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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兮云飞扬-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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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在窗户前说:”人已送往徐州“的人,是不是你?”周世昕更是一头雾水,摇头不知。冯剑见他也不知道,心中寻思:“不是周大哥!那人到底是谁呢?他是怎么知道自已要救的就是倩靓姐妹俩呢?他又为啥阻止自已进入丧屋呢?疑团凝结,百思不得其解。须臾,冯剑与周世昕告辞分手,追上冯备,两人快步疾行,往单县冯屯而去。

刚走上丰金公路,迎面过来两人,面色憔悴,衣衫褴褛。冯剑一看认得,正是跟随况祖成、况祖民贩卖粮食的况清福、况清贵!冯剑诧异道:“是你们俩呀?你们那两个叔呢?”况清福、况清贵看了半天,才认出头发、胡子老长的冯剑!况清福、况清贵悲悲切切,哭丧着脸道:“别提了!自从在巩寨被杨圣魁抓走后,俺爷几个便被关进了牢房,偏巧那天夜里杨圣魁又叫人暗杀了。日本人把俺们当成共产党奸细,天天吊起来毒打。俺祖成叔、祖民叔被打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被折磨死了。俺俩仗着年轻,好歹硬撑下来,在牢里关押了几年,直到解放军占领了徐州,清查冤案,才放出俺俩来。”冯剑禁不住感叹,怅然若失。他劝说了两人一回,然后四人分手,各奔东西。冯剑、冯备继续赶路。

 第三十章 结局 (四)

第三十章结局(四)

沈利司等人望着冯剑消失的方向,倍感惆怅。景志刚见冯剑行色匆匆,到底不放心,吩咐道:“秦朋!冯剑家里肯定出了大事,我不放心,你跟他去一趟吧!看看到底出了啥事。”奇……書∧網秦朋抖擞精神,赶紧道:“就等你这句话呢,我这就去。”抬脚刚要走,被章老三拦住了。章老三对景志刚道:“眼下事情忒多!正是用人之际,秦朋还是留下,我去一趟!看冯备的阵式,冯剑家里肯定出了大事!”景志刚大喜道:“章三哥去更好了!你足智多谋,老诚善变,最合适不过!”章老三自嘲道:“景三哥真会抬举我!我到底年岁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呀!景三哥!干脆叫林之波陪我去一趟,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景志刚道:“中呀!就叫林之波陪你去。”章老三握紧景志刚的手,意味深长道:“景司令!跟你们搁了十几年的伙计,真舍不得离开大家呀!”焦守则笑道:“不就是去趟单县冯屯吗?离咱这里也就八十来里地,多说三、四天就能回来,咋弄得倒象生离死别一样?”章老三也笑道:“就是!多说三、四天就能回来。”章老三和林之波辞别景志刚等人,追赶冯剑兄弟二人去了。石敬宣微微冷笑,幽幽道:“章老三这一走,恐怕再也不回来了。”景志刚吓了一跳,诧异道:“不回来了?他能上哪儿去?”石敬宣摇摇头道:“我也知不道!只觉得章老三最近有些古怪。”景志刚笑道:“你们识几个字的,哪个不古怪呀!”大家跟着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陈正君从阎陈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道:“你们知道不?邵盼头死了。”郑智生浑身一震,惊诧道:“死了?他是咋死的?”陈正君道:“邵镰棵把他背回家去,便水米不进,清起来听见邵镰棵痛哭,才知道他死了。”沈利司冷笑道:“他死了,还有他儿子呢!有道是:父债子还!赶明开批斗会,拉邵镰棵上台批斗,戴高帽子游街。”郑智生恨之入骨:“就是活剐了他,也不解恨。”

解放后,沈利司长期担任大队支部书记,直至退休;张海新担任大队长多年,因说话直爽,不顾后果,得罪了不少人!文化大革命时遭到批斗。文革后,张海新和儿子一起承包了数十亩责任田,过上了小康生活,安度晚年。杨长岭五八年随大炼钢铁的队伍进了城,并在城市里安了家,因其识几个字,当上了一家工厂的厂长!直至离休;张二伟跟着部队打到海南,后来成了一名军官;石敬宣能写会算,是个少有的人才,一直跟随沈利司担任会计!后来,石敬宣因贪污公家粮款被公安部门起诉,判了十二年徒刑,出狱后已近古稀,不愿田间劳作,于是重操旧业,继续在集市上摆摊以给人算卦、批八字。因其算得极为准确,生意颇为兴隆,后寿至耄耋,无疾而终;王朝立、王进宝、王进财父子继续经商;赵拴住继续经营酒铺,后来公私合营,他们都成了国家人员,捧上了铁饭碗。张海贵、刘玉梅、阎良平、田文国、沈学争、沈学庆、邓敬奎、沈大胜、路春全、沈大作、沈利文、邓秋云、胡占礼、姜红云、沈利光、尹牲口、夏老七、袁召宝、高学年、魏君保、张大伟、阚仲秋等人务农在家,终其一生;郑智生后来娶了一个寡妇,育有一子,了却父亲郑良浩一桩大心事!

景志刚、焦守则、秦朋、刘利、小银、孟家来、谷启孝等人五零年出国抗美援朝,秦朋、小银、刘利、谷启孝、孟家来等人在一次惨烈的战斗中皆为国捐躯,尸骨留在朝鲜异国他乡!景志刚后来在一个地级市当军分区副司令员,七十年代方才离休;焦守则退伍较早,在鲁南县一家工厂担任保卫科长多年,积劳成疾,死在任上;孙倩靓、同启超夫妇后随大军转战南北,解放后率领部下跟随王震将军到新疆剿匪,屯垦戍边!在新疆沙漠绿洲中安了家。两人生有二子一女,均成家立业,事业有成!晚年子孙满堂,尽享天伦之乐!只是孙倩靓姐妹俩从此相隔天涯,再也无缘相见。

陈正君、陈正胜继续务农,运动中虽说多次被拉上台批斗,幸亏张海洋对他俩恨之入骨,每次开批斗会都要跳上台去挥泪控诉,不遗余力地检举揭发。经他这一检举揭发,人们也渐渐回过味来,陈正君、陈正胜虽给日本人做事,虽是汉奸,但他俩“心在曹营心在汉”,有民族正义感,明着给日本人做事,骨子里也是反对鬼子、汉奸的。他们有功于民族,有功于人民呀!他们不是令人不耻的“坏家伙”!而是叫人钦佩的“好家伙”!倒是张海洋冒功取宠,好大喜功,明明是《陈氏弟兄不畏强暴,放泻药害惨倭寇》!他却安在自已头上,到处吹嘘。且唱戏说书,看风水锔锅盆,宣传迷信,投机倒把,不务正业,后被架上台去,批得一塌糊涂。文革十年,陈家弟兄虽整天提心掉胆,忐忑不安,但有惊无险,幸无大碍,直至老死乡里;习员生、花妮、乔丹喜、徐善福、史者立等人,被戴上“坏分子”的帽子管制劳动,战战兢兢,倍受煎熬,苦不堪言。直到改革开放后,方才摘掉帽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沈学超不善劳作,身体有病,解放后数年便悒悒而死。邵镰棵是恶霸地主的后代,自已又顽固不化,理所当然地成了被专政的对象!每次运动一来,便被揪到台上,画得象钟馗一样,戴上高帽子批斗一番!不但被彻底打倒,而且被踏上一只脚,永世不得翻身!邵镰棵背负着一座泰山,整天心惊肉跳,屁也不敢放。几十年下来,已是老态龙钟,棱角早已磨平。因为成份不好,穷苦难捱,自然也没女人愿意嫁他!直到八十年代改革开放,邵镰刀、邵镰把两兄弟从海外归来,给他带来一台二十吋大彩电,并给他盖了三间大瓦房!于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晒干的驴屎蛋终于发热,年近六旬的邵镰棵否极泰来,竟娶了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美貌大闺女,乐不可支。只是邵镰棵年老肾衰,裆中那杆枪不能再举,颤颤悠悠,只在门口转悠,就是进不去。虽怀抱可口尤物,终究力不从心。那女人嫁给他,不仅图他的家产,那杆枪也得管用。一年后,两人便离婚了。

章老三、林之波跟在冯剑、冯备弟兄身后,离开一箭之地,并不与他们会合。走到渠阁集,章老三吩咐:“林之波!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找个熟人!马上回来。”撇下林之波,径直走进一家客店!章老三推开一扇房门,叫道:“师掌柜!机会来了!冯剑找到了。”客房里正是师迁芋,梅河、盛世成三人!师迁芋将信将疑,笑道:“真的还是假的?俺们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冯剑!”章老三简简单单把冯剑最近的经历说了一遍,三人听了,不禁骇然失色。章老三幽幽道:“师掌柜!你们可要信守诺言呀!”师迁芋拍着胸脯道:“你这是说得啥话!我说到绝对做到。梅河!你马上到丰县通知周瑞、王重生他们,到砀山县章三哥的家里,带着章三嫂和侄子、侄女先走,咱们在香港见面。”梅河点头道:“我这就动身!”原来师迁芋等人自冯剑从萧县走后,就一直在他身后跟踪,跟到阎陈庄,冯剑突然失踪了。正当他们愁眉不展时,碰到了章老三!章老三认出他们,见他们行踪诡秘,便上前询问,方才知道根由。几人一拍即合,章老三也加入了寻找冯剑的行列。章老三如此这般交待了一番,师迁芋大喜道:“还是章三弟有办法。”章老三又嘱咐了几句,道:“你们跟在我俩后头,别叫和我同行的林之波知道了!省得出了纰漏,他这会还知不道底细。”安排一番,方才出来和林之波会合。

章老三走后,师迁芋道:“梅河!你马上动身,到丰县找周瑞他们,叫他们按计行事。然后雇辆马车,到单县冯屯见面。”于是,章老三、林之波前行,师迁芋、盛世成在后,四人两波跟在冯剑弟兄身后,往单县冯屯而去。梅河自去丰县城找周瑞、王重生等人!周瑞、王重生得知消息大喜,匆匆来到砀山县,取了章老三的家小,坐火车直奔广州。梅河见周瑞他们去了,也雇辆马车,直奔单县冯屯。

冯剑、冯备来到首羡集,街上找个剃头铺子,冯剑把头脸拾掇了一番。剃完头后,两人在街头吃了几十个煎包。吃过饭,冯剑忍不住问道:“冯备!一路上问你,你就是不吭声,家里到底出了啥事?”冯备哭丧着脸,央求道:“哥哥!你就别再问了。”冯剑焦躁,喝斥道:“到底有啥事?你都把我快急死了。”冯备胆怯地望着他,嗫嚅道:“哥哥……”冯剑沉下脸来,威胁道:“你再不说,这家我就不回了。”冯备哭出声来,抽噎道:“哥哥!你可要想开点呀,俺大娘……俺大娘她……”冯剑大惊失色,急切问道:“俺娘咋啦?”冯备怯怯道:“俺大娘去世了……”冯剑只觉天旋地转,一阵弦晕,差点摔倒。须臾,他捶胸顿足,蹲在地上号啕大哭。为寻找姐姐的下落,他离家十多年,如今方才知道姐姐并没死,尚活在人世!他打算回家向父母报知这个喜讯,谁知慈母已永远离他而去。

须臾,冯剑镇静下来,流着眼泪,问道:“冯备!俺娘是得啥病死的?”冯备不敢看他,小心翼翼道:“不是得病……”冯剑肝肠寸断,喃喃道:“不是得病?那是咋死的呀?难道是有人害死了她吗?”冯备摇摇头,嗫嚅道:“不是!俺大娘是……是自已上吊死的。”冯剑泪如泉涌,更是痛不欲生。

良久,冯剑也不看冯备,幽幽道:“上吊死的?不用说,俺娘的死肯定和二叔有关?”冯备惶恐不安,默认了这个说法。冯剑怨恨冷笑,仰天长叹道:“哼!我这个二叔呀……”冯备惊悚道:“大哥!你……”冯剑猛得一抹眼泪,撇开他大步流星而去。冯备踌躇了半晌,胆怯地跟在身后。

冯剑、冯备各怀心事,又匆匆上了路,却不知身后有人跟踪。林之波见冯剑又哭又叫,诧异道:“冯剑家到底出了啥事?”章老三蹙眉道:“肯定出大事了!”林之波猜测道:“除了爹死娘亡,啥事能值得他那样伤心?”章老三眯着眼道:“到了冯屯!就啥都知道了。”

章老三、林之波跟着冯家兄弟进了山东单县地界,眼见两人进了一个村庄。林之波问道:“老章叔!咱爷俩咋办呀?”章老三道:“天快黑了,咱们先去大刘集找家客店住下,赶明再来探听虚实。”章老三、林之波来到丰县大刘集,在酒铺喝了些酒,找家客店住下了。章老三心中有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时分,突然有人敲门,章老三轻声问道:“是谁?”门外师迁芋低声道:“是我!”章老三见林之波熟睡,蹑手蹑脚下床穿鞋开门,悄声问道:“是你呀?”师迁芋悄声道:“到我们那屋说话!”章老三掩上屋门,跟着师迁芋来到另一间客房,只见盛世成一裤腿脚露水泥浆,正坐在板凳上喘息。待章老三坐下,师迁芋急切道:“章三弟!不好了,冯剑家出大乱子了。”章老三诧异道:“到底是咋回事?你慢慢说。”师迁芋面色凝重,道:“盛世成刚从冯屯回来,说冯剑的父亲和他堂叔冯二年前几天打了一架,互揭老底,事情非常蹊跷。”章老三问道:“因为啥事打架?”盛世成接过来道:“因为啥事倒知不道!只是冯剑的娘突然上吊死了。听旁人说,这里头有些门道,冯剑娘的死可能跟他这个二叔有关。”章老三问道:“冯剑回到家没出啥事吗?”盛世成道:“冯剑回到家自然是准备出殡,倒是没闹腾。”章老三问道:“没听说啥时候出殡吗?”盛世成道:“打听准了,赶明就出殡。”章老三道:“先睡一会吧!等吃过晌午饭,咱们再去不晚。”

冯剑回到阔别十年的家乡冯屯,见自家院落依旧,只是比从前更是破败。远远的便看到大门旁那随风摇曳的招魂嶓,不由悲从心来。冯剑进了家门,扑倒在母亲的灵前,捶胸顿足号啕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一个女人凑到跟前,抽抽噎噎地附耳劝道:“别……别再哭了,咱娘已经死了,总……总哭也不……不是法子!”冯剑一怔,哭声嘎然而止,变成低声抽泣,心中诧异:“这娘们是谁?说得这么近乎,和我”咱“上了?”睁开红肿的双眼,泪眼婆娑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八、九岁,面目黝黑的俊俏少妇身穿重孝,双膝跪在他的身旁,两只俏眼含情脉脉,一眨不眨专注地望着他,柔情似水!冯剑恍惚之间,只觉这少妇依稀面熟,象是在哪儿见过,却不认得。那少妇见冯剑脸色苍白,秀眉微蹙,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扭头问道:“冯备呀!你是在哪儿找到你哥哥的?”冯备慌忙答道:“大嫂!我是在鲁南县阎陈庄找到俺哥的。”那少妇心疼道:“你哥的脸色咋这么难看呀?”冯备怕她害怕,支支吾吾,不敢说冯剑被人埋入坟头数月,刚刚解救出来。

那少妇又叫道:“大盼!二盼!成天盼着你爹回家,这回你爹真回来了,你俩倒害羞了,也知不道喊声”爹“!”两个十岁左右、胖乎乎黑不溜秋的小男孩正倚在门框上娇羞地望着冯剑,一幅既高兴又胆怯的样子,讪讪地也不说话。冯剑望着莫明其妙出现的媳妇和两个孩子!一脸尴尬,茫然不知所措。那少妇见他呆若木鸡,心中突然醒悟。她顿时羞红了脸,伸出指头,狠狠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发啥的愣呀?不认得了?我就是丰县城南梁寨集的邱翠菊呀!”冯剑这才恍然大悟,失声叫道:“邱翠菊?我的娘也,原来是你呀?怪不得……”疑团顿释。他做梦也没想到,当年酒后一时失态,做下了荒唐事,不但有了媳妇,还有了两个牛犊一样的儿子!冯剑痛失亲娘,悲伤欲绝,大悲后却突然有了媳妇、儿子,真是恍若梦中,悲中有喜!冯剑心中到底还有疑惑:“既然景三哥、秦朋他们都知道邱翠菊在他家中十年,还生了两个儿子!为啥见了他只字不提呢?更何况他还和秦朋相处长达一年之久,在敬安集,师迁芋等人说过他家有媳妇、孩子!当时秦朋也在场,为啥不解释呢?真叫人费解呀。”

 第三十章 结局 (五)

第三十章结局(五)

冯剑并不知道,他与邱翠菊酒后交媾,至使邱翠菊怀孕,产下两子!农村对如此丧风败俗之事深恶痛绝,而景志刚等人与他们敬重的蒋风起是拜把子弟兄,情如手足,邱翠菊是他们共同的外甥女!他们把此事视为奇耻大辱,要是换上是别人做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他们早把那人杀了。偏巧这事是冯剑做的,而冯剑对两股会来说,又有天大的恩情,他们自然不会杀他!景志刚派小银把邱翠菊母子送到单县冯屯,嘱咐大家道:“冯剑对咱们有大恩,以后都别再提这件事了。”但此事到底令他们尴尬,所以,秦朋在冯剑跟前也没有说。

听说冯剑来了,左邻右舍纷纷跑来问候,一个个脸色古怪,言语躲闪。冯成套、冯二年却始终没有露面。当晚,烧过关门纸后,邱翠菊道:“冯备!不用你守灵了,你回家睡觉去吧,这里有你哥俺俩就管。”冯备知道他夫妻久别重逢,想说些知心话,自已在这里除了碍事,便知趣地走了。邱翠菊打发大盼、二盼睡下后,把油灯剔亮,忸怩了一下,还是温存地依偎在冯剑怀里。冯剑问道:“翠菊!咱们得有十来年没见面了吧?”邱翠菊叹道:“你说呢?俩孩子今年十岁整,已经十一年了。”冯剑又问道:“那天在淹子大堤上,郭瘸子跑到你家里抓人,你们是咋逃出来的?”邱翠菊低眉垂目,叹息道:“是俺外爷爷救了我!他当时正坐在锅屋里吸烟,你往外跑时,俺外爷爷也脚跟脚追出门去,正好看见郭瘸子抓你!在俺家被他们包围之前,俺外爷爷把我从床下地道拖入淹子芦苇丛里藏身,躲过了那一灾。……要不,俺爷俩谁也跑不了。”冯剑回想起当初丢下邱翠菊逃跑,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在邱翠菊并没追究。过了一会,冯剑又讪讪地问道:“那……那你又是咋找到俺家的?”邱翠菊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俺舅舅出了事,家也叫”护路队“一把火烧了。自从你从油坊跑了以后,”护路队“便疯狂地报复!景舅舅他们也知不道藏到哪儿去了,俺妗子带着两个表妹回了娘家,我和外爷爷没地方去,偏偏我又怀了身孕。俺爷俩没法子,只好跑到宋楼集东边的小庄上租了间小屋住下。过了几个月,这俩孩子便出生了。正是这个时候,景舅舅他们找到了俺们!后来,小银舅舅就推着土车子把俺娘仨和外爷爷一起送到了冯屯。”冯剑回想当年,遇到小银推车护送邱翠菊爷孙西来,他还误以为是邱翠菊嫁给了小银,不觉心中暗暗好笑。须臾,冯剑问道:“你外爷爷在哪儿呀?他老人家的身体还好吧?”邱翠菊黯然神伤,轻轻道:“来到冯屯的第三年,老人家就过世了。”冯剑不禁哑然,心情十分沉重。

过了良久,冯剑奇怪道:“两个男孩咋叫盼盼?这是女孩的名字!”翠菊暗暗垂泪,幽幽道:“盼着他爹早点回来。”冯剑心中无限凄婉,唏嘘感叹。过了一会,冯剑又问:“翠菊!你说实话,俺娘是咋死的?”邱翠菊道:“咱娘是得病死的。”冯剑怒喝道:“你别哄我了!我早就知道了,俺娘是上吊死的。”邱翠菊一愣,低声胆怯道:“你啥都知道了?我也摸不透内情,前几天咱爹和二叔吵了一架,后来知不道咋扯上了咱娘!咱娘回到家,关上门哭了一阵,便上吊死了。”冯剑大奇,问道:“啥事扯上了她?俺爹和冯二年又是因为啥事吵架呀?”邱翠菊眼神游移,支吾道:“我也没听出门道来,好象是从前的事!咱爹说二叔干过亏心事,二叔就说咱爹卖了他亲闺女!我来冯屯十年了,头一回听说冯备还有个姐姐!”冯剑好生奇怪,诧异道:“冯备有个姐姐?还叫俺爹给卖了?我咋知不道呀?咋又扯上俺娘呢?俺娘又为啥上吊呢?”百思不解。霍地,冯剑痛苦地想:“难道,难道是……”如晴天霹雳,登时呆若木鸡。夫妻俩守灵,邱翠菊附他耳旁唠叨了半夜,直到快天亮时,两人方才迷糊一阵。

冯剑在家给娘守灵,直到第二天晌午,始终不见堂叔冯二年露面,就连父亲冯成套也没来和久别归来的儿子见面,两人似乎都在刻意躲着冯剑!冯剑自从得知娘是上吊死的,加上当年曾被冯二年栽赃陷害,对他恨之入骨,怨气冲天!吃过午饭,冯家出殡,在冯剑悲痛欲绝的哭声中,冯剑娘被抬到冯家坟地埋葬了。回到家中,冯剑便脱掉孝衣孝褂,趁邱翠菊眼慢,操起那把七星匕首,怪眼圆睁,来找冯二年报仇!

刚刚冲出大门,顶头碰到冯备!冯备见他面色不善,惊悚道:“大哥!你这是干啥去?”冯剑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我找冯二年问问,咱两家有多大的仇呀,害得俺娘上吊。”冯备早就猜出冯剑不会善罢甘休,父子情深,不由喝道:“冯剑!上辈子的恩怨,咱当小辈的还是别问。”冯剑冷冷道:“冯备!你想干啥?你还敢挡路吗?”冯备操起一根木棍,大叫道:“你敢上俺家再走上一步,那你就不是俺哥哥了。”拿出拚命的架式。冯剑也飕地拔出七星匕首,喝道:“那就叫我先宰了你再说。”冯备一听,顿时象一头暴怒的狮子,抡棍朝冯剑劈头打来。

两人正要火并,突听一人大喝道:“都给我住手!”冯剑、冯备回头一看,只见冯二年从对面院里晃悠着走了出来。冯剑两眼喷火,咬牙切齿,恨恨道:“冯二年……”冯二年一愣,嘴角挂着嘲笑,挑衅道:“冯剑!没想到你还活着。”冯剑冷笑道:“冯二年!你杀了何保信!栽赃陷害于我,到底为啥?”冯二年狂笑道:“为啥?就因为你是冯成套的儿子!冯成套害死了我的亲闺女!我就叫他儿子背一辈子黑锅!”冯剑痛苦不堪,惊慌道:“你的亲闺女?你啥时候有……有个闺女?”冯二年泪流满面,唏嘘叫道:“你以为秀英是冯成套的闺女吗?她是我的亲闺女!”冯剑猜出母亲猝死必有暧昧之事,只是不愿相信,此时见冯二年竟然恬不知耻,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说出口来,更加怒不可遏。他冲到冯二年身旁,指着他的鼻子,暴喝道:“冯二年!你不要脸,你放屁……”冯二年也失去理智,紫胀着脸吼道:“我说得句句是实!冯成套娶了你娘,新婚当年便闯了关东,三年后方才回来,那时秀英刚刚满月……”

就在这时,突然从冯剑身后闯出一人,扑向冯二年!抱住他又撕又咬,骂道:“冯二年!亏你还有脸在孩子跟前说出这件丑事!”冯二年一见,正是冯成套,顿时恶从心边起,怒从胆边生,积怨一下子涌上心头。他伸手揪住冯成套的衣领,抡起锅盖大的巴掌,劈头就是一个耳光。冯成套猝不及防,被打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冯剑大怒,惊呼道:“你还敢打人?”扑上前去,慌忙伸手搀扶父亲!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冯剑伸手就要搀扶倒地的父亲,没想到一脚踩在一块碎砖头上,身子突然失去了重心。冯剑一个趔趄,仓促中伸出右手,想抓住身边冯二年的胳膊,以防跌倒,却忘了手中正握着那把锋利无比的七星匕首,匕首一下子捅向冯二年!冯二年猝不及防,被匕首深深刺入左肋,只剩下刀柄。冯二年当年为泄私愤妄杀无辜,陷害晚辈,也是他恶贯满盈,罪有应得。只听冯二年惨叫一声,手捂左肋跌坐在地上,鲜红的血液从他手指缝中隐隐渗出,霎时便浸湿了棉衣。

冯备惊呼道:“爹!”扑到冯二年身上大哭!冯二年脸色苍白,拚着最后一丝力气,冲冯剑声嘶力竭道:“何保信败坏我闺女的名声,杀了他,也不解我心头之恨……”说罢,两眼一闭,猝然死去。冯剑手握七星匕首愣在哪儿,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刀尖鲜血滴落地上,脚下大地染红一片。冯备猛得抹把眼泪,放下父亲尸体,从地上奋力跃起,瞪着血红的两眼,抡起手中木棍朝冯剑当头打去。冯剑呆呆地站着,也不躲避。冯成套见状,大叫道:“冯剑闪开。”猛得扑向冯剑,把他扑倒在地上,压在身下。冯备木棍去势不减,朝冯成套头顶呼啸着打去。眼看冯成套就要脑浆崩裂,死于非命。

就在这紧要关头,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娇喝:“住手!”寒光一闪,一柄短剑正好刺中冯备手腕。冯备护疼,惨叫一声,松开手中木棍,摔倒在地上。冯剑抬头一看,只见围上来一大帮人,个个荷枪实弹,精神抖擞。艾凤玲、渠振五正挥剑朝冯备砍去。冯备已无还手之力,只好闭目等死。

冯剑推开父亲,赶紧喝道:“艾凤玲!不能杀他!”艾凤玲、渠振五剑尖刚刚划破冯备喉咙,一听这话,双双住手不刺,回头诧异道:“这人要杀你,你为啥还替他求情?”冯剑痛不欲生,喃喃道:“他不是外人,是俺兄弟冯备!”艾凤玲、渠振五愣住了,面面相觑,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同来的数人也愣住了,他们正是祁宏度、葛存保、崔生存、薜圣立、蔡元仁等人!艾凤玲瞪着冯备,歪头问道:“冯剑!这是真的?”冯剑悲怆道:“是真的!凤玲!这是俺自家的事,你们快走吧!”渠振五道:“你们已经自相残杀,俺们咋能看着不管?”冯备见冯剑人多势众,不顾手腕、喉咙流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抱起父亲冯二年的尸体,冲冯剑惨然一笑,尖利着嗓子,阴森森叫道:“哥哥!我谢谢你了,谢谢你饶了我一命!”说罢,哭着把冯二年的尸体抱进家中。

冯剑辩白道:“冯备!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的……”呆呆地望着冯备进了家门,喃喃自语:“咋是这么个结果?咋是这么个结果?”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扶起父亲来。冯剑低头一看,只见父亲脸色青紫,口吐白沫,已是奄奄一息,头“嗡”地一下大了。他抱起父亲,惊恐喊道:“爹!您这是咋啦?你说话呀!”冯成套已到弥留之际,他慈祥地看着儿子,拚着最后一口气,大声道:“冯剑!我的儿!要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对待你媳妇翠菊!她是个好女人!孩子!人家等了你整整十年,可不容易呀……”说罢,头一歪,也永远闭上了眼睛。

冯剑离家十余年寻找姐姐,没想到姐姐音信全无,归家才刚刚一天,父母转眼皆离他而去。冯剑连遭这致命打击,禁不住精神恍惚。他抱着父亲尸首,呆呆地傻坐着,喃喃惨叫道:“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全都死绝了,哈哈哈哈……”他放下父亲的尸体,丢下众人不顾,一路狂笑,踉跄着破荒狂奔而去。艾凤玲不禁大骇,冲他喊道:“冯剑!你这是上哪儿去?”冯剑哪里应声?转眼便消失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之中。艾凤玲刚在拔腿去追,渠振五一扯她的胳膊,道:“你看:这里又死一个。”艾凤玲低头一看,只见冯成套一脸青紫,早已命丧黄泉,显然是服毒自尽。

原来,当年妻子红杏出墙,与冯二年私通并产下一女!极爱面子的冯成套把这事视为奇耻大辱,一直耿耿于怀!前几天因为琐事跟冯二年发生口角,扯起当年丑行,互揭老底。冯剑娘因当年这笔风流债,在儿媳、孙子跟前丢尽颜面,羞惭上吊自尽。自妻子死后,冯成套感到愧疚难当,没有勇气面对世人,更觉无脸面对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子!早抱有寻死之心。他见儿子冯剑回家,一直躲着不敢见他,看到儿子把妻子送到坟地埋葬了,便在家服了砒霜。正当他药力发作,弥留之际,却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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