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毁诺书-第3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屋内很暗,没有点灯,但枫林晚依然看得出来,所有的陈设都和从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变动过。
  慕思容是个很念旧的人。这一点,她从很早就知道了。
  枫林晚立在门口,怔了片刻,然后轻轻走到慕思容的屋前。
  房门虚掩着,隐约可以听见那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如斯静好,却恍如隔世。
  枫林晚在门口呆呆的听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却有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好一阵子,她才幽幽的回过神,抬手抹掉眼泪,推了门进去。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还有熟悉的温润气泽。
  枫林晚看见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半掩在乌黑的发丝里,安静的睡熟了。
  不知道是怎么走过去的,枫林晚停在床边,慢慢俯身靠在床前——这样亲近的距离,竟然是成年之后的第一次。
  而他睡着了,这样很好。
  也只有他睡着了,她才敢这样贴着他,才敢这样近距离的注视他。
  几个月不见,他似乎瘦了一点,脸色也愈发的苍白了,俊雅的眉目因此显得有些单薄。
  她忽的想起当年的初见,他在她的面前,眉头轻轻的舒展开,缓缓道:“我是这断义谷的主人,以后就是你的师父。”
  那时候的他,眉清且淡,卓然脱俗,墨色的眸子灿若星汉,眼角挂一抹睥睨天下的傲人之姿,与唇边清雅的笑意两相辉映,灼人眼球。
  枫林晚想着想着,忽的吃吃一笑,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缓缓的抬手,慢慢的落向慕思容的面颊,却又在即将触上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的手凝固在空中,始终不敢落下,只敢隔着不足半寸的距离,一点一点的描摹他好看的眉目。
  师父。师父。
  漫天漫地的悲伤骤然间涌上心头,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枫林晚慌忙的收回手掩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泪光里慕思容的脸有些朦胧,枫林晚侧着头看了好一会儿,却越看越难过。
  擦掉眼泪,她收拾了情绪,伸手想要替慕思容把脉,却在掀开被角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次收回手,放在嘴边呵了半天气,又不停的揉搓,直到双手终于温热,才敢轻轻的扣住慕思容的脉门。
  指尖触到清晰的脉搏,枫林晚的眼角颤了颤,立刻担忧的皱了眉。
  洛阳尉府的倾城。
  极为霸道的武学,气劲灼炎,深入慕思容的经脉,又恰好和断义谷的逍遥游心法走的同一个纯阳路数,故而难以由内化解。
  枫林晚半眯起眼睛,轻叹一声。
  倾城的阳刚真气,慕思容自己解不了,却正好可以用至阴至寒的冥夜诀抵消——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她侧目看了一眼慕思容安静的睡颜,微微牵动了唇角。
  ……师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会受伤……
  ……尽管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亲手杀我……
  枫林晚苦笑,伸手点了慕思容的睡穴,防止他突然醒来,然后坐到床边,扶起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的身前。
  ——身体相触的瞬间,枫林晚的心头猛的一颤。身前这具躯体的温暖,曾经给自己带来多少眷恋,而今却无力再去奢求。
  她摇了摇头,将那些绮丽的思绪甩出脑海,掌心触上慕思容干净的里衣,贴上脊背,一道阴柔的内劲缓缓注入慕思容的体内,抽丝剥茧一般,将其经脉内的灼炎内劲悉数化解。
  看似简单的疗伤,却也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待慕思容体内的倾城气劲全部剔除,枫林晚的额上早已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她微微喘着气,松开手,任由慕思容的身子安静的倒在自己怀里。
  这一刻,仿佛很短暂,又仿佛很漫长。
  枫林晚低下头,看见慕思容的面色稍微和缓,终于牵起一个淡漠的微笑。
  忽然很想,很想抬起手臂,就这样将他圈在怀里。
  那是多少年来的夙愿。
  那是多久以来的希冀。
  却不能够。
  胸口又是一阵气血翻腾——刚才真气消耗过量,临近枯竭,怕是蚀骨之苦就要发作了吧?
  枫林晚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原本光洁的皮肤此刻竟然有了微微的粗糙,再过一会儿,那道飒景留下的刀痕就会再次出现。
  枫林晚不自觉的笑笑,沉吟了半晌,终于幽幽的开口呢喃:“……师父,你一定很讨厌我吧。这么恶毒,这么难看,这么肮脏……就连我,有时候都很讨厌自己呢。”
  枫林晚低下头,眼神闪烁:“我听说你受了伤,一直想要来看你,又不敢……我怕你会突然杀我——呵,你会吗?”
  “师父,这么多年,无论我们是分开的,还是在一起,我其实都知道你对我很好……因为你总是用尽办法要救我。但是,晚儿很不孝,晚儿没能做一个好弟子,”枫林晚笑了笑,“我放不下仇恨,放不下恩怨,放不下的东西太多。”
  枫林晚叹了一口气,起身将慕思容的身子放平,然后重新俯身在床头,将脸贴上慕思容的肩膀。
  “然而我最放不下的,其实是你啊。”枫林晚的声音哽咽,“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我来之前,有人和我说,过去的都无法挽回,你喜欢的也好,你憎恨的也好,所有的人和事,都不会再来一次。人如果永远沉浸在回忆里,就永远也无法开始新的生活。”枫林晚的眼睛渐渐湿润,“可是师父,我做不到……而你,也一定做不到吧?”
  枫林晚抬起头,直直的看向慕思容,眼中有一瞬间的迷茫。
  “我知道你喜欢我娘……喜欢了那么多年,呵呵……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呢?”
  眼泪接连不断的掉下来,划过侧脸,有微微的灼痛。
  枫林晚深吸了一口气,怅然而笑。
  “……只是你知道又如何呢……你永远,只会当我是苏卿的女儿……我为什么,要是她的女儿?”
  枫林晚难过的别开头,抽泣了一阵子,然后又将身子往前凑了凑,仿佛分外的依恋这片刻虚幻的温柔。
  “师父……”
  她轻声呢喃,慕思容清俊的容颜近在咫尺,却又像隔着无数高山河海,那么遥远。
  从前的种种,一下子走马灯一样从眼前闪过。欢乐的,甜蜜的,悲伤的,痛苦的……所有的所有,原来都一直铭记在心底,和他的名字一起,是最宝贵,也是最苦楚的珍藏。
  ……
  如果我不是苏卿的女儿。
  如果我不是你的徒弟。
  枫林晚心头猛地一痛,眼前慕思容的脸再次模糊起来。她怔了片刻,然后轻叹一声,忽的鬼使神差一般,向着慕思容清淡的唇,慢慢的吻下去——
  ……
  你会不会。
  会不会。
  喜欢我?
  ……
  两唇相接的瞬间,慕思容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但是枫林晚并没有察觉。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唇上的冰凉与温柔。
  那是她期盼许久的温存,却也是她从来不敢想要获得的馈赠。
  眼泪滑下来,落在唇边,异样的苦涩。
  一如这一段狼狈不堪的爱恋。
  枫林晚心痛不已,哭得极为伤心。她的手轻轻的触碰慕思容温暖的脸颊,只想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近到他的生命里,再没有别人。
  舌尖轻柔的撩拨,轻轻滑进慕思容紧闭的双唇,却在牙关处逡巡,不敢再往前。
  内心百般的挣扎,分明阁外的渴求,却又背负着巨大的罪恶。
  枫林晚紧闭着眼睛,泪水不断地滑落,显得手足无措。她并没有看见身下慕思容微微颤动的睫毛,也没有察觉到,其实他早已苏醒。
  ——当她用冥夜诀,替他疗伤的时候,他就已经凭借自身的内力,冲开了穴道。
  “……师父……师父……”
  枫林晚有些迷乱的低吟,声音里带着哭腔,清晰的透露着她内心的脆弱。
  唇上分明就是她思慕已久的甜蜜气息,但是为什么心里悲伤苦涩的像要死亡?
  枫林晚小心的舔舐着慕思容的唇角,舌尖轻轻滑过他唇间每一个细小的角落——想要更多,更多,但又隐隐觉得害怕不安。
  直到身下终于传来慕思容的低吟,枫林晚才猛地清醒过来。
  “……你在,做什么……”
  声音颤抖着,似乎格外的疲惫。
  她在做什么?
  枫林晚蓦地睁大了眼睛,直直的对上慕思容深邃的眼。
  ——那一刻他目光里的深意,像一把尖刀,深深的刺进心房。
  一时间天旋地转。
  枫林晚喘息着,挣扎着从慕思容身上离开,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唇。
  她刚才竟然敢亵渎神灵。
  狼狈与羞愧一瞬间袭上心头,像是被人洞穿了最大的秘密,枫林晚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师父……”她下意识的发出一个音节,然后就像触犯了最大的禁忌一般,身子立刻向后弹开一步。
  而慕思容,依然用那种她永远也看不明白的眼神,悲悯的看着她。
  悲悯。
  她读到这个意思,然后一阵心寒。
  枫林晚如同疯了一般向后退去,边退边摇头,然后猛地调转了身子向门外跑去。
  ——“枫林晚!”
  身后传来慕思容虚弱却愤怒的呼喊,但她不敢回头。
  此时此刻,她怎么还敢留在这里,怎么还敢面对他?
  枫林晚飞一样的逃离,只想逃离。
  身后接连响起衣被掀开的声音,踉跄的脚步声,衣角飞扬的簌簌声……枫林晚没来由的一阵害怕,一颗心揪成一团,眼泪汹涌的往外涌。
  慕思容却只穿了一件单衣,从后面迅速的追上来,一把将她圈在怀里。
  然后枫林晚就再也不敢动了。
  不敢哭,不敢笑,不敢说话。
  脑中一片空白。
  “……你这个……”
  慕思容的声音低沉的响在耳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突然将枫林晚拉过来正面对着他。枫林晚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慕思容苍白的脸上有一丝可疑的潮红,眼神里却充满了失望与愤怒,然后高高扬起右手——
  枫林晚睁大眼睛,看着那只疾速下落的手,心上如裂帛。
  慕思容要打她,她绝对不躲不避。
  却没料到那只手甫一触到她的脸,就猛然停下。
  预期里的耳光与责骂没有降临,降临的,是慕思容的一声轻叹,以及伴随着这声轻叹,落在她唇上的亲吻。

  第六十九章

  慕思容的唇落下的时候,枫林晚一下子就懵了。
  温润却微凉的触感,从两唇相接的地方,一点一点的渗进心里。
  这何尝不是她的期望?
  然而她又何尝设想过这一幕真的会发生?
  每一次都是他将她一步步逼到死角,逼到绝望,所以任何一点幸福都像是偷来的一样,弥足珍贵,让人心花怒放的同时,又怀着深深的负罪感。
  师父……为什么抱我?为什么吻我?
  惊讶与怀疑不断的在脑海中回旋,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唇被完完全全的封住,轻柔的撩拨舔舐,让枫林晚彻底乱成了一滩浆糊。
  整个局面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方才是自己主动偷吻沉睡的慕思容,现在却调转了角色,自己成了被动接受的一方。
  枫林晚心里一团乱麻,却隐隐觉得这是不对的——不对的,慕思容怎么能吻她?怎么可以!
  徒弟企图亵渎师父,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师父又怎么能够继续错下去?
  枫林晚挣扎着想要推开慕思容,却又被他紧紧地圈在怀里,一用力,整个人压在墙上。
  身体无法动弹,紧贴着的全是慕思容的气息,熟悉的气泽和着淡淡的药香,简直令人沉醉。枫林晚脸上一片绯红,感觉慕思容的鼻息吞吐在自己的面颊,身体猛然一颤,顿时失了力气。
  其实自己的内心,也是想要这样的吧?
  她暗暗的问自己,于是愈发的心酸。
  双手紧紧抓着慕思容的衣角,却再也不忍心推开,只能无力的攀附——就算这是梦,多做一刻,也是好的。
  见枫林晚不再挣扎,慕思容皱着的眉终于舒展开,眼睛却依然紧闭着,低头沉浸在曼妙的亲吻中。枫林晚也只能认命一般的半仰起脸,任由慕思容将自己压在墙上,贴在身前,任由他的唇舌小心翼翼的挑开自己的牙关。
  身体一下子就热起来。这热度,仿佛来自慕思容的身体,又好像源于自己的内心。
  呼吸渐渐有些急促,慕思容微凉的舌尖轻轻滑过齿间,一阵酥麻,枫林晚终于发出一声难耐的轻吟。
  牙关轻启,慕思容趁机长驱直入,两人的舌尖甫一交缠,枫林晚的身体就忽然一阵颤栗。
  心头像是什么东西骤然裂开了,眼前一大片一大片的绚烂光芒,如此刺眼,惹得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明明是这么的幸福,为什么心口依旧一阵阵的抽痛?枫林晚下意识的抱紧了慕思容,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抓取每一个可以借力的东西。
  两个人贴的那么紧,紧到可以清晰的感受对方的体温,却依然觉得不够。
  还不够,还不够。
  枫林晚呜咽着搂紧慕思容,像是要用他填满生命里所有的空虚。她开始生涩的回吻他,每一次触碰都像火焰的灼烧,一直蔓延到心里,又弥散到身体的每一个末梢。
  曾经死过的心,在这样缠绵的亲吻里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枫林晚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清楚的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渴盼。
  两个人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亲密过,枫林晚也从来没有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的渴慕,如此的想要这个人。
  纤细的指尖小心翼翼的攀爬上慕思容的身体,沿着他侧面的轮廓,绕到胸前,又缓缓移上了脸颊。而慕思容的吻则离开了她的唇,顺着她微微扬起的下颚,细细密密的落在她光洁的脖颈上。
  枫林晚又是一阵难耐的轻颤,身体的每一寸都忽然敏感起来。
  “……师父,师,父……”
  她颤抖着声音低吟,急切的想要听见慕思容的回应。
  然而就在这一声“师父”出口的时候,一切戛然而止。
  逡巡在枫林晚身上的热切,一下子就冷却下来,慕思容猛地睁开眼,乌黑的瞳仁清亮,却像一盏遥不可及的圣洁灯火,照亮了方才所有的罪恶。
  空气骤然间冷下来,枫林晚害怕的睁开眼,脸上的□尚未退却,挂着尴尬的绯红。
  她看见慕思容避让的放开自己,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的震惊与懊恼。
  然后心,再一次的裂成无数碎片。
  “师父……”枫林晚呢喃着上前一步,却看见慕思容厌恶的皱了一下眉,右手抬起,做了一个不要靠近的手势。
  前一刻,他们还那么亲密。
  后一刻,她就被他拦在一臂之外。
  枫林晚怔了怔,心头的刺痛让她有些站不稳,却还是凄凉的笑了笑。
  一瞬间她好像全明白了。
  慕思容会吻她,不是因为喜欢她——真可笑,他怎么会喜欢她?
  慕思容一时迷惑昏了头,连带着她也昏了头。
  自己为了报仇所做的那些事,已经让彼此的师徒关系难以维系,迫使他要清理门户,如今又发生了这样违背常伦的事情,让他知道,原来自己的徒弟一直对他怀着如此龌龊的心思,她还有什么脸面站在他的面前?
  此时此刻,只怕慕思容的心里,也不好受吧?
  他竟然一时情迷,吻了自己。
  吻了,他最爱的那个女人的女儿。
  枫林晚忽然觉得很可笑,然而可笑的后面,分明写着可悲。
  她半低下头,沙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要说了!”
  耳边传来慕思容愤怒的呵斥,枫林晚的眼眶一下子疼得厉害。
  “……是……我的错……”慕思容的声音那么哀伤,听的人一阵心疼。
  “……我教导无方,竟然会让你……”竟然会让你对我产生思慕之情。
  说到这里,慕思容也有些哽咽,难以为继,“今夜的事情,权当没有发生过……也不该发生……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可叹的是,自己居然一时情动,简直是疯了。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枫林晚愣在原地,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她不过是想要留在他身边。然而最后换来的结果,却仍旧是他要赶她走。
  多么的讽刺。
  枫林晚抬头,眼中泪光闪烁,却强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师父,你刚才,是不是把我当成了苏卿?”
  ——最后一刻,她也忍不住要问问他,忍不住要挑战他的极限。
  慕思容闻言,惊得一阵轻咳。“你在胡说什么!”他的面色有些尴尬,耳后浮上一丝可疑的红晕,“我怎么可能——”
  “那你就是对我动心了?”枫林晚咄咄逼人,笑意诡谲,却又透着凄凉。
  “你!”
  枫林晚一直在笑,看着慕思容终于被自己激怒,然后“啪”的清脆一声,在她的左脸落下一道耳光。
  眼前晕眩了一阵,枫林晚晃了晃身子,勉强站住了。
  口中一片甜腥,胸口一闷,鲜血涌上来,却不敢吐,强忍着将它们悉数咽下去。
  枫林晚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鲜红,绽开一个了悟的微笑。
  慕思容瞥见她被鲜血染红的牙,忽然有些错愕,茫然的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有些埋怨为什么要打她。
  他怎么忍心打她?
  枫林晚抬起头,笑的那样凄凉,看的他一阵心惊。
  慕思容恍然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枫林晚抢了先:
  “慕思容,你在神农谷就已经将我逐出了师门,所以如今,我们早就不再是师徒了。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根本就不稀罕。你不要以为,为我拦下君山别院,拦下洛阳尉府那些人,我就会感激你,就会洗心革面。
  “慕思容,父仇我是一定要报,该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就算你曾经是我的师父,也没有资格干涉我。
  “当然,你大可以杀了我——在十天后的清明。只不过,恐怕在你动手之前,我就已经做完了一切,到时候,不知道堂堂断义谷主,还能怎么拯救江湖?”
  她叫他慕思容。
  正如他叫她枫林晚。
  两个名字,代表着曾经相互牵绊的两个人,如今却一无所有。
  枫林晚笑的格外开心,看着慕思容的表情渐渐僵硬,渐渐的痛心疾首,看着慕思容上前一步,抬手扼住自己的下巴。
  看着他那么懊恼,恨不得立刻,杀了自己。
  “你不要一错再错!”
  慕思容的手上用力,枫林晚并不抵抗。力道只需要再多几分,就能够轻易的扼死她。
  “呵呵,”枫林晚勉力的笑笑,“你那么想为武林除害——杀了我啊,现在就杀了我。”
  慕思容眼神忽然一狠:“你以为我不敢么?”手上顿时加了一分力。
  枫林晚低呼一声,却笑意更深。“你不是不敢,是不忍心。”她挣扎着开口,“你喜欢我,所以不忍心杀我,不忍心我受伤,才会一直帮我挡下所有的攻击——对不对?”
  枫林晚费尽心力的说出这句话,想要听慕思容的答案,却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肯定的表情。
  慕思容心头一阵酸楚。
  这丫头,宁可不要命,也要证明这份感情么?
  可是他怎么能够爱她!
  慕思容的眼神变换了许多次,终于喟叹着放开了枫林晚。看着她微微喘息,他无奈的摇头,怅然道:“我……的确不忍心杀你,却不是你说的理由。”
  枫林晚的身体陡然一僵。
  “你终究曾是我的弟子,于我有教导之责……”慕思容表情淡漠,声音低沉,“更何况你是卿儿的女儿——于情于理,我都下不了手。”
  “哈,哈哈……”
  枫林晚忽然笑起来,神态疯癫。
  慕思容心头一紧,有些担心的上前拉她,却被她一手推开。
  枫林晚点点头:“很好,我明白了。”然后继续疯笑着往后退。
  “晚儿!”慕思容叫她,情急之下也没有察觉自己用回了从前的称呼。
  但枫林晚丝毫不为所动,一步步退到门边,沙哑的声音说道:“那么……清明节,红叶司,枫林晚恭候断义谷主大驾光临……到时候,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说过的话,慕思容。”
  枫林晚说完,凄厉的一笑,展开魍魉舞,身形一晃,跃出了门外。慕思容匆忙间追上去,却只看到枫林晚消失在夜幕中的单薄背影,耳边犹在回响她凄凉的笑声。
  心口猛地一痛,又是一阵止不住的轻咳。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指间流走了。
  又像是自己,亲手放过的。
  四更的金陵,一片沉寂。
  女子疾速的身形冲开夜色,窜入栖霞山苏家的府邸。
  在后院的诸多房间里寻觅了好一阵,女子终于潜入一间屋子,没有等床榻上的人觉察睁眼,就出手制住了她的穴道。
  “你是阿九?”女子低声问。
  阿九不能言语,有些惊惧,却还是怯怯的点了一下头。
  女子长舒了一口气:“我是枫林晚。”
  阿九眼睛闪了闪,抬手比了个手势。
  “你认识我?”枫林晚眉宇轻抬,有些讶异,随即了然一笑,“是隽永告诉你的?”
  阿九又点了一下头。
  于是枫林晚继续道:“我听婆婆说过你的医术很好。我有一个朋友中了很厉害的蛊毒,解药我已经拿到了,却还需要一个懂医理的人帮我看看——你可不可以帮我?”
  阿九皱了皱眉,抬起手开始比划:为什么不去找婆婆?她的医术高绝。
  枫林晚惨淡一笑:“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不想再连累我周围的人。”明明知道乐传歌一定会帮自己,却宁可舍近求远,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
  ……不想再让任何人和自己扯上牵连……
  ……清明之后,他们还可以继续生活下去……
  阿九眯着眼睛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枫林晚万分的欣喜:“那我们现在就走,好吗?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赶着回去救她。”
  阿九被枫林晚拉着从床上起来,忽的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反手扣住枫林晚的手腕,片刻之后另一只手在空中快速的比划着: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若不好好调理,可能会有性命之虞——非要这么着急的走吗?
  枫林晚读懂了阿九的担忧,怔在原地,呆了好半天,又忽然淡淡一笑:“……没关系,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只要能够撑过十天,等我把剩下的事情都做完。”
  阿九有些迷惑:可你身体这个样子,会让人担心的。
  枫林晚侧目看她,笑了笑,没有答话。
  已经不会再有人,为我担心了。
  月牙儿。
  司马顾盼。
  还有司马玄衣。
  如今她的心里,便只剩下了这么几个牵挂。
  只要能够撑过十天,等我把剩下的事情都做完。
  然后,我就能够安心的面对你的剑,被你亲手杀死。
  慕思容。
  (第三卷完)

  第七十章

  将至黄昏,红叶司的城门外,两道身影从马车上跳下来,其中一个拉着另一个,一个纵身跃上了城头,没有理会惊愕中纷纷躬身施礼的护卫弟子,径直的向着后院而去。
  待到两人行远了,才有人略微抬起头来,向身边的人知会着:“我去禀报护法,夫人回来了。”
  到了后院月牙儿的门前,枫林晚长舒了一口气,像是终于赶上了一样,微微的有些激动。她带着阿九推门进去,轻轻撩开床榻上的纱幔,露出月牙儿安静恬美的睡颜。
  枫林晚的面色立刻和缓起来,连带着唇角牵起的清浅笑意。阿九靠过来,抬手向她示意: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个人吗?
  枫林晚点了一下头,让出位置给阿九,又从怀中掏出装着三生蛊的铁盒,递给阿九。“她之前被妙音阁下了蛊毒,炼成了活尸……这是三生蛊,是救她的唯一法门。”
  阿九闻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素手搭上月牙儿的脉门,又轻轻拨开她的眼睑,仔细的看了看瞳仁。她思索了一阵,转向枫林晚,比划着:她的情况有些复杂,我需要查看一下她的全身,不知道方不方便?
  枫林晚微怔,随即应和着:“只要能治好她,什么都可以——你需要我帮你准备什么?”
  阿九淡淡一笑:热水,浴桶,干净的帕子和毯子,再叫几个女弟子来搭把手,其他还有一些可能用得到的药材,我写下来给你。
  看见阿九似乎想到了治疗的办法,枫林晚略微放宽了心,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好,我立刻叫人去准备。”
  枫林晚的声音轻颤,说完就要转身出门,又被阿九拉住。
  阿九蹙着眉,伸手碰了碰枫林晚脸上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浅浅刀痕,摇了摇头: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我先帮你看看?
  微凉的指尖触上面颊,枫林晚下意识的偏头躲开,胸口猛的一痛。她笑得有些艰涩,怅然的回绝了阿九的好意。
  “我真的没事……这些,我早就习惯了,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枫林晚叹息着,清亮的眸子里有隐忍未发的悲怆,“我去吩咐门下的弟子,需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就是。”
  浴桶、热水、毛巾、药材……所有的东西被悉数送到了阿九面前,枫林晚还特地让人将门窗都围了一层帘子。
  阿九将几味去秽解毒的药材放进浴桶,热气蒸腾,药香弥漫。她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走到床边。几个女弟子过来帮着阿九将月牙儿从床榻上扶起来,褪去衣衫,浸入药汤里。
  月牙儿光洁的后背上,左右肩胛骨的地方,各有一处久未愈合的微小创口,透着隐隐的青黑色,稍微挤压还有深色的血水流出。
  正是当初被种下蛊虫的地方。
  阿九皱了皱眉,将帕子沾湿,小心的避开创口,然后细细的将药水淋在月牙儿的身上。她的手指渐次的按压月牙儿身上的几处重要穴道,帮助药效渗透,直到月牙儿的面上逐渐有了血色,不再是惨淡的苍白。
  阿九放下帕子,转身去取银针。枫林晚派来的女弟子替她托着各种工具,其中一个试探着小声开口:“……护法的毒,有的解吗?”
  阿九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比划着:有些麻烦,但问题不大。
  几个女弟子会意,纷纷放心的舒了口气。阿九心头有些感触,抬手示意着:你们夫人呢,怎么不见她来?
  刚才提问的弟子继续说道:“夫人吩咐了我们之后,就回房闭关去了,还不许任何人打扰。她叫了袁嵩护法在外面照应,这边若有任何需要,让袁护法下令,也是一样的。”
  阿九闻言,没有再问什么,抽出几枚银针,小心的没入月牙儿背上的穴位。
  与这边相隔两间屋子,是枫林晚的房间。除了一张简单的床榻,几件家具,就是挂满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