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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王+花样)丑鱼-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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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那个口无遮拦的小鬼置于死地,倘若不是运气好…

好吧好吧~其实他不是很在意,最想做的事已经全部完成,别的性命收割与否无关紧要,南泽勾了勾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半晌,他返身,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放归黑夜。

………

一切尚未发生前,南泽有着愚蠢而浪漫的人生观,或者说,第一次庭审结束之前,他依然无可救药的相信法律的'公正'。

可惜,现实再次狠狠摧毁南泽的信仰,好比当年他坚信婚姻的忠诚却被妻子毫不留情抛弃一般,这次,他依仗的'正义'虚伪的饶恕了显而易见的三名凶手。

没有人知道,那时潜伏在审判厅一角的南泽内心有多么崩溃,他几乎用尽全部自制力才没有当场冲上去撕碎那三个畜生,他都听到了,那些借由琐碎证据拼凑而成的经过,也看到了最可怕的片段。

没有人知道,他几乎疯掉…或者,没有几乎,他已经疯狂。

第一次庭审结束,南泽就开始监视被指控的那三个人,藏在隐秘的角落,恨意滔天的凝视。

对于出生高野山区成年后即是职业猎人的南泽来说,繁华都市也不过是钢筋森林而已,南泽家的男人都是天生的猎手,只需要克服猎物转换的心理障碍,没有哪个目标能够逃脱罗网。

刊登在报纸上的那个凶手故事很快就帮助南泽解决那个问题,那三个凶手,已经不被南泽认知为人类,它们是恶魔!是畜生!

他注视着它们在法庭上满脸无辜的推脱罪责,连同它们的家庭私下里不顾体面的用尽手段,没有人记得他可怜的女儿,全部人都遗忘他惨死的舞子。

那天,南泽记得那天他悄悄跟踪三个人中的某个家庭时听到的消息,那家人得意忘形的讨论着事先收到的内幕,通过某些渠道得来的法庭的判决意向。

————'无罪'。

那一刻,南泽内心残余的微弱信仰彻底粉碎,于是他冷静的离开监视地点,回到暂时栖息地后拿起刊登真相的报纸,盯着上面配合配着文章的那张图片,然后,出门去寻找图片里的那幢建筑物。

那是一张简笔画,内容是从某个高度俯视最高法院出口,大概除了南泽,没有谁注意到那个角度会是绝佳的狙击点,除了那张画的作者,或者还有那篇文章的撰稿人。

此时此刻,南泽彻底明白那张画透露给他的信息:是否惩罚逃脱罪责的凶手的决定,他无法抵抗那个诱惑。

………

南泽找到那个地点,位于最高法院七百八十码左右的某幢居民楼顶楼,不出意料的,他还从狙击点的混凝土裂缝里抠出一张纸条,用透明胶带密封的,印刷铅字黏贴的留言上写着:

'谁无罪,谁就可以向她丢石头。'

于是,最后判决之后,南泽透过狙击枪瞄准镜自己审判第一个罪人。

他在法庭外当众狙杀小仓。

接下来,一切就顺理成章。

那句出自圣经的话,南泽通过计算它的笔画,按照数字顺序从'凶手自述'里拼凑出藏匿其间的第二种提示,之后他透过跟踪确认被特别刑侦组保护的人,毫不费力的冒充警方诱导惶惶不安的第二个罪人离开保护圈。

他在深夜闹市巷角枪杀津川,然后耍了点手段从容脱身。

最后,第三个罪人…甚至不需要南泽绞尽脑汁,那个吓破胆的废物很容易就自投罗网。

较之前两个,第三个人的处理南泽最从容不迫,他将对方生生肢解,和对待他往日里狩猎收获的生物一般无二,他还记得最后那个头颅上还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瞪着空气…

南泽觉得无比愉悦,热臭和腥膻带来的颤栗里,不可否认的,还有疯狂的放松,他从得知舞子失踪开始日日夜夜的惊怕与希望,最后收到死讯的绝望,看着仇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又不得不理智按捺的苦闷,亲耳听到审讯结界的崩溃…

所有混乱,都在他双手沾染鲜血的那一刻化为虚无。

南泽知道,一切终于过去了。

有始有终,狩猎从他开始,自然也该由他结束。

………

生命终结之前南泽回到高野,他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人生几乎拘于此地,所以,死亡也将归于这片森林。

舞子失踪后他离职前往找寻,现在,他回来。

南泽通知了新垣,然后让她转告另外一个朋友,他想,在结束之前至少知会故人,以免两年多未见的知交一直牵挂下去。

然后,南泽碰到了最后一个意外,同时也解开本以为会带进坟墓的谜团。

朋友的孙子身边那个女孩子。

————南泽对她不陌生,那个女孩子在他设法伏击津川时遇见过,深夜巷角之前,也是那个女孩子出点状况才引得藏匿的特别刑侦组暴露。

南泽原本没有注意那个貌不惊人的小女孩,在对方说出那句话之前。

'死者没有任何过错,生者承担全部罪责。'

南泽想,他大概猜到是谁让他大仇得报,虽然没有证据,不过同类之间总是有那么点微妙的感应,所以,因为某个小鬼口无遮拦点燃的恨意貌似也没那么激烈。

他动了手,又特意留下破绽,至于那个小鬼的死活就看对方运气,或者看那个女孩子愿不愿意施以援手。

南泽察觉得到那个女孩子和那个小鬼带来的人之间的似敌似友的模糊关系,她如果愿意,这会是化解敌意的机会,反之,也没有任何关系。

他想这大概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至于结局如何,已经不再是他关心的事。

这世上已经没了他需要留意的人或者事,他真正了无牵挂。

………

雪后的冬夜里极是寒冷,吸入胸腔的空气也象是结了冰,压得心脏沉甸甸的疼。

南泽半倚半靠在山洞入口岩壁边,被兽夹伤到的脚踝经过这段奔波已经失去知觉,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故意踩到陷阱,或许是不小心,谁知道呢~

然后,迷迷糊糊走完剩下的路程,甚至忘记打扫痕迹,南泽知道身后断断续续的血迹会引来什么,可是,谁在乎。

当刻骨疼痛刺入脑海那一瞬,他嗅到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恍惚间和杀戮的情景重叠,最后的目标落入他手中,当利刃生生剖开猎物胸腹,淋漓的血与肉沫四下飞溅,欲呕的腥膻带来的是恐惧与快感。

以及,解脱。

那三个人,他不愿意承认是'人'的三个人,他们虐杀他的舞子,然后他杀了他们…却原来,到最后,他竟和他们变成一路货色。

仰起头,侧首极目远眺外面的天空,漆黑的、冰寒刺骨的夜色下,南泽无声的嗤笑,随即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世界归于死寂。

               

☆、第一百一十章

黎明的时候进入山林搜索的警察带回了结果。

那些声响由远及近;纷纷扰扰终于撕破微弱晨光里粉饰太平的宁静;我收回盯着窗扉的目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偏头看着身边同样枯坐整晚的迹部景吾。

他的脸色微微泛白,眉宇间掩饰不住疲倦,下一刻,他察觉我的注视;凝固成雕塑状的身姿缓缓动了动,他扭过脸来对上我的视线;灰紫的眼眸慢慢注入神采。

良久,他扯动僵硬的嘴角;象是试图对我露出微笑却不知何故失败导致神情微妙的扭曲,“出去看看…我们…”说话时声线沙哑干涩,连带有些词不达意。

我与他静静对视几秒钟;而后点点头,“那走吧——”我扶着膝盖起身,眼角余光里迹部景吾探出的手在半空稍稍停顿,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落到我的肩膀上。

“记着,你什么也不知道。”他用命令式的语气说道,眼神略有些急迫的盯着我,攥着布料的五指渐渐收紧,力道大到超乎寻常,“无论是谁询问你,包括我祖父。”

“听着!樱子!你什么也不知道!”他一遍一遍的重复,并且要求我做出保证,“我会应付所有人,你只要安静呆在我身后,记住!”

“我知道,我知道。”我重重地点头,张开的双臂爬到他腰上,然后收紧臂弯,用最简单易懂的姿势回应并安抚他外露的忐忑。

我想,会发生这般温存情况大概是因为两人相识以来,迹部景吾第一次在我面前清楚表现出他对无法掌控的形势的不安情绪,虽然时机不合适,我仍然对此抱有一定程度的喜悦。

他的惶恐,相信大部分是因为即将来临的风暴中他尊敬的祖父多少会涉及,在我面前表露出不成熟的另一面,是不是表示着无论好坏他都愿意让我看到。

这样的坦诚相对,是不是代表着我与他两人…在相互了解的道路上前进了一步呢?

许是我不合时宜的走神过于明显?发现这点的迹部景吾神色顿时凶狠起来,他立刻收起小心翼翼的忧心如焚,重重哧哼一声,咬牙道,“居然会担心你,本大爷果然是白痴。”

扔下一句不知算不算恼羞成怒的话,随即掉头就走,也不管我小缀步尾随伸手攥着他衣角的讨好动作,坚定的留给我一个后脑勺。

………

等我和他走出房门就发现其他人也正不约而同的往庭院内聚集,想必大家都等候已久,才会在最短时间内作出相同举动。

迹部景吾拉着我走下回廊,安静的混到站在露天庭院里的众人当中去,我默默环顾四周在心里点了点到场人数,毫不意外的看到这家民宿的女主人新垣太太,她在迹部景吾的祖父身边两人俱是神情肃穆。

再过去些距离的位置是道明寺司与美作玲,两个男孩肩并肩站在一起,样子有点象取暖的小动物,眼神闪烁,顾盼间夹杂着微弱的不安。

当道明寺司的视线对上我的,他的表情停顿几秒钟,方才挣扎着挤出一抹友善,随后故作无意的把眼神转到别的方向;美作玲的模样看上去仍有些虚弱,然而,他却是这里的人当中表面看上去最为镇定的一个。

没有人开口说话,偶尔有视线短暂交汇也迅速转开,每一张脸都带着压抑的空洞,似是冬季彻骨的寒冷渗入血脉,连发出声音都困难,站在这里的人望着同一个方向,沉默的等待着答案揭晓。

………

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结果,想来其他人也心照不宣;所以,当以北井燎为首的一群人出现时,气氛甚至有些过于平静。

那群人挟着厚重的寒气,个个步履匆匆,身上或脸上多少带了点泥泞刮痕,走到庭院开阔处停下来后,北井燎越众而出,片刻之后抬手挥了挥无声示意,站在后方的人随即让开,被簇拥在中央的情景暴露在天光里。

那是一架简易担架,用沾染暗色污渍的粗布覆盖,那下面…

“我们找到他…”说话时北井燎的神色阴沉目光涣散不知看着哪里,短暂停顿后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外面的车辆已经准备好,马上就送走…”说完,他象是忘记后续内容就这么呆呆站着,与众人面面相觑。

寂静中不知谁发出短促的惊呼,有道身影跌跌撞撞扑上前,是新垣太太。

她在担架前堪堪刹住身形,颤抖着探出手臂,指尖触到粗布那一刻复又触电似的收回来,然后,她从喉咙深处发出尖锐的抽泣,整个人蜷缩着蹲下,双手捣住脸,压抑的悲鸣开始在庭院上空回荡。

时间象是在此处定格。

又过了一会儿,迹部景吾的祖父从仿佛静止的人群中走出来,站到担架边,沉沉的叹息,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拉起新垣,随手将她交给边上北井燎带来的某个人,之后他扭过脸环顾周遭,唇角抿成一道直线。

“景吾,你跟我来。”抬手遥遥指定迹部景吾,稍嫌冷淡的声音,语气平静,眼神却意外的锋利,“有些事需要你的解释。”说罢看也不看旁人就抽身离开。

我偷偷的斜眼站在身边的迹部景吾,发现他明显散发出僵硬而紧张的情绪,只不过他很迅速的将异样掩饰下去。

“啊嗯——”迹部景吾低低的应了声,一边微微侧首用余光睨了我一眼,灰紫的凤眸深处藏着慌乱,然而,他却又在对上我的视线时嘴角勾起弧度,似是安抚的微笑,‘别担心’他用眼神这样说。

飞快扫了眼已经走到木质回廊内的祖父,迹部景吾低头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深吸一口气方才迈开步伐,走出几步猛地停下身形,扭头,他凶恶的目光依稀是警告‘敢不照我的话去做试试看?’,待得我挑眉,他只留给我好比要奔赴战场的悲壮背影。

………

目送某个无意识浑身萦绕着‘见家长导致心情七上八下’气息的身影慢吞吞消失,我默默抽了抽脸皮,视线平移一段距离,落到另外一个方向。

北井燎的人马撤退得差不多,包括新垣太太也被带到别的地方休息,不知什么时候美作玲的随从也不见踪影,此地现在剩下的就是四个人。

看着六只默默凝视着我的眼睛,我抬手掩住嘴角,干巴巴的说道,“好冷——”不单是天气还有你们的脸色…

话音刚落,道明寺司立刻翻个白眼,美作玲无奈的看看他又看看我,耸耸肩假惺惺的浅笑,北井燎板着泛青的脸,沉默半晌率先开口说道,“那我们都进屋子里去,按照程序给三位做一份笔录,或者…谈一谈?”

后半句话北井燎边说边用略有些紧张的眼神盯着我,破釜沉舟的样子象是如果我拒绝,他就要采取什么措施似的。

于是,我退开半步将通往自己房间的路线让出来,同时点点头,“做笔录。”等北井燎抢身擦肩而过,我示意另外两个人同行;边走边暗自盘算待会如何脱身,‘谈一谈’?我可不认为现在是好时机,或许根本没有好时机,毕竟没什么可说的。

………

没等到我采取任何有效手段,做笔录的中途北井燎就被叫走,似乎是哪里出了很大的意外,因为前来召唤他的人眉宇间满满的都是焦急。

听完下属附在耳边的低语,北井燎扭头用极其诡谲的眼神盯了我一眼,接着连句交代也没有就急匆匆出门去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杳无音讯。

被丢下的我和道明寺司、美作玲三人坐在房间里静静对视,没过多久,又有不认识的人闯进来撞破伪装的宁静,这次却是美作玲的事,警方希望他带来的人手去支援,这使得原本清清嗓子试图挑起话题的美作玲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

美作玲把道明寺司一同带走,理由是他身体尚未痊愈,作为发小的道明寺司难道不该将他们的友谊发扬光大?

多么堂而皇之的借口,我冲着满脸义正言辞的美作玲凉凉的龇一口白牙,也不点破他分明是防备我的用心,皮笑肉不笑的任由那两人离开。

一直到中午我都独自坐在房间里,等稀薄的阳光略过屋檐投在门前小小一块地板上,消失近四个小时的迹部景吾一阵风似的卷进来。

静静看着他挨着我坐到矮几边上,然后接过我递给他的茶盅,连续灌下五杯茶水,我手中的提梁壶见了底,心神不属的迹部景吾才象是猛地惊醒。

“好烫!”他边叫边忙不迭把捏在手里的茶盅丢到案几上,回过神的灰紫凤眸瞪得浑圆,脸颊也泛起红晕,嘴里嘶嘶抽气,一副被欺负了的炸毛模样。

我顿时心情大好,放下茶壶,拿起给自己留的半盏茶,凑到嘴边,呷一口,含在嘴里几秒钟方才咽下,同时挑眉,斜睨他。

“你——你这——”他咬牙切齿状,肩膀微微颤抖,良久又泄气似的垂下肩膀,表情呆滞的瞪着我,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又等了一会儿,象是终于调整好的迹部景吾抿了抿嘴角,眼底所有纷乱沉淀下来,他压低的声音有点空洞,开口却说了令我猝不及防的话。

他说,“我要去德国。”

………

思绪卡壳几秒钟,我愣愣地放下手里的杯子,耳边听到自己发出的不知所云的单音,“哈?”

你说…什么?

缓缓的对上他的眼睛,我从那双灰紫凤眸里没有看到任何开玩笑的迹象,同时也看清楚倒映在那里面小小的僵硬且苍白的,自己的脸。

他平静的宣布,“我要去德国上高中。”

☆、111终章 之二

不可否认的;迹部景吾是想看三条樱子有什么反应,当他用平静得象是宣布晚餐要吃点什么的语气重申决定,“我要去德国上高中。”

这一刻,只有迹部景吾自己知道他的心脏跳动频率是有那么点不对劲的,至于他究竟想看三条樱子露出怎样的表情,却是没有头绪。

大概是从认识到现在她的表现始终波澜不惊;迹部景吾想,倘若能看到三条樱子失态;他或许会有点成就感?

迹部景吾之于三条樱子,多少是特别的————迹部景吾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

……然后呢?

然后;三条樱子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抖了抖象是想说什么,最后偏又抿紧嘴角一言不发;随即她垂下眼睫,放在桌上的手慢吞吞蹭到茶杯,停顿片刻方才握紧杯身,收紧的手指指骨关节略略泛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迹部景吾也不急着解释,仍旧静静看着三条樱子;又过了很久,他看到握在她手中的杯子微微一颤,而后她抬起眼睛,目光对上他的。

“啊——之前没听你提过。”她面上表情没有特别的变化,整个人看上去却有点呆愣,连嘴角的笑意都显得勉强。

“选好学校了?嗯——那个…”说到此处她再次沉默下来,眼神游移着错开他的视线,半晌,再次开口时语调有些颤抖,“恭喜。”

“恭喜?”迹部景吾讶异的挑高一边眉梢,“恭喜我什么?”

“啊?那个,没什么。”许是终于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睛象是在调整自己的状态,“没什么。”她重复了一句,语调变得清晰,片刻之后面上的恍惚渐渐消散。

“祝你一路顺风。”说话间她挺起背脊,仿佛瞬间武装好自己,表情语气都无懈可击。

迹部景吾盯着三条樱子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没了捉弄她的兴致,把身体倾斜过去挨近她,他一字一句,用有史以来最认真的语气开口说道,“跟我去德国。”

跟我一起走,离开这里,我带你走。

………

三条樱子的眼睛瞬间瞪大,迹部景吾的心情豁然开朗,灰紫凤眸眼角微挑,也有了用恶劣语气表达放松的别扭情绪,“瞪什么瞪,本大爷的决定你敢反驳试试?”

抬手,双指并拢,'咚——'一声敲在某颗光洁的额头上,迹部景吾哧哼一声,眼神凶恶的说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扔到一边去,回去以后就收拾行李。”

“哈?啊——等等等等!”

三条樱子的眼睛巴眨几下,空白的表情终于起了变化,“等等!”她猛地抬手在胸前作出打叉动作表示暂停,然后嗓子拔高几度,“不是还有一个学期吗?!整理行李做什么?”

“总是需要提前准备。”迹部景吾好整以暇的拍下她的手,挑了挑眉,“出境问题我来解决,至于你就给我乖乖的整理行装,敢再闹出什么事…”

意味深长的顿了顿,迹部景吾眯起眼睛,“是要走正常渠道出境,还是被当成行李托运,选择权在你。”

“喂喂喂——”三条樱子嘴里有气无力的嘟囔却没有具体辩驳什么,只是后脑勺隐隐约约挂上厚重的黑线,也不知是为了他所说的非正常后果,还是因为某些无法言说的,与她密不可分的突发情况。

看着三条樱子眼底浮现的不容错辨的喜悦,半晌,迹部景吾勾了勾唇角,早先与祖父那一番谈话带来的压抑感在此刻终于淡开少许。

无论这个决定将来会陷他于何等不利境地,至少现在,他没有任何懊悔。

………

迹部景吾相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会对今日之事印象深刻,不为别的,只因为那场谈话之前他从未见过祖父露出那样疲惫的神态。

‘景吾,这世上有些人是与危机结伴而生的。’这是迹部景吾与他的祖父枯坐在房内许久之后,他听到的话。

说话时他的祖父静静注视着面前的棋盘,良久又是一记低叹,迹部景吾看到他的祖父终于抬起眼睛,被漫长岁月淬炼过的眼瞳里带着洞悉所有的睿智,以及…冷酷。

‘三条樱子,那个女孩比我听闻的更麻烦。’

彼时迹部景吾心头猛的一坠,本能的想要开口,但他极力克制焦躁,面无表情的安坐,听他的祖父用一种低沉的语调继续说下去。

‘年后你尽快去德国。’

这句话传到耳中,迹部景吾的心底油然而生的是难以抑制的惊惶,以及连他自身也无法解释的怒意,可是他的祖父象是没有看到他的异样,沉默一会儿之后,又开口说道:

‘老人家见不得死亡,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我已经老了。’

这之后迹部景吾就再没听到他的祖父说什么,老人的视线重新落到那副棋盘上,象是连身边还有人都忘记;迹部景吾又等了很久,最后他悄悄的离开。

然后,他折回三条樱子所在的房间,并且在一路走来的短短时间内迅速作出决定。

‘我要去德国。’————他会这样对她说。

‘跟我去德国。’————他会这样请求她。

………………分割线………………

虽然已经做出选择,说到底,过程仍需要从长计议。

首先,迹部景吾觉得当务之急是离开高野山区。

趁北井燎一行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它顾,他应该拎着三条樱子和行李即刻启程,再逗留,只怕是要多生许多枝节。

依照三条樱子那种诡异属性,什么不可能发生?

想到这里,一贯是行动派的迹部景吾顿时觉得坐不住。

“发什么呆?”一掌拍到貌似神游天外的某只头上,待得她嗷一声清醒过来,他凑到她面前,“去拿行李,我们回东京。”

“诶?”

“诶什么诶?”他嫌弃的瞪她一眼,回头看看门口,小小声说道,“你是想留下来等北井燎回过神,象怨灵缠身弄得你夜不安寝吗?”

到时候,你发起恼来,绝对会民不聊生吧?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用眼神将它很明确的表达出来。

“对哦!”她眼角一抽,飞速起身,在屋里团团直撞,“走走走,快点快点!”三两下扒拉好旅行袋,将杂物一股脑扫进去,嘴里一边指使他,“打电话。”

迹部景吾凉凉的勾了勾嘴角,起身,边从口袋里拿出电话,边往门口走————一却没料想,一脚刚踩出门口,就与回廊尽头转角过来的人目光碰个正着。

怏怏的啧了声,迹部景吾收起电话,头也没回对身后还在忙乱的人问道,“你说过白天不能提的那人是谁?”

“哈?”三条樱子提高声线应了声,顿了顿不知踢到什么东西,嘀嘀咕咕几声,复又回答,“曹操吧?说人人到。”

“啊嗯~你是对的。”迹部景吾嗤笑一声,扬起下巴,端出三条樱子诟病过很多次的‘贵族少爷做派’,无比傲慢的冲着来人哼笑。

“怎么?你们又需要征用我家樱子的大脑了吗?”

所谓‘说人人到’,此刻行色匆匆赶过来的,可不就是阴魂不散的北井燎。

………

“啥?”三条樱子闻言从房里探出头来,随即冷哼一声,一手扶住门框,拦下走到近前的北井燎,语气很是嫌恶,“怎么又是你?”

“那两名嫌疑人在寺院被找到。”北井燎说话时透着不易察觉的喘音,落雪天气他的额头却还冒着薄汗,神色小心翼翼,象是在观察三条樱子的情绪,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秋元舞子的男友和她的异母兄弟…那个…他们…呃~”

“他们不过是来祭奠。”三条樱子语气平淡的开口打断,“你们刑侦课没教过吗?案件真相大白之前,每个涉入其中的人都有嫌疑。”

“青木和高野,确实和受害者关系亲近,只不过你们漏了一个人吧?”上下打量北井燎半晌,迹部景吾看到三条樱子眯了眯眼睛,神情间辨不出喜怒。

“酒店后巷那名目击者,今早山林搜索带回来的南泽。”

“还用我说明吗?”

“我们已经在追查南泽。”北井燎提高声线,象是在为自己那方的行为辩解,“只是…三浦,三名被告的最后一名失踪者在哪里?”

“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知道。”说完,不耐烦摆摆手,在北井燎略显惊讶的注视下,三条樱子似笑非笑的挑高一边眉梢,“你以为他还能有机会,从发狂的父亲手中幸免?”

隔了几分钟,迹部景吾上前揽住三条樱子,转身返回房间之前,他对着呆立一旁的北井燎曼声说道,“实在找不到就按失踪处理,象当年的秋元舞子。”

………

门扉缓缓阖上,眼角余光里,北井燎神色说不出的复杂,视线盯着门内嘴唇微动,最后却一言不发,只是身侧双拳慢慢握紧。

迹部景吾无声的叹口气。

‘就象当年的秋元舞子’————若不是那三名被告家世或多或少富贵显赫,一开始失踪案就不至于不了了之,那么明显的线索,却因为某些无法言明的理由而石沉大海,甚至连亲身经历的高野都不敢说什么。

如今这般结局,又有什么不好?

三条樱子的行为纵然千万种不恰当,至少她认为的‘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罪行’,这点迹部景吾深有同感。

这世上或许有法律束手无策的恶行,只不过有朝一日,冥冥中的无形法则,终会给予制裁。

所以,就这样结束,也是适得其所。

………

倒映在纸拉门上的剪影终究离去,室内安静得只余下轻浅呼吸声,他,以及她的。

迹部景吾收起那些油然而生的感慨,视线落到同样无声注视着门扉的三条樱子脸上,她望着那扇门,迷离的目光象是盯着空气中某一点,专心致志同时心神不属。

片刻之后她有所察觉的侧过脸来,静静看进他的眼睛。

迹部景吾很清楚看到,三条樱子双瞳内有纯粹而危险的东西,彷如暗夜蛰伏的猛兽透过虹膜悄无声息打量着这个世界,良久,那份险险冲破桎梏的危险被重重障碍隔绝,挣扎嘶吼最后收敛爪牙,隐没在那双渐渐散去迷雾的眼瞳深处。

她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折回房间一角,站在用来取暖的炭炉前,提起铜壶弯腰将口袋里取出的东西塞进炭火。

隔着她的身影,那东西他看不分明,只从她摊开时瞥见一角,隐约觉得张黏满花花绿绿印刷字块的白纸。

空气中泛起燃烧带来的灰烬气息,三条樱子半低着头,音色低迷而沙哑,象是对着他又象是自言自语般开口。

“成为我的良心吧~景吾。”

他狠狠一愣,尚未完全消化她言语间所包含的东西,又听得她嗤笑一声,“我可说不出那么煽情的话,把道德寄放在别人身上,那种事实在不负责任。”

她回过脸来,微微偏头,眉宇间飞快滑过一丝隐晦难解,“带我去德国,景吾;这才是我要说的话。”

“笨蛋吗你?!”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双指并拢轻轻弹在她额头上,“都跟你说,乖乖跟本大爷走就是。”

他大概能猜到,方才她烧掉的东西是什么,不是惊天密谋就是会引发血腥杀戮的提示,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最终她放弃。

他,很高兴。

………

居高临下俯视捂住额头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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