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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朕是你的真桃花-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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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好衣服,自己在床上沉默地坐了一会,栾安估摸着时间,和端着洗漱之物的吟霜一同进来。
吟霜帮着沐泽洗漱整理仪容。
栾安等沐泽整理好,才向他汇报:“殿下,沈太医求见。”
沈仲景等了一柱香时间,才看到沐泽出现,他坐在纱帘之后,身形显得有些单薄。
沈仲景也听说了皇长子抱恙的事,不过他记得沐泽的伤在头部,为何却不能见风?出于医者的习惯,沈仲景问沐泽:“不知殿下的身体如何,可需臣替殿下诊治?”
“不必。”沐泽嘴里淡淡的拒绝。
沈仲景隔着纱帘看向沐泽,觉得这位皇长子变得有些奇怪。前些时日见到沐泽,他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让人不敢接近。如今的他,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击,整个人变得幽冷沉寂,更让人感到疏离。
沐泽吩咐栾安:“去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接近。”
栾安应下出去。
沐泽等栾安从外关上门,才问沈仲景:“献药丸的事怎么样了?”
沈仲景小声回答:“臣新做了一批极乐丸,昨日已被陛下派来的人取走。”
沐泽唇角边露出一抹笑意,这是他这段时日来唯一听到的好消息。不管他能不能登上帝位,母妃的仇他一定要报。他从海宁公公安排的暗桩那得到消息,太昌帝玩良家女玩腻了,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出家人身上,在终南山上的道观里搞起了女道士。这批极乐丸送上去,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弄垮他!
那双已没有了焦距的眼仿若黑洞般沉不见底,沐泽缓缓地摸着手上的玉扳指,“若无别的事,沈太医就先回去吧。”
沈仲景躬身退下。
过了一会,栾安走进来:“殿下,已经安排好了人在时疫馆盯着沈太医。”
沐泽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栾安皱着眉头,脸上将信将疑:“您确定沈太医知道邱敏在哪?”不论是时疫馆还是沈仲景的家,他们都找过,根本没发现过邱敏的踪迹。
沐泽扶着栾安的手从椅子上起来,边走边说:“邱敏生性谨慎,她会请人进入自己家中一起用饭,那人必定跟她熟识,可她在皇子府外根本没有相熟的人……除了沈仲景,沈仲景还送过她回家。她平日里都懒得给自己做饭,那日的菜一荤一素,若不是关系亲近之人,她又怎么会亲自下厨?你看她在我身边五年,有下厨做过一顿饭给我吗?”
虽然沐泽的语气平静,但那偏低的声线如看不见暗流漩涡的深潭表面,让栾安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这种男女之间的事太过复杂,远没有金银珠宝来得直接可爱,幸好他已经没了这方面的烦恼。
沐泽紧紧握住手上的玉扳指,失明前,他每日狂暴不安。失明后,他因为不敢轻举妄动,终日躲在府里,冷静了几天,很多矛盾不通的地方反而渐渐想通。他命京畿卫全城搜人,这么大动静,沈仲景也该知道他在找邱敏。
邱敏救过沈仲景,以沈仲景的性格,为了几个陌生病患被打伤的事,都敢拦他这个皇子的去路,邱敏失踪他更应该会主动询问下邱敏失踪的情况,可他只字不问,这反而就显得奇怪了。
除非,他知道邱敏平安无事。
夕阳西下,倦鸟披着浮散的霞光归巢。
沈仲景下了轿,时疫馆中传来一阵阵宁静祥和的梵音,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只怕还以为这里是和尚庙。
沈仲景走进去,看到里面的病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聆听坐在高台上的僧侣讲经。
最初之时,这些被强行抓进时疫馆隔离的百姓每日吵闹不休,多次与官府发生冲突,若不是有京畿卫镇压着,只怕已经闹出事故来。虽然时疫馆中每日有发放汤药,但还是挡不住体弱的人陆续死去,每一日死亡的恐惧都在人群中蔓延。
后来皇长子命人送了一群自愿舍身弘佛的僧侣进来。
大祁的百姓信佛的并不多,那群和尚刚来的时候,只有少部分人会找和尚为自己念经祈福。不管有没有人信,那些和尚仍念着自己的经,时疫馆的上空日日飘荡着梵音,每当有人过世尸体被烧毁时,僧侣们就会聚在一起替死者念往生咒。
许是封闭的环境中没有别的寄托,许是宁静祥和的梵音能让人内心变得平静,时疫馆中的病患渐渐不再吵闹,不论信的,还是不信的,都慢慢聚拢在那些僧侣身边,日复一日地听他们讲经,如果今生已无望,但求来世不再受苦。
沈仲景暗想那位皇长子虽然冷漠无情,但到底比昏聩太昌帝强,若让他为帝,百姓的生活会好上许多。
他进了时疫馆后方,看到邱敏身边围了一群小孩,正在听她讲故事。
邱敏看到沈仲景,停顿了一下,一群小萝卜头跟着转过脑袋,沈仲景笑着在一旁坐下:“你们继续,我也来听听。”
邱敏继续说道:“猪八戒找了个树荫正想睡一觉,忽然看见山脚下有一个绿油油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哈哈,原来是个大西瓜……”
邱敏说得绘声绘色,尤其说到猪八戒被自己丢的西瓜皮绊倒时,惹得一群小萝卜头哄堂大笑。
那群孩子听完“猪八戒吃西瓜”还不够,央着邱敏再讲,邱敏又说了一个“三打白骨精”。等她说完,还有人吵着要听,问题是现在是晚饭时间,邱敏只好板起脸教训他们:“我数到十,谁不去饭堂吃饭,明天就不准再来听故事!一、二、三……”
一群小萝卜头一哄而散。
沈仲景走到邱敏身边,“我看你都快成孩子王了。”
邱敏洋洋得意,她上辈子当老师,本来就是孩子王。那群小孩都是已治愈的病患,所以被分配到后方观察,如果病情没有再反复,就会被送回家。
“一群小屁孩而已,要是连他们都收拾不了,不是显得我这个管事姑姑太无能?”
沈仲景揶揄她:“佩服佩服,姑姑一出,谁与争锋!”
邱敏斜睨他一眼:“你到底偷听我说了多少故事?”
沈仲景笑着说:“你说故事又没有避着人,何须偷听,不过我看你口才甚好,以后若是没了生计,还可以去茶馆里给人说书。”
邱敏摸摸下巴:“这倒也是个生计。”
两人并肩而行,四野暮合,归巢的燕在梁上呢喃,一只毛色黄白相间的猫咪露着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下方打瞌睡,许是受到梵音的感化,连这嗜杀的猫都不上梁捉燕子了。邱敏默想当初她只是随口一提,他却记在了心上,还真找了一群和尚来念经。
沈仲景问邱敏:“等这场疫病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邱敏想了一会,轻轻一叹:“我都没有户籍,就算有千般打算也没处使去。”
沈仲景安慰她:“户籍我会帮你想办法,不过长安管理比别处严,等这场疫病结束后,我打算离开长安回家乡,你……跟不跟我一起回去?”
邱敏心中一跳,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男人回家乡……
她垂下头,低声问道:“我孤身一个女子,以什么身份跟你回家乡?”
沈仲景半晌才鼓足了勇气说:“在下父母双亡,年已二十有五,也该……成家立业……若姑娘不嫌弃在下身无长物,在下愿聘姑娘为妻。”
短短的一句话,他说得甚是艰难,邱敏抬眼看沈仲景,见他有些难为情。古来这种说亲的事都由父母做主,或者请媒人,让他自己亲自说,也确实为难。
邱敏想了想,“我要考虑一下。”
两人没再说话,沈仲景把邱敏送回房,邱敏透过窗纱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猜想他对自己到底有几分喜欢。
沈仲景今年已经二十五了,按念雪的话来说,这个年纪还没成亲的男人,肯定有问题。那么他有什么问题?他是真的想娶自己吗?还是年纪大了,想随便找个人成家,而自己刚好出现在他身边?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前世,因为不肯将就,一辈子没结婚,最后孤零零地病死在医院。
她年轻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劝她:情啊爱的都是假的,多少夫妻成婚不就是因为凑合两个字,一凑合一辈子也就过去了,有儿有女有个家才是正经。
邱敏沉默地想,她确实也想有个家,那她还在犹豫什么?
柳絮纷飞的四月一过,绿叶浓荫的五月紧随而至,暖风吹散了浮云吹来了槐花香气,风中花叶的纠缠给清浅的流年多增添了一份淡雅。
肆虐的疫病得到一定控制,大街上四处抓病患的京畿卫逐渐减少,这些京畿卫不但抓病患,搜城的时候连长安城内的小偷,收保护费的恶霸也一并抓,一时之间整个长安城内的治安好了许多。
今日时疫馆中无事,邱敏随着沈仲景出门逛街。
偶然路过长安城中的圣君观,邱敏瞧这道观内香火鼎盛,就走进去逛逛。进了正殿,邱敏看到不少人在排着队求签,又听一旁的姑娘说这里的姻缘签准,便也起了求签问卜的念头。她以前是不信这些的,觉得迷信,不过自从她穿越到古代,对于这些神啊鬼的,开始有了敬意。
沈仲景对这不感兴趣,邱敏让他自去旁边逛逛,她自己排队求签。
轮到邱敏,她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想问问自己跟沈仲景合适不合适。
摇了一会,签筒里掉出一支竹签,邱敏拾起来走到一旁找小道士解签。
那小道士接过竹签看了眼,嘀咕:“二十三签……”他转身在墙壁上的签条中找了一会,扯出一张纸念道:“选出牡丹第一枝,劝君折取莫迟疑;世间若问相知处,万事逢春正及时。恭喜姑娘,这是上上签呐,签词劝你内心不要再犹豫迟疑,你选中的人好比牡丹花里最好的一支,应当早日定下婚事。”
邱敏一征:她最近确实一直在犹豫,这签倒是说中了……难道,她真跟沈仲景合适?
她付了解签的钱,神情有些恍惚地走出正殿去找沈仲景。
沈仲景闲来无事,正在替一个老婆婆把脉。邱敏走过去,听到沈仲景对那婆婆说:“婆婆,您的身体没病,不用担心。”
那婆婆道:“可是我最近总觉得什么地方都不舒服,莫名其妙就感伤,好像命不久矣。”
沈仲景道:“那是你想太多了。这样,我送你一颗我家传的强身健骨延年益寿丹,保证你吃了以后长命百岁。”
婆婆怀疑道:“真的?”
“真的,真的。”沈仲景又拿出那“一两黄金一盒”的酸枣糖,倒了一颗放在婆婆手上:“这个我卖别人都是一两黄金一颗,今日你我有缘,免费送你一颗。你吃完以后就放宽心,平日多出门晒晒太阳,和邻居聊聊天,不要整日坐在家里,自然长命百岁。”
等那婆婆拿着药离开,邱敏看着沈仲景笑:“你又开假药。这次还一两黄金一颗。”
沈仲景拿着酸枣糖递给她:“一两黄金一颗,今日免费赠送,客官不来一颗吗?”
邱敏含笑接过来吃了。
酸酸甜甜的糖在口中化开,倒有几分像恋爱的滋味。她看着沈仲景和善的脸,想着这个人心地善良,对陌生人都友善,若是哪个女人嫁给他,想必一生都会被妥帖照顾着……
“那天的事……”邱敏停顿了数秒,方才下定决心:“我答应了。”
另一边
一中年道士走到解签处,看见墙壁上签条乱放,生气地问:“是谁又把签条的顺序放错!”
解签的小道士一听,忙问道:“这些签条的顺序是错的?”
中年道士说:“可不是嘛。你看十四签和二十三签被人对调了。”
小道士说:“刚才有个姑娘求姻缘,她抽的就是二十三签,二十三签的签文是什么?”
中年道士抽出二十三签念道:“邯郸一梦幻无边,数载身荣是熟眠。换却锦衣归故里,睡醒还记在心田。若是问姻缘,就好比大梦一场,两人有缘无份。”
小道士一惊:“糟了,刚才那姑娘我还叫她早日定下婚事!”
他转身想去找邱敏,却见观内游人如织,哪里还看得见邱敏的身影。
第49章
沈仲景一回到家中就开始着手准备疫病之事。
沐泽在长安城中设立时疫馆,他身为负责此事的太医也要前往时疫馆坐镇,回家的时间会减少。他召来仆人先将家中诸事安排好,又去跟邱敏告知一声,让她尽量呆在家中不要出门,以防染上病。
邱敏拉住沈仲景:“我跟你一起去吧。”
沈仲景似被她吓住:“那里都是病患,你不怕被感染上?”
邱敏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你不是也在那吗?只要多注意,未必就会感染上,而且这病能治愈,只是体弱的人容易受不住死去。我既非老弱,身体也很健康,整日呆在府里,感觉自己就像个废人,我也想去帮忙。”
沈仲景略一思忖,他虽是负责此事的太医,但并不用直接负责病患,只要负责施药安排治疗就可,邱敏跟在他身边还是安全的。何况她生性活泼,若一直让她呆在家中确实可怜。
沈仲景答应下来:“你跟我去可以,但不能乱跑。”
邱敏略作收拾,带了一些自己的物品,跟着沈仲景前往时疫馆。
两人才刚出沈府,就听到街上的百姓议论纷纷:太昌帝携皇后、后宫妃嫔及皇次子前往终南山为百姓祈福,令皇长子留守长安监国,率百官共同抵御疫病。
邱敏简直服了这个皇帝:什么去终南山祈福,根本就是怕自己留在长安也会感染上疫病,所以再次弃百姓逃跑了吧!不过他这个借口倒是找得好,终南山和长安相对,只有半日路程,若说他弃百姓逃跑,其实并没有走多远,实在谈不上弃字,但又恰好可以避免染病。让沐泽留守长安监国,危险叫沐泽担,他自己到山中度假去,若沐泽有什么不妥,他也可以立刻返回来,反正才半日路程,不怕沐泽翻出什么风浪。
沐泽暗自冷笑:他这个爹当真是惜命的很。
他将邱敏的画像交给刘向升,让他在搜查尸体和病患的同时,看看有没有画中的女子。
刘向升得知此女是沐泽府上丢失的一个宫女,当即就答应下来,找人不过是顺带就能做的事,并不影响办差,没必要因此得罪皇长子。
邱敏跟沈仲景到时疫馆,看到陆续有病患被送进来,这些人强行被隔离,一个个哭爹喊娘的要回家,表情十分恐慌无助。
邱敏知道强行隔离是为了控制疾病蔓延,但被隔离者受到外界的限制,必然会感到拘束、压抑、恐惧、和无助。以前她看新闻报道,曾有被隔离的病患因为恐惧而自残,甚至自杀。
但是这种封建时代,官府自然不会关注病患的心理健康,若有不服从者皆受到武力镇压,不少人被送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伤,显然是被打了。
沈仲景于心不忍,见沐泽又带了一批人进来,上前请他在抓这些病患的时候仁慈一点,尽量不要伤害他们。
沐泽额上还带着伤,本就头痛欲裂,加之周围病患的声音嘈杂,情绪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沈仲景又跑来啰嗦,他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冲沈仲景怒喝道:“本宫怎么做事不用沈太医来教,沈太医管好自己的本职就行!”说罢转身要走。
沈仲景上前一步想拦下沐泽,守在沐泽身边的京畿卫见此人竟然敢拦路冒犯皇长子,直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邱敏见沈仲景被打,再也顾不上躲在后面,冲出来想拉住沈仲景让他别犯二。
那些京畿卫见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人,以为又有人要对皇长子不利,手中宝刀纷纷拔出,雪亮的刀光映照在她的脸上,邱敏吓得腿脚一软,跌坐在地瑟瑟发抖。
“住手。”沐泽阻止道。
刚才那个少年冲出来的一瞬间,他还以为看到了邱敏,但在看清对方的面容后,发现对方是个浓眉鹰钩鼻,脸色蜡黄的少年。他记性甚好,记得上次从梨园里出来时,此人就站在沈仲景身边,他大概是沈仲景的药童吧。
他看着那个吓得缩成一团的少年,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在邱敏的房中打砸发泄,邱敏也是这样害怕的缩在角落里。当时她吓坏了吧,如果时光能倒退,他一定不会再吓她。
他垂下眼,吩咐左右:“走吧。”
等沐泽离开,邱敏才站起来走到沈仲景身边扶他起来,“你没事吧?”
沈仲景摇了摇头。
邱敏忍不住埋怨沈仲景:“他那样的身份,旁人只能站在台阶下跟他说话,你怎么敢擅自拦他?都不用他吩咐,那些守卫自动就会将大不敬的人斩杀。”
沈仲景摸摸鼻子:“你既然知道,那你还冲出来?”
邱敏一时间语塞,半晌才道:“我不是想拉住你叫你别犯傻吗?你刚才是在找死你知不知道?”
沈仲景瞧她虽面有怒色但眼中担心是真,对邱敏拱拱手,低声认错:“小生知错,还望这位姑姑恕罪则个。”
邱敏斜睨他一眼:“沈大人不必如此,这是折煞草民了。”
沈仲景低眉顺眼作谦卑状:“不敢不敢,仲景小小医者,姑姑面前怎敢托大。”
邱敏噗嗤一笑,懒得再跟他计较。
她看这时疫馆中病患众多,古代又没有什么消毒措施,便跟沈仲景建议:“不如洒些生石灰水在地面和墙壁上杀菌。”
沈仲景问:“何为杀菌?”
邱敏换了个说法:“就是人会被疾病传染,那是因为他所在的环境中有一些不好的东西,这些东西入侵人体后,人就会生病,所以要杀死这些东西……”
沈仲景道:“你是说外邪?”
邱敏点头:“对,就是这个!”
沈仲景沉吟片刻:石灰可以入药,能散风热毒气,驱虫消毒,殉葬活埋前也会浇石灰防死气溢出,不过他倒没想到过在时疫馆中用石灰水涂抹地面和墙壁。
“那就试试吧。”
邱敏让人采买来新鲜的生石灰,一斤生石灰参一斤水,生石灰遇水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熟石灰,等反应完后,再参九斤的水搅拌均匀。石灰粉末若被吸入人体,会引起肺部不适,所以得滤去沉淀残渣,再取清液撒在地面和涂抹墙壁。石灰水具有碱性,能直接作用于病原体的原生质,使蛋白质凝固变性而导致失活。
邱敏心想没有消毒液,就用这个代替吧,反正石灰易得也不贵。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沐泽每日带着京畿卫在长安城中搜人,但邱敏仿佛石沉大海,不管他掀起多大的风浪,都找不到他要找的人。
难道他料错了?邱敏其实已经离开了长安城?可她是怎么弄到路引的?自从发现邱敏失踪的那天起,官府发放的每一张路引他都让人查过。
栾安看沐泽满眼都是通红的血丝,拉着他劝道:“殿下,您休息一下吧。”
沐泽看向栾安,眸子中一片漆黑:“栾安,我找不到邱敏了。”
栾安看他面上一片茫然无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到底邱敏是失踪了还是死了,谁也不知道。
可如果让沐泽以为邱敏死了,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现在找不到人,至少还有一点希望。
他有心转移一下沐泽的注意力,递给他一份清单:“殿下,这是时疫馆近日花费的清单。”
沐泽随意扫了一眼,对于这些事他并不上心,交待栾安:“以后这些东西让他们直接送去户部就可以。”
栾安应下,正准备将清单收起,沐泽忽然瞥见那份清单上写着“石灰”。
“栾安,时疫馆要石灰干什么?”沐泽问道。
栾安道:“说是要用石灰水刷墙壁和地面。”
沐泽一怔,想起邱敏曾和他说过,要用石灰水涂皇子府的墙壁和地面……
“走,去时疫馆!”
沈仲景正和几位太医商量药方,门外小太监一声唱喏:皇长子驾到。
沐泽带着一队人风风火火走进来,沈仲景连同几位太医慌忙跪下请安。
“是谁提议要在时疫馆中洒石灰水的?”沐泽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沈仲景身上。
“回殿下,是臣。”沈仲景忽然间明白了沐泽因何而来。
沐泽缓步走到沈仲景面前:“沈太医为何会想到要用石灰水?”
沈仲景道:“石灰以燥湿杀虫为长,能散风热毒气,故臣用石灰水驱疫馆邪毒。”
沐泽狐疑地看着他:“当真?”
沈仲景道:“殿下若不信可以问问其他几位太医。”
一旁的朱太医也道:“回殿下话,石灰辛而燥,能杀虫解毒。《医本经》中以石灰入药的药方多达十多处,石灰水于人体无害,用石灰水洒于时疫馆中确实可行。”
沐泽怔仲在原地,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希望在瞬间崩塌。难道他搞错了?沈仲景本是医者,自然知道用石灰水,不单单他知道,其他太医也知道……也许邱敏当初也是听了其他医者的话,才会用石灰水刷墙……
他带着京畿卫搜查长安城,不论是时疫馆还是沈仲景的家都找过,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现。
邱敏、邱敏……
你在哪里?
他满怀希望而来,不想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心情如刚爬上山顶却又快速跌到谷底般绝望。其实相信邱敏失踪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还有一种可能,是邱敏已经死了……
沐泽失魂落魄地转过身,脚刚刚迈出一步,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殿下!”
周围的人霎时乱成一团。
邱敏正在药材仓库帮忙清点药品存货,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声,她走出仓库,看到一大群人正拥着什么出了时疫馆。
她隐约听到有人喊皇长子,邱敏心惊,正好看到沈仲景出来,忙走过去问他:“沈太医,出什么事了?”
沈仲景道:“刚才皇长子晕倒了。”
邱敏连忙追问沈仲景:“他怎么会晕倒的?要紧吗?”
沈仲景宽慰她:“大概是最近忙于疫病的事,太过操劳所致。有朱太医和陈太医照看,应该没什么大碍,只要殿下回府后好好休息,相信很快就能恢复。”
邱敏见他脸上的实诚无可挑剔,把悬着的心放回胸腔,又想沐泽那个人素来冷漠,其实于百姓苍生并不关心,平日里想的也都是在朝堂上勾心斗角,这次居然为疫病之事这么操劳,大概是想在皇帝面前立功吧。
她没有再追问,但到底还有些心绪不宁,沈仲景嘱咐她:“最近京畿卫在长安城内四处抓染病的患者,街上乱哄哄的一片,你就呆在时疫馆中别出去,不然到外面遇上京畿卫抓人,被磕了碰了也是麻烦。”
邱敏答应下来,时疫馆中有安排太医们的住处,跟病患隔离,她从时疫馆开放的第一天就跟着沈仲景住到这里,反倒比在沈府中清净。
皇子府
栾安绞好热毛巾,正准备帮沐泽擦擦脸。
沐泽浓密的眼睫微微动了下,睁开黑沉的双眼。
栾安见他醒了,面露喜色:“殿下,您终于醒了。”
沐泽听出是栾安的声音,问他:“栾安,天黑了怎么不点灯?”
栾安手中的毛巾无声无息地掉在地上,怔怔地看着沐泽。
沐泽眉头微皱:“栾安?”
栾安轻声道:“殿下,房中已经点了灯。”
沐泽一愣,接着脸上升起难以置信,疯狂地喊道:“你骗我!你骗我!”
他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冲栾安大声喊道:“点灯!立刻给本宫点灯!”
栾安匆忙出了寝室,命侍女将皇子府中的蜡烛全拿来。
没多久,寝殿内点满了蜡烛,亮如白昼。
栾安低声道:“殿下,府里的蜡烛都点上了。”
沐泽抱着膝坐在床上,如木雕般不言不语。
栾安红了眼:“殿下……”
沐泽闭上眼:“出去。”
栾安哽咽:“殿下……”
沐泽暴喝:“出去!!!”
栾安含着泪沉默地退了出去。
沐泽一个人坐在亮如白昼的寝室内,他的世界却一片黑暗。
他双手抱膝,缩成一团,单薄的肩膀颤抖不止。
十岁那年,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没有了希望,他遇到邱敏,让他生出了争斗的心。
几年来兜兜转转,费尽心思争权夺利,老天又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将他打回原形。
他瞎了,邱敏也不要他了。
他抱着自己的身体,感到周围的空气冰寒刺骨,悲伤和无助深入骨髓。
他想起那年在野外也是这么冷,邱敏陪着他睡,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他躺在邱敏的怀里很安心很安心。后来崔将军找到他,邱敏还陪着他睡,他很开心很开心。可是回到皇宫后,他却得自己睡。
他不肯,邱敏告诉他,这是规矩,如果她再陪他睡,她就会被拖去杖毙。
那一夜他小小的身子躺在宽大的床上,一夜清寒孤寂,他彻夜未眠。
晨曦初至,他光着脚推开寝殿的门跑去找邱敏,身后跟着红玉和一串端着衣服的小宫女,宫人追赶的脚步声惊破清晨的宁静。
“邱敏、邱敏!”
他的声音如离开巢穴的雏鸟般惊慌失措,撞开一路上试图阻拦他的宫人,直径跑向邱敏的住处。
他喘着气推开邱敏的房门,看到刚刚醒来的邱敏睁着朦胧的睡眼。
“殿下……?”她的声音娇浓。
他放下心来,邱敏还在,她还没走。他知道邱敏不喜欢皇宫,他能留下她,不过是凭着邱敏对他的感情。他眼睛一酸,不管不顾地钻到邱敏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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