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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形-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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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有人亲眼看见那个八岁的小男孩中了一枪。子弹穿过头部,留在一棵古老榕树的庞大躯干上。昏迷几天几夜之后,小男孩突然苏醒过来,坐在病床上一直念念有词,用低沉苍老的声音,向人们述说自己前世的事情。在场的人惊恐不已,不知道这是转世轮廻还是鬼魂附身。只有预言者宁静地倾听着,面带慈祥的微笑,跟三十年后他讲述小男孩的来世的那种笑容没有分别。在场的人好象是这样听小男孩说起自己的前世的:

  六岁那年,在爷爷的婚宴上,一股比母亲的乳香更亲切更温暖的芬芳穿透了我的灵魂。刹那间,混混沌沌的心智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就象一部崭新的照相机开启了密封的镜头。

  循着香气的方向望去,我看见了穿着红色旗袍的唐娜。她笑吟吟地走过来,把我抱在怀里。旗袍上绣了一朵灿烂的牡丹。香气就是从牡丹花下的胸部洋溢出来的。我沉醉在香气里,仿佛空气中飘满了五颜六色的糖果。

  “快叫她奶奶,”突然,爷爷的脸庞闪现在唐娜身后,让我想到一只在充满青春气息的蜘蛛网上挣扎的苍蝇。

  “你是小镇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奶奶,”爷爷亲热地朝她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后又用那只手拍拍我的脸蛋。唐娜笑了笑,亲了我一口。

  这时,我快乐得把一泡尿撒到了她身上。顿时,空气中弥漫一股纯净的尿香。爷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持续了三天三夜,仿佛是婚宴上一道必不可少的美味佳肴。

  爷爷命令全镇的人都来参加他的婚宴,只要送他一句“新婚快乐”或者“唐娜真漂亮”诸如此类的祝福就可以免费大吃大喝三天三夜。

  “谁要是不来,谁就是要谋反,”爷爷在每张请柬上注明了这句话。惟独这一次,爷爷的军阀作派得到了全镇人的好感和认同,似乎淡忘了他以前独断专行、霸气凌人的种种劣迹。

  三天三夜过去了,空气里始终飘散着美酒佳肴的气味,花和尿的芳香。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人们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意,说话悦耳动听,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就象刚刚学会走路的婴儿。整个小镇似乎退化到了最纯真的原始状态。

  婚宴的第一天,我父亲就已经喝得不省人事。他满怀愤怒、愧疚和屈辱的心情,一连喝了九斤白酒。他傻乎乎地笑个不停,然后又呕吐不止,把胆液都呕出来了。他想用这种近乎自杀的方式让一向疼爱他的爷爷愧疚自责。

  他坚决反对爷爷娶这个只有十六岁的姑娘,多次跟爷爷争吵不休。十几天前,我父亲竟然指着爷爷的眼睛吼道:“你一生中犯过两次不可饶恕的错误,第一次你失去了你的妻子,第二次你将失去你的儿子。”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跟我说话,”爷爷从腰间掏出手枪,眼睛充满了愤怒,仿佛是一触即发的枪口。我父亲仍然直视他的眼睛,没有半点畏惧。

  爷爷用手枪在我父亲面前划了个圆圈,脸上挤眉弄眼做出一种滑稽动作,把手枪插进了枪套。他拍拍父亲的肩膀,玩笑着说道:“你失去了一个母亲,我可以马上给你找了两个母亲回来。要是再失去你,我得再等上二三十年,才能得到一个象你一样的儿子。”

  说完,他径直走进书房,一字一句地斟酌起那些请柬来。片刻之后,父亲又冲进书房大吵大闹起来。

  突然,一声枪响结束了喧闹,书房里变得寂静如水。我母亲尖叫着跑了过去。她刚刚推开门,父亲就一言不发地走了出来。

  书房迷漫着一股火药味。手枪躺在地上,是嚎啕大哭后静静入睡的婴儿。爷爷阴沉着脸坐在椅子上。他慢慢站起来,指着椅子上的弹孔,对母亲说道:“要不是他跑得快,这个洞就在他屁股上了。”

  望着他冷漠的眼睛,母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跑出去了。爷爷若有所思地抚摸被子弹穿透的椅子,又慢慢坐了上去。高大魁梧的爷爷在夕阳的余辉里显得非常单薄。他的生命成了黄昏最准确的注释。

  “我要把这张椅子做成非常特别的纪念品放在厕所里,”爷爷自言自语地说,“明天全镇的人都要骂我是冷血动物了,一个色迷迷的冷血动物。”

  果然,第二天整个小镇都在谈论枪击事件。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红色的请柬很快就稀释了人们的责骂和诅咒。

  几天之后父亲回来了,一直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似乎提前进入了冬眠季节。没有人知道那些天他躲到哪里去了。

  爷爷也没有再来跟我父亲纠缠,似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他只是亲手把椅子上的弹孔挖成一个大洞,做成坐便器放在自己专用的厕所里。这一点让家人们对爷爷的性情更加琢磨不透。

  直到爷爷婚礼这天,父亲才在我母亲的劝慰下走出了房间。

  “不要让别人看我们家的笑话,”母亲说,“你跟他闹下去始终是你的错。那一枪就算是他扇了你一记耳光。”

  我父亲一声不响地走出了房间,然后又一声不响地在婚宴上喝得烂醉如泥。

  我爷爷走过来望了一眼几乎昏死过去的父亲,说道:“把他扶回去休息。他是第一个在我的婚宴上喝醉的人。他不愧是我的儿子。”

(2)
三天之后,父亲仍然昏睡不醒,浑身散发出酒香。爷爷去探望我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看了一眼又离开了,仿佛是对着一面镜子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爷爷就循着那股能够穿透灵魂的香气走进了新房。他神魂颠倒的样子形若蜜蜂钻进了藏满蜜粉的花朵。

  爷爷沉醉在那个小姑娘的温柔里,一连十天都足不出户。爷爷说过,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许来打搅他的好梦。

  “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每顿给我们送两碗人参汤、一盘牛肉还有水果就行了。任何人我都不见,除非是住在大都市的总统先生,还有我的老对头袁大马棒。如果是那个下令接管我军队的总统先生来,我也不会见他。我这一辈子经历了两个皇帝,四个总统,他妈的都不是好东西。要是袁大马棒来,我倒愿意跟他谈上几天几夜,甚至打上几年都行。没有他我这辈子真的很无聊。可惜他已经死了,”爷爷站在新房门口这样说道。

  透过爷爷身体留下的缝隙,我看见充满喜气的房间里摆了一张红木雕花大床。那张床非常庞大,简直就是童话中的花园。

  我忍不住跑过去,想在床上尽情玩耍。爷爷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微笑着抱起了我,说道:“你是我们家族未来的总统,你可以享受总统的待遇。”

  爷爷把我抱进了新房。我看见唐娜坐在梳妆台前梳理一头秀发,安详从容,仿佛在给一个婴儿沐浴那样。“总统来了,”爷爷对唐娜玩笑说,“快点过来接受总统的召见。”

  那股能够穿透灵魂的香气又扑面而来。唐娜抱起我亲了一下,声音清脆响亮,形若一只扑腾而起的白色鸽子。我看见她左边耳垂有一颗牙齿大小的黑痣,恰如其分地贴在几乎透明的耳廓上,就象一枚典雅别致的耳环。

  我伸出小手触摸到那颗黑痣,肉乎乎暖绒绒的。唐娜轻轻叹了一声,全身颤抖,脸颊变得绯红。爷爷拉开了我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怪异的光亮。

  “这颗痣是我的玩具,只有我才可以摸,”他说。爷爷从一个梨形玻璃罐里抓出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糖果塞到我的衣兜里。

  “你可以天天到我这里来吃糖,不过你得给我讲一个故事,”爷爷说,“现在你该回去玩你自己的玩具了。”

  那天晚上,我把糖果放进嘴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这些糖果也浸染了那股能够穿透灵魂的香气。肉乎乎暖绒绒的黑痣老是在眼前晃动,似乎我吮吸的不是糖果,而是那颗黑痣。

  第二天,我情不自禁地又来到新房,以向爷爷索要糖果的名义,尽情享受从唐娜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那时候,我形如置身于母亲子宫的胎儿,被充满香气的羊水温暖和滋养着。

  “一个故事换两颗糖,”爷爷把我抱在怀里,“好,现在开始听我们的总统发表演说。”

  “我讲不来故事,”我说,“我还没有读书呢。”

  “你可以把大家给你讲的故事讲给我听,”爷爷说。

  “我听了就忘了,”我说,“我一点也想不起了。”

  “我可以慢慢教你,”爷爷说,“你很快就会讲了。来,你先告诉我今天你爸爸醒过来没有。记住,从现在开始,你每天都要去看看他,还要注意听听大家都在议论些什么。只要你多听多想多说,不久你就能讲故事了,就这么简单。”

  自从新房成了我们家族的神秘禁区后,除了一日三餐送食物的仆人阿古,大家都不由自主地远离禁地,似乎连说话都害怕提到它。

  每天我都自豪地走进新房,给爷爷讲我父亲和其他人的事情。我津津乐道,就像在讲述与我无关的有趣故事:“他睡得很香,还是原来那种姿势,连身也没有翻,就象一只打瞌睡的狗。”

  每次我带着讲故事得到的奖品趾高气扬地走出来时,大家都用诡异的眼光看着我,神色惊慌地躲避我。其实,我很想有人好奇地向我打听新房里的事情,可是连母亲也对我置若罔闻,一个字都没有提到新房。

  渐渐地我发现大家都在躲避我,不再像以前那样逗我玩,也不给我讲故事了。我成了禁地延伸出来的一部分。整个宅院似乎因为我和禁地的频繁联系而弥漫着不可言喻的恐怖气息。

  第七天,阿古神秘地把我叫到一边,问我在新房里和爷爷都说了些什么。当时,我非常高兴,阿古的好奇满足了我渴望已久的虚荣心。我是唯一可以自由进出那块禁地的使者,连我哥哥和我妹妹都没有享受到这种殊荣。

  “我给爷爷讲故事,爷爷就给我一大把糖,还是软的,”我得意洋洋地说,“前几天我还给爷爷讲了你的故事呢。”

  阿古神色紧张起来,似乎听到了他心跳的声音。“你都讲了我一些什么?我每天都是按时把饭菜送到镇长先生的门口就马上离开了,连一秒钟也不敢停留。”

  我笑着说:“我的故事里有这个大院的很多人呢。就是给我糖我也不告诉你。爷爷说这些故事只能讲给他听,不能告诉别人。我现在要去看我爸爸,看他醒没有。”

  我父亲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浑身散发出一股酒香。母亲用毛巾给他擦着身子。他白胖白胖的身体形若破茧而出的蚕。我忍不住把片刻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我没有告诉阿古,”我对母亲说,“不过我可以给你说,我的故事里也有你呢,不想知道吗?”

(3)
她神色凝重地拧着毛巾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不想听,你也不要给我说。这样我们都要安全一些。”

  “你不喜欢我了吗?”她的冷漠差点把我的眼泪拧出来,“我还不如你手里的一条毛巾。”

  母亲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正是心疼你,我才不想打听那些危险的事情。”

  这时候,我看见父亲的手指动了一下。我高兴地惊呼起来,仿佛看见枝头绽开的第一朵春蕾。我赶快跑到爷爷那里,把这个故事说给他听。

  “这是你讲得最动听的一个故事,”他说。

  那天我得到几颗酒心糖,放进嘴里果然有一种奇特的味道,正如爷爷说的那样,让我联想到昏睡了七天七夜的父亲。

  第二天,当我站在葡萄架下面品尝最后一颗酒心糖的时候,我哥哥怒气冲冲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是间谍,”他的手指碰到了我的鼻尖,“几颗臭熏熏的糖果就让你背叛了我们。”然后他的手指伸进我的嘴,把那颗酒心糖抠了出来。

  “你一定也出卖了我,你这个臭间谍,”他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我哭哭啼啼地跑进新房,向爷爷诉说哥哥给我的屈辱。唐娜坐在大床上,羞赧地扣上白色旗袍的最后一颗扣子。一股向日葵的味道让我莫名其妙地有些兴奋。

  “爷爷,间谍是什么意思?”我问。

  “你看见过蝴蝶吗?它们在花丛中飞来飞去采集花蜜。”爷爷眯着眼睛说,“间谍就象蝴蝶,是非常有好奇心的人,喜欢在人群中间飞来飞去探听别人的故事。”

  “爷爷,我知道了,间谍就是蝴蝶,”我高声说道,“我愿意当一只间谍。”

  那天下午,宅院里到处贴满了辱骂我的小纸条,说我是一个恬不知耻的小间谍。哥哥比我大七岁,可是他的个头差不多跟父亲一样高。我就是使尽全身气力也无法撕掉他亲手贴到墙壁上的纸条。

  爷爷对间谍一词别出心裁的解释,让我仍然置身于童话般的快乐里。我毫不在意地在宅院里跑来跑去,给大家解释间谍就是蝴蝶的一个种类。

  “这是我爷爷说的,他说的还有错吗?”我得意地说,“别看我哥哥个子比我大,他根本不懂间谍的意思。我倒希望他再多贴几张那样的纸条。”

  从那时起,仆人们看见我都小声地叫我小间谍。我很高兴他们开始逗我玩了,哪怕当我是一只美丽蝴蝶。很快我就感到他们转身之后眼里流露的鄙夷,与我哥哥的辱骂同样令人不寒而栗。

  过了一天,哥哥把我抓住,往我脸上贴了几张纸条。

  “你这个臭间谍,是别人的耳朵,眼睛和嘴,”他骂道。我想也许他是嫉妒我独享了爷爷的宠爱。于是我镇静地说只要我给爷爷说一声,他也可以当一只间谍。

  “我才不羡慕你这个充满了耳屎,眼屎和口臭的家伙,”他非常生气的打了我一耳光,“你以为他那几颗糖就可以收买我吗?你真的以为间谍和蝴蝶是一回事吗?”

  很快我就打听到是阿古在无事生非说我坏话。我赶紧到爷爷跟前告状,把阿古的说法和自己的想象巧妙地融合在一起。

  “阿古还给他们说,你觉得我最好收买。我妹妹才两岁,连话都说不清楚,不可能当间谍。哥哥懂事了,不容易听你的话,不会为几颗糖背叛亲朋好友,”我说。

  “你现在很会讲故事,连我也动心了。该换一个人送饭了。今天在大家面前搬弄是非,明天就要在菜饭里动手动脚了。不能让他坏了我们家的规矩,”爷爷轻描淡写地说,声音细小得象一根坚韧的金属丝。

  唐娜坐在床上,从容不迫地扣着淡黄色旗袍的纽扣。在我看来,那些纽扣跟她耳垂上的黑痣一样美丽。当我敲开新房的时候,十有*都是看见她坐在床上整理不同颜色的旗袍,仿佛是一段激越舞蹈的结尾部分,舒展缓和却动人心弦。

  隔了一天,爷爷就找借口把阿古关进了花园。他从阿古送的饭菜里找出了一条肥腻的蚯蚓。他非常生气,马上跑出新房,把所有的人都召集起来,连我那还在咿呀学语的妹妹也来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叫阿古把蚯蚓吞了下去。

  “你不是军人了,我不能以将军的名义枪毙你。你没有违反镇规,我也不能以镇长的名义结果你。幸好我是一族之长,可以用我们的家法处置你。哼,总有整治你的办法。我说的话就是家法,”爷爷对大家宣布了阿古的命运,“看在你吃下去的蚯蚓份上,把你关在花园里好好反省反省,直到你变成一条蚯蚓。”

  爷爷说完,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新房。那天晚上,从新房里传来一阵排山倒海的响动。爷爷兴奋地高喊着“蚯蚓蚯蚓,我是一条蚯蚓。”喊声雄壮有力,抑仰顿挫,夹杂着唐娜鹿嗷般的叫声。我听着鹿嗷的声音久久不能入睡。

  后来,爷爷告诉我那是唐娜在唱歌。“她不会说话,唱不清歌词,只能这样嗷嗷乱叫。”

  “没有歌词都这样好听,要是她能开口说话,唱出来不知还有多美,”我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
我一直以为爷爷把阿古关进花园,不准任何人给他送吃的,是要他体验一下蚯蚓的生活。用这种就是在我们家法里也找不到的奇怪方式惩罚阿古,算是爷爷仁至义尽了。

  对阿古这样的仆人来说,他能象蚯蚓一样活着已属幸运之极。阿古被推进花园的时候,他脸上写满了侥幸和无奈,欣喜和忧伤。花园大门慢慢关闭了,那对龟形的门环哗哗作响,不知是夜风的叹息还是阿古的呐喊。

  “饿不死他的。花园里有很多野果子,总比他给我送的饭菜味道要好。野果子吃完了,他还可以吃泥巴,”爷爷不止一次这样对我说,“四十几年前闹饥荒的时候,我也吃过泥巴的,可以填饱肚皮,就是屙屎很费劲,憋得发慌。后来我去当兵,就是憋着这股劲杀人如麻当了军长,又一直憋着这股劲自己拉起了一支队伍,当上了将军。你看,就是这些泥巴成就了一位将军。”

  “没有军队,就不是将军,”我说。

  “只要当了一天的将军,我就永远是将军,”爷爷显得有些措手不及,“我当了一天父亲,就永远是父亲。你嘴巴越来越油,脑子也越来越好用了。也许你没有象我那样的机会成为将军,但是我可以把你培养成族长甚至是镇长。我发觉你比你父亲更出色。以前我一直把你当成我们家族未来的总统,其实这只是玩笑。但是现在看来,这玩笑也许是一个连我自己都无法悟透的预言。”

  那次是爷爷给我上的第一堂从政艺术课。他越来越爱唠叨自己过去的事情,好象小孩炫耀满满一罐子积蓄多年的零碎硬币。我似懂非懂地望着他,如梦如幻的心思一直追寻着那股能够穿透灵魂的香气。

  “你什么时候放阿古出来,”我眼睛晃动那双混杂着复杂表情的眼睛,心里有一点莫名的内疚和恐惧。

  “我永远不会放他出来,”爷爷说,“象阿古这样搬弄是非蛊惑人心的家伙,比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更危险。”

  然后爷爷亲了我一下,他粘腻的唾液留在我脸上,令我联想到那条惹事生非的蚯蚓。他用宣布嘉奖令的口气说我为消灭象阿古这样的部队功不可没。

  “我要给你一串用糖果做成的军衔,”爷爷说,“你是第二个得到这种军衔的人。”

  “那谁是第一?”我好奇的问道。

  爷爷指了指唐娜,说道:“她的父亲。那是我能给予的最大的荣誉,比那些花花绿绿的金属条更能体现我的敬意。没有她父亲,就没有我们家族的今天。”

  “我不想要这种奖赏,第二就等于最后,”我说,“我想她抱抱我。”

  “你学会了跟人谈判。她是上苍给我的最大荣誉,”爷爷开玩笑说,“不过,今天我答应你。你说话的口气也越来越象我了。”

  那天夜晚,我的灵魂咀嚼着唐娜的芬芳体温渐渐睡去。凌晨时分,一直昏睡的父亲突然醒来,纠集十来个仆人闯进了神秘的禁地。

  爷爷遭逮捕的时候,他正坐在用布满弹孔的椅子改造成的坐便器上撒尿。他刚刚和唐娜亲热了一番,屋子里飘荡一股怪异的药味。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久经沙场的爷爷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

  “其实,我不是你们想象中的暴君。现在,你们就看到了我最温柔的一面,一个屠夫象女人那样坐着撒尿,”爷爷说完哈哈大笑起来,宽松的花*一下子从膝盖滑落到脚背上。他那硕大的玩意儿凸现在哗变者眼前,形如一枚举足轻重的权印。

  那一刻,我父亲脸上闪过一丝怪怪的表情。几十年来他是第一次看见爷爷的*。他感觉那玩意儿很滑稽却又非常亲切,仿佛就是阔别多年的故乡。几个仆人忍不住嗤嗤地笑出声来。

  “你现在不是族长,也不是镇长了。但是你还是我的父亲。”父亲语气沉稳地说,似乎在警告那些不知礼数的仆人。

  “总统先生免去了我的将军,你今天又免去了我的族长和镇长,”爷爷拉上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幸好你还给我保留了父亲一职,这是我最怕失去的东西。”

  “你误会了,”父亲说,“我只是用这种有点过急的方式,规劝你要维护你和家族以及小镇的荣誉。我要你尽快宣布结束你和唐娜的关系,让她从小镇永远消失。”

  然后,父亲叫爷爷继续睡觉,不用担心这次变故会传得满城风雨。他留下三个仆人在屋内照看我爷爷。还有八个在屋外组成了一条警戒线。

  “屋里怎么老是有一股人参味,”父亲走出新房时自言自语了一句。

  “是唐娜的味道。我一直都叫她人参,看来没有叫错,”爷爷若无其事地应答说,“她能够让我返老还童。”

  第二天早上,我从暖和的被窝里醒来,浑然不知在我酿造美梦的时候,父亲不费一枪一弹就发动了一场平静的家变。

  父亲站在床边笑呵呵地望着我,一股淡淡的汗臭让我想到了一只冬眠的狐狸。

  “昨晚睡得好吧?幸好没有闹醒你,”父亲说,“满院子的人都没有睡好觉,连你妹妹也哇哇大哭了一整夜。”

  “你醒了?你身上的酒味怎么没有了?”我高兴地问,“你一直昏睡了二十一天。我们都以为你死了。”

  “我一直活着,还活得很好,”父亲说,“每天晚上你睡着了我都趴起来亲你一下。不信可以问你妈妈。”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在爷爷躲进新房那天,醉得不省人事的父亲就醒过来了。当天,他想去警察局带一帮人来跟爷爷算帐。父亲一再说:“我只是规劝他尽快结束荒唐而混乱的日子。他就是象以前那样用刀枪把这个世界弄得乱糟糟的,我也不在乎。但是我绝不允许他把我们姚家弄得失去了秩序和规矩。”

  母亲劝他谨慎行事,不要把妄动警力,以免把家事纠纷变成一次无法收场的政变。

  “政变会让小镇动荡不安,甚至血流成河,”我母亲劝慰道,“对我们姚家来,那无异于就是一次自杀。”

  父亲听信了母亲的劝阻,决定收买一些仆人来给姚家的灵魂动一次手术。为了迷惑爷爷,父亲假装昏睡不醒。

  白天,我母亲在他身上撒一些白酒,故意把他弄得酒气熏天,形似废弃的酒瓶。

  晚上,父亲就变成一只老鼠,怀揣着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串行在仆人们中间,精心策划这场意欲挽救姚氏家族荣誉和生命的事件。

  我不知不觉就把许多假相传到沉缅于女色且又一向多疑的爷爷那里。

  因此,当父亲对我说“你有功劳,我也要奖赏你”的时候,无异是把一根黄金铸成的针扎进我的心脏,让我有些内疚和哀伤。

(2)
“好了,现在我也用不着偷偷摸摸来看你了。你醒了,我也醒了。昨晚我一夜没有合眼,”父亲面容疲倦,说话有点语无伦次,“现在我到你爷爷那里给他问早安。不知道他休息得好不好。”

  父亲转身走了出去,母亲脸色凝重地跟在他身后,俨然是一本写满谋略的袖珍手则。母亲的智慧和远见似乎折服了父亲。

  在屋外守护的仆人嘻皮笑脸地交谈着。一见我父亲过来,他们都鸦雀无声了。父亲让我母亲在屋外等着。那里仍然是禁止随意出入的地方。

  “我一个人进去和他谈谈,”父亲说,“你找个地方好好看住唐娜不要出事。至少你现在还得管她叫妈呢。”

  三个仆人簇拥着唐娜走了出来。她身着菊黄色旗袍,神情安详,步态平稳。眼圈有一点淡淡的黑,仿佛是眼睛投下的阴影。母亲上前挽住她的手,用微笑和寒喧束缚了她的自由。

  那天,父亲和爷爷的谈话充满了火药味。他们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了出来,被屋外守卫的仆人听得清清楚楚。父亲要他立下这次婚姻无效的字据。

  “我至少有十个理由让你痛下决心离开唐娜,”父亲说,“但是对你来说,十个理由也比不上她的一个微笑。”

  “这件事情你应该在我昨晚迷迷糊糊的时候逼我做,”爷爷态度强硬起来,一点表情也没有,与昨晚嘻嘻哈哈的样子判若两人,“一旦立下字据,就意味着唐娜必须离开小镇,也意味着要我离开人世,更意味着你和我都是忘恩负义的人。”

  “如果唐娜和她母亲都成了你妻子,我不知道这家谱应该如何写,”父亲也寸步不让大声说道,“我母亲被那个老妖婆逼得发疯的事情,我现在还不想多说什么。”

  “唐娜的母亲也死了,再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什么意思,”爷爷说,“在我眼里,她和你母亲都是好女人,尽管她们互相仇恨,让我左右为难。从她们第一次吵闹开始,我就发现自己长了第一根白发。”

  “我倒看见那个地方的毛发越来越乌黑了,象婴儿的胎发,”父亲嘲笑道。

  “你现在翅膀硬了,不仅可以嘲笑我,还把我软禁起来,”爷爷骂道,“这个家和小镇始终都是你的,何必这样匆忙。不过,从昨晚开始,你就让我非常失望了。”

  直到过了中午,他们的争吵才暂时平息。父亲挪着步子,一脸疲惫地走了出来。爷爷拒绝按照我父亲的意思行事,并且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理由。

  “他告诉我,如果是谈判,那么他还是族长和镇长,我必须服从他的命令。如果是找他谈话,那么他还是父亲,我必须尊重他的意见,”父亲对众人说道,“他的话比他带过的士兵还要多,还要强硬。”

  一个胖乎乎的仆人自作聪明地说,他可以模仿我爷爷的口气和笔迹写一张宣布婚约无效的字据,然后誊写几十张贴遍大街小巷。

  “假戏真做。即使他不承认字据是他写的,也没有人相信他,最后他也不得不认可这个事情,”那个仆人说,“我给他写过结婚请柬。他要我摹仿他的字,说这样请客才显得有诚意。”

  谁也没有想到父亲会勃然大怒。头发愤怒得立起来,如同膨胀的毛细血管随风飘扬。

  “用这种歪主意使其就范,是我有生以来听见的最蹩脚的阴谋诡计。这个主意再好;也是一堆撒了香水的臭狗屎,”他咒骂道,“也许现在他不是族长了,但他还是我的父亲,我绝对不能侮辱他。侮辱他就等于侮辱我自己。”

  父亲和母亲又商量了一阵,决定继续给爷爷施加压力,直到他同意写出字据为止。

  “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母亲说,“要慢慢来,就象把鱼放进装满冷水的锅里,火开得小小的,不知不觉就熬成了一锅鲜美的鱼汤。现在我们就来为鱼汤准备一些调料。”

  于是,父亲又来到爷爷跟前,把纸和笔放桌子上。“我们打算把你和唐娜分开一段时间。你什么时候写好字据,她就什么时候出来。我们只是想把她送到花园里休息几天,那是我们姚家最好的地方,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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