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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入梦之怡殇 经典收藏版-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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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穿越时空 前世今生 灵魂转换 宫廷争斗 宫闱情仇】
男主:胤祥(十三阿哥)
女主:兆佳·雅柔(王雅柔)
配角:海蓝,毓琴(八福晋),清韵,弘暾,弘晈,惜晴,弘昌,瑾儿,弘昑,弘晓,景凤,素画,绿映,熹琳,熹慧,妍月,弦心,菀眉(十四福晋),李卫,绶恩,年歆瑶,年羹尧,陶洋,康熙一族友情客串
风格:正剧
结局:开放式

我走过三百年的光阴参与你的世界,你独守三百年的岁月空等我的回来……

留日女生穿越清宫的百年缠绵:
她是一个留日学生,睡梦中发生灵魂穿越,回到清朝宫廷之中,附身于因恋慕十二阿哥而新婚自杀的十三阿哥福晋兆佳氏身上。两人从陌生到相识相知、相濡以沫,从而使这个来自未来的人从头到尾见证了十三皇子在九龙夺嫡中的大起大落以及雍正年间的显赫生涯。直至胤祥生命的尽头,她殉情自杀,灵魂再度回到现代,但是她却放弃了追寻她两生的十二阿哥。为了偿还她擅自改变的历史,她在现代独活三十年后猝死在怡亲王陵寝的神道碑前,灵魂与十三相会。

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贵族家庭小姐,一个皇室的媳妇,一个甘心接受这男尊女卑制度的女子,这样的身份,她眼中的历史该是何等的平淡啊。女主角兆佳·雅柔,她的清朝历史就是些小事情:王府的收入与支出,丈夫儿女的身体婚姻,与妯娌的应酬。至于那血腥夺嫡、勾心斗角固然也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可是若不是因为她的丈夫,她深爱的男人,这些根本就不会入她的眼更不会入她的心。在她眼中只有那些与他和她息息相关的历史,其余的都不在考虑之中。我走过三百年的光阴参与你的世界,你独守三百年的岁月空等我的回来。

§番外:【胤祥篇】【海蓝篇】【往生篇】【毓琴篇】【雍正篇】【弘晈篇】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定义为历史,没有一般情况下的爱情故事,也没有其他清穿文里常见的人物性格,只是基于作者本人对历史的理解和描述,只是一对皇室夫妻数十年风风雨雨的普通故事,流水账一般,细节上尽量合乎历史,仅为尽作者一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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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1 前言
——不算正史,也不是戏说;只是一个不成功的开始

我是个不成功的穿越者,从到了这个时代以后就失去了自我,我努力在这循规蹈矩的世界循规蹈矩地活着、见证着,不想也不能改变什么。没有一触即发的爱情,没有惊世骇俗的故事,我只是历史的一个番外篇,不算正史,也不是戏说,只是纪念一段相濡以沫而已。



【缘于今生篇】
002 缘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不可避免

我叫王雅柔,留学东瀛近五年,漂泊的岁月已近尾声,预备还乡的日子里最后地努力着。我是个如仙人掌般努力适应任何境遇的人,从不刻意挣扎却又似乎总在挣扎,生活在平淡中挑战。归国前的某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在日历上划掉一天,关上灯准备睡觉……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亮?对面正在拆楼房,但是晚上应该停工了不是么?忍着困意,我慢慢爬起来想看个究竟,可是撩开窗帘,只看到满眼绿色柔和的光,还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人声,又像是乐声,越想听清越听不清,光源在哪里?声源又在哪里?这么想着,我渐渐失去意识,也许睡着了,也许我本就在梦中吧……

“啊!!!” 一声尖叫响彻云霄,这人真是中气十足啊,跟帕瓦罗蒂来段二重唱,绝对够震撼。这就是我醒来时的第一个想法。周围怎么这样乱?我怎么了?我一个人住的,哪来这么多人声,我努力想睁大眼睛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好像被什么包裹着,头上重重的,压得我不得不把头垂在胸前,身上很疼,钻心地疼。有个人抓着我的右手,使劲攥着,对了,剧烈的疼痛就从这右手来的!

我已经意识到了周围的不对劲,脑子却迷迷糊糊地不能完全醒过来。强打精神动了动,我发现自己是坐着的,坐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竟然是件红色的绣服,上面金色的刺绣在周围光亮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瞬间清醒了些,这不是我的公寓,我在哪儿?为什么穿成这样?我头上怎么了?为什么抬不起头来?

大概是感觉到我的动作,刚才的女高音再次发出比刚才又高八度的声音:“小姐……小姐,动了!快!快把小姐扶出来!”

一句话让周围的声音更嘈杂了,这份儿乱的!难道我被劫持到菜市场了?小姐是什么?怎么是中国话?是我太想回国出现幻觉了?

我这边正用勉强清醒的意识思考着,身体已经被很多只手连拖带拽地从那个小空间拖了出去,我想自己站起来走,可是身体好像不听我的使唤,一出去就瘫倒在地,后面一个人及时接住了我,那个扶住我的女孩让我靠在她怀里,一只手还牢牢地托住我的右臂,颤抖的声音喊着:“小姐,您再动一动啊!”

又是小姐?应该是跟我说了,那我到底在哪儿,我到底是谁?干吗蒙着我的脸?使出吃奶的力气抬起左手,慢慢地挥了两下,终于挥到了我眼前蒙着的那块布,随着布慢慢滑下,很多张慌乱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你们是谁?”我心里喊着,可是发不出声,只知道他们个个都穿得花团锦簇、闪闪发光的。

还不等我看清眼前情况,身体一轻便被人抱了起来,抱进屋子放到一个硬邦邦的床板上,然后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我面前,托着我的右手,我这才看到,手腕竟然在流血!老头一边上药包扎,一边跟他旁边一个也穿着红衣服的人说着什么,我很想听清,可是意识一阵阵模糊。便是手上的疼痛也不去管它,先睡一觉吧。

据那个女高音说,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手上的伤是我自己割的,而自杀的场地,便是那天的狭小空间——花轿!女高音叽叽喳喳似乎想要把一辈子的话说完,我摆摆手示意她停下,抬起头仔细看着我现在所呆的屋子,绷着绿纱的格子窗,挂着描红绣金帐子却硬硬的床,床帐子上五颜六色精致的香荷包,还有镂花雕云的紫檀木柜子……

震惊、恐惧、不知所措、难以置信,这些情绪搅合在一起的知觉就是没有知觉。虽然我不是个无神论,虽然我很喜欢看奇幻的小说电影,虽然我也相信这世界无奇不有,但都是那种局外人的相信,要我融入某个小说当中身临其境很容易,要接受小说里的场景近在眼前实在太难了。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着,手心脚心都是湿凉的汗。

转头看向眼前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就是那个女高音,我犹豫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没想到一句话竟引来了她又一轮的高音轰炸:“小姐!您怎么了?奴婢是小喜儿,您不认得奴婢了?小姐您别吓唬我,呜呜……”

她跪在我榻前哭得越发凄惨,我不禁有些慌乱,伸出左手拍拍她的肩说:“你,你别哭。不瞒你说,不只不记得你,连我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你别害怕,可能,嗯,也许过几天就好了也不一定呢,别哭了,跟我说说我的事情好不好?”

她慢慢安静下来,抬起头,眼睛鼻子哭得红红的,看到我微笑地看她,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这倒是个实心眼的丫头。”我暗自想着。

小喜儿抽抽噎噎地讲了一个时辰,我对自己的处境大致有个了解了:我是兆佳?雅柔,皇帝指婚给十三皇子的嫡福晋,父亲是从一品的兵部尚书马尔汉,如今是康熙四十一年,三天前与十三皇子奉旨完婚,却在下轿的时候被发现割腕自杀在花轿里。至于这小喜儿,是我在定嫔娘娘那里做宫女时便侍候我的,感情极好,按规矩嫁给皇子可以带一个丫头,便带了她出来。我了解的,大概就是这些了。

听完“我”的履历,再看看那只包扎好的手,我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使劲闭上眼晃了晃头,再重新看这个环境,终于确认这一切不是假的。我稳了稳情绪,推说要吃东西就打发走小喜儿,然后走下床,开始慢慢在这屋子里转悠。逃之无门便惟有安之若素,只是这么高贵的身份居然简单地落在自己身上,确实有点不可置信。

十三阿哥啊,大概就是那天那个穿红衣服的人了,可惜没看清楚这个三百年后还能万人迷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说不定不堪入目呢?不然这个雅柔又怎么会自杀?遗憾的是不能把这独家资料传到二十一世纪,就算传过去也不一定有人信。

一边兀自胡乱想着,一边用手轻轻拂过那些古典家什。当我走到梳妆台前,一伸手触到镜子,不禁怔住了,镜子里的脸跟我原来的相貌有八分像,还是一样普通的云淡风清的脸,只是下颏尖了很多,眉眼间有一丝挥不尽的洒脱和沉静。显见得是大户人家小姐,保养得还算好,此时不施脂粉,应该也可以算是清秀,不过身量小了些。我仔细想了一下,是了,这兆佳氏此时应该只有十三岁上下吧,可怜稚气未脱就嫁作他人妇了,如今这付皮囊里换了是我,倒也不知以后的日子是福是祸。想到这我不禁自嘲地笑了笑,回过头,却看到门口不知几时竟多了个人,和我一样怔怔地站着……

月白的绫子袄,腰间系着石青色腰带,带上挂着一个黄色的荷包和一块白色的玉佩。不用想,能这样站在这里的,自然就是那个必须要出场的十三皇子了。看他的样子,左不过十六七岁吧。宽脸盘,阔阔的额头,单眼皮,幽黑的眼不怒自威,通鼻梁,略厚的嘴唇,整张脸隐隐透着一股文气。要按现代的审美标准来说,应该说是周正,帅气就免了。身材倒是过人的魁梧高大,也许这就是满人的本色吧。

“咳咳……”他轻咳了两声,又说了一大串我听不懂的话,我这才醒过来,微微冲他笑了一下,遇到听不懂的话就笑,这是我在国外养成的习惯。他一怔,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这下我倒窘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可以说汉人的话么?”

他皱眉,上下打量着我,半晌才开口:“怎么你不懂满文?”

“是。”我说。

“这怎么可能?原先在定嫔娘娘那里,你会说的啊?”

听了这话,我腮上作烧,额上开始冒汗了,慢慢低下头,嗫嚅着:“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说罢悄悄抬眼看了看,只见他瞠目结舌地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地变幻着颜色。我浑身都是汗,感觉自己很怕他。也许是很怕这个世界,其实就连对小喜儿说话,我也是谨慎得很的。言多必失,在这个到处是规矩、步步讲礼数的社会,我还是尽量少说话的好吧。

尴尬的气氛在我跟他之间悄悄盘旋着,突然他大步窜到我眼前,又后退了半步,端详了一会,方说道:“你的手,呃,身子可大好了?”见我轻轻点点头,又说:“我们还有家礼没有补过,皇父特别恩典等你醒了再说,看你这样子,怕是礼数也不记得了,嗯?”最后一句是询问、不解还有怀疑的语气,我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越发低了头。

“唉,”他轻叹了口气,“既是这样,我呆会打发府里的教养嬷嬷来,给你指点一下规矩,晚上进宫之前请安装烟敬茶的礼数,一定要学会,明白了吗?”他语速很快,仿佛是很不耐烦地说出这些话,然后抬脚几步便出了门。

我松了口气,回身重新坐回床上。这时候小喜儿端着盘子进来,放在桌子上。盘子上是一大碗清粥并几样精致小菜,小喜儿一边放碗筷调羹,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十三阿哥这是怎么了?怎么边走边笑?”

我正拿个碗准备自己盛碗粥,听了这话,就愣住了,冷不防小喜儿大喊一声:“哎呀,主子,这怎么话儿说的,让奴婢来服侍您!”说着劈手来夺碗,我被她一吓一夺,两下里凑了巧,碗就这么掉在地上摔成了几瓣子。小喜儿吓得忙不迭跪在地上请罪,我嘴里安慰着她,一边蹲下身子去拣,小喜儿又来拦,正忙乱间,门口传来一声大吼:

“你这是在干吗?!”



003 入宫 
——全然陌生的美丽与遗憾

话音没落一只手就把我拎起来扔在床边的脚榻上,甩得我晕头转向,小喜儿和一个老太太赶紧一左一右把我扶起来,我困惑地看着眼前黑着一张面孔的十三阿哥,心里直发怵。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这个倒是记得清楚得很啊!”他晃了晃手里的碎碗片。“才见你吓得那个样子,我还信了几分,这才多大一会工夫,我警告你,爷这回人丢得够大了的,别以为你是嫡福晋我就办不了你,老老实实行完了家礼,过三个月想死我自然成全了你!崔嬷嬷,教她行家礼的规矩!”说罢回身竟踹了小喜儿一脚,“赶紧给你主子换衣服,再出差错爷先赏你二十板子!”

一头雾水地听他说了这么一大篇子,快得我都插不上话解释,直到看见小喜儿被他一脚踹在地下,我这正义感立刻烧得心火一拱一拱的。跳过去扶起小喜儿,抬起头瞪着他,憋了满肚子的国骂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句先开始了,不必照镜子也知道我现在脸黑得肯定不输给他。这人听风就是雨的也太莽撞些个了,本来手上莫名其妙带个口子我也很郁闷啊。才想不计较,又觉得这么让他委屈了去着实不甘心。思来想去,我转过头,用尽量冷的语气开了口:

“这府上的规矩可是让人大开眼界了,摔坏一个饭碗便要打人骂狗,明儿个要是我失手打了咸菜坛子,岂不是该送进宗人府了?”

满意地看他愣在那里,背过身又说:“爷请先外头凉快凉快,容我先垫点东西再发落可好?”说罢便坐下不再理他,一边又示意小喜儿给我盛粥 。半晌才听见后面“你……咳!”的一声,再回头他已经拔脚出去了。侥幸之余还是有点担心,也不知道会不会紧接着甩出一双“小鞋”给我穿呢。

……

呆呆地盯着镜子,看小喜儿左一盘右一绕地把我的头发绾在一个金镶玉的扁方上,动作麻利得令人咂舌。扁方两头留出空,各露出一个口衔连环的鸟头,环下各坠大红流苏并珍珠二串。头顶的两把绾好后,正中攒了朵珠花,才又将颈后留下的头发编成几根小辫,再归总挽起用一根发带系紧,遂成燕尾。

穿上大红团花的褂子,小喜儿端来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一只玉镯,一个五彩荷包,一支累丝攒金的牡丹花簪。一一给我戴上,我转脸看到匣子里有根梢蓝点翠的团花簪,便拈起来对小喜儿说:“带这个不好?”

没等小喜儿答话,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插了嘴:“戴那牡丹的罢,那一套是皇父赏赐的。”

我在镜子里对着喜儿撇撇嘴,心想:我又没问你,坐在那半天臭个脸不开口,这会子开了口就是这腔调,古代的阿哥真不好相处。

装扮完毕,套上盆底鞋,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还好,初中的时候去避暑山庄照宫装照时,我就穿过这种鞋,对于它的稳妥程度心里有底了,想来出门坐车都有人扶着,应该没问题的。转过身,斜着眼对十三阿哥说:“请爷的示下,没有什么不妥了吧?”边说还边标准地福下身去。他上下看了看,脸色缓和了些,又低头看看自己,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手把自己腰间的荷包摘下扔在床上,然后对我说:

“把你准备的荷包拿来给我戴上!”

“我准备的?什么荷包?”

小喜儿一旁拉拉我,小声说:“就是出嫁前按规矩给爷绣的荷包。”

我皱了脸,出嫁前的事我哪知道?小喜儿又说:“大概就在那箱子里。”说罢用手指着紫檀柜旁用锦缎的巾子盖着的一口木箱。我慢慢挪了过去,打开箱子兀自翻了起来,心下又担心头发乱了衣服皱了,翻得实在痛苦,好容易在一沓子丝帕中间找到一个荷包,跟十三阿哥原先戴的那个一样的金黄色,一面金丝黑线绣着二龙戏珠,一面是红线绣着一圈福字围着一团满文,手工甚是精致。心知大概就是这个,便转手交给十三阿哥。

他拿过去在手里摩挲了一下,嘴里还取笑了一句:“你既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你这手艺是不是就此绝了?”一头说,一头便往腰上戴。蓦地,他停了动作,眼睛死死盯着荷包福字的那一面,脸瞬间变成青色。然后抬起头瞪着我:“你真要我带这个进宫?”

我困惑的看着他:“好像没有别的了。”

他眯了眼看我,突然一把攥过我的右手,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是怕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割了腕子?还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被他的嗓门唬了一跳,刚要反驳,听了这话反被勾起了好奇心:“为什么?你倒说说看?”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真诚了,他一下子哑住,继而慢慢放开我,另一只手却死死地像是想要把那个荷包揉烂了,这样沉默了一会,外头一个小太监来回话:

“爷,时候不早了,车在外头等着呢。”

他迅速把那荷包扔给我,说:“最好赶紧给我处理掉,让别人看见,我也救不了你!”随即戴上自己原先那个,转身出了门。

我心里顿时酸涩难当,这叫什么事?一天当中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吼了两回,看了一天的臭脸,往后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说起来这十三阿哥府距离宫城并不远,就在今天新东安市场旁边,想当初从王府井沿着长安街一路走到西单都不当回事,现在却让这破车颠得我感觉好像没有尽头一样。开始时心里烦躁,而后就是五脏六腑跳成一个,就快要吐出来了。为了转移注意力,我难受地闭起眼,心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

回忆起这恼人的一天,我终于完全接受了这个环境的真实性,同时怀念起了来这里之前忙碌而平静的日子,酸楚不已。也不知道我是否会有运气返回还是必须在这里终此一生。抑或,我原本就该在这里,几百年后的生活才是个意外?我的家人、朋友,我现在是与他们空间并行?还是我根本就已经被那个世界遗忘?这些茫无头绪的思想一条条飘忽起来,最终搅成一团,结成个死扣砸在心上,一下子砸醒了我。当务之急,我要如何生活在这个我一知半解的时代?且不说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规矩礼节更是一塌糊涂,只说眼前毫无选择地成为一个妻子、一个主人,光是这样尴尬的位置就足够我适应个十年八载的。对面这个需要朝夕相处的人看来并不容易沟通,指望他的保护就太不切实际了,现代那点子为人处事的态度、语言和手段用在这里,不见得管用,一个搞不好还会被当成怪物镇压掉。唉,真是难啊!

想来想去,还是那个想法,走一步算一步,既然言多必失,那我少说话总行吧?反正我是个女人,既不需要冲锋陷阵,也不需要上朝参政,谨言慎行还能落个温顺贤淑呢!打定了主意,整个人便轻松起来,好像坐车也没这么难受了。

转过脸看看坐在我对面闭目养神的那个人。什么义薄云天?什么侠王?什么柔情似水又什么体贴入微?伟大的清穿小说女主们,要是让她们看到我面前的这个不太帅的满洲汉子,要是让她们像我这样被他吼上一天两天的,怕不是要把那芳心华丽丽地碎上一地么?想到这儿我无奈地撇嘴笑笑,自看向车外,一时无话。

车子从东华门进城,过桥右转一直往北到景运门前停下,小福子先引着十三阿哥下了车,接着小喜儿跳了下去,撩开帘子转身来扶我。我往下一探头,见一个小太监瞬间趴在脚下,抬头看看十三阿哥,他拧着眉朝那小太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踩着下来。我犹豫再三,伸了伸脚就是没办法踩下去,索性又抬头看他,十三不耐烦等了,走过来一脚踹开小太监抬手半拽半搂地把我拖了下来。

这时有小太监来回:“给十三阿哥、福晋请安,皇上这会子在慈宁宫摆了戏,就不过毓庆宫来了,叫阿哥福晋先在这头行家礼罢,过后再一道过去就是了。”

十三听说,便回头吩咐小福子:“既是这样,你去把车停在西华门外罢,散了戏从西边回去。”说完便扭头进了前星门。我在一旁愣神儿,心里还在为刚才那小太监无辜挨一脚而介怀。他转身看向我,小喜儿赶紧搀我大步跟上。

刚走过第二进院,迎面走来一个身着亮红色满服、明眸皓齿的贵妇,水光溜滑的两把头,一只硕大的镶翡翠金步摇簪在脑后,随着她走路的频率亮闪闪地摆动着,煞是好看,直衬得她绿鬓如云,肌肤胜雪,满身的贵气和骄傲无所遁形。十三忙上前打个千儿说:“给八嫂子请安。”我心下揣度,原来这就是那个有名的“妒妇”八福晋了,怪道是这样通身的气派。正想着却被十三拉了过去:“还不快给嫂子见礼!”我忙福下身去,八福晋一把拉住,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对十三说:

“罢了罢了,这可就是一家人了,我领弟妹先过去妯娌姐妹那边,十三弟自去正屋和爷们儿一处说笑罢,交给我你且放宽心。”

“既是如此,就偏劳嫂子了!”说罢,十三转身往正殿去了。八福晋拉了我的手笑道:“这行家礼的规矩原是要自家妯娌领着呢。好妹妹,我先带你去见见嫂子们,咱们皇家媳妇不方便常来往,难得聚在一起时也热闹着呢。”

说话间已经进了次间,只见一群姹紫嫣红的盛装贵妇们分成两桌围坐,中间正座上的一个穿黄色衣服头戴凤簪,另有两个少女坐在炕桌前下棋。见我们进来,年纪轻的都站了起来,丫头女官们赶着过来行了礼。八福晋引我到那正座旁,一个女官在我面前放下一个垫子,我便知道上面的这就是太子妃,看样子是要行国礼了,于是按着白天教养嬷嬷教的跪了下去。

太子妃从座上走下来,一手扶了我,转脸对八福晋笑说:“如今添上个十三弟妹,咱们这可是越发热闹了。”八福晋笑:“可不是,下个月老十四也大婚,到时候人就更多了!”说完便领我到各人面前行礼。我心下紧张得很,就怕出错,也不敢多话,只是低着头想着规矩。

八福晋对众人说:“你们成日家只说四嫂是个恬淡人,怎么我看这十三弟妹更是娴静得很,竟有些像德妃娘娘的品格呢。”

旁边的四福晋轻笑着开了口:“毓琴,你只说你的,做什么拿我比?没得叫新弟妹笑话我老脸皮厚了还恬淡呢。”

我打眼看这四福晋,细长眉眼,一身淡紫色的宫装,连手上的帕子和头上的钗环都是淡紫色的。果真是自有那么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较之先前我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的脸,不是洒脱,竟是超脱了。

见我看她,四福晋眯眼一笑,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果真好灵秀个人儿,怪道老十三急火火地跑去求了旨呢。”又回头对那两个下棋的少女喊道:“熹琳熹慧,还不过来见过你们新嫂嫂呢。”

那两个女孩乖巧地过来嫂嫂长短地见了礼,四福晋告诉我说:“这是八公主和十公主,十三弟嫡亲的两个妹子,现如今年长的公主们该嫁的都嫁了,眼前懂事了的,也就是她们两个了。”我忙回礼,一一报以微笑。

这时旁边的九福晋和十福晋也走过来一处闲话。我深知清廷选秀的规则是门第人品第一,决不以容貌为标准,而且为避免美色误国,样貌出众的反而很难进入皇家。可是平心而论,这九福晋可算是长得很是出彩了。她有一对满人少见的杏核眼,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只不过穿着上过于铺张,难免显得有些俗气。十福晋倒是看上去憨憨的比较好相处,说话也是大声大气快人快语。

几个人在一起不过闲聊些衣服首饰听曲观戏的话,十福晋突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对我说:“我恍惚听见说弟妹大婚那日病倒了?要不这家礼怎么今儿个才办呢?”此言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一时竟安静下来。八福晋赶紧笑着拦下来:“我看他们爷儿们那边应该齐了,咱们过去吧。”

九福晋立刻拉住十福晋走在后面悄悄说话,我机械地被八福晋和四福晋一左一右带着,紧跟在太子妃身后,心里却早就顾不得那些规矩礼仪了,只感觉芒刺在背。刚刚众人瞬息万变的表情在我眼前一遍遍地映着。自从我接受现在的处境开始,各个方面都考虑了,惟独忽略了这件直接促使我来到清朝的事,也许因为它发生在我清醒之前,也许因为它是这身体的本尊所为。然而不管怎么样,大婚自裁是抗旨不遵的罪名,既然我是在下轿时被发现,那不就是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想起早上十三说的话:“爷这回人丢得够大了……”难怪,他看到我捡起碗片时那么恼火,倘若再来一次,只怕这皇家的体面也要随着马尔汉一家血淋淋的脑袋一起坍塌了!

惊骇之余,我也不免有些迷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众人在见到我时泰然自若,但是刚才十福晋的问话却让我知道她们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怕,这会儿就是逮只紫禁城里的耗子让它抓阄选出本年度清宫最大新闻,它也能给你抓出“十三福晋新婚自杀”的条儿出来!我不禁开始哀叹,心中实在鄙视那个一了百了的兆佳?雅柔,也不免同情十三阿哥,更同情如履薄冰的自己。最忐忑不安的是,我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康熙?我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的程度呢?

不容我多想,众福晋公主已经把我带到正殿门口,隐约可见皇子们顺序坐在里面,不时还有笑声传出来,我慢慢抬脚迈步刚要进去,冷不防从旁边走进去一个一身正白旗戎装的人,口里只管说着:“我可是赶上了?”我还不及细看此人,先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好像所有的眼光都似有似无地瞟到了我身上……



004 面圣
——金碧辉煌中,亦步亦趋

十三迎上去请安道:“十二哥一路风尘辛苦!弟弟这点子事还劳驾哥哥大老远跑回来,实在不过意呢。”

未及十二阿哥回答,旁边一个声音说道:“我看老十二是一日千里、忙不迭地跑了来,舍不得撂下这口茶呢。”

按说这该是句玩笑话,只是我却没有听到预期的笑声,反而屋里的空气越来越僵硬。十二阿哥沉默了片刻,打着哈哈向刚才插话的那人走过去。妇人们各自坐下不提,正座上的太子开了腔:“好了好了,咱们开始吧,莫让皇父久等了。”

众人安静下来。我在八福晋的指点下开始了反反复复的福身、敬茶、装烟、谢礼。这个礼简直太难了,半蹲不蹲,半站不站,直折腾得大脑严重缺血,腰椎麻木不堪,及至到了十二阿哥面前,勉强还能直直地站住。也幸亏是嫁个十三阿哥,要是二十三阿哥,二十多个哥哥跪下去估计现在已经高位截瘫了。

我稳稳神,盖碗向前送送,“十……” 话还没出口,手里的碗已被很快地夺了过去,惊得我不禁抬起头,十二阿哥一口将茶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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