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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清欢-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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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脸一下子红透,将手里的书包掷向他,嗔道:“呆子,谁让你说这个?”扭身就走,男孩一下子慌了,他哪里懂得女孩口是心非的害羞心情,急急拉住她的手:“我,我是认真的!落落,我从小就喜欢你,一直喜欢你!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会对你非常非常好,我会永远宠你爱你,做你的小跟班,为你跑腿,逗你开心,让你永远快乐!”
女孩没回头,却说:“我又不是慈禧,要小跟班和跑腿的干什么?”
他窘住,急得不行,又一时哽住没有词汇,急得眼眶都泛红。
女孩却笑嘻嘻地转过头来,脸颊嫣红,侧着头看他:“永远对我好?”
他连忙点头:“永远,永远!你……你不信我可以发誓!我顾意冬发誓!永远对乔落好!”
我顾意冬发誓!永远对乔落好!
苍天在上,那是他最真的心。
呵,那样年轻的心。
顾意冬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膝盖仍掩不住那声音。
'82'82。 落落清欢 (82)
他头下的土地,一点点晕湿开来。
周围人来人往,看见那个永远气度雅然的校园风云人物这样萧索凄怆地埋头坐在树下,没人敢上前询问。
如果,彼时他知道,那一次的放手让乔落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他会不会奋力拉住那个低头哭泣的女孩?
会还是不会?
那之后他几乎是不要命地工作。没得到过不知道,但他失去了之后,明白若仍想与以前的朋友站在一起,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才行。
那时的他简直就是六亲不认的工作机器,因为他根本无处安置他的伤心。
他不知道贺夕是如何说服她爸爸的,他也无所谓。毕竟恬不知耻的讲这个婚约对他顾意冬只有好处。何况,既然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她……
订婚典礼很隆重,可是贺家的独子,他最好的兄弟却留在美国拒绝参加。
他只是挂了一个电话问自己:“你确定?”
顾意冬低声答:“对不起。”他对着自己最好的兄弟道歉,羞愧地。
那端只是叹一口气挂断。
之后的日子每天都是一个样貌,昏暗、忙碌。
他不再问不再听任何有关她的消息,生怕一个触动,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只是,那一天的鸣蝉似乎一直声嘶力竭地喧嚣在耳畔,那个哀伤的目光无处不在。
只是,多少个夜晚,他会不停地梦到一片苍茫的荒漠,似乎是在高原,他呼吸得很艰辛,每吸进一口气都像是万千的刀子在割他的脏器。身旁的女孩转过头来,在漫天满地的灰莽中更显得晶莹娇嫩,她的双眸漆黑璀璨,盈盈地看着自己:“意冬,我们会永远在一起么?”
他似乎是笑了,梦中的他感觉自己的心变得不可思议的柔软而湿润。他开口,他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
猛然惊醒,冷汗淋漓,头痛欲裂,尖锐并且持久。再也无法成眠。
只是,他习惯吃饭的时候多叫一客忌廉布丁,却从不吃。
只是,因为她不喜欢烟,所以他坐在一群吞云吐雾的人中间,仍自制。
只是,每次他成功或是失败,他都会回到那个湖边,事无巨细的絮絮地讲给她听。
再怎么假装,还是失去了。
于是,他永远先看美国的《theeconomist》再看英国的《financialtime》。
于是,他电视里常看的是CNN远胜于BBC。
于是,他开始沉迷于失眠之中,试着用这种方式接近那十三个小时的时差之后的地球另一边的人间烟火。
他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过下去,当心上的伤口的痂越来越厚的时候,他开始佯装不疼。
'83'83。 落落清欢 (83)
他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再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如此残忍。
但他更没有想到,这种残忍与乔落所经历的相比,如此的微不足道。
他不敢想他们复合之后发生的种种,如果他知道……如果他知道……
落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是怕我动摇?还是怕你自己动摇?!
顾意冬觉得流到嘴里的雨水苦涩得让人哽咽。他感觉到那个孤身在树下坐到天黑的少年又回来了,天地混沌,其心何悲戚……
他很痛。真的很痛。
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冰冷的雨砸在他的脸上身上,让他睁不开眼,却感觉浑身炽热难忍,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呼啸着肆虐他的每一个细胞。
天黑了,他仍茫然地站在院子中,满目疮痍。
突然听见一个金钟齐鸣的声音撕裂他混沌的天地:“意冬。”
猛然回身,声音的主人正倚在墙边,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他踉跄着脚步,抓起倚在墙边的男子的领子,目眦俱裂,恨声道:“你早就知道!你一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故意的,故意的!你要她恨我,你要我们无法回头!!!”
贺迟悲悯地看着面前临近崩溃的男人,这是顾意冬,他从小到大最要好的兄弟,他从记事起就认识他,他们一起玩过泥巴弹过玻璃球打过篮球喝过酒,骂过交警诉说过迷惑畅谈过理想……他贺迟是大收大放的男子,但从心底服气顾意冬,服气他真正从内到外的儒雅斯文,风度翩翩;服气他内在坚硬如铁外表温柔如风;服气他遭逢大变没有委靡抱怨,依然仪态从容地咬牙撑起一个家。
贺迟觉得他很爷们儿。
可是面前这个濒临崩溃满眼晃着绝望的人,是顾意冬吗?
他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
“意冬,你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别人插手的余地。你要我以什么立场说?你又以什么立场听?更何况,她不想说。”贺迟任他攥紧自己的脖领,随意地把手伸出屋檐,冰冷的雨水砸下来,他却没有丝毫感觉,“意冬,她本不想告诉你,因为她不要你疼不要你悔。”
顾意冬晃了晃,转身挨着贺迟靠在墙上,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冰冷的凉气,良久哑声道:“贺子,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啊……如果不是我非要追究……我没有想到……我以为……我真是蠢透了!”
贺迟犹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意冬,不要这么想。不是你的错。而且,她并不怪你,她从来没怪过你,她一直只是说:自己没有运气。”
'84'84。 落落清欢 (84)
意冬,我的朋友,隔着这么多年的山长水阔,这么多的爱恨纠结之后,你竟仍然这样爱她么,所以你会甘愿自动地将她受的苦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贺子,这么多年……谢谢你。”
贺迟一震,眼中汹涌着不明的情绪,却只是淡淡地说:“你没资格跟我说这句话。”他抬头,觉得这一夜的天,太过浓重。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推开。顾意冬浑身湿透地走进来,面对不能面对的局面。他的头发和衣角都在不停地滴着水,这样狼狈的样子,却没有折损他的英俊和气质,可是他的眉目间呼啸着那么痛苦而凄厉的悲怆,只一瞬间就将屋内原本忧伤的气氛变得无比哀戚绝望。
顾意冬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乔落的床前,单膝跪下,小心而颤抖地捧起乔落的一只手,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久久……
乔落僵坐着,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指缝滴落。
一滴、两滴,渐渐汹涌。
她听见自己说:“不要这样,意冬,真的用不着这样。我并不怪你,在你的立场你没有做错任何一件事,都是我自己运气不好。”
“意冬,事已至此,让我们好聚好散。”
“如果可以……”
“希望再也不要相见。”
乔落转过头,默默地看着暴风雨狂肆地席卷着窗外的世界,心却出奇的宁静。
当经历这一切的时候,她曾经一个人在暗夜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顾意冬的名字。她把一切的苦楚都藏在心底,实在装不下的时候,就默默地讲给顾意冬听,那个住在她心里的,发誓会永远疼她宠她爱她,要为她遮挡所有风雨牵手过一辈子的顾意冬听,一点一滴,反反复复。
有的时候,当她的正面情绪被消磨殆尽时,她也会一遍一遍的在心底恨恨地说:顾意冬,早晚有一天你知道我遭受过什么,你会后悔,你会后悔!
她曾以为,他们再也不会见面;她曾以为,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他受过什么样的打击和折辱,她知道自己当时是多么的焦虑并且心如刀绞。
如今她依旧心疼他,她不想他受这样的苦。
她也曾经想过,也许会有一天,终于有那么一天,她仍像许久以前一样,被他珍爱地揽在胸前,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眼泪一并洒满他的心口,用他的心疼和懊悔治疗自己斑驳的创伤。
可是,她从没想过竟会是这样。
'85'85。 落落清欢 (85)
她也曾经想过,也许会有一天,终于有那么一天,她仍像许久以前一样,被他珍爱地揽在胸前,将这些年的委屈和眼泪一并洒满他的心口,用他的心疼和懊悔治疗自己斑驳的创伤。
可是,她从没想过竟会是这样,她说了,镇定且条理清晰。
她在心里脑中反复描摹的都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
她这样的平静,平静到心里又开始弥漫着那种明明已被她逼到角落中的忧伤。
那忧伤比外面的天还要暗沉,比雨还要潮湿,丝丝渺渺,侵袭着乔落每一个毛细孔。
乔落忧伤地坐着,在这暴风雨呼啸的傍晚。她眼前一幕幕的掠过六岁穿着乳白色小西服的顾意冬弯着腰吃力的拍打自己的裙摆,一面哄着说:落落不哭!落落不哭!
八岁在车站拼命地摇着手的顾意冬,跟着火车边跑边喊:落落,我等你回来!
十八岁清俊飘逸的少年,独立在空气混浊的火车站外,微微低头对她笑:落落,你终于回来了。
曾经有那么一个墨香飘动的午后,有一个俊雅的少年局促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微微垂着头却掩饰不住红通通的耳廓:落落,你能不能……别再收其他男生的情书?
曾经有那么一个明媚的春日,男孩陪她去了西藏,苍茫高原之上,女孩被眼前雄浑壮丽的自然风光所慑,心悸地看向身旁英俊的男孩,她不知自己的目光多么清澈流转,她说:意冬,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么?他笑得宠溺,音量不大却无比坚定:当然。
他说,当然。一辈子在一起。
他们都不知道,一辈子原来那么长那么长。长得以至于一个岔路口,就会弄丢彼此。
意冬,哦,意冬。我们都太过自信,我们又太过相信对方,相信我们的爱情。
可是意冬,二十岁那一年我们的分别,你却没有说,你等我回来。
所以,我,没有回来。
意冬,如果你知道,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
意冬,怎么办?我找不到回来的路。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意冬,我很难过,我真的很难过。
'86'86。 背叛后的地老天荒:落落清欢 (86)
第十二章都怪你曾待我太好
(顾意冬死咬着牙:“如果我能呢?”他决绝地看住乔落,“如果我能放下呢?落,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地说这一切都过去了?你看着我!你明不明白你要了断的是什么?!啊?我们……这么多年……我们还……”顾意冬说不下去,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他觉得喘不过来气,拳头攥得颤抖,“你告诉我是不是只要我能放下就没有障碍了?是不是?只要……我能放下我们就能回到从前?告诉我,你的决定……与他人无关。”)
住院的日子很难熬,乔落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
她住在一个极奢华宽敞的套房中,沙发地毯冰箱自是不必详述,还有一套组合音响。乔落随便抽出一张影碟放进去,这段时间贺迟一看她好转,就再没有好脸,天天绷着一张绝世大冰脸,好像她做了多么天理不容的事。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还真就是心虚。
她真以为这么些年小心养过来,她的胃已经足够坚强……好吧,她承认她当时头脑发热一时逞强了,但她真的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
放的是周迅的新片,她没有注意名字,只是懵懵懂懂地盯着屏幕。
周迅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她以前去参加过一个慈善发布会,周迅也出席。那时她还只是一个初入演艺圈的年轻女孩,本人很娇小,眼睛乌黑有神,乔落却更偏爱她低哑的声音。彼时似乎有一个温柔的声音缱绻地浮动在乔落耳畔:看那个女孩,眼睛很像你!
她看过去,也觉得乍一看很有几分相似。可如今乔落盯着屏幕,不知是自己的记忆有误还是她的妆容变化太大,竟找不到相似之处了。
或者,是自己变得太多了?
乔落有些出神,却听见音响中传来的影片声音:“如果你有五百万,你要干什么?”
妖冶的女人低哑地答道:“去哈尔滨。”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眼泪就掉了下来。她忽然想起,遥远的记忆深处,那个关于冰雪王宫婚礼的誓言。
贺迟推门进来的时候吓了一跳,有点纳闷,他明明怕她无聊又担心她多想,单挑了些搞笑和轻松无聊的商业片送来,这怎么还能看哭?
“喂!这片子有什么好哭的?”他一边说一边放下粥,这段时间他可是全职保姆啊,别说,还挺驾轻就熟的。
乔落一震,这才恍然发现贺迟进来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的情绪却收不起来,只得侧过头去。所以没有看见贺迟暗沉的目光。
乔落搬家的时候天气开始渐凉,东西并不多,她本想自己叫搬家公司搞定,但贺迟坚持插手,她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抵抗。
她穿着白T恤迷彩长裤斜倚在车边,看着搬运工人一趟趟地搬东西,贺迟则煞有介事地指挥检查。
那一刻,空气宁静柔和。
“贺太太,鞋架搬么?”工人从窗口探出头来喊,乔落有点发傻地瞅着那人。因为搬家公司是贺迟联系的,所以联系人签的也是他的名字。
“不要了,扔这儿吧!”贺迟飞扬的声音传来,乔落这才反应过来,朝他看过去,贺迟乐得那叫一个美,还冲她挤眼睛飞吻。
贺迟心里还是很生气乔落之前漠视健康的冲动,但他还能怎么样呢?难道一直气下去么?他对她有什么办法呢?
不是不气馁的,他贺迟对外人一向说一不二、作风强势,可一遇见乔落就全灭火。小的时候每次见到她那张趾高气扬的脸蛋,他总是要提起一口气憋在胸前才能保持阵势不输。自从那年看见她苍白着一张脆弱的小脸无助地晕倒在医院门前,他那口气一时心慌忘了憋住,从此一泻千里,再也收不回那片曾经辉煌的大好河山,反而还巴巴地种树除草的修整这片山河,希望她能更惬意更舒适,甚至,永远的留下来。
乔落看着贺迟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见他无赖似的一步三晃地走过来,打开车门,又转眼一脸奴才相的扶了她坐进去,然后小跑步地到驾驶座坐定,再冲她来一个媚眼:“贺太太,咱走着?”
乔落嗔怪地瞪他一眼,只能笑。笑中却有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幸福痕迹。
贺迟看着她的笑靥有一瞬发怔,然后也歪头笑了笑,发动引擎。
新居在三环与四环之间,地理位置自然不如原来的家,虽然房子是简装,但是相当宽敞明亮。最主要的是旁边有个很大的带湖的公园,因此这周围的空气质量和绿化面积在北京算是相当不错。而且环境安静,适合老人居住。
虽然卖了小套房,但是仍然不够买下这套房子,所以乔落只得付了首付,好在按揭负担并不沉重。
整理房间的时候乔落又看到那个纸箱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过去打开。里面大都是她收到的信,大部分是顾意冬写来的。乔落眉目不动地整理着,有些信封甚至已经开始泛黄。
原来,真的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啊。
箱底还有一些零散的奖状和老期刊。她从小到大得奖无数,其实也不过是因为在那个年代她家里的条件稍好一些,父母又忙,所以请了不同的老师来教,乔落本就好奇心旺盛,所以也都学得有模有样,但若论精通还是差得远。可是在学校交份不登大雅之堂的书法,上台弹个琴跳个舞等等还是游刃有余的。那时家长对小孩子的培养不像如今这么疯狂。上周她在福利院遇到一个家长,因为大儿子是残障儿童,所以他们家又要了老二,竟然上了珠算、奥数、作文、英文、钢琴等等八个补习班,听得乔落瞠目,啧啧感叹现在竞争激烈到从娃娃开始压榨啊。
'87'87。 背叛后的地老天荒:落落清欢 (87)
她有很多精致的奖状和奖杯,当年都被爸妈仔细地收到一个柜子中,现在都被封压在其他几个箱子里。这个纸箱里面是另外一些不太重要的小奖状,乔落一个一个摩挲着,仿佛看到那段鲜活张扬的岁月,嘴角不自觉的含着一抹笑。
那些老期刊距今快有二十年了,脆弱得像是一翻动就会散开。都是一些《小学生作文》、《中学生作文通讯》之类的刊物。有几本里面有她的文章,更多的,是顾意冬的。他有极其清晰出众的思路和十分优美的文笔,是这些刊物的常客。小的时候,尤其是分开后,她非常期盼着爸爸的秘书将这些期刊送来的时刻。迫不及待地拿来,认认真真地看完,之后就噔噔噔地跑去给顾意冬写信,煞有介事地评价一番。
真是一段可爱的岁月。
都说人在经历大变和挫折时,最容易走进宗教的门。
在美国的时候她也曾想过在上帝那里寻找平静和解脱,但二十几年根深蒂固的唯物主义教育让她很难从心底信服圣经中那些七日造天下的故事。可是频繁地出入教堂却让她爱上了福音音乐,懂得了平和、宽容和感恩。
她曾经,走过一段坎坷的岁月。但她仍感激她能坐在这里为世间增添一抹微笑。
无论如何,她永远感激曾有过的那段美丽的年少岁月。
乔落把杂志和信件一一码平,合上了箱子。
乔父保外就医的事情一切顺利,她已经拿到了保外就医的审批表和意见书,现在看来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说来赧然,到最后仍是贺迟帮了忙才这样顺利。
但他并没有告诉自己,却是她去盖章时那个工作人员说漏了嘴:“乔小姐,我儿子就在贺董的公司上班,老崇拜贺董了!总跟我念叨贺董多么的有魄力有远见!”乔落怔住,然后报以微笑。她试着去体味他人善意的帮助。
二十七岁的乔落,开始向这个世界妥协。
仗着良好的文凭和工作经验,还有一份绝对是夸大其词的推荐信,新工作是在一家美国投资的MT做风险分析,虽然比较偏内部和技术,但仍比原来忙碌很多很多。这家投行虽然蜚声国际,但在中国设分部还没有几年,规模并不大,同事之间的竞争虽然残酷,却还有一些同甘共苦联手打拼的情谊。而且离新家并不太远,30分钟的车程已经让乔落足够满意。一个多月过来,乔落很享受这种充实而忙碌的生活。
“乔姐!救命!我这个Case的Beta检验怎么总是对不上?”咋咋呼呼的小丫头叫杜可,应用数学专业,却性格活泼外向,说起话来总是眉飞色舞的,净是些“干物女”“晒客”这些他们都听不懂的词汇,然后动不动的就感慨说:“唉!我们这些白奴啊!”
乔落抬眼看表,已经快十九点了,他们这里加班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看着眼前抓耳挠腮的小丫头,乔落了然笑道:“好了,给我吧,你快去约会吧!”
杜可一声欢呼:“乔姐万岁!”火速地收拾好衣服皮包往外冲。
一旁的龙涛摇头笑:“你啊,总这么任劳任怨,”三十出头、修饰整齐的白领男子,略带试探,“你总这么加班,你家那位就不抱怨?”
乔落温婉地摇头笑,并不接话。她不屑于骗人,可也不喜欢麻烦。
做好工作时公司里空空荡荡的,是与白日完全不同的安寂。最近她渐渐习惯加班,起初是出于好胜心,毕竟一大把年纪换了工作,而且还是一份打算长久干下去,养活他们父女的工作。所以总希望能尽快地融入和适应新环境,因此最初的几周在分内工作之余她还做了大量的相关功课。再后来则渐渐喜欢这种逗留到只剩一个人的感觉。
新居很好,但太新了,没有家的感觉。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惘然四顾间,发现连可以回顾的前尘往事都不剩。
乔落静静地靠进椅背中享受的喝一杯被贺迟严禁的速溶咖啡。他最近出国谈一批很重要的建材生意去了,乔落终于成了没大人看管的野孩子。
走出大楼的时候,夏天漫长的白日终于悄悄隐去,黄昏晕染下街道都变得莫名可亲起来,乔落也开始有了些暖意。
公司大门正对的是一条不甚繁华的中等街道。穿过人行横道,左转,插入大道,上过街天桥……乔落停步在天桥中央,脚下的城市灯火渐起,纷扰的人群,匆匆的车流……这一切的繁华看得她莫名感慨。她好像,远离这些好多年了。
万家灯火。
让她如此酸涩的四个字。
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属于自己。
快了,就快了。
乔落试着对自己微笑。
这一点点期盼,转眼便成了莫大的动力,她转身往回走。
下天桥、走过大道、右转、过道、再右转。那辆车果然还静静地停在那里。最近一辆广泛引起公司上下讨论的白色的宾利GT…S。
倒不是说这个车多么昂贵难得一见,而是杂志上几天前刚刊登出来展览将售的车,已经在楼下停了快一个月。
顾意冬原本开的是辆黑色保时杰常规款跑车。他不是贺迟,贺迟用车用房总要顾及一层对老头的影响,所以多少要收敛克制,但顾意冬不需要,而且他向来钟爱深色系的经典跑车。
'88'88。 背叛后的地老天荒:落落清欢 (88)
所以乔落这几天进出公司偶尔在转角瞥到这辆炫目的白色小跑车也没有在意。后来听见杜可天天嚷嚷什么“极品凤眼帅哥”说他如何如何“风度翩翩温润优雅贵气逼人光华万丈”甚至还说要偷拍下来放到论坛上一个讨论各种眼型的帖子里去。乔落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似乎认识一个男人,英俊、富有、气质非凡还有一双狭长深情的眼睛。她不得不自作多情地留意了一下,尽管很远,但确是他,绝不会错认。
以顾意冬的身份地位,多少人想见见不着。像乔落在他的分公司里干了两年,不也从未见过大老板。如今可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是她巴巴地想多听到一点有关他的消息,现今轮到他。
他没有上前,她自不会去自寻烦恼。
就这样僵持了这一段时日。今天,她突然觉得似乎有力量面对。
顾意冬看见乔落的时候,有些诧异,因为他明明看见她已经悠然离去。
他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紧张而心虚。
乔落说:“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用杜可的话说就是狗血?”
顾意冬当然不懂,他略带局促地站着,他自然感受得到乔落的不满:“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有哪里可以去,兜着兜着就来了这儿……”
乔落垂目,看看,究竟是什么把他们两个人逼到这个地步。
意冬,难道你要说有我的地方才是安身之处么?你真是勇敢,我早就不敢把自己托付给你了呢。
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抿抿唇说:“你……搬家了?”
她终于叹气,瞥见大楼警卫抻着脖子频频打量这边:“换个地方吧。”
去了一家高级会员酒吧,安静高雅,管理精细,皆须刷卡入门。
包厢里的灯光柔和温馨,对面的男子清瘦许多,灯光下面容朦胧华美,敛起的眼角似乎斜飞入鬓,像一尊价值不菲的白玉雕像。
乔落有点恍惚,小的时候迷过武侠,那个时候再见顾意冬,觉得他就像那现代版的一袭白衣遗世独立的翩翩大侠,微微一笑,就笑尽满城春色。
那个时候,真是爱他。
女孩子似乎都有痴傻的潜质。
当她看到他与贺夕相拥的照片时,她甚至一度怀疑全天下的男人。
都怪他,曾经待自己太好,太好。
于是,如果一个那么深情重义、娇惯宠爱自己的人都可以转眼间得体地扮演他人的丈夫,那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她后来想,也许一个再怎么独立自持的女孩要是爱了,都要比一个敏感情长的男人的爱情深远吧。
简直是怨妇。
可是,男人们,你们可知,别管她们表现得多么骄傲甚至骄纵,她从爱的那一天起,就开始想着,永远了啊。
你们可知,从你们说:一辈子。她们就真的开始想着,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都细细描摹。
多么痴,多么傻。
女人,总是把爱情当作一项终身的事业,而对于男人,爱情不过是他们辉煌事业的小小点缀。也许不同的花样会让他们惊喜甚至让他们悲戚,可是哪怕滚烫的泪水淋上血肉模糊的心脏,也绝不会阻挠他的雄心铁骑,一往直前。
他们笑,说:消遣嘛。
乔落很想再像以前一样笑得明媚,无惧无畏。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伤得太狠、太重。她也许永远好不了了。
她失去了对爱情的信任。多么残忍。
意冬,你可知道这是你手把手教给我的功课。
你在那么爱我的时候,背弃我。
我傻傻地守着我们的爱。我还说,我爱的男人,至孝。
你在依旧爱我的时候,忽视我。
我悲伤地发现我不再是二十岁的傻女孩了。我发现,原来,世界真的这样复杂。
我一心爱着的那个眼神明亮笑容清澈的男孩竟从来不曾简单。
你的脸越来越模糊,模糊至面目全非。
我用力地攥紧拳头,惶恐的,可是我那苦苦支撑多年的爱,正在流走。
服务员轻声询问要何饮品,顾意冬没看那制作得跟古董展品一样的目录:“都匀毛尖。”
“给我祁门。”
顾意冬看向她,眼中一闪,乔落尝试淡声道:“早就不喝绿茶了。”
瞬间而已,灯光都变得冷然。
她的确曾爱绿茶的清香和回味甘洌,尤爱毛尖,所谓“饮罢浮花清鲜味”。
后来改爱醇厚的红茶也不全是养胃的原因。
她有一段时间发现自己很难心平气和地去品那绿茶深处的悠然,反而红茶的馥郁和性苦更能让自己安然。西方人向来偏爱红茶,她也渐渐的习惯,只不过,不放糖,偏要生受那份苦。
回来后也跟顾意冬一起喝过茶,但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叫茶。出口才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顾意冬抿唇坐着,眉目间涌动着乔落无力细看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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