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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鬼蛊师-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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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一张极其美丽的脸,不着脂粉,而艳色逼人,可她嘴边挂着的却是一丝带着讽刺与刻骨怨毒的冷笑,使人悚然而惊。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与你一起,直至将其杀尽为止。”青衣罩顶的人半跪在地,透过沉重的青铜面具,她的眼里射出仇恨而笃定的光。


  50弄尸人
  七七四十九日转瞬即过,清元寺的法事持续日久,到此时也已接近尾声。
  花戮积郁体内的伤势在花蚕每日针灸引渡与珍贵药丸的灌注之下,慢慢地恢复如常,而已然调养完毕的五脏六腑也比之从前稳固得多,再进一步修习《梵天诀》时,便无后顾之忧。如今内力大进,距离十二重大圆满境界,也只剩下一步之遥。

  最后一次进香诵经之后,玄远把灵位牌置于后面禅堂之中,花蚕与花戮再次焚香祝祷,进了大殿,把一张千两银票塞进了功德箱内。

  玄远站在殿外,看着走出来的花氏兄弟二人,目光定在了花戮身上:“施主功力大进,可喜可贺。”
  “也是寺里景致清幽,气韵祥和,这才能让我家哥哥心胸豁然,化去瘀伤。”花蚕轻巧接过话头,“大师功德无量,原是我兄弟两人该向大师道谢的。”
  “此乃施主的缘法,老衲惭愧,并未对施主有何帮助。”玄远低诵佛号,“若能化戾气为祥和,才当真是功德无量。”

  花蚕笑一笑,没有回应老和尚的话:“住持大师,此间事已毕,在下尚有旁务在身,就此告辞了。”而后双掌合十,温雅有礼地垂首。
  “施主有事,老衲也不便多留。”玄远心中叹息,语气中却不曾显现出来,他一招手,将一旁等候的白衣僧人召来说,“慧悟乃老衲嫡传弟子,年逾二十却从未走出寺门,此番正是契机,若两位施主应许,老衲希望能让慧悟与两位一起下山,权作历练。”
  “这等小事自然无妨。”花蚕温和笑道,“慧悟大师神清气正,是难得的高僧。若能同行,在下必能有所获益。”
  “如此劳烦施主。”玄远意味难明地看了花蚕一会,转头又向慧悟叮嘱,“此去需牢记戒律,不可妄动,若有抵触,当万事随缘,一切顺应天意。”
  “弟子明白。”慧悟深深施礼。

  花戮不爱说话,花蚕不爱说废话,慧悟不爱与自己尚有怀疑的对象说不必要的话,因而三人一路下山,却都是一言不发。
  及至到了山脚的驿站,花蚕买了两匹马,才转过身,冲慧悟微微一笑:“慧悟大师能骑马否?”
  “贫僧可以。”慧悟点点头,翻身上了那一匹枣红色的,手里握好缰绳紧一紧,看起来适应良好。
  两兄弟见了,花戮也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拉了花蚕坐在前面。花蚕是少年姿态,身子纤细甚至看起来有些羸弱,而花戮则要强健许多,虽说两人年岁相同,可他手脚皆长,却能整个把花蚕包覆起来。
  “走罢,我的哥哥。”花蚕干脆缩在花戮怀中挡风,开口说了句。
  花戮拿住缰绳,双腿一夹,就策马奔出。

  花蚕买的是良马,虽不至日行千里,八百里却是没什么问题的,花戮身子已然大好,功力也涨了许多,因而长鞭一振,让马行路时用了极速,花蚕埋首于花戮怀里,半点不曾经风。
  慧悟并未与两人并驾齐驱,而是远远地隔了丈许的距离,白衣翩然,面色肃穆,只时不时目光流连于前方花氏兄弟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这般沉默地赶了一日路,当天幕微微泛黑时,三人到了个歇脚的客栈,店家也是见惯了行路之人,几个人才刚下马,就有小二过来牵马引路了。

  迎客的小二是个精乖的,虽说心里奇怪这三个客人“一和尚一文弱少年一冷酷剑客”的搭配,却半分也没有露出来,他急急忙忙把几个人领到张方桌边上,扯下肩头的白毛巾利落地把桌椅擦了一遍,笑得很热络:“客人们远来劳累,是住店的吧?咱这店里有上好的房间,几位客人先用饭,再由小的带客人们过去如何?”

  花蚕从袖子里摸出块碎银子给店小二,笑吟吟说道:“那就麻烦小二哥了,三荤两素,再加两碗白饭一盘白面馒头。”
  “好嘞!”店小二捏起银子,眼珠骨碌碌一转朝后面大声喊道,“三荤两素特色菜,两碗白饭一盘白面馒头嘞!”
  后面有人高声答应“知道了”,店小二手底不停,立马去拎了个大茶壶,给三人把茶水满上,说一些逗趣的事儿,见着花蚕似笑非笑的神情,又赶忙换上些人来走往的小道消息。直到菜好了,又得了一块碎银子打赏,才乐颠颠地下去了。

  三个人都不喝酒,因而花蚕只端起茶杯冲慧悟敬了敬,说一句“大师请用”,就没有多话了,慧悟念了一段经,做了一番功课后,就也不客气地挑取素食食用。
  饭后,几个人被带入两间上房,花蚕花戮照旧同住,而慧悟的房间,就在两人隔壁——这家客栈并不算大,即便是上房,中间那墙也隔不了什么音,更别提三人都有各自手段,这墙立在这里,也不过形同虚设罢了。

  刚进房不久,楼下突然传来强烈的响动,好像有桌子椅子被掀翻了,还有掌柜的不停赔不是的求饶声。
  店小二原本正在冲花蚕大肆夸赞这房子的种种好处,听到这些声音忙不迭冲出去,噔噔噔地下了楼,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着“大爷饶命大爷对不住”,那个惶恐急切,直教人听了心中不忍。

  花蚕花戮对视一眼,走出房门,倚在栏杆边上看下去。

  大抵是那店小二领几人上楼看房的时候,门外又进来两拨客人,都是手拿刀剑的江湖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也不知几人产生什么口角,就一齐发出火来,谁也不肯饶了谁。
  这一动手,自然是店里的摆设遭殃,那掌柜的似是想劝一劝的,可才开口,就被人踢到一边去了,店小二赶着这趟下去,当然也讨不了好,被人几拳几脚揍一顿,没被火气上头的那些个大汉用刀砍了,就也算走运了。

  乒乒乓乓地打了一阵,双方对峙,各个眼如铜铃狠瞪着,店小二见气氛僵着、杀气却减弱了些,才腆着那张鼻青眼肿的猪头脸,乐呵呵凑上去:“几位爷累了?小的给您们弄些吃食如何?”
  那些个汉子也的确腹中饥饿,便又恶狠狠刮了对方几个眼刀子,分作两边“嘭”地把刀剑往桌子上一拍,就你嚷嚷着“要大盆的牛肉好酒”我吵吵着“来上好的卤味下饭”,各自等饭不提。

  厨子厨娘小二哥们赶忙去弄吃食,不敢稍有怠慢,省惹了这些大爷生气,又是一顿胖揍。店小二陪着笑脸在两边穿花儿似的窜来窜去,说荤话逗乐子,硬是没让两边觉着轻慢。

  花蚕见到好戏一场,伸手指戳了戳自家哥哥的胳膊。
  花戮低头:“嗯?”
  “你看那店小二的眼睛。”花蚕偷着指一下,“他可真不寻常,若是我没出来,还真被他瞒过去了。”
  花戮哼一声:“自作聪明。”这店小二的功夫可比那些三流江湖人好得多,看他被打得那般凄惨,可内伤一处也无,只是皮肉上不好看而已。
  “好了好了,不管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没惹到咱们头上,就让他玩去罢。”花蚕笑一笑,“咱们也该进去了,底下那群鲁莽的看多伤眼,我可不想招什么别的麻烦。”
  花戮一点头,转身进房。
  而隔壁房里住着的慧悟大师,更是压根就没出过房门。

  夜深了,花蚕趴在花戮心口睡觉,门外却传来窸窸窣窣的琐碎声响来,跟着是一阵淡淡的暗香自窗缝钻了进来。
  迷香?
  花蚕霎时清醒,耳边的心跳声沉稳依旧,略抬头,对上一双清明的眸子,花蚕无声地勾了勾嘴角,重新伏下去,静等事态发展。

  果不其然,过了一刻,门拴便被人用细丝巧妙地拨开,动作极轻,几近无声。有人走动的轻风拂过,一步一步地,到了床前。
  那人很谨慎,即便是已经站在床边了,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在打量什么,而并没有下一步行动。
  花蚕与花戮紧闭双眼,呼吸更加绵长,甚至在脸上也逼出一点中了药的热气来,像是彻底晕迷过去。

  良久,那人才动手了!
  他手臂一扬,手中锐器猛然朝花戮颈子割去!
  一道指风无声无息封住他的哑穴,下一刻,他只觉心口一凉,就立刻被断绝了生机。

  花蚕抬脚踢开这人尸体,把油灯点起凑近一看,却是楼下记账的掌柜,此刻胸口汩汩地往外冒血,显然是没命了。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说话,花戮举掌,以一道柔和内力推开门,没有惊动任何人。花蚕没有习武用不了轻功,就整个人踏在花戮左脚上,花戮右脚脚尖一点,就倏然落到门外去了。

  一手捂住花蚕口唇,花戮也屏气凝神,两人一起躲在柱子后面,悄然朝楼下看过去。

  楼下也点了灯,只不过灯色惨白,照得人脸也白惨惨的,说不出的诡异。
  堂子被收拾得很干净,桌椅什么的都看不见踪影,而白天闹哄哄的那两个帮派的大汉,正面对面、规规矩矩地站成了两排。

  不对劲……
  那些汉子的身体动作看起来都很僵硬,眼神更是迷迷瞪瞪,像是中了什么药,或者,是中了什么邪术?
  花蚕仰头,花戮也正垂目,颔首表示明白。

  随后几声飘忽铃声响起,一个人手里持着铜铃,站到那些汉子的前方,正是白天里点头哈腰的店小二。此时他早没了那副谄媚窝囊的模样,面色青白,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口中嘘了两声,他把铃儿举过耳边,左三下,右三下,道一声“疾”,再转一圈,猛然又摇两下。
  奇异的画面出现了。

  却见两排汉子身子一悚,从背后拔出大刀,狠狠地朝对面人身上砍去!
  对面之人也不反抗,就像是察觉不了疼痛似的,把刀送出去的同时也把自己往对方的刀口迎去——刹那间就倒了一地。
  鲜血在地面上流淌着,伪装店小二的阴邪男子再晃动铜铃,地面上的尸体竟然随着铃声站了起来!它们歪歪扭扭地在堂子里走来走去,然后找了个边角的地方横七竖八地再躺下……就再也不动了。
  这幅场景,任谁看起来都会觉得是两个帮派火拼同归于尽,而不会想到别处去的。

  布置完这些,阴邪男子把手指探入铜铃之中,让它不要发出声音,而他自己,却慢慢地朝楼上走来,用极为拖曳的步伐。
  花蚕知道,这人是要上来看那掌柜的行动战果的。冲花戮使了个眼色,他一拧身闪到另一边,而花戮也就在这一瞬间拔剑而出,霎时把那男子捅了个对穿!
  阴邪男子似乎有些讶异,然而并没有因此而颓败,他缓缓地扬起手,就要再度祭起铜铃。
  花蚕当然不会让他成功,那铜铃着实古怪,天知道还有旁的什么奇异之处,他一抬手腕,银练蛇“嗖”地窜出,一下子咬在男子手背上!男子手一松,铜铃落地,被银练蛇以更快地速度接住,衔起来送到花蚕身前。
  为防万一,花戮一反手,割掉了阴邪男子的头颅。头乃六阳之首,无论这人练了什么邪术,只要头落,就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来。

  花蚕蹲下来,仔细地观察铜铃,却发现那东西除了顶上系着根似金非金的黑绳外,与平常铜铃也没什么不同。花蚕从袖子里抽出一方厚实的绢布,把铜铃包起来,揣在怀里。
  另一边,花戮也把那男子的头颅以布裹住,拎在手中。

  一片嗡嗡声响起,花蚕伸出手指,指上停着一只绿色虫子,他侧耳听了会,回头冲花戮说道:“我们去看看?”
  “走。”花戮点头。

  隔壁的房间没有光,花蚕走在前面,把门推开。
  花戮手指一动,烛火就燃了起来,使整个房间都笼罩了一层薄黄。
  慧悟双腿盘膝,正端坐于床榻之上。

  “慧悟大师,你可还好么?”花蚕悄声问道。
  慧悟此人年纪虽轻,却功力高绝,以他的耳力,自然不会不知外间动静,故而有此一问。

  慧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无事。”随即抬起头,视线投向墙边。
  花蚕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就见那处有两人歪着,口耳鼻都斜着,愣是一声气儿都不出。即便是敏锐如花蚕,都没能发现。

  “此人深夜来袭,故而贫僧小惩一番。”慧悟静声说道,一抬掌,虚空推了推,那两人就猛地一个激灵,醒转过来。一睁眼看到屋子里三个要害之人,立时就慌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就想夺门而出。
  花戮拇指一挫,银光一闪,破云剑出鞘,直钉在墙里,正好挡住两人去路。

  利剑的寒锋恰恰抵在鼻尖,那两个人霎时就不敢动了。
  花蚕认出来,这两个,正是店里做饭的厨子厨娘。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慧悟念诵佛号,不动如山。
  “大师说得是,两位还是说实话的好。”花蚕站到花戮身侧,冲两人轻声地笑。
  厨子厨娘还想扯两句,一下子被花戮冷眼扫过,顿时如堕冰窟。

  “说罢。”花蚕手腕前探,银练蛇在他指间蜿蜒,蛇信喷吐,嘶嘶作响,“譬如这店里的店小二是何人?你们是何人,又为何要害了两个帮派人性命?又为何,还要害了我们?”
  两缕指风激射而出,两个人膝上一软,跪在地上,心中是又骇又怕,牙齿直打颤不停。
  花戮语声冰冷:“不说便死。”
  慧悟见花氏兄弟二人这番作为,只将清明目光扫过,就闭目入定。

  “我说……我们说……”厨子厨娘吓得一抖,哆哆嗦嗦地把话说完,“我……我们夫妇二人原本就是这客栈帮厨的,一日换了掌柜,就随着干了谋财害命的勾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两人是鬼迷心窍了,还请大侠饶我们一命啊!”
  “这勾当做了多久?”花蚕又问。
  “约莫,约莫有两个多月了……”厨子厨娘不敢打岔,垂头又答。

  两个月,那么就是临近武林大会之时么。
  花蚕暗自沉吟,随后手指一动,银练蛇瞬间窜到两人脖子上,露出獠牙威慑。
  “这些天,你们杀了几人,杀了的都是何许人,杀了以后,如何处置尸体?”终于问到正题。

  厨娘被银练蛇一吓,两眼翻白就晕了过去,厨子胆子大一点,可声音也在发颤了:“杀了,杀了百余人!杀的多是江湖人,也有行脚的客商,尸体是掌柜的和店小二处理,小的从来没有见过!小的说的是真话,大侠、大侠饶命啊!”
  花蚕冷笑一声,银练蛇随声摆尾,薄薄的绿雾从它口里溢出,厨子喉咙里“咔咔”响了两声,也晕倒在地。

  “看来是被利用了的普通人,哥哥,我们在房里找找罢。”花蚕收了蛇回来,“慧悟大师,您……”
  “贫僧自然一起。”慧悟站起身,先行走到墙边摸索。

  花戮与花蚕分作两边,从墙角床头摸起,花蚕半靠在床上,手指在床沿一寸寸摩梭,终于听到“喀”地一声,床板顿时翻了个个儿。花蚕身子轻,一下子身子就向下载去。
  花戮手快,一晃身出现在床板边,伸手把他拉住,揽住他腰抱他出来。

  刹那间,一股强烈的血腥弥漫。


  51尸蛊
  血腥味窜出的刹那,慧悟立即退避三舍,口里也喃喃念起经来,细听时,正是那去污除垢的净世咒。
  从床板内传出来的秽气,对他这般修行的僧人而言,真可谓是最为可怖的毒素,只稍一触碰,就会污了金身、坏了道行。

  “大师?”花蚕被花戮拎出来立稳了,就看到慧悟动作,开口问道。
  “施主请便,贫僧在此等候。”慧悟神色肃穆。
  花蚕脑中一转,会过意来,于是笑了笑说:“既然如此,劳烦大师看顾地上那两位,可莫要让人逃掉了。”
  “施主请放心,贫僧理会得。”慧悟颔首,静静地站到墙边。

  花蚕微笑示意,随后便朝花戮伸手,花戮单臂一展揽住他,一拧身,就从床板掀开那处跳了进去。

  普一落下便是一片漆黑,以花戮习武人之目力,下头景致自然是纤毫毕现,却见那床板下有一长长斜道,刚跳下来时,花戮足底借力于其上,只觉着触处软绵粘腻,更有股强烈的腥臭之气,直让人作呕。
  “……好深的血垢。”花蚕也嗅到这气味,不禁有些皱眉。
  也不知流了多少血,才能沉积若此。
  花戮加快速度,低头矮身,几个起落,走完了这斜道。

  斜道尽头,一片豁然开朗,竟是个极宽大的地下石室。
  而就在这时,血腥腐臭味道更加浓烈。
  花蚕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上,花戮一甩手将其插在石壁缝隙之中,顿时晕出一片红光,室内所有尽皆入眼。

  ……遍地的尸体,堆积成山。
  火光跳跃中,恍若鬼蜮。

  “果然是藏尸的地方么。”花蚕左右看了两眼,伸出手指在地面摸了摸,弄了点血壳子嗅嗅,“最早的这些,约莫三天前罢。”

  最新鲜的一批尸体也已经硬邦邦,衣服虽然还算完好,可尸斑却已然扩散全身,整个尸体都呈现紫黑色,十分恐怖,靠里面的尸体已经腐烂,不论是皮肉还是衣衫,都是破破烂烂,甚至有些地方还能见着白森森的骨头。
  尸体堆积的姿态有些挤囔囔的感觉,尤其是里面尸体,很多都被扭曲成奇怪的形状,最外面的地上有被器具挤压的痕迹,血迹中也有整齐的纹路。
  花蚕目光瞟向墙边,那里有好几个厚实且长的木具——上面是木头,下面是带锯齿的宽板,板子的边缘有黑色的血痂,中间些的地方也有一些黑色的斑斑点点,看起来是用过很久的。
  地面这些尸体之所以那般堆积着,想必就是因着每当挡着地方了,便会被人用这木具推到里面去罢。
  这样说来,这些个尸体并不是只从斜道上丢下来就算,还是有人定期下来处理的。

  花蚕仔细看过,尸体上的衣衫显示,这些人并不是多么高贵的身份,那些常见的行脚短衫打底袍子之类,该都是三流江湖人的习惯打扮,而有好些穿的都是同个式样,那么说……应该是好几个帮派的子弟?

  略皱眉想了一会,花蚕把剩余的火折子也拿出来点了,递给花戮:“哥哥,把这里再弄亮一些。”
  花戮接过,顺次将其打在东西北三个方位墙面上,石室就更加敞亮了。

  花蚕看清尸体的表情,居然与之前所见两个帮派汉子一样,都是一派的茫然。
  “有点不对劲。”花蚕抬头看向花戮,“你说这些人,是不是与那店小二以铃声所控的汉子们很像?”
  “一样的做法。”花戮的眼力好,当然是早已看清了的。

  “我不太明白,之前见那人做法,该是想让外人以为两个帮派的汉子们是互殴而亡,然而被控之人神情都这般明显,稍有经验的武林人,都会觉得蹊跷,这岂不是多此一举么。”花蚕似是自语般说着,并没有等待花戮回答,“不过既然此处尸体如此之多,倒不如便宜了我。”
  话说完,他手腕翻动,指尖就出现几个灰褐色的颗粒,簌簌而落,落在尸体上,霎时孵化,变成些指甲长的幼虫,一拱一拱,全钻入尸体皮肉里去。

  这些灰褐色颗粒便是尸虫卵了,遇风则破壳而出,遇尸则入而嗜之。
  尸虫进食的速度极快,先是一片“沙沙”声响起,便有许多尸体被开了好些大口子,而尸虫也像是吃下了什么补品一样,一瞬间长了有食指长,两根大牙凸出口唇,仿佛能开金裂石,嚼起尸体来“咔咔”作响。

  听得这些,花蚕知道第一步已成,就没有施与太多注意,自己则走到边上,顺着墙面仔细查探。
  果不其然,就看到了个赤红色的火焰标记,盘旋两转后直冲而上,愣是形成个“炎”字。
  ……这莫不是炎魔教的记号?
  花蚕心中一动,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瓷瓶,盗了些粉末出来,洒在那火焰标记上,随后又扯出一块白布,小心翼翼地将之拓下。
  “哥哥,下面该你了。”花蚕回眸,粲然一笑。

  花戮点头,长剑一振,削下那块墙皮来,以手接住递给花蚕,花蚕自然是把那也收了起来。
  如此有拓本也有真本,到时去了卞阳,交予那些世家公子去验看,总是能推出些什么来的。

  尸虫们威力极强,这才过了一刻工夫,就将大部分尸体全都吃得干净,连骨头渣子都没放过,花蚕也因而有了更大的空隙走人,便仔仔细细连墙缝都摸了个遍,终是再没找到其它东西,这才转头,重新看向他的宝贝虫子们。
  那堆积如山的尸体,终于开始被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一堆尺多长的虫子,你爬在我身上我盘在你身上,互相缠绕在一起。
  花蚕见状,轻轻地笑了,他两指交错,打了个响,于是尸虫们动了。
  它们就像是遇见了敌人,变得愈加疯狂,拼命地撕扯啮咬,恶狠狠地吞噬对方,然后又让自己壮大一圈……
  渐渐地,活下来的越来越少,只剩下红彤彤的三条,而这三条彼此纠缠,越缠越紧,几乎分不出你我。它们周身倏然就出现了许多细白的丝,一层层加厚,终于形成个鸡蛋大小的雪白茧子。

  “成了。”花蚕勾唇,刚上前一步。
  忽然耳中一痛,有一道清润男声突兀响起,直在耳边回荡。

  “两位施主无恙否?”
  正是在外久等的慧悟,大抵是见两人迟迟不回,心中有些担忧,故而运足内力,发功遥遥问之。

  此功名为“一线天,”是地道的佛门功夫,习得了禅功的和尚束音成线,十里之内直逼人耳,清晰无比。
  因而慧悟虽说没有跟着下来,却能将声音传到。

  花蚕看一眼花戮,花戮沉心定气,也以“传音入密”之法将回音送去,跟着再没有声音下来,想必是听见了。

  慧悟那边有了交代,花蚕动作加快,他把指尖探入口中一咬,就有一缕鲜艳血液溢出,正滴在雪白的茧子上,瞬即没入。
  同一刻,茧子突然产生剧烈的震动,左右一阵激烈摇晃,“啪”一下现出个黑色的裂缝,之后两边分开,跌落地上。
  茧子里孕着的,是一只黑色巨虫,足有四只大螯、十多条长足,出茧后抱住两个茧壳,“喀喀喀”大口啃食,不多会吃下肚子,然后张大嘴,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花蚕手指一弹,一颗血珠没入巨虫口中,巨虫一阵痉挛,肚子裂开,钻出三只灰色小虫,只有米粒大小,围着巨虫绕几圈吃干净,就蹦跶着朝花蚕扑来。
  花蚕伸出食指微微勾了一勾,那三只小虫便像是听了命令,无比乖顺地停在他指尖了。

  “此为尸蛊。”花蚕抬眼对上花戮的,嘴角带笑,“能进入人脑,将人变作傀儡而起坐行止与常人无异。”
  花戮点头:“我们上去。”
  “好。”花蚕收起尸蛊,直接攀上花戮脊背,花戮足尖一点,飞身而上。

  慧悟在上等候已久,待两人现出身形自是上下打量,未觉不妥,就移开目光:“两位施主,板下是为何物,能发出如此庞大血气?”
  “大师该也想到了,那床板之下,正是这店中人处置尸体的地方,尽是腐尸,并无其他。”花蚕语中似带悲悯。
  “阿弥陀佛。”慧悟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两位施主该当如何?”
  “先莫说这些,此处之事着实诡异,不好与寻常人知道,在下只得做一番掩饰。”花蚕也双手合十,“大师若是心怀怜悯,不妨念上一顿超度的经文,也好送他们上路。”

  话说完,花蚕回房取出个长颈的瓶子,而后径自到了楼下。
  花戮慧悟两人跟着,看他施为。
  花蚕站到汉子们的尸体前面,打开瓶塞,每一个倾倒些淡黄的液体出来,那些个尸体一触到这液体,立时“嗞嗞”而响,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不一会,就化作一滩黄水。

  “化尸水。”花蚕淡声解释,“大师,你可以念经了。”
  慧悟眉头微皱,随即神色清明,低头诵经,语声肃穆,连绵不绝。

  花蚕做完这些,又朝后面走去,回来时带着一些烟尘之气笑道:“后面厨房被我点着了,我们还是尽快出去,以免惹火烧身。”
  慧悟刚念完一遍经文,闻得此言猛然抬头,花蚕见状又笑:“大师勿怪,这地方实在邪气,还是毁了的好。”

  也不知花蚕用的什么引火,火势很猛,才说话时就已经能见火舌喷吐而出,三人不及多说,花戮慧悟一人提起一个厨子厨娘的,很快就跑出门去。
  刚到外面,就听见一声轰然巨响,那客栈自上而下坍塌下来,烈焰熊熊。

  回头看一眼那滔天大火,三人从马厩牵出一匹黄马,把昏迷的厨子厨娘绑在马上,便跑马而去了。

  带着两个累赘,三人一路快马加鞭,披星逐月地赶到了卞阳城外。
  门口照旧是有守卫巡逻,花蚕没有下马,却立刻奉上大块的银锭子。
  这城里人都知道武林大会将要开始,这个月以来更是武林人人来人往,所谓城门的警戒,原本也不是那样严格,如今见花戮这样打扮、花蚕又这般识相,自然是痛快放行。

  卞阳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并非如浮阳那般南北交通,也并不临近大河,却因为有好些个大小帮派、以及历史恒远的武林世家驻扎于此,而成为武林圣地,十分出名。
  自然,在这里做起生意来,也是极好的。

  几个人进了城门,花蚕找了个摊贩问路。顾家财大势大,在这里的别苑人尽皆知,不费什么功夫,就问得了那个地方。
  顺路走过去,很快到了顾家别苑大门口,那朱门下两侧各有一只巨大石狮摇头摆尾,活灵活现,好不神气!
  许是因着这段时日拜访的人多了,才叩了门两下,里面就传来人小步跑来的声音:“来了哎!”跟着就是“吱呀”门响,门被打开一道缝。
  有个年岁颇大管家模样的老者偷眼往外看,一见到花蚕模样,又把目光落到他后面花戮身上,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些惊讶之色。
  下一刻,就将门拉得大开。

  “原来是两位贵客,家主早有交代,快快请进快快请进!”老者躬身作揖,连连矮身,把几个人请了进去。他也是个有眼力界的,虽说看到扭扭捏捏、身上还绑着绳子的厨子厨娘,却像是什么也没见着一样,目不斜视。

  穿过一条长长过道,再走过两个院子,就到了个小桥流水的敞亮天地。
  从石桥上下来,就是一个更大的院落,里面一座颇高的楼阁,想来就是顾无相的住处。
  “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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