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沙.独步天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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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沙·独步天下
作者：以墨

第一卷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墨的自白：
　　算不清楚《焚沙》这个故事在心里到底多久了，早于《繁花落》，早于《樱色》。忘记是跟谁说的了，说要在《繁花落》结束之后把《焚沙》该成BL写。因为太喜欢了，所以在开始《繁》的前传的时候匆匆开了《天下·焚沙》，却是BG。提不起勇气写BL；在墨看来，能写BL的人都是文字功底十分了得的人。现在开始写并不是因为自认为文字进步了，而是若不完成《焚沙》，便写不下去其他的。《胭脂泪》停掉了，因为没事的时候心里想的并不是它的剧情，而是《焚沙》里我最喜欢的几个情景。所以今天开了《焚沙·独步天下》。墨想过很多很多题目，朋友并不同意我用现在这个名字，可是怎么说呢，故事里想说的，“独步天下”这四个字最是妥帖吧——“独步”和“天下”。
只是自己想说的故事，不是么？　　若有一天你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穿越了，够雷的吧？
　　若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仅穿越了，从此由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够BH吧？
　　若有一天你穿越了，而且穿越到一个……白痴身上，够JP吧？
　　而这些，都TM发生在她身上！
　　她，桑勿离，出生在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家族里，比起那些为了权势无恶不作的兄弟姐妹表哥堂姐们，她除了偶尔耍些小心机恰巧变成身为大家长的爷爷最倚重的第三代子孙之外，她确实已经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
　　至于她为什么穿越了，好像……
　　那天加完夜班，在回大宅的路上她一直靠着车窗假寐，耳畔一直是表妹关于新看的小说的剧情，夹杂着听了N次的新奇的网络用语，然后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便失去了意识，醒来后就已经在这里了。
　　“呼——”桑勿离瘫在床上，无奈地盯着雕花的床顶。爷爷那边该是要乱透了吧？不过若是她真的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替代她的位置。在桑家，像她这样的人太多了；很快所有人都会忘记她，包括爷爷。
　　这里的日子没什么不好，生活安宁，没有桑家大宅里的勾心斗角，只是这副男性的身体让她很难适应，尤其是……那个玩意儿……每天早上男人自然的生理反应让她尴尬地不知如何自处。
　　砰地一声，门被人大力地推开，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了。不过据她这些天的观察，这个人应该是伺候这副身体主人的丫鬟，只是这丫鬟完全没有丫鬟的样子，府中其他知晓他存在的下人也大多都是如此。暗中观察了近一个月才明了，这副身体的主人原是个天赋异禀的白痴。
　　如何唤做天赋异禀的傻瓜？
　　就像此刻，燃着火把的偌大练功房里，男人光裸的上半身虽不似对手那般肌肉纠结，却也结实刚毅。身体的主人是个白痴，但在武艺方面毫无疑问是个天才。几招未过，练功房中身形彪悍的大汉已经被撂倒了一半。
　　如果她侵占了这副身体的意识，那么这幅身体控制了她外在的一切。身体的反射如本能一般，完全自行透过她的脑子使了出来，就像曾经她无数次这么做一样。
　　“有进步。”坐在主座的男子最后颔首。听说他是身体主人的父亲，听说而已。至少她没在那位名曰父亲的眼中看见作为父亲该有的眼神，虽然她也从来不知道父亲该有的眼神该是如何，但直觉不是这样的。
　　之后，她被带回了房间。
　　那个粗鲁无礼的丫鬟，只有在她练完武之后替她沐浴时才会像个下人。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小丫鬟，最终却只换来小丫鬟凶狠的一瞪。等等！这身子的主人长得很好啊，甚至可以说是俊美异常，还有这精悍的身体，每次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都会忍不住脸红。难道这小丫鬟一点都没有心动？思量着，她伸手握住了小丫鬟的手。
　　“二少爷，这工作一定要做好，你要是害我被老爷罚的话，我一定不让你吃饭！”小丫鬟不慌不忙地抽回手，似乎吃定了主子的弱智。
　　不让吃饭？连个小丫鬟都敢这样对这副身子的主人，看来他受了不少苦。若在现代，桑勿离一定整得他们认不清东南西北。
　　“真是的，人家本来服侍大少爷好好的。”边抱怨着，小丫鬟边在她背上狠狠拧了一把。
　　原是大少爷手下的人，突然从正常的大少爷房里被调来服侍白痴少爷，难怪态度如此差。不过，毕竟主仆仍是不同！等她摸清楚了所有的状况，看她怎么惩治这些下人！
　　小丫鬟细致地替她清理了身体，力道适宜地替她舒解每一寸紧绷的肌肉以防止大块肌肉的生成。她不明白，一个武夫为何要保持如此白皙的皮肤，一个武夫为何要如此纤细，直到她见到那个人……
　　她喝水，他也喝水；她眨眼，他也眨眼；她变换姿势，他亦然。眼前的男人如此幼稚无聊地玩了大半个时辰。
　　那是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只是苍白——不健康的苍白。
　　似乎，她可以猜到一些眉目了。依旧是大家族的秘辛罢了。
　　“你的眼神不一样了。”男人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眼。
　　她不语。在不明善恶的情况下，开口说任何话都是危险的。
　　男人收回手，直了直背，清明如雪的眼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颜从来不会不相信我。”
　　真犀利的男人啊！
　　“若这是上苍给齐家的奇迹……”男人没有在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许久，他缓缓站起身。“我是齐严，你是齐颜，我们是生命共同体，记得吗？”
　　她不可能主动开口去问下人任何事情，因为她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白痴”，她只能在下人闲来无聊时的对话拼凑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所以光是知道完整的故事她就花了很多时间。
　　二十年前，武林第一美人曲曼儿嫁给大将军齐阳曜。嫁给齐阳曜一年之后，曲曼儿诞下一对双生子，大儿子出生时面色青紫，大夫诊断他天生心疾，若好生养着还有可能长大成人，而二儿子，生下来便不哭不闹，真真一个白痴。
　　虽然之后曲曼儿又诞下一个女婴，但仍不能改变齐家两位少爷先天不足的事实。因为对丈夫心怀愧疚，曲曼儿一直隐居在将军府深处潜心向佛。
　　大儿子虽患心疾，但是从小机智过人，任何诗书皆过目不忘；二儿子虽痴痴傻傻，但是在武艺方面却有异于常人的天赋。齐阳曜发现这点之后突发奇想，于是齐家的两个先天不足的二子变成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天才。
　　于是，他们两兄弟只能有一个人生活在阳光下。
　　她现在终于知道为何她要如此白皙，为何练武总是在晚上暗无天日的房里，为何她需要保持如此纤细的身体。
　　她不再是她，她是齐颜，是个他。
　　从今之后，她便变成了他，与另一个有着相同模样的男子共同喘息存活。
　　他并不知道齐颜到底是谁的名字？只知道他们是彼此的影子……
　　齐严与齐颜，将军府中少数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除了几位主子与少数几个奴才。有必要时，齐府会让那些知道秘密的人消失。这是个禁忌！
　　
　　　　　　　　　　　　　　　　　　第二章
　　如果安静地呆在角落仍能遇上麻烦，那这麻烦一定是自己找上来的。
　　齐颜低眸看着英气十足的少女。若是以女子的标准来判断，少女并不能算一个美人胚子；但是她长得很有个性，若在现代定是为性格美女。
　　能在将军府如此“横行霸道”的，他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他的妹妹，齐嫣然。
　　“你出来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你不能晒黑吗？”齐嫣然双手叉腰，凶巴巴地挡在齐颜面前。
　　齐颜表现出属于白痴的木然眼神，只是单手捂住肚子。他是不想出来啊，可是昨天晚上小丫鬟忘了给他送吃的，他肚子饿了。
　　“干什么这么盯着我！”
　　孩子，别人说话时盯着别人是基本礼貌。
　　“你说话啊！”
　　孩子，你期待白痴能听懂你的话吗？
　　“白痴！”得不到齐颜的回应，齐嫣然小脚一跺，生气了。
　　孩子，你终于发现了！
　　“嫣然！”
　　齐颜抬头，目光落在离他们不远的美妇身上，刚才是她出的声吧。妇人面容与他有几分相似，若没猜错的话她应该就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女曲曼儿。原来他出来找东西吃的途中误打误撞闯进了曲曼儿隐居的地方。
　　“娘！”齐嫣然提起裙摆，快步跑到母亲身边。“你看他啦！他……”
　　“别说了。”曲曼儿微微皱起了眉头，喝止了齐嫣然的任性。她走近齐颜，仰视的目光投在他脸上。
　　在岁月的洗礼下，曲曼儿的脸蛋依旧精美，虽不若少女那般娇嫩，却多了一分成熟的风韵。
　　“孩子，你好吗？”
　　许久没见的亲人，齐颜在曲曼儿眼中读出了复杂的情感。他是她一生最不美好的经历，她应该是不想见到他的吧，可是却又阻隔不了母子的天性。
　　齐颜木然的神情面向曲曼儿，许久点头，发出单音节的回应。“嗯。”
　　闻言，曲曼儿如释重负地笑。
　　齐颜是不被允许说话的，在除了齐阳曜和齐严外的任何人面前。多说多错，他们怕齐颜代齐严出征前线的时候开口泄了底。因为如此，在朝堂上犀利的齐严在战场上变成了冷面战神。
　　也许能利用母子的情感不是？齐颜仿照刚才的动作捂住肚子。“饿。”
　　“饿？”曲曼儿一时间不能领悟。
　　是啊，谁会相信堂堂将军府二少爷会被饿肚子的。齐颜重复了一次，肚子上的手强调似地再按了一下。“饿”
　　“你饿了？”曲曼儿的眼眶迅速泛红。
　　“嗯。”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吃饭了！在现代当贯了聪明人，如今才知道当个白痴也不容易，至少考验他的演技。若将来能回到现代，哪天他不幸被赶出家门，他可以考虑走演艺圈这条路。
　　“秋心，快去准备吃的！”曲曼儿转头吩咐自己的丫鬟，然后她牵着齐颜往自己的屋子走去。“你怎么会被饿到呢？他们没有好好照顾你吗？”
　　好像是位好母亲。齐颜想。现代的桑勿离不知道好母亲的定义，因为是长子的独女，从小他就被养爷爷身边。父母常年在外与叔伯婶姨们斗法，若一年能见到他们一次算是幸运的了。至于爷爷，他永远以对继承人的标准要求他，在他眼里爷爷从来都不是慈爱的。只有奶奶会对他温情地笑，不过那也仅是八岁以前的记忆了。
　　“娘，他听不懂的啦，你跟他说了也是白说。”齐嫣然也跟着他们进了屋子。
　　曲曼儿没有理会女儿，她全部的心思都在这个许久都不能见一面的儿子身上。“这么冷的天怎么穿得那么淡薄？伺候你的丫鬟呢？他们不知道要给你加衣服吗？”
　　见齐颜又是半天没有回应，齐嫣然不耐地提醒母亲。“娘，我都说了……”
　　“冷。”齐颜看着曲曼儿的眼。现在天寒地冻，若是桑勿离早就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了。可是这副身子虽精瘦却异常强健，这样的天气穿这么淡薄的衣服确实有些冷，但忍忍却还是能过去的。在大宅里的生存之道便是要抓住任何可能对你有利的机会并把这样的机会变成反制敌人的机遇，这是他学到的处世哲学。齐颜不知道将军府谁是敌谁是友，但至少眼前这个女人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闻言，曲曼儿心疼地伸手去抱儿子。齐颜反射性地避了一下，这不能怪他，他发现这副身子对任何人的碰触都有本能的抗拒，除了齐严，这副身子全身心地信任并一个自己。见儿子抗拒自己，曲曼儿嘤嘤地哭出声来。“他答应过要好好照顾你的。”
　　曲曼儿口中的他不用猜也知道是齐阳曜。但是，堂堂大将军，他是不可能有时间去管一个白痴儿子的温饱冷热的。
　　所以，女人真好骗不是？尤其是古代的女人。
　　一件棉褂披在了齐颜身上，带着主人的体温，淡淡的、暖暖的……
　　“琉璃说你不在自己的住处，到处都找不到你，原来跑到这里来告状来了。”带着宠溺的笑声响起，修长的指掸去了齐颜脸上的脏渍。
　　“严儿，你们为什么没有照顾好……”
　　“娘，皇上派我去南方处理贪官污吏的案子，我今日才回府。”齐严打断曲曼儿的话。看着齐颜略显狼狈的样子，齐严微微皱起了眉头。“看来巧宁没有尽到她的职责。”巧宁便是齐严派去照顾齐颜的丫鬟。
　　听齐严这么说，曲曼儿的怒气才稍稍止住了些，此时她才注意到齐严身上的淡薄。“严儿……”
　　没等曲曼儿说完，齐严的近身侍女琉璃就将一件披风围在齐严身上。
　　齐严仍是好脾气的笑。“娘莫为儿子担心。”
　　“怎能不挂心……”曲曼儿幽幽地看着两个儿子。
　　齐严仍是温润的笑，甚至是温吞。这状似亲昵的母子关系，终究是几分真假就只有齐严自己知道了。
　　“朝廷养了那么多人，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在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曲曼儿乘儿子难得空闲，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嗯。”齐严笑着看向齐颜，并伸手揉揉他的头。“我带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回来，等一下拿去给你。”
　　桂花糕！古装电视剧里出镜率最高的糕点，正想尝尝味道呢。齐颜点头，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
　　“傻子，没想到你笑起来这么好看。”齐嫣然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房内的安静。
　　曲曼儿从二子突来的绝色笑容中醒来，乍闻女儿如此称呼哥哥，不悦地沉下来脸色。
　　“嫣然，他是你二哥，永远记住这点。”齐严在曲曼儿之前开了口。府中知晓有二少爷存在的人都知道，大少爷平日温润有礼，但最是宝贝这个弟弟，定是不愿让他受了任何委屈的。
　　齐嫣然撇撇嘴。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这个从小体弱多病的大哥。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哥一直好脾气地笑着，可是只要他对着她笑，她就害怕。
　　“严儿，在这里用饭吧。”曲曼儿问齐严。
　　“颜在这里吃吗？”齐严没有直接回答母亲的问题，而是转头问齐颜。
　　他已经饿到没有力气回自己的屋子吃啦！就在气氛有点尴尬的当口，秋心带着下人端进来了一大碗堆得满满的面食，材料下地十足。
　　碗一放下，齐颜就就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管他是喂猪的馊食还是山珍海味，先喂饱自己才是王道。
　　“慢些吃。”齐严一直含笑坐在齐颜身边，偶尔伸手擦去齐颜嘴角的汤渍。
　　第一个擦拭的动作确实让齐颜楞了一下。在现代他在常年的训练下已经学会如何尽可能优雅地进食，在古代虽是要扮个白痴，但是仍没有如此狼狈过。而别人如此贴心地对待，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对他来多都是第一次。
　　齐严……被冰雪冷冻了二十多年的心在这一刻涌上一阵阵暖流……
　　
　　　　　　　　　　　　　　　　　　第三章
　　从曲曼儿隐居的院子出来，齐颜等着被送回自己的院子，但是齐严好似并不这么想。无奈地跟着齐严来到他的院子，只见院落中的石桌上已温上了酒。
　　齐严带头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患心疾的人能这么自在的喝酒吗？
　　迎视上齐颜探究的眼神，齐严将酒放在面前，“闻闻酒香罢了。”他指指他身边的位置，示意齐颜坐下。
　　“我那个傻弟弟……”齐严像是要说什么，低头笑了笑。“他从来只对我笑，也只对我说话。”
　　为了填饱肚子露了馅儿了！齐颜不语。
　　“我说过，我会把这一切当做是上苍赐给齐家的奇迹。什么时候开始呢？当有一天我发现你眼神不对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世上是否真的有那种不可思议的鬼神力量。”偌大院子里只有齐严一个人的声音在回荡。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酒香在寒风中愈加浓烈，夹杂着寒梅的沁甜香气，熏得人不知道了天上人间。雪花落地，齐颜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抬眼才见不知何时已经下起了大雪。再去看齐严，他的肩上已经沾染了一层薄薄的雪。他能经得起冻吗……挣扎了许久，齐颜将身上的棉褂脱下加在齐严的披风外。“会冷。”
　　齐严没有拒绝，只是笑起。“你是谁？”
　　深吸了一口气，齐颜直视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眸。“齐颜。”
　　齐严没有反驳他的话。“这个问题我们将来再谈，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对吧？”
　　如果齐严能让他信任的话。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齐严笑得很淡很苍白，想来他已经有些受不住寒了。
　　这个男人有必要一直笑得那么好看吗？齐颜暗忖，点头。
　　“你仍是从前的那个你。”
　　“……”继续装疯卖傻吗？
　　齐严的面色更苍白了些。“如果你不再是你，我便没有了活下去的必要。”
　　若是桑家大宅的桑勿离，这样的要求她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在她的生存哲学里只有锋芒毕露才能存活下去。但是此刻，他是齐颜。坚强地活了二十多年，争争抢抢过了二十多年，今次他突然希望能休息一下，躲在另一个自己的身后一次。这个与他长着相同面容的男人，是这个世界第一个与他对话、第一个对他友善的人，正好这个人也是与他有着共同生命的人。
　　他希望能依靠一个人，不再单打独斗……
　　齐颜点头。
　　齐严绽开笑容，琥珀色的眼中闪动着隐隐的流光，清澈透明，永生流转。“我会撑到你有能力担起所有责任的那天的。”
　　若是他现在点头，便是应下了一世的承诺。
　　齐颜单手扶起齐严，见他有些虚软，便拦腰将他抱起。怀中的人如羽毛一般轻薄地不真实，苍白的面色更是几近透明，若此刻他一用力，定能将他捏碎了吧。
　　“我答应你。”有一瞬间的心驰神漾。他在想，这副柔弱的肩膀揽下过多大的担子，若注定回不去……注定回不去的话，便守在他身边……
　　“谢谢。”齐严收敛了笑容，郑重地看着齐颜。他疲惫地呼了一口气，靠着让人踏实的肩膀缓缓睡了过去。
　　齐颜皱了一下眉头。他现在是个男人！他灵魂仍是个女子，面对像齐严这种能唤起雌性动物保护欲的男人，终是抵挡不住？桑勿离，你何时变得这么没理智了？
　　这是一个古老的大陆，历史书上不曾记载过的世界。经过几百年多年的战火洗礼，天下终于恢复了原有的平静。伏羲国、千日国、西楼国三分天下。
　　伏羲国是三国中领土和实力最强的国家，占据了大陆北部几乎所有的土地和东面富饶的沃土。
　　西楼国地处西方，土地贫瘠使其对位于它东南的千日国虎视眈眈，但由于伏羲国的威慑，至今不敢轻举妄动。
　　千日国是三国中实力最弱的，但由于这个国家地形复杂，尤其帝都一代遍布山峦峡谷，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加之伏羲国有意保持现状，千日国暂无战争威胁。
　　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天下必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当一些事情触及了根本的利益之后，战争就会不期而至。
　　屋内燃着旺盛的炭火，齐严一边拿着书本漫不经心地看着，一边信口对齐颜说明天下局势。
　　千日国少年丞相齐严名震天下，他文，醉倒世世楚楚衣冠，他武，撼动代代凡夫俗心。在这片古老的大陆上，齐严是唯一一个能与伏羲国骆天涯同等传奇的人物。骆天涯，对整个大陆子民来说神砥一般的人物。
　　“骆天涯这个人，我看不透，若有一天你有幸与他交手，我只盼你珍重。”对于骆天涯这个人物，齐严只丢下这寥寥数语。
　　“我不能出这个院落是吗？”清冷的院落，朴雅的建筑。这是齐府的禁忌之地，它有两个主人——太平时的齐颜和战争时的齐严。
　　“能，每日我从朝堂回来你便能出去。”齐严修长的指轻拈住书的一角，翻页的动作美好地不似人间该有。
　　“真的吗？”齐颜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不自觉中他的视线竟随着齐严的手指而动。
　　“自然是真的。”齐严笑出生。“颜，你别扭的模样煞是可爱。”
　　“我是男子！”可爱？齐颜粗声粗气地别开脸掩饰不自在，但颊上却不自觉一阵火热。
　　“是呢。”齐严将视线放回到书上。
　　“只要你在府里我就能出去吗？”到这个世界已经两月有余，但除了将军府的这个清净院落之外他几乎没有去过任何地方，他自然是想到处看看。
　　“是的。”齐严认真地看着齐颜。“但是你要让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嗯。”齐颜点头，仍是别扭。
　　得到承诺，齐严笑开。“去齐家营逛逛吧，以前你最喜欢去那里，每月我都让爹带你去一次，兄弟们看见你也很是开心，若真想出去，先去齐家营看看吧。”
　　齐颜点头，学齐严那般看起书来。他不自觉地看向齐严修长的手指，学着他的样子轻轻将书页翻过。
　　齐严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书，但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严，你身上一定住着花的精魂。”近身坐在齐严身边就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寒香，刹那传来的芬芳与他多年前在日本铭刻在心中的野樱盛开时的香气甚为相似。他的五官很精美，这样的容貌长在男子身上确是太过阴柔。
　　这是齐严，也是齐颜……只不过齐颜像个缺失灵魂的精致娃娃，在桑勿离到来之前，他是空的。
　　“我是男子。”他淡淡地将齐颜的话返还了去。
　　“那又如何？”并没有温情的话语，这样近似争辩的闲话，却让齐颜的心无端地温暖起来。是啊，温暖，桑勿离从未尝过的感觉……这个温润的男人啊……
　　齐严的眼没离开过书，但眼中却满是纵容的神色。
　　从亲人清润晶莹的瞳中，齐颜终于看见了自己。
　　从那天起，齐严变成了齐颜心中的神。
　　齐严守护着齐家，守护着千日国的江山，而他，守护齐严。
　　
　　　　　　　　　　　　　　　　　　第四章
　　“少将军！”
　　“少将军！”齐颜的座骑一进军营，中气十足的声音便此起彼伏。
　　这些便是守护千日国江山、守护金家、守护齐严的人！
　　将士们在练武场挥汗入雨，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让齐颜的心绪霎时飞扬起来。将缰绳交给士兵，齐颜大步流星朝校场中央走去。
　　“少将军，你终于想起咱们啦？两个多月未踏进齐家营半步，我还以为你倒在哪个温柔乡出不来了呢。”场中央一个高瘦的少年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仍是光着膀子，他动作迅速地撂倒了一个士兵，笑地如阳光般绚烂。他见过这个人，副将高少扬，齐阳曜试他功夫的时候必找的人。
　　“哈哈哈……”练武场上的人哄笑起来。
　　齐颜的心情大好，两个月来的郁结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他抬起手，朝高少扬勾勾手，待高少扬一靠近，便擒手将他扔了出去。这样的动作在众人眼中无比优雅，练武场顿时鸦雀无声。
　　齐颜平日与将士们并不亲近，甚至没有说过话。若与将士们相处在一起也只有两种情况——老将军令下的武功切磋、征战在外。今日他主动来到军营并主动与将士们切磋起武艺来，众人不禁一阵恍惚。
　　“围军营跑十圈再回来见我。”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齐颜淡淡地开口。虽答应了齐严仍做个白痴，但是现在在众人面前他的角色是齐严。
　　不过这自是隐瞒不了齐阳曜的。齐严说不要让他失去活下去的理由，但今天他允了让他出来，便是已经做好了面对父亲的准备，对此齐颜并不担心。而且即使齐阳曜知道了一切，齐严仍是没有消失的理由，而他齐颜，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理由便是齐严。
　　众人同情的目光转向还躺在地上起不来的高少扬身上。
　　“所有人。”微微抬眼，犀利的目光射向在场所有人。
　　“快快！”众人不敢耽搁，互相推跑着一哄而散。
　　“少将军……”高少扬痛苦地仰躺在地上。
　　“刚才的玩笑很好笑？”齐颜看向他。
　　“现在不好笑了。”高少扬可怜巴巴地仰视着他心中的战神。
　　“你，二十圈。”
　　一阵哄笑夹杂着一声哀嚎。
　　冬日无风的午后，阳光格外温暖。
　　此刻齐严定是在齐府的院子里晒太阳了，兴许修长的手指正拈着书页，兴许旁边还温上了一壶永远不会饮用的酒。齐颜不觉扬起笑容。
　　罚跑十圈完毕的将士们坐在地上歇息，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停在场边席地而坐的齐颜身上，他不常来，这样的距离是他们从来不曾有过的，而他眼角那一抹笑意更是让校场里的所有人怔怔地忘记了要呼吸。
　　早就听说朝堂上的齐丞相温润如玉，永远漾着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但是军中的人并没有享受到此种待遇，征战中的齐少将军冷硬如冰，虽被奉为绝色的玉面战神，但却也永远是铮铮铁骨、沉郁苍凉的。而今乍见的笑容，便失了所有人的心神。
　　许久，高少扬的粗喘声将大家的思绪拉回了现实。跑完二十圈，高少扬虽汗湿浃背，但却丝毫未见疲态。
　　“高副将，咱们刚才看见少将军笑了。”一个小兵把高少扬拉到一边，神秘兮兮的说。
　　“那又如何？只是看见少将军笑了而已……”高少扬嘲笑小兵小题大做，随即他瞪大了眼。“笑？你看见少将军笑了？”
　　“啊，所有人都看见了。”小兵被高少扬突来的激动吓得动弹不得，愣愣地点头。“高副将，你……”没事吧？
　　“少将军！”顾不及先擦拭身上的汗水，高少扬屁颠屁颠地朝齐颜跑过去。
　　“跑完了？”齐颜抬头。高少扬背对着阳光站在他面前，阳光从他年轻的身体两侧照过来，有些刺眼。齐颜半眯着眼看着对方。
　　“呃……”第一次被少将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高少扬倒是一下子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你想说什么？”齐颜站起身，随意拍去身上的尘土。
　　高少扬倏地回神。“少将军，笑一次给我看吧！”
　　齐颜挑眉。笑？
　　“他们刚才都看见了所以都向我炫耀呢，拜托你再笑一次给我看看吧！”高少扬双手合十，露出小狗一般讨好的神色，乞怜着。
　　真像个孩子啊！齐颜暗叹。那么一瞬间，高少扬像极了小宝！嗯……小宝是桑勿离在现代养的……拥有高贵血统的边境牧羊犬——在所有犬类中智商最高的狗。到了古代，最是想念的就是小宝啊……
　　“少将军……”接下来半个时辰，齐颜无论都到哪里都会听到身后的哀求声。
　　“你有小名吗？”齐颜问殷勤地替他倒热茶的高少扬。
　　“家人都叫我小强。”少年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勺。“少扬这个名字是老将军给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