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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雅之堂(完结)-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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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完全罢手,等着看太子的热闹?

    还是等着过于明显的‘疏失’出现,再行大加伐征?

    都不是。那些老到了油条的心里都清楚,后族一行肃清,皇上要做的头一件事做是整理皇权。哪个不要命的这个时候敢和皇上亲自准备了多年的太子做对,那就是自己找死!皇上一直不管太子的行进方式,不管朝臣们等着看太子热闹的心态,还不就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到底是哪个在看哪个的热闹?只有皇上心里最清楚。

    他立的太子,他管教可以,但旁人若要看太子的热闹,就要准备好了。

    百官考绩太子做好呈上去了,可是分派到哪里皇上现在还没有表示。国学考试结束了,新从国学毕业的那三十名学子也眼巴巴地等着往下落乌纱。

    皇上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才是要看皇上对太子态度的真正时候。

    若皇上亲自点用官吏,那么皇上对太子的爱用就再明白不过。若皇上把这事交给太子去办,那太子的遭遇就会极其危险。

    可是,皇上下一步到底会怎么办?

    谁也不知道。

    —————————————

    又是空的?

    岑染用过早膳后,照往例来到书斋,却在红檀卷云角的书案上又没有看到任何的‘话本子’?

    已经是第三天了!

    在这之前,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有不同内容的史记野传摆到书案上,所涉内容或多或少都会与哥哥最近要办的差事有关。在呈仪殿,敢随便放书的只有一个人,偏生这个人又是明目张胆皇上派来的。那么是谁一直在暗中‘调配’沈世雅读书的方向,就再明白不过了。

    可是为什么最近没了‘新书’?

    岑染靠在椅背上,扶颏歪头看着立在五步处,站着笔直的三八妇女!韦尚宫今年三十八岁,正经的三八妇女!正值壮年啊……嘴角微挑,笑道:“韦尚宫,来,陪世雅聊聊天。”

    书案左右没有锦凳软墩,只有小杌。

    暗朱色的漆色明亮,精巧可爱的小东西却被韦尚宫墨绿色的裙子压得一丝颜色不剩。唔,这还是亏了这位韦尚宫身形削瘦的缘故,否则……仔细想想,东宫的东西尤其是呈仪殿的摆设,都应该是真材实料的,就算沈殿霞来了,也不一定会坐坏吧?唔……岑染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幅诡异画面,二十一世纪的肥姐沈殿霞,身材依旧,脸蛋却换了沈世雅的模样……

    “沈小姐今天心情很好。”

    韦尚宫脸部表情依然面瘫,连起的话头都很不咋地。不过……比以前有进步,以前可是从来很‘规矩’的,主子不发话她从来不开口,除非有事。今天‘闲聊’居然会先开腔?

    岑染眼珠转转,轻咬贝齿,眨着眼睛很八卦的问话:“韦尚宫,我记得盛华朝后宫制上有标明,宫女十岁入选,二十岁放宫。您二十岁的时候为什么没放宫出去?世雅瞧您长得挺漂亮的啊?”反正沈世雅才十二,既然是小萝莉,萌一点也不要紧。

    韦尚宫打前儿起,就知道这位沈小姐肯定有话会问,却不想一直熬到第三天头上,这位居然开了这么个头?嘴角抽了抽后,喉头滚了两翻才平静回话:“奴婢受主子恩宠,进了尚宫,所以未曾出宫。”

    宫女可以到岁数就放出去,可是如果升了尚宫,就终生不可以离宫了。直到退休后,才可以出宫,到极香寺安度余生。当然,如果腰包丰厚的话,自己买幢房子,弄个干姑娘之类的养老,也是可以的。

    这点岑染也在宫制书上看过了,很‘合理化’制度,唯一暧昧的地方在于‘退休’的时间。可以因病退休,也可以因故退休,或者干脆是老得不能用了再退休。最早的一个二十五岁就退休了,最老的一个到了六十五才被送出宫到了极香寺,不到两个月自然病故。

    所以:“韦尚宫今后有何打算?”

    奴婢回话是不能抬头的,除非主子要求,所以再次重抽嘴角:“奴婢是下人,主子吩咐如何便如何?”

    很标准的回答!

    听得顺耳,听得解气,更听了就和没听一样。

    岑染浅浅的哈了一口气,身子又往下滑了些许,形象变了有些不咋样。斜眼瞟去,那位韦尚宫的眉眼似乎动了动,嘴皮挤了两下最后却仍然抿住了。

    没有再‘指正’‘规劝’吗?

    岑染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瞧瞧这光溜溜的案面,又转眼瞧瞧这位一方不发的面瘫三八妇。扶案托腮好笑:当皇帝就是牛!想看什么戏就看什么戏。想让下面的人演什么戏,你就得乖乖的演什么戏。如果演不好,体会不了上意的精神,那么……想想那些黯然离京的仕子……岑染的嘴角撇得更大,才拐弯抹角的告诉世人:这盛华朝谁是主子,谁是奴才,奴才就要听主子的话,时时刻刻都要仰望圣息才能保证不行差踏错。这么快,就遭‘报应’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

    安乐公主,阿门!

 天真

    东京的七月,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偏生今年夏雨少得紧,几乎天天大日头在天上照得,烤得地面上蒸气腾腾的。这年月没有空调,但却有‘冰箱’!呈仪殿内大大小小的摆了十几个之多,一阵团扇扇过,也算得上凉风袭袭。

    只是累了那些站在冰箱边扇风的!不过这活计最近听说还很热门,毕竟站在冰箱边,可比站在廊子下面舒服多了。况且呈仪殿高脊深梁,屋子里确实比外面舒服多了。

    “回小姐的话,太子殿下说今个儿晚膳就不过来了。”

    “渠郎中还没走?”

    “是的,太子殿下留了渠郎中用晚膳,说是呆会儿还要继续请教。”

    “知道了。上膳吧!”

    大热天的,一桌子菜色均以素色为主,岑染自己点的菜,没办法,实在没多大胃口,天太热。其实就算是天不热,看着这一桌子十八个菜也没多大胃口。但是不想吃归不想吃,照样得吃。只因为这是‘战粮’!

    一进七月,景帝便以天气暑热为由,免了太子朝后陪侍书房的‘苦活’。消息一出,朝野全动,纷纷议论皇上这么做是什么意思?讨厌太子心机过巧了?还是真的体贴,怕这位新太子受暑生了病如何长短?什么样的传言都有。可东宫这边,却不见丝毫波澜。叶锦天……岑染咬咬筷头,过去三个月了,可是叫这个名字还是觉得别扭。算了,还是叫哥吧。哥哥他……很聪明吧?岑染想起那天在东阳宫外看到工部水部郎中渠辙的样子就想笑。

    哥哥他真的很聪明,非常及时的体悟了圣意。皇帝让他‘闲’,太子却不能自己‘闲’。盛华朝将来是要交待给太子哥手上的,总不能和朝臣们一个样吧?皇上让你做什么就做,不做什么就不做?自家的产业当然要时时上心才是。所以,不用朝后陪伴的旨一下,第二天朝散后,太子哥就发了谕,去工部请了水部郎中渠辙过来。

    这位的吏部考绩,只属中。理由很充分:课专却过耿。意思就是专业技术很强,却不会上下调停,常因为一些‘俗务’搞得上下级交流被动。但是因为这家伙在水利上很有建树,左右找不到一个比他强的,所以……当了十三年的水部郎中!

    渠辙本来便不精于拍马奉迎之事,听说太子殿下召见,当下就慒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在一堆同样讶异的同事的注目下,整好官服,陪东宫小黄门来到了东阳殿。规矩行礼后,太子殿下赏了坐,吃了一盏茶略聊了几句不闲不淡的话后,开始正务。

    “渠郎中,太子殿下召你进宫干什么啊?”

    未时进宫,申满离开,两个时辰听说太子殿下一直和渠辙在东阳殿内,身边只余沉香公主一人陪侍。到底说了什么?难不成太子殿下终于准备出手,安排一两个自己的亲信了?渠辙这人虽古板,但却很‘忠诚’,太子殿下即位后又惯是个‘沽名钓玉’的,难保不会一拍即合。所以满工部上下的官员在渠辙归部后,围了上来。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可是渠辙仍然有些慒。看着前前后后这一堆熟面孔,可脑海里想的却是东阳殿内那抹淡紫衣衫。瞧着温润,行事却果断利落,问得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实际。渠辙很感动那两个字!以前的那位太子从来不关心这些,哪怕是景帝也极少过问这般细致的问题。可太子殿下却问得极多:盛华朝多少条河流,哪条多长,何处淤阻,可有清疏,派的何方官员,进展如何?

    太子殿下在一边问,沉香公子坐在一边条案后快笔疾书。渠辙以前曾经进过一次东阳殿书阁,那里曾经只有一张书案,是太子专用。可如今却摆了两张,并角放立,除却位置摆的不同,一张略低了一分外,案上所摆所用物件全部相同。太子殿下站在盛华江域图前问话,沉香公子却可以安然坐在一边疾书。渠辙被赐了坐,可却坐得极不安心。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更要紧的是:“太子殿下有心水利,传召下臣去问话而已。”

    工部官员你看我、我看你了一会儿后,散了。心里纷纷撇嘴,这位太子殿下又开始做道德文章了!水利上的事,哪是一天两天能弄清楚的。尤其在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再传召渠辙后,益发坐实了太子的这等行径。

    却不料第四天头上,东宫小黄门竟然又来了。渠辙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去了东宫,又是两个时辰后回来。按说这个时候都该下值了,可许多官员都为了看热闹而留了下来。原想着今天好好刺激一下这个被太子当了枪使的渠棒头,却不想,渠辙低着脑袋走的,却是跳着回来的。一进工部谁也顾不上看,就是直接冲到了自己的办公间,嘻哩哗啦一阵乱翻后,捧了十几只卷轴书册出来,恭恭敬敬的跑到工部衙门外,交到居然还没走的东宫小黄门手里。脸上都笑开花了:“请公公回复太子殿下,这是下臣多年来的一些积聚心得,皆是本朝江河细状均考。下官家中还有收藏,请殿下效收。”

    小黄门走了,工部官员却楞了。这个渠棒头甚是小气,他做的河图是从来不给人看的,藏私得紧。这次怎么就这么大方了?难不成这人终于开窍改性了?

    有嘴酸的刺了两句,可渠辙却根本没放在心上,一脸板脸红光满面激动万分:“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居然这般勤奋。不行,我得回去再好好找找。”没头没脑,却喜悦之极。

    自那后,每三日东宫就会传召渠辙一番,每次两个时辰。渠辙从开始的担忧,到第二次的不情不愿,到最后今天第五次的传召时……

    “听小林子说,他的马车才转到街角,远远的就瞧见渠郎中抱着书册站在工部门子口了。都不用小林子下车宣旨,直接就上车了。”杉枝见伊春捧了冰帕子下来后,便端了酸梅汤上去,顺便附送打探来的情报。

    岑染听得笑眯眯,喝了一口酸梅汤,清清爽爽的把适才的菜味彻底压没了。细想了想后,扭头看韦尚宫:“去库里提十匹春江梭杉布出来,呆会儿交给小林子。”

    春江梭杉布,不是绸也不是缎?

    伊春杉枝两个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讶异,韦尚宫心里却明白。渠辙是个清廉耿真的,赏他锦缎免不得收买之嫌,可是赏布就好多了。春江梭杉布价值并不高,却胜在耐用实用。从里衣到外袍皆可制用,而且耐洗耐磨,边角料留下做个鞋面也极好。东宫库里的那些春江梭杉布里有一部分是发制宫人衣衫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细织了的,专门用来做夏季床品的。噢,春江梭杉布有个最好的地方就是吸汗锦软。渠郎中的儿媳妇听说才生了个孩子,小孩子用这做近衣小垫都极好。

    心下有了数后,韦尚宫亲自去库里选料。三匹纯白的、两匹青碧的、两匹正红的、一匹桃花红的、一匹粉蓝的还有一匹浅杏色的,做孩儿衣服最衬肤色。

    “这……”

    渠辙今日谈兴大发,一直和太子殿下论到戌满才与沉香公子一道离宫。满心喜悦,却在一挑马车帘看到了堆在里面的十匹裹料后,脸色骤变。

    叶世沉一瞧渠辙的脸色发黑,就知道这位要恼了。看看一边的小林子,又想了一下沈世雅的机灵劲,挑开了布匹外的裹料。果然……不是锦缎织绸,而是:“春江梭杉布!”

    渠辙本来都要发火了,他一片真心本无私求,怎么……什么?扭头回来仔细瞧,可不,都是布,没有一匹绸缎?

    小林子嘴角都撇到天上去了,甚是有些不阴不阳的怪道:“渠侍郎,这十匹布是沈世女赏您的,韦尚宫亲自去库里挑的。韦尚宫说了,世女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您这些日子为太子殿下的私学辛苦了,聊以束侑尔,望您不要推辞。”

    “臣……臣惶恐,谢世女赏。”

    渠辙虽个古板的,却不是个笨的,尤其是在看清楚这些料子的颜色后,益发感叹:“太子殿下甚有良助。”本身便好,又有人从旁细心辅佐着,盛华有福了。

    叶世沉看看这位渠大人的感动样,心中发笑,沈世雅,真是个机灵鬼!

    ——————————

    从七月起,叶锦天先是传召工部水部郎中渠辙七次,后又传召屯田郎中晋怀礼五次、虞部郎中赵庆两次。每次都是三日相隔,每次两个时辰,偶有延时。渠辙对答最为顺利,晋怀礼还算业务熟练可也偶尔被太子殿下的问题问得有些结巴,赵庆本是个半调子,太子殿下召了他两次后便再也不召了,另调头召了赵庆手下主事三人,最后订了连衡。连着召见连衡三次后,赵庆就有些坐不住了,赶紧抓紧业务进度,四处收拾专业书籍,然后拐变抹角的在东宫上下打点,终于又得了太子殿下召见一次。晋怀礼这个素来稳坐泰山的人,也在太子殿下召见了他底下一个主事后,变得十分精专业务。

    然后……

    叶锦杉看着案后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舅舅发笑:“哭有什么用?你来找我哭又有什么用?太子殿下一没有革你的职,二没有罢你的乌纱,不过是把你手下一个司长调到东宫去服侍罢了。这也是你的体面啊!”

    一转眼夏去秋转冬来,在整整耗了四个月后,东宫终于有‘动作’了。传召内务府文印局的管事林散宜进东宫,把十七本画册子扔在林散宜面前,命他在一月内整理汇编成图。太子殿下准备拿这个新版盛华水域图做为呈供父皇的新年贺礼!

    林散宜是已故中山王妃的庶弟,靠着这门亲事在内务府文印局混了个管事。文印局那地方是个再清省不过的,印印书修修纸,准备草卷折本旨軸等物,又轻松又油水大。二十几年林散宜过得如水得鱼,岂不料这次天降横祸!现在的盛华水域图是五十年前制的,半纪过去自然有变。太子殿下这次汇同工部多人共制新图,是多大的‘功德’?直接传林散宜,是给中山郡王府面子。可林散宜哪里看得懂水域图?吱吱唔唔半天,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要知道这水域图事关一国水利,虽不象边防战表那样绝高机密,却也不宜多人知晓。林散宜是皇戚,才有这样的脸色。可这位小舅舅啊……叶锦杉摇头,端起茶碗来刚要啜口,却要看到里面的茶色居然是闽红后,又行发笑。

    太子殿下是个‘专精的’,沈世雅却是个‘广博的’。

    从夏天开始,东宫传召进去七个给太子请私学的,沈世雅分别赏了不同的物件为‘束侑’。

    比方说渠辙的十匹春江梭杉布还有后来的二十张雪兔青羊皮,实际实用。

    比方说晋怀礼的一整套珐琅彩十八连环对年画的漆盘,干好看偶尔能装饰。

    比方说赵庆的那三把前朝大画家亲画扇面的折扇……都深秋了赏人折扇?那丫头太损了!赵庆接赏时的脸色听说都是紫色的。

    唔,还有虞部的那三个主事,没相中的那两个体弱的赏了药材、才疏的赏了湖笔。相中的连衡——沈世雅赏的却是东宫针织局造的十二双鞋子,一年四季皆有。连衡接赏时都傻了,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沈世雅从哪里弄来的他的脚样。非但尺寸般配,就连连衡左八字的特点都注意到了,每双鞋子左侧底上都有加强。简直令人惊叹!

    当然,最□的是晋怀礼手下的那个主事丰毅。晋怀礼业务还算将就,只是在太子问及农种时卡了壳。然后这个丰主事就让传进东宫了!这个丰毅也是个世家子弟,只是不好正经差事,只喜欢种花养草,所以便在屯田郎中手下当个主事。虽然种田和种花‘有所差别’,但基本上还算懂些‘内行’!

    太子传召一次,丰毅却只呆了半个时辰就让摆手出来了。从东阳宫走到东宫侧门,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沈世雅的‘赏’就到了!

    一只美人风筝!

    丰毅才二十三岁,脸皮尚薄,气得连赏也没接稳,直接就上车跑了。一连请了半个月假躲羞不上值,结果被他父亲淮阴侯狠抽了一顿后,拎着到东宫给太子赔罪,说自己家门不幸,教出这等绣花枕头来,误了太子殿下的正事。

    叶锦天却自笑得温文和雅:“侯爷不必过责,丰主事还自年轻,术有有专攻,非一日可就。更何况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有心便好!”半句给沈世雅脱罪的话都没有,这让淮阴侯心里实在不是个味。不过还没等淮阴侯准备好台词,把‘羞辱’朝廷命官的事扯到沈世雅身上时,太子就传膳了。

    一桌子饭菜,全是以花为食材所作,而且花还不是一般的花。不似桂花梅花玫瑰之类赏看均可的,而是金针、车前子、连翘、薄荷、紫藤等平素不好看,却可化食充饥的。其中深义臊得淮阴侯父子再说不出话来。

    可就这还不算完,临了出东宫,沈世雅披着锦红大氅的站在冰天雪地之间,手中捧着一枝才剪下来的红梅,当真人如花娇、艳极清极!

    丰毅素来便‘好慕少艾’,纵使知道不成体统,却也多看了好几眼。惹得淮阴侯剜了儿子若干眼,沈世雅是皇上相中的太子妃,就算将来做不了太子妃,也轮不到自家儿子身上。笑着上去说话,沈世雅礼节全面,言语恭敬的客套两句后,将手中红梅送到了丰毅面前:“红梅香自苦寒来,还望丰主事不记旧事,苦修学道,为我盛华千秋记事。”

    话短言浅却铿锵有力,丰毅的那个脸色啊……

    “笑!有什么好笑的?”

    林散宜见叶锦杉根本没有帮他的意思,就转走想别的门道去了。二厅里没了外人,贺世仪这才进来。褪了披皮,转到炉边烤手,走得急了些,没带上手炉。今年的冬,雪可真大!

    “难道不值得一笑吗?出了这般贤明的太子太子妃,盛华大幸啊!”

    贺世仪嘴角撇撇,不搭王爷的怪岔,只说自己的:“祖母刚才传我过去了,说是明个儿是琳华的生日,要我把沈世雅也请来。”琳华是叶锦杉的庶妹,唯一的庶妹,侧妃生的所以得封县主。明天过了生日便十五岁整了!可亲事一直没订下来,老王妃一直在观望。如今……

    想想明天的生宴,贺世仪眉头有些拧。老王妃对琳华素来是不咸不淡的,往年生辰不过是请些同龄女孩来热闹一下。可今年却花了好大力气。几乎把京城里与琳华年纪相仿没订亲的公子都请来了!其中便有定南侯府的王世勋。

    沈世雅的名单本来是不在上头的,虽然明天宴上有很多精贵小姐。可自夏开始,沈世雅就没出过东宫门,一直窝在里面,偶尔叫申世媛进去陪她说话聊天散散闷,其余时间都有‘辅佐’太子!

    那么个主……贺世仪是越来越不喜欢沈世雅了,太聪明,聪明到真正厉害。亏得把世静早送走了,否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见自家王妃半天没说话,叶锦杉扭头,果然……贺世仪一脸的纠结,好笑:“怎么?算下来你和定南侯府也是有亲的。”你表妹不是嫁给王世勤了吗?听说肚子都五个月了。

    亲上加亲吗?

    贺世仪苦笑,挪步到自家王爷身边,有些埋怨的推了摇椅一下:“这可是正经事!”不要说孩气胡话好不好?东宫的明堂现在瞧着蛮好,却不过是只真正的美人风筝。如今的局面……“咱们还是不要牵扯得太紧吧?”否则一旦真的出事,麻烦可就大了。

    “幼稚!”

    叶锦杉从垫着虎皮的摇椅上坐定,扬眉看自家王妃:“这世上哪有真正的干净?”尤其似这等人家,往上追八辈子也洗不干净。

    “可……可……可那两个毕竟太年轻了。”

    这朝堂庙事哪是一个‘贤名’做得了主的?叶锦天十五,沈世雅才十三,两个小萝卜头哪里是里头外头这一堆人的对手?更别提已经坐稳王位的东夷,权力紧固的北蒙了。高昌那边又打起来了!可那两个天真的小孩还却在东宫高摆名仕风头,真是天真可笑。

    天真吗?

    谁才是真的天真?

    叶锦杉不打算往下说了,再度躺回摇椅,淡道:“祖母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吧。记得,不要得罪她!”

 黄雀

    “县主,该更衣了。”

    今年腊月初二,是中山郡王府琳华县主十五岁及笄的好日子。

    听说老王妃对此十分重视,请了许多尊重的客人来给孙女长脸!

    可是……真的是长脸吗?叶琳华眼角冷幽的瞟了瞟丫头们捧在怀里的那身衣衫……银红色的涵枝百合裙?银红色!就算中山郡王府只有叶琳华一位县主,在出嫁前她也永远不能使用正红色的衣服。因为她的生母是侧妃,所以她只能穿银红。因为她的生母是侧妃,所以她只能是县主。哪怕可以用十二只钗装饰头发,却也只能那样出挑而已。

    闭眼轻吁出一口幽气后,起身展臂,由丫头们帮忙服衣。晓香是县主跟前第一人,一边帮县主整衣系扣,一边奉献最新打探上来的情报:“县主,晓香听王妃身边的人说,今天沈世女也会来嗯。”到底还是王妃有面子,沈世女可是有四个多月没有在京里露面了。不是没有人家去请,只是没有回音。哪象王妃这般,提前一天送的帖子,立时便有回复。说来,都是……“我听说贺大人又派人去中江了。”贺世静让送到中江舅舅家半年多了,贺大人让人接了四五次,可贺家舅舅却一直以世静病弱为由,拒绝送甥女回来。这世上哪有舅舅管着不让外甥女回家的?分明是王妃在后面给舅舅撑腰的。只是说来也怪,王妃干什么不愿意让世静小姐进东宫?那位太子殿下听说是个极温柔和煦的男子,世静小姐以前便与沈家好,现在好不易沈家得势了,干什么一躲那么远?

    当然,奇怪虽奇怪,晓香却是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来的。中山郡王府的家规是一回事,自家县主的性情才更要紧。

    衣衫已经齐妥,发髻首饰更是早已经备好。站在穿衣镜前,叶琳华神色渐渐‘温柔’,终在‘柔顺’一笑后,低头出了藕香园。

    照安堂是中山老王妃虞氏的居所,内外两重左右三出的高堂挑檐碧瓦,水沙碧的窗纱透明却清爽,朱红色的窗棱廊柱雕梁衬着漆墨般的济阳大理石地面,庄重大方。一室的黄花梨温润中隐藏华贵。正屋里中央正位是八仙客寿的古雕敞客榻,榻上花泥金绣百幅的软垫靠枕。照壁于后,挂着整幅立面的麻姑拜寿图,图下条案上摆着一中二位净彩瓷的水洗碟,里面贡摆着三色水果,果香怡人。左右花几上摆的永州瓷的梅瓶,各插着新剪下来花瓣上带着雪珠的红梅。褚色的幔帷挂在溜金的铜钩上,隐却左右二室的稍私。

    叶琳华作为今日的芳主,本应是最养尊处优的一个,可……自懂事起,自娘离开中山郡王妃到极香寺出家起,那四个字便彻底远离了叶琳华。哪怕她是县主,也要日日谨言慎行,小心侍奉祖母,陪笑嫡嫂。似今日这般,客人们再早也得巳正后才到的,可叶琳华却得在辰初便到照安堂。侍奉祖母用早膳,然后仔细听‘吩咐’。祖母虞氏出身虎威将军府,别瞧平素脸上总是笑嘻嘻的,偶尔还做些老顽童的举止,可行事心思却最是老辣。今天这般给孙女作‘及笄礼’,叶琳华不相信没有‘理由’。

    而事实上……祖母什么也没说,只是余妈妈在给县主看今日客表时,在某个名字上特意的停了一下。如此……

    ————————

    盛华朝的及笄礼照样与众不同,有祖辈在的情况下父母几乎不参加,由祖母外祖主持大局,请来身份匹配的少男少女在家中热闹,午时正到时,在家中长得最繁茂的一颗花树下贡案祭花神,未了闭上眼将手中锦绣彩球朝树上扔去,砸下花叶无数,落在发顶是大吉大贵,落在衣衫是永生荣华,落在脚边就是清心无忧了,最好的便是可以落到伸手的掌心里,那样的吉言听说是掌中心宝,女孩儿家心中最祈盼的吉言。

    这次不用别人提醒,岑染也知道这规矩是从哪里来的?

    圣诚仁武威皇后!

    她老人家就是牛。

    中山郡王府的别苑,沈世雅去过,可是正经府宅还是头一次光临。

    与上次在别苑时受到的冷遇不同,这次沈世雅从车到青街上开始,便受到了非常热情的礼遇。主家热情!连来宾也十分的热情!

    岑染这会子不太想翻旧帐,却也记得之前几次聚会时,这些高门小姐对沈世雅冷淡的态度。即使是在沈世宗变成叶锦天后,那次端午宫宴上,后来的郁王府花宴上,沈世雅也没得了几个真正尊重的脸色。可今天……从在门口下车起,便一路有‘亲近的’过来说话。称呼更是从沈世女、沈小姐、沈家妹妹、世雅一路进化!尤以中山老王妃为最,把沈世雅拉坐在身边,摸着小手亲热个没完。这种社交场面,上辈子还是岑染的时候,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成为程太太后,更是常作节目,不就是皮笑肉不笑嘛,简单得很。反正大家谁也不会把谁说的话正经当真,凑趣而已。所以不管老王妃说什么,岑染的答复都是‘多谢’‘很好’‘有劳您惦记’‘太子哥也很记挂您’如何之类的。嘴角微扬三分,脸上纯雅温柔,十分尽职!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叶琳华还记得去年在西山时沈世雅冷清寂廖的模样,万人不待理。只和贺世静说笑,最爱挽哥哥的胳膊。可如今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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