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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剑长歌录-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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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云只得连声称是,听高适说道:“老夫此来原是想到萧校尉正要东归,恰逢老友也欲回去长安,如今路途上又不似往年太平,董大生性不善与人相处,因此求萧校尉替老夫送他一程,万望答允!”

  萧云未料只是如此容易之事,当下满口答应。高适欣喜之余,看着紧闭双唇的董庭兰,神色甚是不舍。当下举杯饮道:“六翮飘飖私自怜,一离京洛十余年。丈夫贫贱应未足,今日相逢无酒钱①。想不到你我老友离别苦酒,还沾了萧校尉的光,哈哈哈,不过无论旁人的酒,还是自己的酒,入肠皆化作离愁,来来来,但须醉,莫空愁!”

  萧云谦让两句,陪他连饮数杯,董庭兰只细细酌了几口。高适却豪饮不停,丝毫不觉酒劲辛辣,想是在这西域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董庭兰解下背上长形包袱,放在桌上打开,内中一具色泽古朴的七弦古琴露了出来。他端坐凝神,伸手轻拨两下琴弦,道:“你饮酒与我饯行,我不善饮,一曲‘胡笳十八拍’赠别与你罢!”

  高适目光带泪,闻言从腰间解下一只短笛,击桌道:“好!好!董大的‘胡笳十八拍’技艺已至化境,也不知我这只短笛能否和得上?”

  二人相视大笑,董庭兰琴一在手,瞬间如同换了个人般,对琴凝神吸气,伸指轻拨琴弦,只听“咚叮咚”三声萧瑟琴音缓缓响起,顿令萧云仿若置身凄风苦雨之中,心境飕飕发凉,神思立时便被那琴音俘获过去。

  高适默默的听了一阵,随着琴声转折,将短笛凑近嘴边和声吹了起来。笛声清脆悠扬,与琴声的古朴幽远相去甚远。他尽量减短余音,配合琴声蜿蜒走向,却难掩清脆笛声天然的欢快之意。

  萧云原本被琴声中如泣如诉的曲意吸引,此时听见笛声传来,悲切的心绪顿时犹如被射进了一丝阳光,暖洋洋的极为舒服。但却又感到那笛声与琴声极不协调,生生冲淡了琴声的感染力。

  董庭兰却恍若未闻,闭目自顾弹奏,用手搓弦的次数越来越多,搓弦声恰如有人低声悲泣,配合着一个个的琴音更添凄切之意。转眼十八拍过去十拍,曲子由搓弦声引领变为琴音占据主要,拨弦加快了速度,渐渐进入高潮部分。萧云被琴声牢牢吸引,竟似不闻高适吹奏短笛。高适值此也止住吹笛,闭目静听古琴的泣诉。

  琴声越来越急,突然一个转折,稍稍放缓了速度,变得婉转,其中的百转千回,仿若有人在萧云耳旁诉说心中积怨,令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与成兰陵之间的情事来,一时感慨万千,思绪左右摇摆,阵阵心酸悲伤扑面而来。

  正想得出神,琴音变化又起,在凄切中透出几个清脆的泛音,犹如对人当头棒喝,猛然将沉思中的萧云惊醒过来,被琴曲越带越深,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与琴曲融为一体。

  琴声在一阵急促变化中嘎然而止,当中三人皆已失魂落魄,店内也是一片寂静,紧接着琴声又起,一小段回复弹奏,犹如将整曲重在听者心头回响了一遍,这才缓缓低去,终不可闻。

  董庭兰却不睁眼,仰头不语不动。良久,高适沉声吟道:“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董大的技艺已至出神入化,恐怕就算文姬复生,所奏也难出你曲意左右。”董庭兰闻言睁眼,轻叹一声,摇头道:“我一生飘零,生不逢时,内心却似当年文姬一般的煎熬,她曲中深意,我自然是懂得的!”

  萧云知道二人口中的“文姬”指的是前朝末年的文姬蔡琰,其人生逢天下乱起,被掳至胡地,被迫与胡人成亲,生下两子,因感叹飘零异邦与后来回归汉地与子别离,因作叙事长诗“胡笳十八拍”,并赋此琴曲。高适脱口吟出的两句正是“胡笳十八拍”诗中结尾处两句。

  高适又道:“可惜我轻狂了些,本想与老友琴瑟合鸣一曲作别,反倒画虎类犬了!”

  萧云见二人满面离愁,心下感动,问道:“高丘尉只是乐器不趁手吧?”

  高、董二人同声奇道:“小兄弟也懂弦乐琴曲么?”

  萧云一怔,连忙解释道:“在下一介武夫,哪里懂得这些闲情雅致来的?只不过刚才听高丘尉吹奏的笛声虽然悠扬婉转,却似乎失去了此曲应有的凄切凉美之意,纵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却影响了此曲丝丝如秋雨般的缠绵凄美,反倒教人觉得略显多余了!”

  董庭兰圆睁双目,满脸不信的神情,追问道:“你……真未曾习过古琴?”

  萧云见他神色焦急,却又透出无限渴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高适说道:“萧兄弟手指骨节突出,当是不折不扣的武人,想来确未习过琴艺。不过能听懂这曲子中的深意,当是天生的性情中人,呵呵,你说得对,七弦古琴自古便被视为高雅之物,最不适合与别的乐器合奏,唯一能与之相融的,只有洞箫。”

  萧云虽然不通音律,却也听过洞箫吹奏,闻言略一思索,道:“高丘尉所言甚是,洞箫声幽怨迷离,与这琴声的古雅正好糅成林下之风,确是不二之选。”

  高、董二人更是惊奇,董庭兰再无孤傲羞怯之色,连声问道:“你……你为何要去习武杀人,唉………!”一脸惋惜之情。

  萧云又是一怔,听高适哈哈笑道:“知音难寻,原本不分习武或是习文,哈哈哈,萧兄弟能作诗么?”

  萧云连连摆手,急道:“在下哪敢在高兄面前班门弄斧!”

  高适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道:“咱们性情之人不必如此多的顾忌,来来来,老夫今日送别平生好友,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刚才一首送别意犹未尽,此时正好又有两句,‘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却一时没有更好的词句接下去,你来试试,如何?”

  萧云窘得面色通红,正要坚辞,忽见董庭兰一脸悲苦望着自己,双手正爱惜异常的缓缓收拾古琴,顿觉心中微酸,脱口道:“即便前路无知己,西域高郎常忆君!”

  高适大怔,片刻后抚掌道:“好,好!不过你这句子略显小气了些,我便大言不惭,将其改改,如何?”

  萧云赶紧点头道:“在下胡来,当请高丘尉指点!”

  高适略一静气,对着董庭兰沉声吟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这样一改,诗中意味顿时深长,萧云由衷佩服,正待抚掌称好,却见董庭兰终于忍不住离别之苦,两滴老泪夺眶而出,与高适四掌紧握,颤声道:“达夫,这一别,怕就成了天人之隔,我此生再不能有今日这般的心境,也绝难再奏出今日这样的‘胡笳十八拍’,就让此曲在我手中自此绝音了罢,当为我二人一生相交之绝唱!”

  高适闻言也自垂泪,道:“也罢,你我此情不亚子期与伯乐,不过有朝一日若还有缘重逢,老夫还想听君抚琴一曲,答应么?”

  董庭兰侧目不语,片刻后道:“若真有那一日,我自当为君倾心弹奏一曲……,就此……就此别过罢,你快些回去追上哥舒将军的马队,我……我也随萧校尉去了。”

  高适仰天一叹,转头盯着萧云,也不说话。萧云知他心意,拱手道:“高丘尉尽管放心,萧某定会将董师完好无损的送归长安。”

  高适点头道:“咱们也算忘年相交,大丈夫不需太过矫情,吟旧作一首赠与萧兄弟罢,老夫虽与你相交不深,却看得出来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性情中人,或许在这军队中会耽误了你。”

  萧云不明所以,说道:“多谢高丘尉!”

  高适伸手捋须,摇头吟道:“积雪与天迥,屯军连塞愁。谁知此行迈,不为觅封侯。”接着又将最后两句“谁知此行迈,不为觅封侯”反复吟唱两遍。

  萧云在心中默默跟着吟念,似乎微有所悟,就听高适长笑道:“董大,萧兄弟,就此别过了,保重!”说完再不停留,转身出门骑上战马,头也不回的疾驰而去。

  董庭兰凭门遥望,久久不愿说话。萧云见天色不早,拉了董庭兰回去客栈。才垮出酒楼大门,却见成兰陵一袭白衣手执灯笼翩然寻了过来。

  萧云快步上前,低声将遇上高适与董庭兰的事情简略说了。然后转头对神情恍然的董庭兰道:“董师请稍等片刻,萧某去要间上房。”

  董庭兰点了点头,随着二人来到客栈。萧云与成兰陵携手前去叫醒掌柜,办好了房间,回头却不见董庭兰身影,连忙走出客栈,顿被眼前所见惊得一呆,只见门口大树上晃晃悠悠的悬挂了一个人,正是七弦圣手董庭兰。

  ①注:高适与董庭兰是为好友,此为其所作两首《别董大》其一,成诗的具体世间无法考证,不过应当是在西域送别董庭兰之作,小说中将其用在此处,未违诗中意境!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六章欲因晨风发(四)
萧云腾身抢上,拔剑奋力跃起,将套在他脖子上的腰带割断。二人同时掉落在地,成兰陵紧跟上前,探手搭上董庭兰脉门,只觉微有动荡,知其还未断气,连忙拔下头上发簪,刺入他的人中穴。

  萧云心中既惊又愧,生怕有负高适所托,紧盯着面无表情的成兰陵。片刻后见她神色一松,躺在地上的董庭兰“嚯”的低叫一声醒了过来,拼命大口吸气,面色渐渐缓和,双眼微睁,复又紧闭,嘶声道:“你们救我一回,还能救我百回么?不如让我死了好!”

  萧云连声问道:“董师有何事看不开,竟然不惜性命?”

  董庭兰闭目不语,成兰陵秀眉微皱,说道:“若你真有心寻死,谁也救不了你。不过何须上吊那般麻烦,拿刀割脖子死得快些吧?”

  萧云闻言一惊,却见她使个眼色,又对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董庭兰道:“不过越快的死法,痛苦也越大,好些从鬼门关上捡回性命的士兵提起自己将死的经过也都毛骨悚然,他们不是怕死,而是怕那临死前的痛苦,据他们说来,能够最终回魂活了过来,便是因那临死的痛苦过甚,逼得他们醒转回来哩!”

  董庭兰依旧闭目不语,成兰陵顿了一下,又道:“吊死和淹死相比来,虽然痛苦最小,但费时甚久,往往不易成事。你若真想死,拿刀割脖子、刺心窝都是好法子,却不知你受不受得了那锥心的痛楚,别要寻死不成,徒增伤痛!”

  董庭兰沉默片刻,撑着坐起身来,垂目道:“罢罢罢!既然今日死不了,权且再活几日罢了!”

  萧云心下着急,将成兰陵拉到一旁,低声道:“这人成心寻死,我怕有负别人所托啊!”

  成兰陵刚才听他讲过遇上高适与董庭兰的情形,加上此时所见,已猜了个七、八分,道:“只因寂寞便要寻死么?那这世上还有几人能活得下去?”

  萧云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成兰陵不答他问,又道:“如今怎办是好?”

  萧云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还能怎样?我先守着他,明日动身后,大家轮流陪着他,让他找不着寻死的机会。”

  成兰陵点点头,道:“也只能如此。”当下独自回房歇息。萧云守着董庭兰,一宿不敢合眼。董庭兰也不与他说话,躺在床上假寐。好不容易挨到天明,王难得派人来请,众人收拾停当,一齐来到城外驿站会合。

  王难得哈哈大笑,连声向唐艳道谢,说道:“唐姑娘配的解药果然有效,昨夜圣教有人来驿站踩探,被我们抓住,搜出了软骨散,一试之下,轻易便可解除毒性,真是多亏了唐姑娘的妙方,以后见着圣教中人,王某再也不用担心被其下药迷倒了!”

  唐艳咯咯笑道:“软骨散虽然奇特,却也不是无药可解的剧毒,配制解药也属寻常事,王校尉不必言谢。”

  众人说了一阵闲话,队伍已经准备好出发,王难得将五百名陇右士兵分为前后两队,将萧云等人夹在中间,顶雪出发。

  这场大雪来得突然,一夜之间四处已是积雪皑皑,平添了几分行路艰难。从肃州城东出,渐渐绿洲不再,大雪停止,只见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荒漠沙土,地上散碎着晶莹的冰凌子,映照出西南方巍峨的祁连山。巨大的雪峰默默陪伴当中缓缓前行的队伍,待到黄昏来临之前,经过一处高地,忽见远方土峦叠嶂,正在西去的太阳透过稀疏层云射出道道光影,土峦山丘上连绵遍布赤、墨、黄、绿等多种色彩,仿若有神灵将这片天地肆意图画妆点。众人都曾见过此景,不过此时光影缥缈,朔风阵阵,感受又与平常不同,仿若身临仙境,只消踏足便能随那风来飘飞去了一般。

  这一来队伍行得更慢,好些崇拜天地的胡族士兵对着太阳叩拜天地。王难得眼见行动缓慢,干脆下令就地扎营。萧云一夜未曾合眼,换过成兰陵守护董庭兰,自己去帐篷里酣睡一觉。梦中总觉心下不踏实,未睡多少时候,忽然惊醒,撩起帘布瞧见云层尽散,皎洁的月亮爬过头顶,耳听几声沉闷微弱的琴声传来,往声响处望去,只见远离营地的一处小山头上,一名长发飘飞的女子正与一名瘦小的老者盘膝对坐。

  他心知那是成兰陵与董庭兰,当即走近前去,只听成兰陵叹气道:“此琴可是宝物,若就此烧掉,也真是可惜了。”

  董庭兰竟被她蓦出此言震得一惊,正在擦拭古琴的手指刮在琴弦上传出一个沉闷短促的怪音。急道:“姑娘此话何意?”

  成兰陵笑道:“你说得甚是有理,我们能救你一回两回,难道还能救你百回千回么?若你果真死掉,我们只能将你与这古琴一道烧了,也算了你心愿了罢?”

  萧云听得心下微惊,见董庭兰面前地上摆放着松油方蜡等物,一张锦丝小帕搭在琴上,想是此人对古琴爱惜有加,随时擦拭调养。

  董庭兰急切说道:“我死后便是暴尸荒野也无妨,但这古琴却是传世之宝,切不可毁弃。”

  成兰陵冷笑道:“咱们习武之人,只对神兵利器感兴趣,怎会在江湖厮杀中带着这么一具古琴?只能烧了省事!”

  董庭兰沉默片刻,用手轻抚琴身,忽然笑道:“姑娘真是聪慧无比,想要用激将法留下我的老命么?你既能看出我这古琴乃是宝物,又怎能忍心毁它?”

  成兰陵轻蔑笑道:“你是死是活,与我多大相干?至于这琴么,对有资格用它的人来说,自然是宝物,但若这世上都没人有用它的资格了,那还将它留下做甚?据说当年玄宗皇帝也曾偏爱过琴曲,为求学艺,遍召天下抚琴圣手进宫研习。当时曾有一人被他大加推崇,并将一具‘南薰’名琴赐予此人,‘南薰’琴身有龟裂断纹,多半便是你手中这具吧?”

  萧云借二人说话之机走了过去,闻言走近仔细打量董廷兰手中的古琴,只见上面隐有龟甲般的纹路,确如成兰陵所述。董、成二人仿佛未瞧见他的到来,只顾说话。

  董庭兰自嘲笑道:“姑娘想必深韵琴理,竟然知道这个典故。不错,此琴确为‘南薰’,而老夫正是被皇上赐琴的那名琴师。”说话间两眼放光,仰头望天,感慨道:“那时达官贵人们谁不以习得古琴为荣啊,只可惜皇上后来迷上羯鼓,再也不碰琴弦,天下人也都只知胡乐悦耳,谁还懂得琴曲的高雅?”

  成兰陵嘲笑道:“难道你懂么?”这话问来,不仅董庭兰一怔,就连萧云也觉得莫名其妙。董庭兰深研古琴,若他都不懂,还有谁懂?

  成兰陵道:“论奏琴的手法,确实难有人出你左右,可琴曲的高雅,你却并不懂。”

  董庭兰沉思片刻,问道:“愿闻其详!”

  成兰陵正色道:“你不是在哀叹琴曲和寡,而是自伤自艾,哀叹的是自身的遭遇!若非如此,高适便是你的知己其一,何况还有李颀、房琯等人与你知己相交,嘿嘿,‘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只怕你愁的不是没有知己,而是不满自己的际遇罢了!”这两句诗她听萧云顺口说过,此时正好借来说事。

  董庭兰面色惊异,道:“你……姑娘怎知老夫与李、房二人结交颇深?”

  成兰陵冷笑一声,正要答话,却听萧云说道:“这有何难?李颀曾作诗云‘蔡女昔造胡笳声,一弹一十有八拍。胡人落泪沾边草,汉使断肠对归客。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沉沉飞雪白。先拂商弦后角羽,四郊秋叶惊摵摵。董夫子,通神明,深山窃听来妖精。言迟更速皆应手,将往复旋如有情。空山百鸟散还合,万里浮云阴且晴。嘶酸雏雁失群夜,断绝胡儿恋母声。川为净其波,鸟亦罢其鸣。乌孙部落家乡远,逻娑沙尘哀怨生。幽音变调忽飘洒,长风吹林雨堕瓦。迸泉飒飒飞木末,野鹿呦呦走堂下。长安城连东掖垣,凤凰池对青琐门。高才脱略名与利,日夕望君抱琴至。’不就已经说明一切了么?”这首“听董大弹胡笳弄兼寄语房给事”乃是与高适、董庭兰交好的大诗人李颀所作,此人也与高适一般善写边塞诗词,深得军中士兵喜爱,诗作流传甚广,因此萧云也颇熟知,此时经成兰陵提起,顿时将此诗与董庭兰联系起来。

  成兰陵道:“不错,便是这首诗让我知晓董师知交甚多,比起古人的一生求一知己而不得,不知好了多少倍了!因此你并非感叹无知己,而是不满自己的人生境遇而已。也因此,你只算得上是名匠人,却算不得圣手!”

  董庭兰听得神情大动,垂头沉思良久,忽然将头上发簪拔下,披散一头银丝黑发,哈哈狂笑道:“成姑娘,老夫一生习琴多年,技艺可说当世无双,只不过老夫却有一个不雅习性,每当胸中奏琴之意浓厚之时,却喜欢披头散发,袒胸露臂弹奏。今日姑娘一番醍醐之言,令我茅塞顿开,眼下胡乱有了一曲,请姑娘指点!”说完轻抚琴弦,乐音已起。

  萧云挨着成兰陵身旁盘膝坐下,但听琴曲起处,又与哀怨凄切的“胡笳十八拍”大有不同,曲风淡然平直,令人心绪平和。

  成兰陵凝眉听了片刻,说道:“董师一曲弹尽人生百事,平直之中难掩千回百转啊!”

  董庭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并不答话,指下琴音变换,欢愉、哀伤等诸般情绪纷乱而至,听得萧云神思不定。

  成兰陵长身而起,从怀中取出萧云儿时赠与的羌笛剑来,和声吹奏。羌笛声虽不及洞箫幽怨,却也苍凉凄切,恰逢董庭兰此曲变幻莫测,声声合奏下来,又有另一番滋味。二人你来我往,琴声笛曲各擅所长,却都令萧云听得心潮起伏,欢喜未尽,悲伤又来;缠绵悱恻,离恨凄凄!

  成兰陵吹奏两拍,蓦然弹开羌笛短剑,缓缓仗剑起舞,说道:“这琴音须随人的情绪左右,这剑法不也同样如此么?云儿哥哥,你懂么?”

  萧云听她猛然发问,一时不明所以。待见她不徐不急随着琴声舞动短剑,这才在心中微有所动,只觉董庭兰那不可捉摸的琴音竟与她手中舞动的短剑遥相呼应,均令人感到变幻莫测。

  成兰陵舞至酣处,又道:“这套剑法因董师琴曲而悟,取的却是情随剑走、剑随心出的道理。萧云,还不懂么?”忽然迅捷前刺,直往萧云额头指去。

  萧云并不避让,心中灵光闪过,拔出佩剑迎了上去。二人错身而过,复又回剑合舞,曲中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尽皆从剑招中一一道来。萧云一时心醉神迷,手中长剑随心所欲,时而欢快流畅,时而悲切萧瑟,与成兰陵丝丝入扣,仿佛在这月光山顶上翩然共舞。

  董庭兰一曲将罢,琴音几回婉转,复又淡然缓吟,两声惊鸿之音响起,顿时嘎然而止。萧云收势不住,长剑直往前方刺去,正好抢在成兰陵身前,但觉佳人*若棉,与自己形影相随,手中剑身微光闪动,一股凌厉之气从剑尖激射而出,将土坡上一块大石刺出了一道白印。

  董庭兰哈哈大笑,道:“多谢成姑娘点醒,此曲令老夫顿悟人生,不如取名叫作‘颐真’罢,从此老夫遁入道家,正好修身养性去了。哈哈哈!”

  成兰陵满面喜色,说道:“董师何须谦让,若没有你这一曲神来之笔,我又哪能悟出这套剑法?自古唯情最难左右,董师琴曲中的万千变化,却被我借来献丑了。”

  萧云惊异不定,此时二人合力,竟令剑招生出剑气。只觉这套新悟剑法变幻无穷,其中的关节难以琢磨透彻,却又似可随着自己的情绪随心所欲,竟有时强时弱的怪异之感。

  董庭兰哈哈大笑,复又奏起新得琴曲,高声道:“成姑娘新悟的剑法欲取何名?”

  成兰陵微一沉吟,看着一脸茫然的萧云,笑道:“既然是取自董师琴中之意,又是随人情绪变幻的剑法,自然叫作‘情剑’了!”

  萧云击掌叫好,只觉她将这套剑法称为“情剑”,甚合剑意,再见大石上被剑气刺出的印迹,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这怎么可能?师傅说我尚须二十年才能运剑成气,这……怎会忽然间便生出了剑气?”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七章爱恨同枝(一)
董庭兰心结骤解,与成兰陵有说不完的话。二人所谈皆是琴论,萧云听得似懂非懂。董庭兰意犹未尽,非要将这曲“颐真”相授。成兰陵大喜谢过,说道:“情剑由此曲引出,若能深悟曲中之意,剑法必然进无止境。可惜他莽夫一个,学琴是来不及了!”

  萧云听她此说,面上微觉发热,当年阿儒文武全才,琴棋书画皆有涉猎,只可惜自己性格野狂,一样也不喜好,虽也识得宫商,在董庭兰这样的大师面前,直如琴盲。

  董庭兰却摇头道:“不懂琴无妨,就怕不懂情!一旦能懂情中三昧,无论琴也好,剑也好,也都触类旁通了!”

  成兰陵微怔,转头见萧云正傻乎乎的盯着自己,心儿不由一荡,手指轻抚琴弦,奏出的曲调明显带有欢愉缠绵的意味。萧云凝耳静听,不知不觉沉浸其间。二人一个醉心弹奏,一个倾心聆听,不须相拥着低诉情话,也能读懂对方的心思。一曲过后,朔风仿佛也变得熏然,天上的星儿月儿,全都扑满了情意。

  萧云上前捉住佳人玉手,蓦觉此间独剩自己二人,董庭兰早已不知去向。成兰陵摇头道:“不用惊慌,他不会再寻死了。”萧云放心不下,赶紧回到营地,却见董庭兰已在他帐中酣然入眠。

  这一觉睡得分外甜蜜,待到睁眼,已是日上三竿。萧云揉了揉眼,起身出帐,只见王难得正指挥手下收拾营地准备启程,成兰陵与董庭兰远远站在昨夜那小山坡上言谈甚欢,李长风负手站立,若有似无的不时遥望成兰陵的身影,唐艳拿着几样稀奇玩意,正逗弄喀吧和尚取笑。

  萧云看得会心一笑,抬眼四顾,却不见温承踪影。王难得迎上说道:“萧校尉是在找你兄弟吧?他一早往西边山坡上去了,说是要去活动一下手脚。”

  萧云道谢别过,往那山坡上寻去。这面山坡地势平缓,延展甚远,走了一阵,忽见面前一道刀削般的裂口横在脚下。他举目前望,只见地势在此变为坑坑洼洼,犹如废墟中的断垣残壁。回头望向营地,已被地势遮挡不见。四下却又不见温承的身影。

  他沿着裂口缓缓爬下,在当中绕来绕去信步乱走,路过一块巨石,蓦见其后有处两间厅堂般宽阔的平地,当中两人正背向自己叩头跪拜,其中一人背阔腰圆,正是温承,另一人瘦消长身,却是多日未见的五郎。他心下一奇,想要出声招呼,心下突然犹豫,还未想明白自己的心思,忽见温承站了起来,当下想也不想,闪身躲进巨石下部。

  眼前所见却更令他险些惊出声来,巨石下部留有五尺来高的一个缝隙,一名身着红色胡裙的女子早已躲在下面,却是丝丽摩。见他进来,神色微有惊慌,随即伸手做个噤声的手势。

  萧云面露询问的神色,丝丽摩摇摇头,复又凑近一道缺口眯眼张望。萧云按奈住心中疑问,也凑近观望,只见这道缺口正好可见巨石背后那块开阔地。温承负手站去了一旁,五郎对着面前一道深坑跪拜不停,口中念念有词。深坑的大小足够合葬两人,当中放着一只黑巾裹成的包袱。

  温承等了半晌,不耐道:“好了么?别耽误时候了,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五郎充耳不闻,又向那包袱拜了几拜,这才缓缓站起身来,面对温承沉声说道:“那日火葬月娘的时候,这几块骨头怎么烧也难以成灰,我想那一定是她的在天之灵故意要这样,定然有着道理,于是就将这几块骨头随同骨灰一齐带着。幸得如此,那夜才未被风将她吹走。我知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在她面前与你做个了断,谁死了,谁就在这陪着她罢!”

  温承面色如冰,冷冷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只要你立即回去沙洲,我就当没有这回事,还把你当成兄弟。”

  五郎哈哈大笑,抽出佩刀,厉声道:“我从小性子懦弱,与人打架总是先想着逃跑,月娘当初疼惜我,多半便是同病相怜。如今她被你害死了,我怎能不与你拼命,替她报仇?”说话间走前两步,喝道:“拔刀!”

  温承望了一眼深坑中黑黝黝的包袱,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摇头道:“我空手与你打。”

  五郎怒喝一声,挥刀劈头便往他砍去。温承轻侧身子闪过刀锋,右拳闪电般击向五郎面门,眼看便要打实,却忽然收拳退开两步,说道:“我让你三招,算尽兄弟之义。”

  五郎羞怒交加,拖刀疾步奔上,大力横斩过来。温承平身飞起,双腿连环虚踢,在他胸前轻轻印下三个脚印,复又回身退开。五郎毫不停留,跟踪追至,挺刀直刺对手。温承退开三步,令他刀势力竭,突然猿臂长伸,抢前捏住他的咽喉,手下加力,顿时将他捏得浑身虚脱,手中长刀也拿不住掉落在地。

  萧云眼见五郎生死一线,身子一动便要冲出去救人,忽然感到身后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压到自己身上,丝丽摩嘴唇碰上他的右耳,悄声道:“你能救这人几回?他是成心不想活了。”

  萧云闻言一怔,却听五郎喉骨被捏得嘎嘎作响,身子不停颤抖,却一时死不下去,想是温承力气用得沉缓,并未打算一击杀掉此人。他心下犯疑,情知若温承安心要杀五郎,自己抛开压在身上的丝丽摩然后冲出去救人,定是来不及了,只得眼睁睁盯着场中默然无声的杀戮。

  突然一阵旋风吹起,黄沙黄土被卷起盘旋飞舞,在这晴朗无云的蓝天之下显得煞是好看。温承心头大惊,那旋风卷起的尘土摇摇晃晃,恍若一个女人舞动的腰身。他不敢再行耽误,手下猛然发力,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已将五郎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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