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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诺书-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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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思容的声音轻颤,却字字铿锵,一字一句都钉在枫林晚的心上。
  清理门户。枫林晚看着慕思容手里的断剑,眼泪骤然间夺眶而出。
  那一年,司马顾盼在断义谷的谷口,要带枫林晚离开。
  北谷夜战,慕思容就在窗边,却始终不曾出面。
  即便月轮说出师徒断绝的句子,即便司马顾盼揭开血淋淋的真相,但慕思容没有露面,她就都不相信。
  纵使伤心欲绝,却从未放弃。
  只因为——
  师父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师父答应过,永远都不会抛下我。
  从少年时期就开始爱慕的师长,永存心底,一晃,就是七年。
  而今,眼前的男子容貌卓绝,风姿依旧,却手持兵刃,口口声声说着要清理门户。
  她耗尽自己单纯真挚的感情,换来的竟然还是一个被抛弃。
  命运当真如此嘲讽,将自己所有的坚持和执念,杀的片甲不留。
  枫林晚满脸的眼泪,抬手胡乱的抹了,沙哑着声音说:“徒儿有愧师父的教导,请,师父责罚。”
  ——终是无可挽回,她便也能坦然接受这样惨痛的结局。至少成全了慕思容的道义,无愧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师徒名声。
  仿佛没想到枫林晚会说出这样的话,司马玄衣恨恨的叹了一声,拉着她后撤一步。“为父报仇本就天经地义,你何必在乎你师父说什么?这样的懦弱怕事,可不是我认识的红叶夫人!”
  枫林晚拼命的摇头,眼泪不断的往下掉。
  对面慕思容眉宇轻蹙,似是也有些不忍,但是终于还是扬起剑锋,沉声道:“这是我断义谷的门派之事,还请司马家主,放开在下的逆徒。”
  “放开她?”司马玄衣一哂,“让你杀了她,我可亏大了。”言罢左手一松,放开枫林晚,身形顺势上前,将其护在身后。长剑出鞘,右手轻抬,剑锋一挑,与慕思容成对峙之势。
  慕思容见状,面上浮起一丝怒色:“很好,很好,看来你还找了帮手。”
  枫林晚心上如裂帛,身子一颤,开口想要分辨,却已来不及。慕思容的话音刚落,司马玄衣就冷笑一声,与他缠斗在一起。
  一时剑光大盛,一抹淡青,一抹玄黑,两道身影交织,剑气凛然。
  枫林晚的目光始终跟随着慕思容,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一旁的苏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右手一抬,已然扣了三枚银针。眼神一凛,举手挥出,三道细小的银光一闪而过,直冲枫林晚而去——
  慕思容一剑格开司马玄衣,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见苏旭抬手出针,击杀的对象赫然就是枫林晚!心头猛地一颤,感情先于理智,当即侧身出剑——
  “铮铮铮”的三声连响,苏旭打出的银针悉数被慕思容挥剑弹开,然而不待慕思容回身,司马玄衣的长剑已至——趁其不备,当机立断!
  高手之间,本来就只争毫厘。慕思容为救枫林晚,被司马玄衣抢了先机,这一招已无可避让,受伤在所难免。
  长剑倏忽而至,慕思容皱了皱眉头,正欲反手抵挡,却见一道绯红的身影闪现,耳边一声熟悉的“师父”,然后就是长剑没体而入的顿涩声。
  慕思容只觉得手上一热,像是溅到了什么东西,回神低头一看,却是温热的鲜血,点点殷红,和自己早前沾在衣角的血迹,合成一片,宛若泼墨桃花。
  而枫林晚,就这样直直的立在自己身前,司马玄衣的剑贯穿了她的肩胛骨,金属摩擦着骨骼,发出的“咯吱”声让人不忍去听。鲜血顺着剑尖滴下,落在她绯红的衣裙上,惨烈凄美。
  “愚不可及。”司马玄衣眸色阴冷,看着枫林晚,缓缓吐出四个字。
  “不要……伤,他……”枫林晚的声音颤抖着,像是隐忍着强大的痛苦。
  慕思容看着她的侧脸,恍然失神。清丽的容颜兀自苍白着,额角颊上的水珠,不知道是泪,还是冷汗。
  为什么要这样。
  仿佛多年以前,也是这个丫头,挡在自己身前。
  那是在断义谷,在止戈堂,她冲过来,生生的握住自己的剑锋,挡下了司马顾盼的一掌冥夜诀。
  为什么要这么做。
  枫林晚。
  “晚儿……”慕思容喃喃开口。
  “晚儿姐姐!”——
  门外一声清脆的惊呼,打破了屋内的僵局。苏清然赫然立在门口,手里还捧着一坛桃花醉,面对着一室的狼藉,还有眼前的血腥景象,大惊失色。
  司马玄衣皱了眉头,略一抬手,一枚暗器直冲苏清然而去。这一击突如其来,苏旭和慕思容均是面色一沉,身形一晃,上前欲将暗器截下。
  得此空隙,司马玄衣再不犹豫,探手拉过枫林晚,一把揽在怀中,足下展开轻功,几步连纵,从窗口跃出。
  枫林晚还欲挣扎,无奈伤口太深,一声呼喊还未及发出,就已被疼痛淹没。只听得身后慕思容叫了一声“晚儿”,然后是酒坛被打碎的声音,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下一瞬间,便是药舍之外,神农谷的浓浓夜色。
  孤独和清冷骤然来袭,冲淡了鼻间残余的酒香,枫林晚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这本来就是庆祝我身体痊愈的酒,怎么着也得等到我完全恢复了,大家一起喝才对……
  ……你说的不错,那我就给你留下一坛,静待来日,举杯共饮……
  ……遭逢此劫,对我来说无异于重生,所以从今往后,晚儿的一切都将重新开始……
  ……晚儿没有亲人,只有师父。我不想看到师父不开心,不快乐,不想师父总是沉湎在过去。所以晚儿希望,从今往后,师父的一切,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或可一试……
  ……等我好起来,你要答应我,让我永远都做你的弟子……
  ……不要再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师父答应过晚儿,不会抛下她……
  说好要一起举杯共饮的,说好今日以后,大家重新开始。
  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师徒,说好不会再抛下自己。
  谁先毁了谁的诺,谁又负了谁的约。
  枫林晚怆然的闭了眼睛,眼泪滚落,然后风干。
  暗夜里,司马玄衣带着枫林晚疾速奔驰。
  “司马玄衣,你这一手黄雀在后,玩的很是漂亮。”
  枫林晚的声音轻颤,再次睁眼,眸子里再无神彩,全是死灰般的残念。
  司马玄衣轻笑一声,似乎心情不错,说道:“这还不是向夫人学来的?玄衣若不早一点下手,恐怕日后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第五十四章

  离开神农谷,往西再行二十里不到,就出了栖霞山。司马玄衣带着枫林晚,一路轻功纵跃,疾速的划过夜幕,似水无痕。
  绕过最后一个山弯弯,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空地,依稀已是城郊,远远的可以看见金陵城的房屋建筑,此时依旧灯火辉煌。
  感觉司马玄衣停下了脚步,枫林晚抬手,掌风轻轻一带,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捂住肩胛处的伤口,她的身子晃了晃,勉力站稳了。
  鲜血从指缝中流出来,瞬间浸染了整个手掌,连带着胸前的衣衫,都开满了妖冶的红花。
  枫林晚点了穴道止血,眼角的余光瞥向四周。
  深沉的夜色下,身前是纸醉金迷的金陵夜色,身后是山峦起伏树影重重——显然,他们已经离开神农谷很远了。
  唇角微微动了动,但最终只有一声轻轻的叹息。枫林晚抬眼,看向司马玄衣:“若我没有记错,你答应过我,不会透露我的身份——如今,你可是毁诺违约了?”
  司马玄衣眉宇轻挑,浅浅一笑:“玄衣的确是答应过夫人,让你名正言顺、不留痕迹的回到断义谷去。但是玄衣没有料到,重新回到慕思容身边的枫林晚,不仅仇恨不再,斗志全消,甚至连许诺给我回报,都不想履行。”
  枫林晚脸色变了变,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履行承诺了?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直都记得。你不就是想要钥匙,打开我娘留下的盒子么?若没有今天的这些事,钥匙我迟早会给你。”
  “哈哈,”司马玄衣击掌而笑,“说的真好听呢。可惜夫人的手段,玄衣太清楚不过了。若我今日不揭破你的身份,待你病情痊愈,和慕思容一道返回断义谷,日后必定对我虚与委蛇,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反咬我一口,将妙音阁乐修律的死,魅影的覆灭,还有那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厮杀,全部都推到我的头上——借刀杀人,可是红叶夫人一贯的伎俩,玄衣不得不防。”
  一番话,说的枫林晚的面色愈发阴沉。她细细的抽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出于疼痛,还是心寒。
  司马玄衣的话虽尖锐,但的的确确说出了枫林晚内心的真实想法。
  司马顾盼的事情解决之后,她终于得偿所愿,回到慕思容身边。和久违的温暖与安定比起来,仇恨什么的,都变得不再重要。
  只是红叶夫人的身份,始终都是她最大的弱点。将所有的事情设计推给司马玄衣,她不是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枫林晚微微一哂,缓缓道:“你倒是很了解我。”
  司马玄衣颔首:“不敢。”
  “你怕我过河拆桥,转头就捅你一刀,所以干脆这个时候就点破我的身份,让我和慕思容彻底决裂,让我成为众矢之的,你好坐收渔翁之利。”枫林晚的声音低沉,隐隐带着怒意。
  司马玄衣唇角上扬:“夫人可以这么认为。纸毕竟包不住火,慕思容迟早也会知道——他是什么原则,对你是什么态度,今天你也应该看得清清楚楚。”
  末了,司马玄衣又加了一句:“你其实并不想杀苏旭,可是慕思容相信你么?他有听你的解释么?他只相信,他自己亲眼看见的。”
  心猛地一沉。
  枫林晚气极反笑,身子轻颤,不住的点头:“所以那冰魄蚕丝也是你的手笔?不仅可以借我的手,杀了苏旭,还能逼慕思容,对我出手——果然两全齐美,一箭双雕。”
  司马玄衣打了个哈哈,说道:“分明是苏旭先对你不仁,你又何必抓着那一点可笑的血缘不放?”
  “很好,很好。”因为极度的怨恨,枫林晚的声音都有些走调,满腔的怒火,身体的每一个机能都紧绷着,一触即发。
  “既然血缘都可以不算数,契约又算什么?”枫林晚狠狠说道,“司马玄衣,你莫忘了,我与你之间的仇恨,同样不共戴天!”
  话音甫落,枫林晚足下展开魍魉舞,身形鬼魅一般贴上司马玄衣,右手一扼,直取司马玄衣的咽喉。
  不料后者早有防范,腰身一沉,脚下顺势向后让开一步,堪堪闪过枫林晚的这一击。
  两人身形交错,枫林晚眼中杀意毕现,瞬间连出几掌,招招狠毒。司马玄衣频频侧身格挡,面上有了怒意。“你是来真的?”
  枫林晚冷笑:“你以为呢?”话音甫落,抬手又是一掌——冥夜诀的阴寒真气流窜,掌心甚至隐隐有幽蓝的光晕。
  司马玄衣眼中闪过一道乖戾,仿佛根本不屑一顾,抬手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掌。势均力敌的两股真气瞬间相撞,激发出的无穷劲力冲击着血脉,逼迫两人都向后退开一步。
  喉头一甜,枫林晚咬着唇,捂着胸口半弓下身子,凝神调息。
  这一掌她灌注了业已恢复的全部三成功力,乃是极为凶险的一招。若是司马玄衣的内力再强一分,只怕自己早就重伤,再撑不住了。
  而对面的司马玄衣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苍白泛青,显然真气有些紊乱——没料到重伤之下的枫林晚还能使出这样具有杀伤力的一招,司马玄衣承认方才是掉以轻心了。
  好一阵子,司马玄衣才缓缓道:“你要找司马家报仇,玄衣乐意奉陪。不过相比起你我的恩怨,夫人是不是应该先考虑考虑,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枫林晚抿着唇,咽下一口血,没有说话。
  “明日之后,恐怕红叶夫人的消息就会传遍江湖了。觊觎守诺书的,想要报仇雪恨的,你以为你的麻烦还会少吗?”司马玄衣继续说着,语意嘲讽。
  枫林晚自嘲的一笑,唇角溢出一丝殷红。
  “你说的不错。”枫林晚直起身子,半仰起脸,面色决然,“你不是想要钥匙么,那就再答应我一件事。”
  司马玄衣眸色一暗,沉声道:“夫人这可是坐地起价啊。”
  枫林晚冷笑:“哼,明明是你毁诺在先,怨不得我。”
  司马玄衣皱了眉,寻思了片刻,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枫林晚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投向身侧无边无际的黑暗,语调坚决。“我要对付乐修文,你不许干涉。”
  司马玄衣皱眉:“你对乐修文下手,是什么用意?”
  枫林晚一哂,看向司马玄衣:“你不用着急,早晚也会轮到你的。”顿了顿,继续道:“守诺城下,逼死我爹,乐修文同样有份;觊觎阁主,为虎作伥,更是不可饶恕。何况,他还将我最好的朋友炼成了活尸——如此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说到愤慨处,枫林晚猛然挥袖,一道劲力划过,杀意毕现。
  司马玄衣见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说道:“既然你意坚决,我也不便干预。”
  一句话,便算是应承了枫林晚。后者闻言,笑的无不嘲讽:“我就知道你会答应,为了利益,连盟友都可以出卖,这就是你的作风。”
  一语双关,既是说乐修文,又是说自己。
  司马玄衣也不恼怒,只淡淡笑道:“承蒙抬爱。”
  枫林晚回敬给他一个冷漠不屑的眼神,随即侧目看向神农谷的方向。
  眼前再一次浮现出慕思容声色俱厉的样子,原来心还是会痛。
  连带着肩上的伤口,一起撕扯,铭心刻骨。
  这并非他们第一次分别。
  可是为什么,这么像永诀?
  悲愤与凄苦排山倒海,骤然涌上心间,胸口一阵翻滚。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种嘲笑。嘲笑她可怜的坚持。
  终于轻叹一口气,枫林晚缓缓道:“那么,司马家主,我们就此别过。”枫林晚说着,抬手比了一个告辞的手势,就欲转身。
  司马玄衣忽的又叫住她。
  “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司马玄衣语带笑意,“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守诺城,本想再寻些线索,却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司马玄衣故意卖关子,说到此处停下来,饶有意味的看向枫林晚。
  枫林晚冷哼一声,漠然道:“要说就说,不要玩什么欲言又止。”
  司马玄衣两手抱在胸前,神情悠然。“按说,那里早就是一片废墟了,可不知道什么人闲的无事,竟然花重金雇了一大帮子人,在原址上大兴土木,重新建造。我去看的时候,虽然没有全部完工,也算有了大致的面貌,像模像样的,活脱脱就是当年的守诺城。”
  一番话,语调忽上忽下,故作神秘,却让枫林晚的心头如遭重击,一瞬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司马玄衣仿佛很满意她的反应,轻笑出声,又压低了嗓子,刻意问道:“红叶夫人可想知道,究竟是谁动的心思,要重建守诺城?”
  ……其实,若你喜欢,我也可以在原地,为你再建一座守诺城——依照原来的样子,一切如昔……
  ……不错,世间根本无需守诺城。不过可以建来供你怀念,倒也不错……
  耳边忽然回响起一个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宛若魔魅,带着致命的蛊惑。
  早已干涩的眼眶里,不知为何竟然再一次蓄满了眼泪,喉咙哽咽的让枫林晚自己都觉得莫名。
  “我没兴趣知道。”枫林晚咬着牙,吐出几个字,转身走了一步,忽的又停住。
  “啧啧,这就叫言不由衷了。”司马玄衣仍在笑,自顾自的说道,“你没兴趣,我倒是很好奇,就去问了问。结果那工头说,给钱的老板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瞳’字,出手阔绰,却有些神秘,眼珠子还是紫色的,端的出奇。”
  司马玄衣轻叹一口气,唇角的笑意却更深:“我想了想,莫非是我那四弟所为?却不知他如何编了个‘司马瞳’的名字,要掩人耳目呢。”
  司马瞳。
  那一年,魅影别院的居室,枫林晚躺在床上,轻笑着说:“我叫你‘瞳’,好不好?”
  床边的司马顾盼微微一怔:“为什么?”
  枫林晚抬手抚上司马顾盼的眼睛,轻轻的描摹:“你的眼睛,它们很好看。”
  “骗人,”枫林晚低着头,良久,才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仅仅是那一年无意中说起过,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做了?
  一旁传来司马玄衣的轻笑:“你不相信,大可以去守诺城看一看。”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棱角分明的脸,妖异的紫瞳。
  那个男人,亲手将她带入地狱,亲手将她一点点摧毁,却又亲手,为她重新筑起守诺城。
  蓦然有些心疼,她忽然觉得累了。
  手指紧紧的攒着衣角,枫林晚的声音轻颤着:“……他,现在怎么样……”
  “他?”司马玄衣明知故问,“你说的,是司马顾盼?暂时还死不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末了,司马玄衣又笑道:“你若是想见他,可以来江北司马府,玄衣随时恭候大驾。”
  枫林晚身子轻颤,好一会儿,才压抑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沉声道:“司马玄衣,在我正式和你对决之前,你都不能让司马顾盼死掉——否则,你休想拿到《岐黄手卷》。”
  言罢,再没有迟疑,足下魍魉舞施展开来,远远看去,宛若起舞的幽灵,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夜色中。
  司马玄衣看着枫林晚离开的方向,唇边淡淡的一笑,意味深长。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呢……影,奴……”
  与此同时的神农谷。
  清冽的酒液淌了一地,镜子一般,映衬出慕思容颓然的容颜。酒香弥漫,足以醉人,但慕思容却十分的清醒,淡青色的衣衫点点殷红,无端的有些落寞凄然。
  身后传来苏旭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枫林晚为报父仇,背叛师门,转投魅影,修习邪派武功,残害武林同道,罪不容恕。慕兄是不是应该颁下诛杀令,召集江湖同仁,诛杀逆徒呢?”
  慕思容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缓缓道:“枫林晚总归都是我的弟子。教不严,师之惰,我的徒弟,如何处置,自然由我全权决断。”
  苏旭冷笑:“由你决断?苏某担心,慕兄会狠不下心,包庇爱徒呢。”
  慕思容微微一哂:“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别人来干涉。若是有人不服,想要动她,尽管一试。”
  一言既出,苏旭面色立变,却无言反驳。
  武林历一百三十八年二月,红叶夫人枫林晚于金陵神农谷身份败露,对其残害太行昭武堂、洛阳尉府、洞庭君山别院、祈天城秦门及江南临水宫之行径供认不讳。
  师徒决裂,枫林晚趁夜出逃。是月,魅影护法袁嵩、飒景、月牙儿三人离开断义谷,招魅影青龙、玄武旧部,重投枫林晚麾下,于守诺城旧址立派“红叶司”。

  第五十五章

  自从枫林晚正式以红叶夫人的身份现身江湖,时隔多年之后,守诺书再次成为众人觊觎的目标,从前的守诺城,如今的红叶司,黑夜白天始终暗客不断。
  除此之外,昭武堂、君山别院等五个门派的残余弟子,将附近青阳邑的客栈全住满了,三天两头的来找麻烦,吵吵嚷嚷的要报仇,吆喝枫林晚出来对决,骂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所有的一切,枫林晚都一笑置之,安排袁嵩和飒景去处理,自己则一个人关在后院,很少出门,也极少见人,除了偶尔会去看看还处于昏迷状态的月牙儿。
  直到半个月后的某一日,因为飒景的疏忽,临水宫的几个女弟子竟然一路杀到了内堂,又不知道怎么个七晕八绕,闯进了红叶司的后院。
  三个人都穿了一身煞白的衣服,明晃晃的十分打眼,先是撞开了月牙儿的房门,瞅了一眼床榻上了无生气的女子,心知不是枫林晚,于是又撞开第二间、第三间。
  到了第四间,还没有等她们走到门前,尚在闭关静修的枫林晚就破门而出。一身暗红的长裙在风中恣意飞扬,瞬间连击三掌,将临水宫那几个不知好歹的女弟子打成重伤。
  枫林晚侧目看向倒在地上的三个人,唇角轻蔑,眼神凌厉,满目萧杀。
  后院门口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负责护卫的飒景带了几个手下此时才匆匆赶到,看见枫林晚山雨欲来的表情,皆是一惊,半跪在地,连声谢罪。
  枫林晚低头看着飒景,淡淡一笑,开口道:“飒景啊飒景,你果然出息了。”言罢又半仰起脸,细细的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有些不屑:“这帮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长袖一挥,凉风一阵,暗红色的身影几个闪现,顷刻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飒景这才缓缓的起身抬头,眼中复杂的神色稍纵即逝,带着部下跟了上去。
  红叶司的正门外,黑压压的围了一圈人,大多都是各个门派来寻仇的,穿着一样颜色的衣衫,有的还举了旗子,场面很是滑稽。人群中不时冒出一两句高呼,叫嚣着让枫林晚出来受死。
  枫林晚红衣翻飞,踏着魍魉舞鬼魅一般的落上城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
  而一直守在城头指挥防御的袁嵩,刚刚才得知有人袭入后院,正要带人前去,一转身就看见枫林晚站在身后,略微吃了一惊。
  眼前的女子,眉目如画,相貌无疑是美丽的,眸子里的死气与决然却让人莫名的寒心。
  “怎么,这是要攻城么?这么大的阵仗。”枫林晚往城下瞥了一眼,有些好笑。
  袁嵩这才回过神来,躬身行礼。“夫人。”
  城下聚集的众人看见枫林晚现身,顿时一阵骚动。叫阵的声音愈发的响亮,并且越来越整齐,震耳欲聋。
  枫林晚的眉头紧锁,清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袁嵩,他们每天都要这样,站在下面叫唤?”
  “是。”袁嵩点头,应了一声。
  “也不嫌折腾。”枫林晚有些轻蔑的嘀咕了一句,移步又向前走了两步,站上城垣。她轻轻一挥袖子,唇边傲慢的一笑,语中运了十足的内力,骤然开口道:“是哪一个要取我枫林晚性命的,尽管站出来。今天我心情好,你们谁不要命,我就赏他一个痛快。”
  枫林晚毫不费力的一句话,却让城下的人感到了莫名的压力。双耳在听到声音的同时,胸口也闷闷的近乎窒息,仿佛连周身的空气都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内功修为不禁让全场震慑,黑压压的人群蓦地安静了片刻,然后顷刻间又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只是相较于之前的跃跃欲试,此刻的众人都是互相推脱,吵着叫着让别人上去一试,再也不敢自告奋勇的站出来。
  见此情景,枫林晚愈发的觉得好笑,两手抱在胸前,悠闲的观望城下众人的丑态,微微有些心凉。
  那些立誓要为师门报仇,为门派雪耻的人们,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算计着她手里可能握着的守诺书?围城半月,声势浩大,而当她真的站出来要一决高下的时候,这些人又纷纷退缩了。
  自她家毁城亡开始,江湖的真正面目就在她的面前逐渐揭开。
  并非全是烟波浩渺、波澜壮阔的美好,伪善的面具之下,往往藏着最狰狞的嘴脸,足以将她心中的希冀一点点摧毁。
  这便是所谓的江湖么?
  不过是一沟浑浊不堪,腐臭难闻的死水罢了。
  可是就连自己,也只能在这一滩死水里,浮浮沉沉,满手血腥。
  想到这里,枫林晚不免有些戚戚。放眼天下,怕是只有那个人,能够一身白衣,往来天地间,无尘,无暇,无垢。
  唇角不自觉的一丝苦笑,暴露了枫林晚此刻内心的忧怨。
  正在遐思,忽听城下一片惊呼,枫林晚的目光飘过去,看见一名昭武堂的男弟子,一身缟素,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站至最前方,那男子向着城头上的枫林晚略一拱手,开口朗声道:“太行昭武堂四代弟子杨叔阅,恳请红叶夫人赐教。”
  枫林晚面色稍缓,淡笑里竟然有几分嘉许的意味。她看着城下的男子,微微颔首:“杨叔阅?你可是昭武堂杨老堂主的独子?”
  杨叔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沉声应了:“不错。家父上个月已经过世,叔阅不孝,父亲生前未能常侍左右。惟愿今日能够手刃仇人,家父泉下有知,也应瞑目。”
  一句话说完,枫林晚的眼神闪了闪,喃喃道:“怎么,杨老堂主……过世了?”
  太行昭武堂乃是白手起家,逐渐掌控了中原地区大半的粮食买卖,家业兴旺,年代已久,然而传至杨叔阅父亲杨谌这一代,开始利欲熏心,肆意压榨,中原的粮商往往怒不敢言。
  当年枫林晚只是用了点小手段,先让昭武堂折了一笔大买卖,然后将一贯与杨谌不和的几个粮商的船给凿了,一番挑拨,终于逼得两方反目,断了昭武堂的财路。
  门派生意出现状况,几个手握大权的弟子便按捺不住,纷纷逼迫杨谌退位让贤,否则就要分出去单干。几次门内相争,杨谌毕竟年纪大了,一时怒火上来,就有些扛不住。
  后来的事情就是众人皆知的,昭武堂内讧愈演愈烈,终于爆发,杨谌最心爱的大弟子意欲弑师,未遂,事后畏罪自杀,昭武堂式微,中原的粮商不知不觉的,全部为魅影接手——这其间,枫林晚自然是做了手脚的,所以昭武堂的衰落,她难辞其咎。但是细细算起来,杨谌当年也逼死了枫远斜,这一场恩怨到底谁先欠了谁,恐怕是欲说还休。就算枫林晚无心报复,以杨谌贪婪成性的为人,生意早晚都做不下去,门派内斗也迟早会发生。
  杨叔阅眉宇间浮起一抹悲恸,沉声道:“大师兄的事情之后,家父一直卧病在床。月前传出夫人的事情,家父急火攻心,就此辞世。”
  枫林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望着城下身着丧服的男子,枫林晚联想起自己的经历,心头感慨更甚。
  略微沉吟,枫林晚侧目看向杨叔阅,眉宇轻扬,淡淡一笑:“你父亲的事,本也当得起一句罪有应得。不过你身为人子,替父报仇,我敬你这一份勇气,便给你个机会。”
  言罢,她伸出右手,低声说了一个字——“剑”,袁嵩立刻会意,将自己的长剑递到枫林晚手中。
  寒光一现,枫林晚足尖在城垣上一点,身子凌空跃起,红衣翻飞,从城头跃下,宛若飞天。
  旋身点地,裙角一扬,枫林晚长剑在手,立在杨叔阅身前,相距丈许。
  她瞥了一眼杨叔阅身后的众人,冷冷一笑,周身顿时散发出浓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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