片惊呼之声,他才陡地醒过神来,大叫一声便欲夺路而逃,却发现自己早已瘫坐在地,来不及站起便连滚带爬地逃下城去,歇斯底里地叫道:“赵头儿死了!打仗了!打仗了!”
自史大业占据泸中城、称霸廊原以来,这南起燕尾关北至出云关的数十里土地之上已有近十年不曾起过干戈,军中兵士不是久疏战阵,便是根本从未历过战阵。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对燕尾关守军来说已是了不得的灾厄,众人皆忙着避的避、逃的逃,根本无几人留在岗上。待到大变忽起,城头上固是乱作一团,城下之人却犹是莫名其妙地不知发生何事。多数人正被瓢泼大雨淋得不辨南北,忽见城上之人惊骇失措地猛向下挤,耳边又断断续续地刮入“赵头儿死了”、“容军攻城了”等只言片语,心下虽也觉得恐慌,更多的却是兴奋好奇,一时倒像赶上了热闹般纷纷想挤上城头去看个究竟。一拨要上、一拨要下的两股人正挤在一处纠缠不休,箭雨已是泼天而至。
密集的箭矢硬是将遮天的雨幕也撕开一个缺口,城下兵士只觉雨势忽地一顿,重新落下之时却竟已变成了夺命的利刃。霎时惨嘶惊呼之声四起,转眼之间已是伏尸遍地。血水沿着墙根流了一地,却于转瞬之间便被雨水冲刷得了无痕迹,先前那满地触目惊心的鲜红仿佛只是错觉,只有淡淡的腥味和四处的伏尸带着诡异的寂静,诉说着冰冷的绝望与恐惧。
生还的守军彻底懵了,既不记得惊叫,也不记得逃跑,只傻愣愣地留在原处。天地似有一瞬的静止。几名有经验的军官率先回过神来,大声招呼众人准备抵抗。众兵士心神俱失之下倒也忘了恐惧,皆无意识地嘶声喊叫起来,恍恍惚惚地依着将领的吩咐,或贴墙而立躲避第二轮箭雨,或疾奔回营召集人马,或死命推着沉重的城门。一时之间城中虽全无还手之力,总算也勉强稳下了阵脚。眼见城门渐合,容军骑兵犹在二十丈外,箭雨攻势也已暂停,城内守军总算惊魂略定,这才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般地打颤,手脚更是酸软地使不上半分力。众人凝神屏息地紧盯着一寸寸合上的城门,心随之一寸寸落下,身体也如虚脱般一寸寸酥软下去,只怕门一上栓,便都要瘫倒在地。
可惜便在此时,眼见即将合上的门缝间忽隐约见得细碎的光亮一闪。众人正琢磨着这闪电打得怪异,却猛地一愣,只见正竭力推门的八名兵士忽陡地一震,紧跟着便缓缓扒着门烂泥一般瘫软下来,满面凝滞的惊愕之态,倒伏于地,再不动弹。
无声的恐惧笼罩城下,众人正缓缓安下的心忽似失了分量,每一下跳动都疲软得像是最后一下。只听“嗵嗵”几声,已有几人跌坐在地,紧跟着便有人失声痛哭起来。哭声一起,剩下的兵士倒似回了魂,几名大胆的狂吼一声,便冲上前去继续推门。可尚未摸着门沿,几人便身子一挺,脚步一顿,又无声无息地倒伏在地。
兵士中爆出一阵嘶喊,终于乱作一团,再难掌控。多数人连滚带爬地夺路而逃,互相推搡踩踏之间倒是十足的生猛。却也有不少勇悍的被激起了血性,狂呼怒吼着向门边冲去。冲在最前的瞬时又倒了一排,余者却也发了狠,踩着尸体仍蒙头向前冲去。终于在留下一地伏尸之后,有十余名兵士贴上了大门,齐声狂吼着用力推去,只听“砰”一声响,城门终于合上,逼人的杀气与恐惧也似在一瞬之间被隔绝门外,连铺天盖地的雨势都似忽然小了一些。
城内守军一阵振奋,未及喘过气来,便七手八脚地抬起门栓锁门,可惜方搁上一半,便觉忽有排山倒海的力量自门上涌来,那十几名兵士梗着脖子拼了死命,也仍是抵不住步步后退。终于其中一人脚下一软,“砰”地仰面摔倒,僵持的力量找到了发泄口,剩下的人再也无法支持,齐齐向后摔去。大门霍地敞开,滚滚铁骑挟风带雨涌进城来,门边守军霎时便被踏于马下,血肉成泥。
雨势已不似先前猛烈,却愈见绵密。天色一片惨淡,乌云仍是浓密得没有丝毫缝隙。城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四处皆是惊慌逃窜的兵士,满耳只闻撕心裂肺的惨呼。驻守营中的大队人马刚得了消息,兵甲未备便匆匆忙忙地整队出发。未出营门,便听得闷雷般的蹄声滚地而来,盖过了磅礴的雨声,盖过了满城的喧哗,直震得人心头发闷,难以喘息。带兵将领知道不好,忙死命催促着两万忐忑不安的兵士向城门处赶去。方一上主街,便见前头黑压压的人马铺天盖地而来,马黑如墨,衣白胜雪,正是名震天下的止戈骑。
那将领心头一跳,尚未看清旗上字号,第一轮箭雨已当头射到。他慌忙跳下马来躲在一众亲兵的藤牌后,正欲组织惊慌失措的兵士们射箭回击,却忽有一支通体乌黑的白羽长箭自他身前两面藤牌的缝隙中一穿而过,正中他胸口。那将领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胸前的长箭,又艰难地抬起头来,终于在陷入黑暗之前,看清了白底红纹的旗帜上墨黑的“李”字。
那将领轰然倒地,溅起的水花犹未跌落,他身前一排被藤牌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亲兵也忽然接二连三地倒地。那两万兵士本就惊惶不已,此时忽见主将猝死,前排精锐又莫名其妙地接连殒命,本就少得可怜的士气更是霎时见了底。正欲掉头逃跑,容军骑兵却已掠过两翼,四面合围,一面进逼一面齐声吼道:“降者不杀!降者不杀!”
五千人的齐呼之声骇得人心胆欲裂。守军兵士早已失了斗志,软了手脚,虽有两万之众,却哪还有半丝战力,在震耳欲聋的招降声中未做半点挣扎,便纷纷丢下兵器,跪地投降。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拨将士拒不受降,拼死抵抗。容军也不硬迫,略作厮杀便让开一条路来任他们由北门逃出关去。
整场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