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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形-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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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们两个把命送给我,也不敢放你们出去。那样的话,镇长先生非让我死七次不可,”城门守卫非常抱歉地说道。然后他把银票还给郭德而,又让沙扬尼纳把扣子系好。

  郭德而和沙扬尼纳试了十来个城门守卫,统统无济于事。更令人费解是,就算他们出双倍价钱,在小镇也买不到食物,住不上旅店。他们过了三天餐风露宿的日子,就象两只担惊受怕的老鼠,被我爷爷关进一个没有食物的铁笼子里。

  很快,我爷爷就跟郭德而握手言和,简直就是两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他们嘻嘻哈哈地聊天,看着夕阳卸下浓妆。天黑之际,他们达成了君子协定。爷爷放弃那部标新立异的传记,要郭德而再呆上一年,教我读书写字。

  “当然,还要教他一点异域话,好让他将来也娶一个象沙扬尼纳那样的老婆,”爷爷说。

  “我先说清楚,两千个银元,只教他认两千个字。如果你嫌贵了,那另请高明,”郭德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不过,有四个字我可以免费教他,那就是自由平等,这无论用多少钱都买不到。你们小镇还没有谁认得这四个字吧。”

  “一个士兵每月的军饷才一个银元。贵是贵了点,还算是我最划算的一笔买卖。两千个字可以把从古到今的书读完。两千个士兵只够我在战场上赌一把,”爷爷说着重重地拍了一下郭德而的肩膀,似乎要把他的傲慢和刻薄拆得七零八落。

  那天晚上,突然袭来一阵狂风暴雨。一连吃了几天蚯蚓的爷爷,竟然情绪高涨,又让唐娜用酥软的小手把他那玩意儿弄得软塌塌的,成了一件挂在墙上的湿淋淋的雨衣。唐娜怀上孩子后,一直用这个办法感谢我爷爷对她的关爱,疏导他对肉体的渴望。“就象吃零食,当不了顿,”爷爷嘀嘀咕咕地穿上短裤。

  “叫你不要吃蚯蚓了,就是不听,”唐娜比着手势,“每次吃了,你那玩意儿都成了蚯蚓,东钻西窜的。”

  “没有办法,吃上瘾了。不吃更难受,觉得自己都快成毒蛇了,想咬人。等你生了孩子,我要象暴君那样好好享受一下你。”

  “你可以去那个地方找姑娘玩,随便打理一下我们的生意,”唐娜微笑着说道,好像出了一个让人猜不透的谜语,“跟你结婚过后,我就没有去那个地方看一看了,连钢琴也是你叫人搬回来的。”

  唐娜说的那个地方就是她母亲开办的妓院。自从和我爷爷结婚以后,她母亲就很少经管她的生意了。爷爷派了一个忠实能干的仆人去料理妓院的一切。这是他迫于一家老小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的缓兵之策。毕竟,跟开妓院的女人结婚,多多少少都是没有脸面的事情。唐娜跟着母亲到我们姚家住了几个月。然后,她母亲害怕我奶奶伤害自己的孩子,就把唐娜送回了妓院。此后,她一直住在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直到和我爷爷结了婚,这段充满奇迹的日子才宣告结束。她没有染上一点轻浮、庸俗和世故的恶习,始终象刚来小镇时那样宁静、单纯、优雅,这正是让我爷爷为之倾心的地方。

  “她们就是*了,也比不上你一个脚趾头,”我爷爷吻着唐娜的脚,觉得有一条蚯蚓渐渐在体内疯狂地蠕动起来。

(1)
第二天,爷爷容光焕发地牵着我来到书房,肩上挎着他送的军用挎包。我不时嗅到一股淡淡的火药味。这是他从前打仗时候背的,装过作战地图、军事情报和兵法书之类的东西。

  现在,他在我的挎包里放了一本世界地图,想要我知道小镇和异域在地球上的确切位置。

  “世界地图是沙扬尼纳送的,”爷爷对我说道,“我用放大镜找了几天,也没有看到小镇和异域在什么地方。看来我真的老眼昏花了。该把它送给你了。”

  “你问问沙扬尼纳,不就清楚了吗?”

  “问了,她找到了自己的家乡,还是没有找到我们小镇。她说小镇太不起眼了,世界地图上不会标出来的。不过,她用红色铅笔在地图上点了一个圈,说小镇大概就在那个位置。”

  我象梦游者那样跟在他身后,来到特意腾挪出来的一处房间。四周墙壁做成了书架,零零星星地放了十来本书,仿佛是一排掉队的散兵游勇。空气里散发出书籍特有的墨香,可是我觉得比药铺的气味难闻十倍。郭德而早就在书房等着我们了。

  “早到了一分半钟,”爷爷掏出怀表看了看,然后对我说道,“记住,以后我们要提前十分钟来,不能让老师等我们。”

  爷爷打算按规矩来一场热热闹闹的拜师仪式,郭德而挥挥手拒绝了。

  “我只是比他多认识几个字而已,”郭德而说道,“有些地方我们还得向小孩子学呢。”

  正在这时,沙扬尼纳走了进来,一股混杂浓郁香气的膻腥味,象一双温暖如春的手,把我从昏昏沉沉中推醒过来。那一刻,我才知道世界上除了唐娜淳净的香气外,还有沙扬尼纳野性的气味也能穿透灵魂。在此之前,沙扬尼纳的膻腥味令我反感,引起我莫名其妙的敌意,仿佛她是侵入我们领地的稀有物种。

  我是从学写自己的名字开始启蒙历程的,就象生命是从婴儿开始成长一样。那天,我一边无精打彩地读着,一边临摩郭德而写下的范字。我一连把自己的名字写了三十六遍,手腕都写酸了。

  “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写得越多越好,”郭德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写一遍,多活一年,写两遍,多活两年。你写了三十六遍,就只有活到三十六岁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写满名字的纸上。歪歪扭扭的笔迹,看起来就象透明肌肤上时隐时现的毛细血管。“你名字是谁给取的,”看着我那与众不同的名字,郭德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爷爷取的,”我说,“他说这个名字永远不会重复,就象我的指纹一样。”

  我听父亲说过,爷爷和唐娜母亲结婚的第二天中午,我就出生了。脐带缠在血乎乎的颈子上,让我透不过气来,一个生命刚刚诞生片刻,上天就想毫不留情地判处他以绞刑。

  爷爷知道消息的时候,正在如胶似漆地吻着唐娜母亲的胸部。他对前来报信的仆人吼道,他现在非常忙,等一会儿就去看他的孙子。然后,他随口取了一个古怪的名字,算是转赠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仆人把爷爷的意思告诉了大家,我父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尽管他觉得名字取得太随意,一点也不考究,他还是认同了爷爷取的名字。那时候,爷爷简直就是我们家族乃至整个小镇的造物主,指物赋名也是他至高权威的随意体现,容不得别人说三道四指手画脚。

  直到第二天早上,爷爷才如梦初醒地赶来看我,纵欲过度让他的脸看起来皱巴巴肿泡泡的,就象一个刚刚出生的满面皱纹的婴儿。

  “你爷爷就象小孩子,做的事情让人哭笑不得,细细想来又很有道理,”郭德而一边用写满我名字的纸叠纸鸟,一边自言自语,“我们一生就在画个圈儿,越靠近终点,离起点就越近。”

  纸鸟嗖的一声从他手里飞出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又落到他手上。“我从小就喜欢玩纸鸟,只要我朝它呵一口气,它就活了,听话得很。以后我慢慢教你。你起码要学半年才会,”郭德而一脸认真地说道,让我信以为真。

  “学这么久呀?”

  “你要学会咒语才行。那句咒语很长很长,有一千来字呢。”

  于是,每天我都提前赶到书房,害怕他一生气就不教我了。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我还是只能勉勉强强读写自己的名字。虽然,我端坐在书桌边,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郭德而,其实,脑子里一直在想叠纸鸟的事情,根本没有注意他说些什么。

  我的愚笨让郭德而越来越没有耐心。在骂过我祖宗三代,打过我屁股之后,仍然不见好转,终于郭德而忍不住嚎啕大哭一场。

  “你是想让我老死在这个鬼地方?你一个月认一个字,我就得在这里呆上两百年,”他接过沙扬尼纳递来的手绢,擦擦沾满泪水的眼镜,“我得告诉镇长先生,这怨不得我,你不是读书的料。你的愚笨要传染人。我得马上离开小镇,不然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2)
在爷爷好言劝慰下,郭德而答应再教一个月看看。那段时间,我天天都去爷爷那里,让他考查我新学的东西。很快,爷爷也对我失去了耐性,说他恨不得一枪把我毙了。

  有一天,爷爷果真拔出手枪,冲出房间对着天空开了几枪,吓得我直哆嗦。

  “只有你一枪毙了我,才解我的气,”他折回身来气呼呼地对我说,“就算损失一个师的兵力,我也不会气得这样。有你这样的笨蛋,就等于让我全军覆灭。一个白痴是一个家族衰败的肿瘤。”

  从那以后,我有些恨爷爷,打算让他知道我的厉害。过了五天,我捉了一只半尺长的壁虎,悄悄跑进他的房间,放在装着信件的红木盒子里。盖上盒子的瞬间,我突然心生一计,把那些让爷爷视为珍藏的信件洗劫一空,偷偷塞在我的枕头里。

  独自一人的时候,我把信件拿出来,挤出跟爷爷一样低沉的嗓音,装模作样地乱读一气。在那些写满秘密的珍藏面前,我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不懂咒语的白痴。

  有一天,我鬼使神差地把一封信揣在身上,结果让郭德而嗅到一股从信件上散发出来的特殊味道。

  “这个气味我很熟悉,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他皱了皱鼻子,然后从我衣兜里搜出了那封信。他飞快地看了一遍,把信件放在鼻子下使劲吸了一口气。

  “一股浓浓的火药味。这封信我看过,是你父亲写的挑战书,说他就要回来了把你爷爷臭扁一顿。我还没有见过他,也一定是个有趣的人物,”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怎么会在你手里?你爷爷给你的吗?”

  经不起再三盘问,我一五一十交代了引以自豪的恶作剧。然后,我乖乖地把几札用红黄蓝三色丝带系着的信件拿出来给他看。每札信件他都放在鼻子下闻一闻,恰似一条狂躁不安的狗在摆弄一堆骨头。那些有着特殊香味的信件是我爷爷写给唐娜母女的情书。

  “我闻到了一股从腋下发出来的特殊香味。你爷爷就象一只谈情说爱的鹿子,字里行间有一股麝香的气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陶醉的笑容。

  我恍惚看见,爷爷把刚刚写好的情书放在腋窝捂上一个时辰,让自己的体味浸透每个字,然后才派心腹送到唐娜母女的手上。他似乎在效仿动物之间传递爱意的原始方式,来赢得一段弥足珍贵的爱情。

  “来,看看他是怎么把两个可怜的女人哄到手的,”他解开黄色丝带系住的那札信件,“这一札是写给那个喜欢开妓院的女人的。”

  一连几天,我在郭德而娓娓动听的朗读声中度过的。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满口粗话的爷爷还可以把话说得这样美,这样动人心弦。他除了有本事用充满阳刚的嗓门指挥千军万马外,也能用温柔甜腻的倾诉征服女人的心。

  开始,我听到的全是爷爷写给唐娜母亲的甜言蜜语。他亲热地称她为天使,愿意一辈子给她搓烂脚丫,愿意把残留在身上的每块弹片都化作五颜六色的糖果,甜蜜她的一生。

  其实,在我的记忆里,唐娜的母亲有点难看,是一只还没有进化完全的猴子。她总是把自己打扮成十三四岁的少女,说起话来娇滴滴的,扮演一个甘愿让岁月戏弄的小丑。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似乎对她装腔作势的腔调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就象一只柔弱的昆虫畏惧粘腻腻的蜘蛛网那样。

  过了两天,郭德而解开了那札用蓝色丝带系住的信件。出乎意料的是,这些追求唐娜的令人陶醉的话语,与捕捉她母亲的甜言蜜语几乎一字不差,以至于连郭德而都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毛病。

  “除了落款时间相差十几年,内容都惊人的相似。简直就是两把配制得丝毫不差的钥匙,”郭德而说,“你爷爷是我见过的最狡猾最精明的锁匠,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搞到万能钥匙的胚子的。”

  “万能钥匙?”我莫名其妙地问道,没有明白他说的是双关语。

  “这些信就是万能钥匙,傻瓜。你要是把这些信背得滚瓜烂熟,长大了一定能讨天下所有漂亮女孩的欢心。”

  我知道爷爷凭什么打动唐娜的心了。从那天起,我暗暗发誓要好好识字读书,以后也要写出这样的情书了,娶一个跟唐娜一样漂亮迷人的妻子。

  第二天,我听了郭德而的话,悄悄地把所有的信件放回了红木盒子,仿佛释放了一个营的俘虏,充满了胜利者那种骄傲、强大和仁慈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感到脑子里一直紧闭的智慧之门突然打开了。那些复杂难记的字,好象久别重逢的朋友,带着一股令人熟悉的能够穿透灵魂的香气鱼贯而入。

  于是,我的学业突飞猛进,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认识了几千个字。这让我爷爷非常惊奇,也让郭德而引以为傲。

  “看来,还是你们有学问的人厉害,”爷爷对郭德而说道,“我用手枪抵住他的脑袋都毫无办法,你轻而易举就办到了。我要奖赏你五百个银元。”。 最好的txt下载网

(3)
“谢谢你的好意。五百个银元可以让我环游世界几圈了,”郭德而说,“可是,我现在只是想回家。我们说好了的。免费告诉你一个秘密:敲开智慧之门只能用爱。”

  “去吧,去吧,看来就是用枪抵住你脑袋也不管用了,”爷爷朝他挥了挥手,显得有些生气。郭德而吹着口哨回到住处,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离开小镇。

  那天晚上,郭德而和沙扬尼纳疯狂了一夜。他们愉悦地叫喊着,连床铺摇摇欲坠的声音也一清二楚,好象一支庞大的*队伍正在和警察发生激烈冲突。

  天亮了,郭德而和沙扬尼纳来向我爷爷道别。他们都黑着眼圈,那是*****留下的脚印。“行李都收拾好了吗?昨晚沙扬尼纳在咦哩哇啦乱叫,我还以为你硬要把她塞进箱子里带走呢,”我爷爷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我们故意用这种浪漫的方式跟大家道别,”郭德而说道,“小镇缺少的似乎就是象我们一样单纯的叫声。”

  “说得不对。有时侯,我和唐娜也爱这样疯玩,只是声音没有你们大,”爷爷说,“我想,今天晚上你们还得再来一次叫喊。也就是说,你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

  “什么意思?”

  “我怀疑有人偷看了我的书信,”爷爷一字一句地说,仿佛在颁布一道不容抗拒的命令,“我要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让你们走。我不是怀疑你们。所有的人我都要调查。在没有抓住那个家伙以前,任何人不得走出宅院一步。”

  “也许这又是你不让我离开的借口,”郭德而无可奈何地哭笑一声。

  “随你怎么想,”爷爷说道,“我的借口也是命令,你们必须服从。”

  郭德而战战兢兢地又呆了七八天。我每天还是准时到他那里听课。他总是拿出一篇晦涩拗口的文章让我读上几十遍。在我象一颗不停转动的秒针那样高声朗读的时候,他就一言不发地呆坐着,眼睛空洞洞地望着窗外,对我的疑惑经常答非所问。他找过我爷爷几次,询问调查的情况。爷爷总是说:“正在调查之中。等结果出来了,马上放你们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还没有来调查我们呢?可不可以先给我们做个笔录,如果不管我们的事,就让我们离开这里。”

  “我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你们做笔录,”我爷爷说,“调查是一件非常慎重的事情。也许做的笔录就跟你写的书一样厚实。对了,你写一本书通常要多长时间?”

  “一年,也许两年,说不准,”郭德而说。

  “不要那么久。你再呆上半年就行了。”

  “没关系,我一生都在等待,”他说,“也许半年里会发生很多有趣的事情。”

  第二天,郭德而开始用放浪不羁的言行举止来窃取原本属于他的自由。

  夜里,他装出梦游的样子,掏出散发葵花味道的玩意儿,走到庭院中间畅快地撒了一地的尿。整个宅院里臭气熏天,象一个没有冲洗干净的尿壶。对我爷爷的劝慰和警告,他漠然置之,说自己到了这个季节都会变成梦游者。

  “我并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他抱歉地眨了眨眼睛,“这样吧,每天晚上你把我捆起来,我就不会东游西荡了。”

  “要是撒在床上,弄坏了红木雕大花床怎么办?再说,人们一定会指指点点,说我谋害你。算了,你想在哪里撒就在哪里撒吧,”爷爷叹了一口气,“我枪林弹雨几十年,就是想让大家自由自在的,有屁就放,有尿就拉。好了,你可以在我眼皮底下随地小便了,这也是你们梦寐以求的事。记住,要是随地大便,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爷爷出人意料的宽容就象一只无所不包的痰盂,承接着郭德而惊世骸俗的陋习。

  渐渐地,整个小镇把爷爷誉为有史以来最开明最温和的一镇之长,甚至他以前铸成的血腥事件也被淡化成情有可原的恶作剧。

  过了一段日子,郭德而羞愧地收敛了自己随地小便的坏习惯。

  “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尿可以治愈他伤痕累累的名声,”郭德而无可奈何地对沙扬尼纳说道,“看来,我们得另外想办法,让他知道我们留在小镇就会不断给他找麻烦。”

  “不要激怒他,”沙扬尼纳说,“他手里有枪。子弹不是标点符号,写错了还可以重新来过。”

  “最好他现在就跑过来给我一枪,然后把我的尸体扔出城门,”郭德而大声说道,“我宁愿变成一具尸体离开小镇,也不想被他软禁在这里。我真的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哪怕离开的只是我的尸体。”

  “有道理。其实我们住在这里就是两具尸体,”沙扬尼纳说,“我感到小镇是一副刚刚做好的棺材。亲爱的,你想怎么办都行,我听你的。”

  于是,他故意在白天和沙扬尼纳亲热,让愉悦的叫喊穿透大家保守的耳膜。

  有人向我爷爷告状,说那两个不知羞耻的家伙,把整个宅院甚至小镇都搞得臭哄哄的,就象两条在粪堆里发情的蛆。

  对诸如此类的告状,爷爷总是付之一笑,说道:“我和唐娜也是蛆。你没有听我们这样叫过吗?哎,我活了几十年才搞清楚,其实我们大家都是蛆,都洋洋得意地活在粪堆里。只是有些蛆身上有屎,有的蛆肚子里还有屎。你就是肚里有屎的那种。”

(1)
我父亲率兵杀回小镇的前一个月,爷爷终于忍无可忍,剁掉郭德而一根手指,然后把他逐出了小镇。

  我记得那天早上,郭德而和沙扬尼纳竟然在书桌上亲热,故意让背着书包走进书屋的我闯见那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

  他们就象钟表内部不停磨合的两个精微而神奇的齿轮,让我一下子明白了生命循环的奥秘。

  片刻之后,他们若无其事地穿好衣服,朝我走了过来。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膻腥味,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空瓶子。

  “不要害怕,不要害羞,”郭德而在一旁轻松地看着我,“你学会了写女人两个字,但是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现在让我们来教你女人的含义。”

  沙扬尼纳轻言细语说着什么。我听不懂异域话,却从她的表情猜到她一定在安慰我。

  “从今天起,沙扬尼纳教你异域话,我呢,就教你学写情书,”郭德而收敛起笑容,严肃地对我说道,“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用异域话写那些甜言蜜语了,比你爷爷强多了。但是,你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是你爷爷。”

  从那天开始,郭德而背着我爷爷,阴险地用三门见不得人的功课来诱惑我,毁灭我。这三门功课就是:异域话、情书、男欢女爱。

  那段日子,我整天咀嚼着涂满阴谋诡计的蜜糖,感觉非常幸福。我终于知道,在小镇以外还有一个神秘的异域,在我自己的身体以外,还有一个充满吸引力的温暖身体。

  郭德而和沙扬尼纳亲热的时候,再也没有夸张的叫喊。爷爷还以为是宽容和忍耐让他们改邪归正了。他根本不知道,他们经常当着我的面,在卧室或者书屋里为所欲为。

  那时候,郭德而总是一脸坏笑地看着我,拿起他以前写的一部名叫《反思进化论》的书,得意洋洋地朗读道:“是爱情,而不是劳动创造了人。马戏团的猴子辛勤劳动了一辈子,却没有一只变成人。而爱却能让一个男孩进化成男人,让女孩进化成女人,这其间的意义,就好象猴子能够第一次直立行走那样重大深刻。”

  郭德而说《反思进化论》是他的得意之作。他教我摹仿这本书的语言风格来写情书。  我一连写了十几封,郭德而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封还不错,你就送给沙扬尼纳吧,”他说。

  “不,”我倔强地回绝了他,“我不是写她的。”

  “你输了。除了这个孩子以外,你能够俘虏所有的男人。看来,他更喜欢象童话一样简单的女人,”郭德而笑着对沙扬尼纳说道。

  我偷偷潜入新房,把这封情书放在唐娜的枕头下,仿佛母鸡把一只鸡蛋悄悄放在谷草堆里,准备孵化出崭新的生命。

  后来,我又给唐娜送了六七封信,都没有一点动静。碰见我的时候,她只是淡淡一笑,就象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

  有一天,我在接受特殊教育的时候,爷爷突然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熟悉的面孔。

  他把我写给唐娜的情书扔向郭德而和沙扬尼纳。“既然你们变成了畜生,那我就把你们关进猪圈,”爷爷神色阴森地说道,让郭德而把那些情书捡起来,“夜里很冷。我是一个仁慈的人。这些滚烫的信件可以取暖。你们就当是在穿一件时髦的衣服。”

  果然,爷爷让他们*地在猪圈里呆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们从猪圈出来的时候,身上都遮盖着几封情书。他们的呼吸有一股浓浓的猪屎味。

  “我一向都很仁慈,但是一点也不软弱。今天,我只要你一根手指头就行了。你自己清楚,就是弄断十个指头你也不冤,”爷爷坐在红木椅子上,慢吞吞地对郭德而说道。

  爷爷使个眼色,身强力壮的仆人就冲了出来,紧紧按住郭德而。爷爷抓起一把剪刀,干净利落地剪断了郭德而的一个指头。

  众目睽睽之下,指头象垂死挣扎的病人那样动弹几下,然后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了。空气里散漫着一股猪屎味道。

  爷爷弯下身捡起那个指头,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他妈的,真臭,就象一截鸡屎。”

  沙扬尼纳吓得大惊失色。我爷爷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剪下她一缕头发,把断指系好挂在大门上。

  爷爷对着疼痛难忍的郭德而说道:“谢谢你教我做一个文明人。斩头的事情我再也不做了。以后,如果有人跟我过不去,斩断他的手指就行了。”

  当天,爷爷就把他们赶出了小镇。临行时,郭德而乞求我爷爷把断指还来,好让他死后还算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个要求不过分吧,”郭德而说,“人死后都想给世界留下一具完美的尸体,对我来说,这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求。”

  “对不起,我不会让你带走的。我要把它风干,做成一只独一无二的笔,天天别在胸前。我要用这支笔签署命令,来对付那些捣乱的家伙,”爷爷说。

  郭德而的伤口一直流着血,仿佛可以不停地流淌一百年。爷爷叫人拿了一块止血帖给他包扎伤口。

  郭德而气呼呼地把止血帖扔掉,捂着伤口走出了大门,鲜血洒落在地上,形成一条红色的细线。沙扬尼纳跟在他身后,疯颠颠地踩着那条血线,就象在跳橡皮筋。

  “我还要来拜访你,”郭德而说,“就算我死了,也要来看你。”

  “我等着你,我和子孙们就在这里等你。我们可以等你三生三世,”爷爷站在大门口,目送郭德而和沙扬尼纳渐渐远去。

  刹那间,他的眼睛充满了空洞和迷惘,仿佛变成了小镇那道厚重的门。一只*的蜻蜓在他们的头顶上不停盘旋,让爷爷联想到那根系在大门上的断指。

  “两个伤风败俗的家伙终于走了。他们是从我眼睛里掉出来的眼屎,”爷爷说。

  这时,他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那根断指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一根带着淡淡羊膻味的头发。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2)
他赶紧带上几个仆人去追,想弄清楚郭德而怎么在他眼皮底下偷走那根断指的。赶到城门的时候,郭德而和沙扬尼纳早已走远了。

  “他们比越狱的犯人走得还快,”守卫告诉我爷爷,“那个男人一直念念有词,好象在念咒语,也好象在说梦话。那个女人一直傻笑着,神情恍惚地跟在他后面,就象被咒语牵起在走。”

  “看见一只红蜻蜓没有?”

  “好象是有红蜻蜓跟着他,一只很奇怪的红蜻蜓,”守卫说,“可是我说不出来奇怪在哪里。”

  “你是个诚实的家伙,”爷爷拍了拍守卫的脸庞,“要是知道哪里奇怪,我反倒觉得你在骗人了。”

  这时候,一阵微风吹过来,挟着一粒沙子吹痛了他的左眼。这粒微不足道的沙子是狡猾的刺客,让他难受了十几天。

  医生们接二连三地来了,又接二连三地走了,除了开上一大堆眼药水,都无计可施。那只眼睛整天泡在药水里,肿得象一只蚌壳了。

  “好呀,那颗沙子快变成珍珠了。我要把它送给你,”爷爷照了照镜子,若无其事说道。

  他抓住唐娜暖和的手,放在红肿的眼睛上慢慢揉着,仿佛在举行一个原始的仪式。

  可是,他感到越来越难受,那粒沙子似乎变成了生锈的铁钉,痛得他昏死过去了几次。

  一股黄色液体从他眼睛里流出来,布满了他的脸庞,粘稠稠的,气味怪异,看起来就象被斧头砍得伤痕累累的橡胶树。

  唐娜满含泪水,用手绢给他擦掉那些液体。我爷爷非常敏感脆弱,连手绢触摸到他的脸庞都疼痛难忍。

  于是,唐娜丢掉那几条湿漉漉的手绢,伸出舌头轻轻舔着他脸上的液体。爷爷渐渐安静下来。

  过了几天,唐娜突然觉得不舒服,腹部胀痛难忍。那时,她已有几个月身孕,肚皮微微突起,饱满光滑。她赶紧跑到厕所,嘻嘻唰唰拉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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