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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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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易草“烈弟?

    钱柳小心翼翼地把这名汉子给他的短信阅罢,信上的确是白居易的笔迹,他那双素是稳定非常的手亦难禁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此人是白居易的胞弟白烈,怎么不曾听他提及片言只语?

    白烈道∶

    “自我剑艺有成以来,便在禁宫担当统领一职,由于事关机密,故鲜与亲友往来,大哥亦不便将我之事过于张扬。

    但我兄弟俩仍时有通信,大哥一直在信中不断提及你。他说,六六虽然外表冰冷一点,其实内里并非如此。他说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他说,他说,他说……

    念及白居易生前的一言一语,白烈霎时有点哽咽,难以再说下去。

    钱柳的心却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天!白居易竟然预备把继承权传给他!

    难怪他要钱柳于寿宴当晚穿得像样一点。

    这个不是父亲的父亲,别具慧眼,早已为他这个“步家子”的前途好好铺路!

    可惜,尽管白居易如何费尽心血,如何努力为钱柳铺路……

    一夜之间,一场灭门大火便把他所有心血和路焚为一体,化为钱柳一生也走不完的——…

    血路!

    血路茫茫,漫无终点。

    只得钱柳独自一人孤身上路。

    但他还是感到,自己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完全值得。

    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报白居易的知遇之恩。

    白烈本以为钱柳在忆念白居易时准会泪思思于睫,谁知此子除了适才在细阅其兄弟手笔时,双手微微颤抖外,跟着便似对一切无动于衷,心想其兄所言非虚,此子果真冷得出奇,为了打破此间沉默,于是便指了指身畔两名男儿,道:

    “他俩是我的儿子继潜和幼子继念。”

    钱柳仍是紧紧持信静立,毫无反应,断潜倒也没有什么,继念却面泛一阵不悦之色。

    白烈道:

    “大寿当晚,我携同两个儿子一起赴会,殊不知到达时已经太迟,白家庄早沦为一片火海……”

    是的,一切都迟了。

    钱柳知道,因为那时他已被黑衣叔叔所救。

    时间永远就是这样弄人,倘若白烈来得及时,恐怕他已成为今次行刺黄巢的刺客之一,而不会成为黄巢的弟子。

    刺客与弟子,两种迥异不同的身份,简直就是时间的最大讽刺。

    有时仅差那么一时三刻,便能制造毕生遗憾,钱柳最是清楚不过。

    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就在他决将可以唤白居易一声爹之际,就只差那么一丁儿时间,白居易便已不能听见任何声音了。

    而这遗憾将永远无法得到补偿。

    一切都只因为时间。

    白烈续道:

    “后来,几经艰辛,才得悉黄巢干的好事,然碍于自己势孤力弱,未能即时报仇;直至今年,我有缘遇上数名也曾遭金甲军逼害而誓杀黄巢之士,终在昨夜连同我两个儿子,一行八人前来刺杀黄巢,孰料……唉……”

    说到这里,白烈不由得长叹一声,瞥了钱柳一眼,发现此子麻木如旧,遂问:

    “孩子,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幸免,你怎会当上黄巢之徒?”

    钱柳双目一片茫然,他平素已不喜言语,此番曲折该从何说起?

    但此时白烈幼子继念抢着道:

    “嘿,依我看当然大有因由,也许只因他贪恋虚名。”

    言罢面露自以为是之色。

    钱柳听后竟毫无反应。

    在旁一直不语的长子继潜插嘴劝阻:

    “二弟,别要妄下断语,我看六六并非这样的人。”

    继念鄙夷道:

    “嘿,说到底,他并非真的姓白,伯父的死与他何干?试问谁不希望成为当世枭雄之徒?否则他也不会再唤回钱柳了,这足以证明他早把伯父养育之恩忘得一干二净。”

    白烈痛心儿子出口伤人,轻叱:

    “念儿,别太刻薄,你伯父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继念见其父责备,即时噤声。

    白念正面凝视钱柳,一字一字问:

    “孩子,你加入金甲军,是为大哥报仇?”

    甫闻“报仇”二字,钱柳才真正有所反应,徐徐回望白烈,漆黑的眼珠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白烈岂会不明白他这丝感激之意,心头一阵抽动,道:

    “很好,我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人。”

    就在此时,翟地响起一阵拍门之声,但听那个守卫长在外道:

    “钱少爷,帮主有请。”

    钱柳瞄了三人一眼,心知不能久留,冷然转身,缓步而去。

    继念看着他的背影,始终看不顺眼,嘀咕:

    “啐!走得真慢!”

    白烈喟然叹道:

    “当一个人一生一世都要背负他自己本来亦担戴不起的重担时,又怎会不走得慢?

    唉……”

    钱柳第二次去探望白烈父子,是在翌日正午。

    烈阳虽然在外高挂,但斗室昏暗如昔,钱柳进来后一直如木头般站在一角,不言不语,很怪!

    白烈待他站了一会,忽有所悟,问∶

    “六六,看来黄巢昨日派你前来,其实是想你拷问我们还有否同觉,对吗?”钱柳没有作声。

    “但你却无功而回,所以,今日他又派你再来?”

    依然没有作声。

    白烈道∶

    “也许情况已渐明显,若我们再不供出有何同党,也许会死。”

    猜对了!不过钱柳并没回答。

    “孩子,那真是……难为你了。”白烈无奈的道∶

    “老夫已一把年纪,一死有何足惧?只是……我两个儿子若也……那……那白家便真的后继无人了……”

    “故我有一不情之请。孩子,你……可有办法助他俩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

    钱柳心中苦笑,他自己何尝不想逃出生天?

    复仇的恶梦已经正式展开,但这将会是谁的恶梦?

    钱柳的?

    还是黄巢的?

    黄巢身贵如潮,钱柳却硬如顽石,也许这个恶梦的大结局只有一个,就是━━

    玉石俱焚!

    钱柳心中自知,他今生今世,永远都无法逃避这个恶梦。

    继潜听其父如此一说,连忙道∶

    “爹,即使要死,孩儿亦要与爹一起。”

    继念推波助澜∶

    “对了!横竖是死,也不要向外人求情。”

    “外人”一语异常刺耳,白烈不由横目向继念一晒,接着转脸对钱柳道∶

    “孩子……”

    一双老目蕴含恳求之色。

    天下父母爱子之心尽皆如此,可是子女们都不太明白父母的关怀,动辄便对他们恶言相向。

    谁怜天下父母心?

    冰冷的钱柳也会?

    他只是默然。

    第二天,钱柳并没再来。

    白烈一直都在静静的守候着,口中沉吟∶

    “已经是黄昏了,为何他仍不前来?”

    继念幸灾乐祸,道∶

    “爹,别傻了!他怎会放弃荣华富贵,背叛黄巢来救我们?”

    继潜劝道∶

    “二弟,为何你总是如此针对六六?他也是我们白家的人!”

    白烈听闻长子视钱柳为白家一员,不禁老怀安慰。

    继念却道∶

    “大哥,亏你也给他迷惑了,他虽装模作样故作特别,但绝对骗不了我的眼睛。”

    “住口!”白烈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止。

    就在此时,铁门陡地推开。

    门开处,钱柳已缓缓步了进来。

    但见他今日的脸色异常铁青,铁门甫一关上,白烈连忙趋前,搭着他的肩膊问∶

    “孩子,怎么样?你面色看来很差,没什么吧?”

    继念依然不服,低声骂道∶

    “呸!贪图富贵,惺惺作态,他根本便没资格姓白!”

    语声未歇,钱柳倏地一手捉着白烈双折铁链,闪电往自己颈上一绞,接着横腿飞出,一腿便把那道铁门踢开。

    偌大的金甲军,忽尔警号大作。

    一众门下大都不知发生何事,仅知首先传出警号的乃是向来死寂的天牢,继而迅速蔓延,直至金甲军每个角落皆警号齐响。

    愈来愈多门下聚至天牢的地面出口,赫见从没有囚犯能逃越的天牢,今天居然有人能活着逃出,且还是三个人。

    白烈三父子!

    天牢的大门甫开,白烈率先以手上铁链胁持钱柳而出,两名儿子紧跟其后。金甲军素来守卫森严,要逃出天牢简直难如登天,但钱柳既然在白烈手上,只要其铁链一紧,他便立毙当场。

    钱柳虽是帮主新收弟子,但因地位特殊,众门下在未清楚此子在帮主心中如何重要之前,还是别要动手为妙,故一时之间,众人全不知如何是好。

    白烈三人挟着钱柳直向天下第一关的方向闯去,众门下亦步亦趋,绝不放过任何机会,只是白烈稍一松懈,便要即时一拥而上。

    白烈一边前行,一边在钱柳耳边悄声道∶

    “孩子,谢谢你!但今次你让我们离去,恐怕黄巢会对你有一番责难。”

    钱柳并没回头看他一眼,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然而这番话听在继念耳里,他突然道∶

    “爹,别要太早言谢,待我们安全逃出金甲军再说吧!”

    事情至此已非常清楚明白,钱柳并非如他所想,可是继念始终对其言语刁难,一旁的继潜听着也替其不忿,道∶

    “二弟,你太过分了!”

    他本想斥言几句,但是金甲军众就在四周,再说下去恐会令钱柳身份败露,故亦不多言,只一瞄身边老父,却见老父目光正流露一股对钱柳异常信任之色。金甲军所占地域甚广,要离开亦非一时三刻之事,白烈父子一面向前直行,一面又要顾忌金甲军众随时发难扑击,因此速度极缓,好不容易才至天下第一关前,正要步过关隘之际,蓦地,一声清啸平地响起。

    清啸恍如龙吟,九霄龙吟!

    白烈父子不禁一呆,钱柳却深知不妙。

    纵是千军万马,面对如此掳人对峙的场面,尽皆一筹莫展。

    然而,金甲军有一个人,他一生经历的大场面不知凡几,一切在他眼中看来,根本毫不足道,任何事情于他可迎刃而解!

    就在清啸响起同时,白烈三父子骤觉眼前紫影一晃,接着三道劲风疾扑而至,赫然是━━一拳、一掌、一腿!

    拳是“天让”!

    掌是“排柳”!

    腿是“黑云”!

    “□□□”的三声,白烈父子还未辨清来势,身上要穴已闪电被拳、掌、腿三招所制,浑身一麻,即时仆跪在地上!

    三招同时而发,来人身手之快,环顾当今各派掌门,不出五人。

    此人虽在五人之列,却位居五人之首。

    紫影站定,出手的正是黄巢!

    跟着一条黄影亦随后而至,站在黄巢身畔,当然是其贴身侍从━━塞诸葛。

    黄巢背负双手矗立,威势沙陀,塞诸葛见帮主一言不发,立明其意,转达脸对一众门下骂道∶

    “呸!这等小事也要劳帮主出手,全部都是饭桶!还不快替钱少爷松梆?”

    白烈已浑身麻软,因此门下轻易便把铁链松开,钱柳却仍然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白烈。

    黄巢见其适才被胁持而始终不露惧色,道∶

    “好!果然泰山压顶亦不变色,看来老夫并没有错收徒儿!”

    言罢向塞诸葛使个眼色,再扫视白烈三人一眼,塞诸葛迅即会意,对三人道∶“好斗胆!你们三人即有胆行刺帮主,就不会再有命出去!”

    他说着一手揪起白烈的长子继潜,一爪扣着他的咽喉,喝道∶

    “我问你,你们到底还有否同党?”

    继潜咽喉被扣,痛苦非常,还未张口回答,一旁的白烈先道∶

    “潜儿,你记着,白家男儿绝不能贪生怕死!”

    自穴道被点后,白烈迄今未有再望钱柳一眼,当然是怕在黄巢面前露出马脚,此刻他如此叮嘱儿子,其实是叫儿子宁死也不要泄露钱柳乃白家幼子,继潜怎会不明老父心意,苦笑一下,道∶

    “爹!你放心,孩儿……并不怕……死……”

    他的气息已渐粗,呼吸也感困难,因为塞诸葛的手已在逐渐收紧,但他仍鼓起一口气道∶

    “死……并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最……可怕,他能够……忍受生不如死……多年,我……

    最佩服……他,他其实……比我们更配……姓……白……“

    继潜说这话时,不是不真心的,眼神亦散发一片敬佩之色,只是他亦没有直视钱柳。

    钱柳一脸木然,不知是在无言感激,还是在思索着一句轻轻触动他心头的话?

    不错。

    生不如死……

    继潜口中的“他”,金甲军众当然不知是谁,但白烈一听立时心领神会,心头不自禁一阵绞痛,黯然道∶

    “孩子,士可杀不可辱,你……这就去吧!”

    继潜闻言浅笑,塞诸葛愈听愈不耐烦,喝道∶

    “你两父子别要瞎扯!小子,你真的不怕死?”

    说着爪上复又收紧一分,岂料就在此时,继潜口角渗出一道血丝。

    塞诸葛为之一愕,连忙运劲震开其口,一看之下,发现他早已咬舌自尽。

    只为掩饰一个人的身份而不惜性命,继潜此举不独令金甲军众震惊,就连帮威挂面的黄巢亦不禁有少许变色。

    独是钱柳依然静立原地,整桩事件之中,他最冷,他最静!

    塞诸葛见自己碰钉,老羞成怒,随即揪起一旁的继念,又是一爪紧扣其咽喉,道∶

    “嘿!好英烈的小子!不过人生九品,我偏不信人人都不怕死,少年人,你道是不是?”

    继念一直说钱柳不配姓白,但其兄已死,前车可鉴,难道他不怕死?

    不!他浑身都在颤抖。

    白烈眼见势头不对,道∶

    “念儿,你别忘记自己声声嚷着白家长白家短,男儿汉千万别自掴嘴巴!”

    然而继念被握得呼气如牛,他害怕地回望老父,嗫嘴道∶

    “爹……我们犯不着为……他而……死,我……我不……想……死……”

    塞诸葛深知这回自己狡计必定得逞,爪劲倍重,还怂恿道∶

    “对了!年轻人没必要这样死法呀!能够活着真好,我代替帮主应承你,要是你供出谁是同党,我们赐你一条生路又如何?”

    言毕回望黄巢,黄巢缓缓颔首。

    “真……的?”继念喜出望外,兴奋莫名,目光即时流转,双目在搜索着钱柳。

    许多时候,根本不须出口出手,目光,已是一种答案。

    钱柳的心在发冷,他知道继念为求生存,绝对不会留情,可是自己身份一旦被揭,白居易的仇将永远沉在白家的灭门大火中……

    就在继念的目光还距数尺便落在钱柳身上之际,白地传来一声暴喝,一条人影闪电掠前,一掌重轰在继念天灵之上!

    “爹……”继念仅叫嚷一声已当场毙命,满脸难以置信之色,出掌人正是白烈!

    原来在此毫发之间,白烈情急下狂催真气冲开穴道,他绝不能让儿子这样碍了钱柳的计划,他亦绝不想儿子干出不忠不义之事。

    他宁愿他死!

    一掌过后,白烈不知因为心痛,还是力竭,颓然坐下。

    钱柳依然不动、不言、不语,然而他能否不视、不痛、不再有感情?

    塞诸葛恼怒白烈坏其好事,心知今日立功无望,一怒之下,举掌便朝其脑门直劈!

    就在此时,黄巢突然出手格开塞诸葛,塞诸葛陡地一呆,愣愣问∶

    “帮主,为何不许……小人杀……”

    黄巢未让他把话说完,兀自冷笑∶

    “凭你也配?”

    此语一出,白烈不由回望黄巢,只见黄巢一脸欣赏之色,道∶

    “杀子存义,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我黄巢敬重你!

    可惜,凡与老夫作对的人都必须死,不过以你此等人物,怎屑死在贩夫走卒手中?“

    塞诸葛闻言脸上通红,此时黄巢的目光猝然落在钱柳身上,道∶

    “只有死在我第二入室弟子钱柳手上,方是你的福气!”

    真是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惊心动魄!

    钱柳虽仍无木表情,但心中陡的一震。

    白烈也是一震,呆望钱柳,却见此子居然面不改容,不动声色。

    黄巢不忘嘱咐∶

    “六六,明天破晓,你就替我取其首级,让他死得痛痛快快!”

    说罢旋即转身扬长而去,塞诸葛又如狗般紧跟其后。

    仅余下钱柳静静的、静静的看着白烈,看着一地的白家男尸,看着这个未完未了的残局。

    一个将要由他亲手了结的可怕残局。

 ;。。。 ; ;
她是谁
    夜分五更。

    不同的人,各有不同的夜,不同的沙漠玫瑰。

    故在短短的五更,世人已沙漠玫瑰尽人间所有沧桑聚散、悲欢离合、生离死别。

    然而对于一个没有梦想、没有眼泪、没有笑容、没有亲朋、只有寂寞的少年人……

    他的每一夜,又是如何度过?

    特别是昨夜。

    昨夜悄悄溜去,抬头已是晨曦。

    秋风阴冷,吹绽一树树的枫红,枫红如血温般冉冉散开。

    每块枫叶皆鲜红欲滴,红得就像是一滴血泪。

    已是深秋。

    钱柳冷冷提着刀,穿过血红的枫林,踏上通往天牢的曲折小路。

    他走得比平素更慢,每一步均异常沉重,恍似不愿前行。

    只因他要去干一件世所不容的事。

    白居易死了,白阿悲、白阿崔死了,继潜、继念死了,今日,连白烈也要死了,从今以后,白家将要绝子绝孙!

    他加入金甲军本要为白家报仇,岂料到头来刚好相反,白家一脉势将彻底断在其冷手之上。

    回心一想,也不知是白家欠他,还是他欠白家?

    门开了,白烈回头一望,他知道,死亡即将降临。

    因为名副其实的死神已站在他的眼前。

    真正的死神仅会为世界带来悲哀与死亡,死神本身却是不哭的。

    眼前的死神,他纵然不哭,但他为这么多人带来死亡,自己心中可有半点悲哀?

    白烈佯装若无其事,淡淡一笑,道∶

    “你来了?”

    钱柳缓缓把铁门带上,一双眼睛只专注望着手中的刀。这柄刀虽然极尽平凡,此刻在黑暗中却冷冷发光,似在嘲笑着今天握刀的人,尽管冷眼冷面,然而一颗心,可冷得过手中的刀?

    白烈瞧着他这个样子,温言道∶

    “孩子,别要责备自己!我横竖要死,死在谁的手上有何分别?你今日所作一切,倘若皇天有眼,亦必会……原谅你……”他说着说着,声音亦渐哽咽。

    是吗?

    钱柳听后暗想∶

    那为何抬头看天,从未发现半只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只因皇天根本无眼!

    造化似乎特别“眷顾”钱柳,总为他制造这么多意料之外的悲哀,还有━━恨!

    包括钱柳昨日的恨,和今日将要新添的恨。

    人间有恨,太多的恨!

    白烈虽然声音哽咽,但仍未有落泪,续道∶

    “孩子,事到如今,我只求你一件事。”

    他的语气如此凝重,钱柳亦不由牢望着他。

    “应承我,无论前路如何艰苦,你必须支撑下去直至为大哥报掉大仇为止。”钱柳牢牢的看着他,良久良久,终于点头,坚定地道∶

    “我,仍然是继父心中的白柳。

    白家永远不会绝后,因为黄巢必死在白家后人手上。“

    在此之前,他从没开口对白烈说过半句话,此刻甫一开口,白烈登时惊喜不已。

    他喜,并非因为钱柳终于开口对他说话,而是对他承诺。

    一个口若悬河、轻易作出承诺的人,大都半途而废,或是草草收场。

    不轻易出口的,这种人最可怕,有恩必报,有恨必雪,一旦开口应承,肯定办到。

    白烈听得他重新承诺,很是放心,叹道∶

    “很好……那潜儿和念儿也算死得不枉了……”

    他这句话说得不无悲哀,强忍的眼泪又再次于眼眶内不住打滚,势将夺眶而出,然而对这个不哭的孩子,他老大的一个男人怎可示弱流泪?他忽地转身,背着钱柳,假装打了个呵欠,手顺势向双眼一抹,便偷偷把快要滚下来的眼泪抹掉,一切若无其事。

    饶是如此,钱柳可在此仓促之间,瞥见他拭下来的老泪?

    钱柳突然再次开口,问∶

    “你,有没有其他心愿?”

    他口舌笨拙,然而此番心意,白烈怎会不明?

    在此命绝前的一刻,他深深感动,于是转过头来,以手轻拍钱柳的肩膊,微微苦笑道∶

    “没有了,不过……如果可能的话,希望你能把我们三父子的尸首烧为灰烬,把骨灰带给陕西弥隐寺的慧能大师……

    慧能大师是我的挚友,这次我们来行刺黄巢他亦曾加劝阻,相信他定会把我们好好安葬,念经超渡……“

    慧能大师?

    原来白烈也认识慧能大师?

    钱柳心中一阵失笑。

    怎么兜兜转转,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同一堆人?

    白居易、黑衣叔叔、黄巢、慧能大师、白烈,他们有些互相认识,有些互不认识,然而大家全都牵连于此事之中。

    想真一点,莫非一切有所注定,半点由不得人?

    命运,仿佛早已部署了钱柳的每一步,每一着。

    它本已安排他去会慧能大师,即使避过一次,也避不过第二次。

    这就是捉弄。

    钱柳正自沉思之间,忽闻白烈道∶

    “孩子,你如今就立即动手吧!”

    钱柳抬首,静静的凝视他的面,未有举刀。

    白烈凄然问∶

    “我太像我大哥,你杀不下手?”

    钱柳并没回答。

    “孩子,不要心软,心软就不能报仇,更不配当男儿汉!”

    他说着突然一把捉着钱柳握刀的手,手劲一吐,狠狠便把其手中刀向自己心房一戳,鲜血登时激溅而出,溅得钱柳满额满脸满颈都是━━血!

    血热面冷,他的冷面,可会被白烈的热血所融化?

    事出突然,钱柳并没抽刀,因为已经太迟。

    他的刀已贯穿白烈心房,且由背门破出。

    血,正自白烈的心房源源渗出,沿着刀锋刀柄,染满钱柳正握刀的手,但他的手并未有丝毫颤抖。

    他的脸也一样。

    不要惧怕!

    不要哀伤!

    不要痛哭!

    只要复仇!

    白烈已奄奄一息,他虚弱地看着这个孩子那张如旧木无表情的脸,看着他那只未有颤抖的手,一直逞强忍着的老泪终于不听使唤,狠狠滑下他的脸庞,他嘴角却泛起一丝苦涩笑意,若断若续道∶

    “大哥……在信中……常……说,他有……一个……了不起……的儿……子

    他……他说……得对!六六,你……真的……很了不起,因为……他始终……不哭,你……很……

    坚……强……“

    是的,连他自己也要哭了,这个孩子依然不哭,真是谈何容易?可是他虽把面对生离死别而不哭的钱柳视为坚强,一般人却定会视之为冷血。

    白烈说到这里,已然支撑不住,口中猛地喷出一大蓬鲜血,但他坚持下去,一字一字地吐出他最后的一句话。

    也是他最想说的一句话∶

    “但……我……知道,你……你……的……心……却……在……哭……”

    “哭”字甫出,他的身子倏地剧烈抽搐起来,一只手紧紧抓着钱柳的肩膀,象是不忍心留下这个孤单的孩子,独自去面对未来的莫测的噩运。

    他就这样定定注视钱柳,良久良久,目光始终没有再移开过。

    因为从此以后━━

    他的一双眼珠已无法再动。

    血,滴答,滴答,滴答……

    血,一点一滴落到地上,渐渐凝成一条血路,凄厉地朝天下第一楼延伸而去。血,是白烈的血,自他的头颅滴溅下来,血滴如泪。

    他的头颅已被一刀斫下,此际散发披面,满目冤屈不忿,真的死不瞑目。

    头颅并不伶仃,因为一旁还伴着一双比它更伶仃的脚,正在踏着这条真正的血路。

    脚是属于钱柳的。

    他的脸还是一贯的木无表情,然而白烈洒在他额上面上颈上的血仍未抹去,就像所有的血都是从他头上流下一般,模样异常吓人。

    吓得从树上落下的枫叶也不敢飘近。

    他始终没有流泪。金甲军并不是落泪的地方。

    江湖也不是落泪的地方。

    可是走至半途,忽尔雨粉霏霏,连天,竟然也开始哭泣……

    黄巢看见钱柳的时候,他早被雨水打得全身湿透,脸上的血亦给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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