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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凉夜的花样年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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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澜单脚踏在车座上,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将手中的风雷刀递了过去,一字一句道:“杀了她!”
  慕容秋水沉默一下,道:“对不起师傅——”
  曲澜截断他的话,冷冷道:“杀了她,你就算对得起我了。”
  慕容秋水抬眸正视他:“我不能师傅,我不能……”
  曲澜挥手给了他一记耳光。慕容秋水被打的嘴角流血,但面容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师傅,自小到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从不敢违背半点儿,唯独这件事,请恕我不能从命……我也曾经下过狠心要将她忘记,但我做不到……”
  他勾起嘴角苦笑一下,语音清坚决绝:“师傅,我知道您不高兴,可我只有深爱一个人的能力,如果您一定要杀了她,就请您先杀了我吧。”
  说完,他双膝跪地,缓缓俯下身去。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直截了当的违抗师傅的命令,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曲澜的气血急遽上涌并聚集于面部,使得一张本就黝黑的面皮更加黑得发紫,眼睛瞪得有如铜铃,一双攥紧的手掌不停颤抖,风雷刀的刀尖也跟着颤动不绝,距离慕容秋水的咽喉只有两寸。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刀锋上。
  这出戏真是一点儿也不新鲜,三年前就已经演过一次。人生还真是了无新趣呢。杜凉暗自冷笑,也不想想,天下无双阁的梵音司宗主是谁都可以任意处置的嘛?
  无双揽住她静默不语,夜风吹起他的长发,露出整个脸蛋,雪肤明眸,一切可用于夸赞绝色美女的词汇均可夸赞于他,惟恐这样还嫌不够。此刻,这张美到惊心动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给人一种无法言说的冷肃感觉,仿佛在他面前做任何一个微小的决定都是一种僭越。
  清风刮过黎明的山坡,衰草发出淅索的声响来衬托大地的寂静。
  这时候,飞天鹤刘卫辰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道:“曲老大,这事就按江湖规矩办吧。姓杜的丫头今晚救了咱们,咱们也饶她一回,等她养好了伤,再和她好好清算这笔帐,别让天下英雄耻笑了咱们……”
  曲澜依言收回风雷刀,转身回到车厢里去了。
  此后的三天里,他再没有看过慕容秋水一眼。
  二
  虽说时节早已入秋,但气候变得寒冷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杜凉夜躺在温软的榻上,望向窗外那片瓦蓝纯净的天空,和飞鸟留下的惊鸿一瞥的剪影。客栈的屋角有一株年代久远的古树,根深叶茂,萧萧落叶随着深秋的风翩跹而舞,不胜寂寥。
  无双坐在她的对面,十指如飞地剥一颗橙黄饱满的橘子,一边问道:“肩膀还疼嘛?”
  杜凉夜兀自望着窗外,懒洋洋的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也不知是疼,还是不疼。无双不满的嚷嚷起来:“喂,这雪莲膏可是我自辽东花大价钱购来的,专治刀剑伤,要是没什么效果的话,我可得找他们好好理论……”
  杜凉夜不由得微笑起来。这话她完全相信,无双在买卖方面顶讲诚信,从不含糊!
  无双剥了一瓣橘肉送到她跟前,睁圆一双乌黑亮眸,兴味盎然的提议道:“再过两日,等你的伤好了,咱们去游历长江……”
  杜凉夜就着他的手吃橘子,抬眸似笑非笑的看他。
  “又不同意啊……”他瘪着嘴,露出一付被母猪亲到的表情:“我说小夜夜,你怎么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呢,清廷的人正在到处追捕你们,慕容自身难保,是绝不可能带你走的……”
  杜凉夜恍若未闻的转睛看一眼天色,道:“天都快黑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无双见她这样,嘟着嘴没好气的嚷道:“他们有三处分舵被清廷围剿,死伤惨重,现在可顾不上你呢!”
  杜凉夜笑笑不语,神色平静。
  无双自觉这话稍有欠妥,便握住她垂在身侧的右掌,放柔语气道:“你知道的,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一边……”眼见她无动于衷,慢悠悠的追加一句道:“而且,我不收你的银子——”
  杜凉夜闻言忍俊不住,一时竟笑软在榻上。
  无双故意哼哼两声,抛下掌中橘皮,用桌边的湿巾擦净十指,起身拿过一个装有药膏的绿盒,道:“换药的时辰到了,来,转过去。”
  杜凉夜依言侧转身子,他自身后揭开她的宽大衣领,解开那层层侵血的白纱布,□出红肿得骇人的左肩,将绿色的清凉药膏细细涂抹在伤口。
  因为清廷的通缉布告,他们只得暂时匿在偏僻的小镇客栈里,连大夫也不敢随便找。所幸大家行走江湖,皆自备几款金疮药,普通刀剑创伤也能自治,再到镇上的药房购几付中药煎服了事。如此三日下来,居然也恢复的颇有成效。
  刘卫辰倚仗着高明的轻功,只受了一点皮外伤。高健作为峰顶偷袭的一组,所遇到的十余人无一不是大内绝顶高手,故而他的伤势最重,内脏受了极严重的内伤。调息这三日,其余人均有恢复,唯独他不见起色。
  经此前所未有的残败,房间里的众人皆都面色灰败,唯闻刘卫辰一人慷慨激昂的声音。
  “想当初清狗攻破潼关时,大顺王就曾联系左良玉,想和他联合抗清,谁知道左良玉这个混蛋,他放着清狗不打,扯出什么‘奉太子密诏’‘清君侧’的名堂,拿着手里的八十万兵马从武昌到南京去打马士英、阮大铖。结果怎么着?马士英调集了江北四镇三十万兵马迎战,搞得江淮防线空虚,清狗于是乘虚而入,大举南下,一个月就攻下了南京,南明的弘光朝就此覆灭。后来的隆武、绍武朝也都是昙花一现,难怪曲老大看不上他们……”
  这时,曲澜忽然冷哼一声,打断他:“你奉承我也没有用。”
  刘卫辰嘿嘿一笑,换上一付恳切的语调:“老大,这几年来咱们辗转各地,虽然也打过不少胜仗,但要想和清狗对抗的话,确实是太过势单力薄了,唯有和南明联合起来,共同抗清才是出路……”
  曲澜心知他故意远兜近绕的拉扯,实际上不过是要替慕容秋水求情,便调转过身子,只作没听见。刘卫辰果然不再兜圈子,直奔主题道:“慕容这几年来一直尽心竭力,积极联合各路势力共同抗清,他的心还是在咱们这边的,但到底还太年轻,一时热血、儿女情长也是有的。至于那个姓杜的那丫头嘛……不如就在渑池的英雄大会上处决她——”
  “谁说要去渑池大会了?”
  “老大,”刘卫辰故作吃惊地提高声音叫道:“你不去渑池大会的话,那么盟主的位置由谁来做呢?”
  这一句话把众人都说得笑起来,把曲澜拍得通体舒畅,但他的脸仍旧板得紧绷绷的,沉吟半晌方道:“我觉得这事有点儿奇怪……”
  刘卫辰道:“怎么说?”
  “有能力联络到各地的江湖豪杰,齐聚在渑池开这个抗清英雄大会的人,必定是江湖上有相当份量的德高望重之辈,不像是温良辰一个弱女子能够办到的……”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也许她背后另有高人?”
  “会是谁呢?自从蜀中幻月剑派的许掌门不幸遇害之后,湘赣一带也曾出过几个人物,但是还远远称不上是德高望重之辈。”
  众人闻言都纷纷沉思,提了几个人名,均被曲澜驳回,最后实在找不出什么人来。刘卫辰哈哈一笑道:“管他是谁呢,等咱们去了就知道。”
  说罢偷觑曲澜一眼,发现他神色稍霁,便趁热打铁道:“老大,等一下慕容回来,让他给你详细说说渑池大会的事,这事是他和温良辰接洽的,他知道的更具体……”
  曲澜闻言重又冷下脸来,冷冷地哼一声,尚不及说话,就听店小二在门外大声唱道:“各位客官,晚饭到!”
  晚饭是送到房间里吃的,小客栈本来不提供这种服务,但无双给了老板一张他无法拒绝的银票,于是就有了特例。
  杜凉夜吃到一半的时候,温良辰忽然来访。她站在门口的余光里,身材纤细,左掌却肿得老高,用白色纱布包裹着,看上去像一个大白馒头。
  她正眼也不看杜凉夜,只对着无双道:“借一步说话。”
  杜凉夜的眼风扫过无双的脸,却见他若无其事的搁下筷子,乖乖跟她出去了。
  呵呵,这可不像他的风格。
  她微一沉吟,抄起桌上的剑,推开窗口轻轻掠了出去,在客栈西角的古树下静立有顷,忽然将剑交握到左手,右手的修长五指缓缓划过树身,动作缓慢,手势却极认真吃力的样子。
  “贱人!”
  有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一道凌厉的寒气自背后对她袭来。
  杜凉夜临变不惊,掌心顺势按住树干发力,整个人顺着树干窜起,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双足借树枝的弹力凌空跃过客栈屋脊,朝西掠去。
  三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温良辰刚一关上门就按捺不住的问道,态度颇为不耐。
  “什么什么意思?”无双淡淡应一声,也不看她,只顾低头伺弄他那两只因吃饭而卷上去的宽长袖子。
  他的袍子是淡紫色的,白色的袖口部位绣了几朵菊兰色的花儿,看上去像是蔷薇,也可能是牡丹,因他袖袍舒卷的关系看不真切,但觉有一股清香自他的袖底飘散而出,幽凉凛冽,倒真像是那些花儿散发出来的。
  温良辰的鼻子对气味有着特殊的敏感。
  她嗅着这股熟悉的香气,更觉得心头火大,遂冷冷一笑道:“你这几天寸步不离的守着杜凉夜,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无双抬眸含笑道:“我喜欢她啊。”
  温良辰脸色微变:“你说过,害死许掌门的人就是杜凉夜。”
  “没错。是她干的。”
  “那么她就是我的仇人,可你却一味的护着她——”
  温良辰顿一下,两眼望定无双,皎洁面上隐带笑意,眼睛里却透着冷清。“呵呵,阁主,您可是收了我两万两的白银啊~”
  无双不以为然的一笑,道:“我是收了你的银子,但我好像没有承诺过,要杀了杜凉夜替你的师傅报仇啊。”
  “你现在这样做,就等于是在阻止我复仇。”
  “你若杀了她,就不怕慕容秋水跟你翻脸吗?”
  温良辰不由得嗤笑一声:“慕容秋水?他现在还有能力跟我翻脸吗?”
  无双也不由得嗤笑一声,道:“我一直以为温老板是个女中豪杰,想不到竟也这般目光短浅。”
  温良辰微怔。
  无双话锋一转,冷容续道:“尽管这次受挫,反清复明会的实力仍然不容小觑。第二,大西军当前的最大敌人是满清鞑子,而不是慕容秋水和他的反清复明会。第三,慕容秋水将会是渑池大会上,唯一一个能让各路豪杰都心服口服的人。呵呵,温老板,你此行的目的不正是为了联合民间义士和各地的英雄豪杰,共同抗击清兵吗?现在为了一个杜凉夜,而和慕容秋水翻脸,岂不是——”
  温良辰冷笑一声,打断他道:“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我还理得清楚,就不劳阁主多虑了!你说了这么一堆话,无非是想我放过杜凉夜。我告诉你,绝无可能!我不但不会放过杜凉夜,我也绝不会轻饶了慕容秋水,这一对狗男女……”
  无双面窗而立,闻言扬袖遮住额头,喟然长叹道:“温老板,我实在不知该赞你耿直,还是该说你愚蠢啊?”
  “什么意思?”温良辰拧起两道弯弯的眉毛。
  “眼前的情形不是明摆着么,想要除掉杜凉夜,有比你更着急更合适的人选,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温良辰先是一愣,继而脑中灵光忽闪,一双眼睛陡然明亮起来,半晌,含笑点头道:“不错!我真是给气糊涂了。”
  她是糊涂了,她的婢女悦意可是一点儿也不糊涂,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盯牢杜凉夜的身影紧追不放,一边从衣兜里摸出三根淬毒银针,认准她的后背一甩手,“咻”地射了出去。
  杜凉夜辨声听位的本领异常了得,轻功也不弱,听得耳后风声毫不惊慌的来一个漂亮折身,凌空朝西北角斜刺里一闪,隐入檐墙后面便不见了踪影。
  她贴着墙壁刚一落地,旁边忽然伸过一只手将她拦腰抱住。
  杜凉夜大吃一惊,本能的要惊呼出声,那只手已抢先掩住她的唇,同时有一股熟悉的阳刚气息扑面而来,她心神一松,顺势倒在了对方的怀里。
  慕容秋水软玉温香抱满怀,展开轻功在一排屋舍间窜来纵去,七拐八弯的奔走一会儿就把悦意不知丢到哪个爪洼国去了。
  这时的天色尚未完全黑透,小镇的古道上空寂无人,远处的田野上空几缕炊烟袅袅,晚风穿过枝叶簌簌作响,西天边数道朦胧的焕彩金光,好像一张巨大美丽的霞披,温柔的垂拢着大地。两人在村头寻到一株老榆树,相偎在枝桠上坐着,脚下是大片大片的金黄色的玉米田,两只黑狗从田野间悠闲的漫步走过,一阵晚风吹过来,修长的玉米叶发出悉索声响,惊起三五只偷食的鸟雀。昼夜交替间的大地是如此宁谧祥和,古朴神秘。
  杜凉夜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不由轻声叹道:“这是我看过的最漂亮的黄昏。”
  “我也是。”
  慕容秋水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沙哑的应一声,又道:“你的伤好点没?”
  杜凉夜一笑:“没大碍,倒是你,嗯,给我看看……”说着自他怀里抬起头来,伸手去摸他的脸。
  他的脸色苍白,眉峰上的伤口已然结疤,黑黑一道长痕不但没损他的清俊,反而平添一股粗犷的英气。他的眼睛黝黑、深邃,像一个美丽而明澈的寒潭,正好可以将她的容颜映照其上。
  她看的极其认真,仿佛要将他的样子牢牢刻在心上。她的手一寸寸抚过他的五官,他便忍不住捉住放到嘴边亲吻,她的手柔若无骨,指如春葱。他亲了一会儿便觉得很不满足,俯身去寻她清凉温软的唇。
  良久。
  慕容秋水忽然推开她,道:“凉夜,你走吧。”
  杜凉夜红着冰雪双颊,懊丧的埋怨道:“你这也太善变了。”
  “师傅他不会放过你的。”
  “放心!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凉夜,你的幸福是我最大的愿望,请不要让我失望。”
  “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这一切并不值得?”
  “是否值得,这得由我说了算。”他展眉一笑,容色秀绝有如月落海棠。
  杜凉夜垂眸沉默顷刻,忽然嫣然笑道:“好!我一定不会给你机会去后悔的。”
  慕容秋水拥着她跃下地来,两人携手并肩顺着村头漫步。
  夜色如墨,几颗暗淡的星辰点缀着夜幕,光芒极其有限,仅够他看清杜凉夜侧脸的弧度,柔和而倔强。她的眼睛极亮,像有两小簇火花在里面跳动,透出一种泼辣辣的力量,使他想起小时候见过的一种蓖麻花,茎柔而韧,适应性极强,小小一株即可长的枝繁叶茂,在寂夜里能听到果实爆裂开来的声响,音质清小且脆,有一种特殊的爆发力。天知道,他是多么热爱这种声音。
  慕容秋水停下来,再次将杜凉夜拥进怀里。因为力量太大,弄疼了她左肩的伤口,但是她没有出声。她听见他稳定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敲打着自己的意志。然后,她感到一种空前绝后的脆弱,不得不推开他。
  “我走了,你师傅会不会气得把你杀了?”
  “不会。”慕容秋水笑笑。
  “要真那样的话,我一定给你报仇。”
  慕容秋水没有说话,沉默有顷方才苦笑道:“你们俩个都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但命运只给了我选择一个的权利。原来人生真的有情非得已这件事。”
  杜凉夜闻言大恸,不由得热泪凝睫。
  慕容秋水松开她的手,道:“我走了!”
  他说完就大步走开,没有回头。
  周遭宁谧,小镇上的家家户户燃起灯火,洇在苍茫的暮色星光里,隔远一点的距离看过去,就像绽开一朵朵晚秋的雏菊,极美丽动人——世间的许多事物,若隔着一定的距离看,似乎都很美丽动人,近了就难免要掉进柴米油盐里去,沾染上世俗的烟火气。
  爱情其实也是一样的。它是这世上顶不长久、且易挥发的东西,有着特定的时效性,倘若把它的风花雪月放到一弯真实的明月跟前,十有八九会露出力不从心的惨白。
  她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四
  露宿街头这种事,对于行走江湖的人并不稀奇,但是对于一个受了伤的江湖人来说就不太舒服了。杜凉夜躺在一株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上,感觉左肩一阵阵的疼。时值深秋,寒气渐重,夜风吹在身上也颇有些冷冽感觉。
  是疼痛令自己脆弱么?
  她自嘲的弯起嘴角笑一下,缓缓闭上眼睛,暗运真气调息周身。约摸过得两个时辰方才睁开双眼,只见顶上的夜空澄碧若蓝丝绒,上面缀满碎金子般的星辰,闪烁着无比瑰丽的光芒。她顿时满心欢喜,第一反应便是要唤慕容秋水来看,但遂即意识到,他已经不在身边了,一时情难自禁,不由得悲哀起来。
  这一生,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杜凉夜看着天幕上的星星,心里头凄凉极了,不禁想起很多年前听过的一首曲子,便遁寻着记忆,荒腔走板地哼起来:“回首但见棱花镜,那琉璃已破败无聊,那胭粉早合同尘梢,为何不过一夜起风花雪月,我便生生看出一个老?”
  她刚一哼完,树下就传来轻轻的击掌声,一把清朗的嗓音强忍着笑意道:“你原来还有这样一付好嗓子,要是改行的话,怕不是连温良辰也要去喝西北风,我今晚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耳福……啊哈哈哈……”
  无双终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杜凉夜在树杆上换了一个姿势,懒得搭理他。
  他却自发的飘上树来,杜凉夜听得风声抬脚就猛踢过去,无双伸手在她腿上一拍,两脚勾住树枝顺势朝下一探身,与她来了个面对面,温热的男性气息合着一股幽凉清香直扑到她的脸上来,那头惊人的长发宛如匹练般直垂而下,华丽飘逸。
  杜凉夜拧起两道漂亮的眉毛,狠狠瞪他一眼,却见他睁一双乌圆的漆黑眼珠,笑意盈盈盯着自己,一脸纯真无邪的谪仙模样,当下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你不去睡觉想干嘛?”
  “还说呢,你放在客栈里好好的床不睡,跑到这树上干嘛?”
  “凉快啊。”
  “呦?”他握着了她的手,“手都凉成这样了,看来真的很凉快啊。”
  “那当然。”她阖着眼睛哼一声,“没事就不要扰人清梦。”
  无双笑嘻嘻道:“回客栈去睡岂不是更好,反正慕容他们都已经走了,客栈宽敞了许多,也没有那股子药味……”
  “走了?”杜凉夜睁开双目,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去渑池参加英雄大会了……”
  “英雄大会?”
  “嗯。”无双应一声,换了一个姿势道:“据说中原一带的英雄豪杰都聚集在渑池,要推选出一位武林盟主,带领众人抗击清兵呢。”
  杜凉夜沉吟片晌,含笑道:“这是温良辰搞出来名堂的吧?”
  无双不置可否,反问道:“何以见得啊?”
  杜凉夜哼道:“她连你天下无双都有本事搭上,搞出一个什么英雄大会当然更不在话下了。”
  无双闻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算是在恭维我嘛?”
  杜凉夜难得没有打击他,淡淡道:“我是实话实说。”
  “那我只好笑纳了。”他忍不住又笑起来。
  “真奇怪……”
  “嗯?”
  “我还等着她来杀我呢?怎么就这样走了?”
  “显然那个英雄大会比你更重要。”
  “呵呵,他们都去参加英雄大会了,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无双瞪着她,露出幽怨的神色,道:“又没良心了吧,人家这不是担心你嘛~~”
  杜凉夜枕在树干上,侧头看他沐在月色下的容颜,浓黑的眉,乌圆明澈的眼,即便是在说谎,那眼神也如化生童子般无辜,纯真无邪得像一个妖孽。她自命是最善洞察人性的,却丝毫看不清眼前的美少年,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以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她忽然问道。
  “哪些话?”
  “你喜欢我。”
  “当然是真的。”无双急忙保证,眼见她面露怀疑的眯起眼睛,又道:“你别不信啊,我可以对天发誓——”他举起双手,指着中天明月发起誓来。“我天下无双真心喜欢杜凉夜,如果说谎就让我变成四只脚的乌龟——”
  一语未毕,杜凉夜蓦地抬脚去踢他那只勾住树干的脚,他本能的抽腿躲闪,身子失去依托,整个人掉下树去,好在他应变极快,姿势怪异的一个翻转便翩然落地,没有摔成一只四脚朝天的乌龟。
  “小夜夜,你为何总是算计我?”
  “你又为何总是拿我开心?”
  “我心可鉴日月。”
  “好!”
  杜凉夜忽然朗朗应了一声,翻身跃下地面,直视他的双目,道:“那你就替我去把温良辰的人头取来。”
  无双一怔:“为什么?”
  “她杀了我父亲。”
  “你有证据吗?”
  这一下轮到杜凉夜怔住,她的表情像听到某个奇闻,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双自觉失言,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的。诚然,会春楼的那一把火,不仅杜大人没能逃生,周边还有若干无辜百姓遭到牵连,伤亡惨重。这不能不说是温良辰的一桩罪过。
  杜凉夜眼见他面露尴尬,便曲指在他那粉嘟嘟的脸颊轻弹一下,似笑非笑道:“别紧张,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呵呵!报仇这种事啊,我是绝不会假手他人的。”
  无双微微发窘:“我——”
  杜凉夜打断他:“我得去渑池瞧瞧这场英雄大会,没空陪你,咱们后会有期吧。”
  她说完真的扭头走了,身法极快,那一身玫瑰色的衣袍自夜色里流曳而过,像暗夜里绽开一朵绝美的优昙,霎那凋敝,依稀有暗香残留。

  第十六章

  杜凉夜对于渑池的全部印象,来自于历史故事《将相和》。这是她小时候,父亲最爱讲的故事之一,开始还听得津津有味,听得次数多了,便十分无聊。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方始体会到父亲当时的苦闷和不得志。
  或许每个文人心中都有一个蔺相如似的美梦吧!
  许多年后的某天,她踏在渑池的土地上,一边漫步山林,一边在心里默默回忆着完璧归赵、渑池之会、负荆请罪的故事。她那身玫瑰色的袍子已经不再洁净了,左边肩膀处的一道缝直裂到了臂肘,满头青丝随意绑束于脑后,被风吹得如魔似幻。经过几日的奔波逃命,她整个人看起来相当狼狈。
  身后沉默已久的猎户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的发问了:“姑娘,您到底要小人干什么啊?”
  杜凉夜跨到一块青石上站定,眯起眼睛向着山下扫视,半晌方才缓声道:“我想要一张这座山的地形图。”
  猎户摇手道:“这山头我是很熟悉的,但是地形图,我就不会画了。”
  杜凉夜微微一笑:“没关系,你说,我来画。”
  猎户赔笑道:“这行!不过,姑娘您要这地图干嘛?”
  杜凉夜随口答道:“我怕迷路。”
  猎户对这个答案将信将疑,但是为了怀里的一锭黄金仍是将她带到自己的小屋,找出一大块粗糙的布,再找了半截灶下烧剩的木头,放到饭桌上交给杜凉夜,自己则把这座山头的情况细细说来。约摸费了半个时辰,杜凉夜依照他的描述绘出一幅简略的山势图。
  当晚,她就在这猎户家歇下。
  猎户特意叫他妻子炖了一只捕捉来的山鸡,甚是美味。隔日梳洗完毕,借来猎户老婆的一套蓝底白花的粗布衣裳穿上。虽是荆钗布裙,依旧不掩绝代风华,把那猎户老婆看的眼睛也不眨一下。
  杜凉夜吃完早餐,就拿着昨日简绘的地图出门,在附近的山头上转悠,一直到晚饭时分才回来。一夜无话。
  一连两日如此。
  第三日清晨,吃好早饭,她拿出几张银票推到猎户夫妇面前,微笑道:“这里是三百两的银票。”
  猎户夫妇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奇道:“姑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给你们的安家费……”
  “安家费?”
  “你们今日最好离开这里,下山去找个别的营生……”
  猎户站起身来,问道:“为什么?”
  杜凉夜也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山头上升起的明媚朝阳,道:“我实话对你们说了吧。明天有一群江湖人物要在这山里搞一个英雄大会,到时候将有一场恶战。所以你们最好能够离开这里,这三百两也够你们安家了。当然啦,如果你们实在舍不得离开这儿,也可以先到山下暂避几天,然后再回来,以免遭到什么不必要的伤害。”
  猎户夫妇闻言进房合计筹算了半天,虽然也心知这事情有些蹊跷,但实在无法抗拒三百两银子的诱惑,遂即收拾几件日常行李,自杜凉夜的手里接过银票,下山去了。
  这时候,小屋的后窗口忽然翻进来一个人,哈哈笑道:“暂避几天再回来?您让他们回来住哪儿啊?”
  杜凉夜也不回头,淡淡道:“如果你拿了三百两的银子还会在乎这两间破屋吗?”
  对方回答的非常干脆:“不会!”
  杜凉夜微微牵一下嘴角,沉默半晌方才问道:“参加这次英雄大会的都有哪些人?”
  “人还真不少,主要有湘赣的八卦门、青云堂、游龙帮;蜀中的青城、浣花两大剑派;广西的神风坛、香木楼,哦对了,还有南北螳螂派,这些都是有门有派的,另外有一些,嗯,孤芳自赏的独行侠,雌雄大盗什么的……”
  “听起来很有规模嘛……”杜凉夜微微冷笑一下,道:“温良辰有什么动静?”
  “她在山下迎接各路来的江湖人士,昨晚和蜀中浣花剑派的人见过面……”
  “那么山峰上的会场是谁在负责?”
  “唐门悦意领着一群人在布置。”
  杜凉夜转过身来,金色的阳光自她的背后射进屋内。她就那么静静的站在一束光里,神情既高贵又冷漠,沉声道:“我交待的事情全都做好了吗?”
  “万事俱备!”
  “你们确定没有遗漏什么?”
  “按照杜统领的指示,整个山腰都已经全部埋下了炸药。统领在地图所指定的三十八处要塞,分派了三百名兄弟看守,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另有五名兄弟乔装混进了这次英雄大会,伺机而动,再加上王爷亲派的护卫队,这一仗,咱们是十拿九稳。”
  “很好!”
  “哦对了,属下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人语带迟疑。
  “哦?”
  “关于天下无双阁——”那人顿住。
  “怎么说?”
  “目前为止,天下无双阁还没有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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